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总共不过数十人。来这不是讲排场的时候，二来朝廷不欲世人皆知，再加上子释的主张，使者行朴素低调，呈现出难得的务实姿态。傅楚卿自己脱不开身，派了升任巡检郎的心腹聂坤跟着。李文李章随同照顾起居。

    走到交界处，这边传过去求和意图，没两天，对方有了回音：请使者仙阆关内仙阆镇相见。

    定远将军投降后，蜀北大片地盘落入西戎之手，仙阆镇已成敌营后方。进入西戎控制区，沿途军士顺利放行，以礼相待，无惊无险。到达镇南十里，子释依足外交规矩，先遣人给对方送去照会文书。对方居然同样依足规矩，除了正式书面答复，还派出士卒以上宾之礼接引。

    子释大感荒谬：这情形，哪里像屈膝乞和城下之盟？竟充满了两国友好往来建立邦交的味道。

    ——这位西戎二皇子殿下，不但有头脑，有文化，还很有意思嘛。

    六月十四，双方正式会面。

    第〇七章 近之愈怯

    庄令辰拿着对方送来的照会文书，把求和使者的名字身份又看了两遍，才进去见王爷殿下。

    平定东北后，靖北王整合军队之余，按照亲王属官编制，全面完善各机构行政职能，庄主簿早已升任三品詹事。鉴于目前军政体化的现状，詹事大人实际上相当于军师。

    大军驻扎仙阆镇，王爷下榻在原锦夏守将府邸。庄令辰找圈没找着正主儿，径直往校场而去。

    远远看见许将领散立周围，王爷在场中，正挨个儿单挑呢。

    ——定远军投降的个重要条件，便是承诺不强迫他们攻打西京。待时机成熟后，允许卸甲归乡。当然，愿意追随二皇子的夏人将士，靖北王方面将视同仁，欢迎之至。这会儿在场上挑战王爷的，就是定远军中准备博取新轮富贵的中下级将领。

    文人做官，武人打仗。说得好听点，个治国平天下，个守土安四方。说得直白些，都不过为了身前富贵死后名。如果把从军看作个职业，投降好比换个老板。位高权重如定远将军尚且可以降，对底下普通将士来说，前任老板的恩情当然加淡薄。然而若是卸甲归田，职业生涯就此画上句号。军中固然有那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的；有那厌倦杀伐，渴望回乡的，也自有那无处可去不甘寂寞的。他们中的大数人，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地位又没有高到令西戎人有所顾忌，需要好好安置的程度。靖北王这场选拔，等于给了新的机会，蠢蠢欲动跃跃欲试者居然不在少数。

    其实考校这些投降将士的功夫，哪里用得着王爷亲自出马？就算怕误漏了人才，旁边看看也已足够。要说为了震慑对方——早震慑过不知几场，看所有人敬畏的眼神就能透彻理解这点了。

    “当！”声脆响，不知半截什么兵刃反弹到空中，被立在外围的亲卫拿鞭子收了回去，以免误伤旁人。

    庄军师心想：这情形，倒像特地寻消遣呢？不，也许说发泄，或者说平息愤懑恰当？

    ——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原先商量好的计划，和秦夕接上头后，殿下亲自伏击太子。黄云岫率忠勇军伪装成送粮队伍，夺取封兰关。单祁领铁骑精锐进关潜伏。待太子死，锦夏守军开关追击，符敖回头反扑，单祁紧随其后，占领峡北关。而自己则与虞芒另率支队伍，在仙阆关北面距离最近的屯田据点悄悄等候，等秦夕持太子兵符前来会合，把正在攻打仙阆关的符寮拿下去……

    切都按计划进行着。无数次推演谋划终将变成现实，庄令辰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侥幸和得意的地方。风云际会，此起彼伏，善导者调理运筹，经天纬地。有此局面，理所当然。

    唯的变化是：前来会合的竟然是殿下本人。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庄令辰问。说好殿下留在峡北关指挥，顺利的话，完全有可能鼓作气拿下云头关，彻底击溃锦夏东边主力。

    “稍微出了点岔子。”靖北王说完这句，开始沉思。

    军师大人不动声色等着。过会儿，抬头看看：这个沉思——似乎发呆的成分比较呢……

    “殿下？”

    “嗯。”基本属于下意识反应。如此情状太不正常，庄令辰真正担心起来。仔细观察番，殿下模样竟似无法以轻重缓急言之，而贴近浓淡深浅之别。那种纠结神伤欲说还休的粘乎味道，几乎从未见过……左看右看看不明白：会是什么样的岔子，叫智慧通天勇武如神靖北王在下属面前露出这般愁苦为难的表情？

    回头去看倪俭，倪将军居然苦笑着摇摇头。

    庄军师想了想，问：“秦兄怎么没跟着？”

    “啊，我让他直接去了顺京。”总算回魂了，眼神锐利起来，“白沙帮也派了高手去刺杀符定，秦夕之前竟然不知道。虽说这么隐秘的计划不告诉他也有可能，但是……”

    庄令辰点点头。

    最近为了迎接王爷南下，秦夕的动作势必较以往频繁，说不定就有什么地方引起了对方警觉怀疑，早走步也好。

    太子阵亡，军中哀悼过后，抽出队人马扶灵柩回京，太子印信兵符却让靖北王留下了。这灵柩送回顺京，会引起什么样的动荡，可难说得很。二皇子这步，算是把皇帝逼到了极致。他暂时并不打算直接面对父亲，反正宫中动向，自有莫思予盯着。需要特别注意的，其实是三皇子符留。这些年布下的散子，也到了连结收官的时候，正需要地下工作首领回去主持。

    庄令辰想起事，小心问道：“莫非殿下——跟白沙帮的人撞上了？”

    “隔得远，我在山上，他们在山下。”句话停住，没了下文。

    庄军师和靖北王的对话模式，向来只有两种。要么直来直去，详尽明白；要么心照不宣，点就透。像眼下这般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还真是罕有的经验。

    倪俭实在憋不住了，插嘴：“白沙帮为了这次，怕是好手全上场了。那直袭中军主帅的刺客，手“清风无语剑底扬尘”，快得压根儿瞧不见人影。能把扬尘剑法练到不见尘埃，唯有号称江南第江北无双的屈不言。依我看，那刺客半就是他。其余人不要命的掩护，这屈不言也当真厉害，路龙卷风似的冲到主帅旗下——可惜重重阻碍，最后击只卸下半边肩膀。就在这时候，殿下动手了……”在倪大将军眼中，太子符定之死，成就场平生罕见精彩绝伦超级高手联袂表演，真是值透了。

    彼时彼刻，万千军马关墙上下厮杀混战，远不及那剑与这箭动魄惊魂。

    白沙帮的刺杀行动把太子身边护卫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后方空门大开。殿下趁着符定全力抵挡屈不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