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轻叹道：“就这点东西，教了几个月才教会……单知道好用，照模子往下扒都东倒西歪。科考出来的翰林学士，个个……满脑子糨糊，到头来几乎全靠我自己动手……”

    长生看两眼，偏过视线，勉强笑道：“干什么怪别人太笨？是你自己聪明过了头啊。”

    这时倪俭汇报，在处地沟入口发现足印，沟里的水居然只剩下几寸高。

    个齐大师的弟子战战兢兢解释：“应该是设了暗闸，旱时蓄水，涝时放水。”

    另个弟子补充：“放水之后，此沟足够人匍匐出入。看这个形制，又经了理方司的手，半还有别的机关……至于连着的城内阴渠，是纵横交错……”

    倪俭嚷道：“娘的，管他底下啥样，弄点火药把出口统统堵上，不就结了？”

    长生个眼神叫他住嘴，还没开口，子释已经微笑道：“倪兄，西京城的老百姓……还要过日子呐。”

    他声音弱得很，倪俭登时自觉莽撞惭愧，竟然有些要脸红的意思。

    子释继续慢慢道：“涵洞出口，有齐大师弟子在此，不用担心找不到。”暗叹，齐德元属国宝级专家，恐怕平白遭了不测。“只是，时间上未必来得及。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出城了……”

    倪统领马上带着手下和齐大师的弟子展开勘察行动，同时传讯城外搜寻拦截。

    书库阴冷，长生退出来。面走，面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你最宝贝的书都好好的，这回可以放心歇着了吧？那些麻烦琐事自然有人干，别瞎操心。咱们——”

    抬头看李文李章。

    李文道：“家里还是老样子，大伙儿都在等少爷小姐回去。”

    初八夜皇帝铲除外戚集团，讯息传到李府，主子不在，干仆从四散逃匿。侍卫们虽说本属理方司手下，但是公主爵爷向来厚待诸人，受了这么久的恩典，抄家时也就做做样子。文章二人回去拿图样，李府仆人集团几个骨干都已回归留守。

    长生点头：“好。”抱紧些，“咱们回家——回家歇着，好不好？”

    “好……不过，等下……”

    子释脑袋趴在他胸前，语声低微缓慢，仿佛只有心脏听得见：“长生，你听我说……不管……他们从哪里出城，于此山穷水尽之际，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傅楚卿拖着赵琚……唯能走的路，就是投靠……楚州义军……

    “当年……白沙帮派花家叔侄和罗淼、来西京，是我找了他，然后……由他引荐给宁氏父子……宁氏亡，那些信物，必定被他拿走了……这事儿，你赶紧……问子归，她在峡北关……和白沙帮，直有联络……

    “这两个人……追要紧着追……可也得注意……别声张……看看投降的、剩了几个……理方司的人……这些、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就叫他们追……”

    轻轻喘气：“追上了，固然好，追不上……也没什么……自焚的那个，便当他是皇帝……大张旗鼓厚葬了。赵昶手里的遗诏……若不合用，叫他……替他叔叔，写封罪己诏，公告天下……这叔侄俩……练的都是……花里胡哨的……柳叶簪花体……般人、瞧不出差别……所有消息，都从东边开始放……到时候，赵琚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纯粹拖累，以……以傅楚卿的脾气，哼……”

    长生听得他那样温柔亲昵，喃喃如私语情话，说出来的内容却条比条惊心。其中缕不详的狠厉决绝之意，大违平素性情，叫人禁不住心冷胆寒。

    “楚州义军……就算、个傅楚卿，也不可能……成大气候……安定蜀州，还有……怎么回顺京，才是……大事情，你……”

    长生想：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打算要做什么？阵恐慌从心底掠过，仿佛置身于堕向黑暗的无边噩梦中。

    怒吼：“子释！”

    这声怒吼，把自己惊醒，把怀里的人直接震昏了过去。

    周围人都被他吓傻了。

    疾步往外走：“阿章领路回家。阿文去行宫，把你们之前请的大夫，还有宫里的太医，全给我押来！”

    永乾六年七月十四。

    蜀州西京皇宫。

    锦夏太子赵昶携文武官员正式向华荣皇朝投降。华荣二皇子、靖北王符生代表华荣方面受降。

    至此，锦夏朝自太祖元武帝到末代宪文帝，历二百二十三年，终于画上句号。后世史书提及天佑元年至天佑九年偏安蜀州这段历史，称之为西锦。

    受降仪式上，赵昶草绳萦首，自缚双臂走在前头，后边文武百官皆免冠素服，哀戚垂泪。行人自日华门徐徐行进，至承晖殿外跪拜叩首，以示知罪感恩，诚心归顺，任凭处置。

    这套现成的假惺惺的仪式，直接从史书上剥下来即可。事实上，庄令辰还没来得及安排，赵昶那边已经派使者送来了程序细则。长生心情焦灼，对这场表演相当厌烦。庄军师正在犹豫拿捏到什么分寸合适，看见锦夏方面提供的范本，大喜。立即着手准备，同时说服王爷：“赵昶迫不及待表达诚意，殿下便给他个安心罢。”停停，“各方皆安，子释那里……自然也安心……”

    长生在承晖殿内等赵昶进来。

    丹墀上龙椅宝座光鲜依旧，但是现在还不能随便坐，于是背着手在大殿当中立不动。此处虽说只是个偏安的皇宫，也有近二百年历史。当初修建的时候，本就美奂绝伦，到了赵琚手里，金粉珠玉、香木奇花，装点得叫人眼晕。

    长生想：论舒适方便，还是这里。但是他肯定不愿住进来，眼下也根本不敢挪动……拼命压制着不去想他怎样了，莫名的焦躁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忽然很有杀人放火的冲动。

    李府经过抄家之祸，虽说没遭破坏，明面上的东西差不都被洗劫空了。长生带着子释回去，应用品，但凡短缺，直接差人从皇宫里搬。

    惦记着赶紧回去陪他，等得没着没落的。该死的赵昶，几步路慢得像龟爬，你倒是快点儿啊……

    殿门处人影突现，向前匍匐跪行。殿内诸人都不禁愣：竟然真的是龟爬！

    剧本里并没有规定这条。那身影可悲又可笑。

    长生猛然间真切的体会到，赵昶有么害怕自己杀他。不过三天，年轻的前锦夏太子好像老了十来岁。种抽离情境的淡漠心情油然而生，稳稳思绪，换了个适当的表情挂在脸上。

    赵昶行至殿内，再次叩首毕，靖北王亲自解缚安慰，大意说明华荣锦夏本是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你是锦夏的太子，我是华荣的王爷，回头我父皇给你封个爵禄，咱俩便同亲兄弟般。从今往后，你就得靠我罩着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服从指挥，小弟我便保你性命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