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那种隐隐抽离的姿态贯穿始终，纵横杀伐间，竟让人觉出满腔惆怅失意，继而带出丝仁慈的意味来……太可怕……

    撇开这些无稽的念头，转眼瞧见虞芒副陶醉回忆模样，随口问道：“枚里……是什么意思呢？”

    “枚里，就是眼睛。从前我们的祖先自西域内迁，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这块宝地，就好像找到了沙漠的眼睛。”

    虞芒嘴里应着，手上也不得闲，把马儿脖子拉下来轻轻抚弄，面往下说：“枚里北边阿固仑山脉，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灵恝圣山。阿固仑，意思是与天空连接在起，而灵恝则是神居住的地方。因为有阿固仑山挡住了北方的冷风，所以不管下大的雪，艾格湖心永远也不会结冰。艾格，意思是永远不干的泪水。”

    虞芒向两位夏人同僚细细讲述着本族的古老传说。他属于勤奋踏实听从教导的典型，夏文远比般人学得好，做事也稳当，日渐得到重用。

    沙漠之眼，永不干涸的泪水，与天空连接在起……

    黄云岫不由得有些向往。实在难以想象，这些西戎人，这些不久前刚刚手持刀枪弓箭在中土大地屠戮肆虐的黑蛮子，来自拥有如此美丽而富于诗意的名字的地方。

    忽听倪俭哈声：“眼睛？眼泪？照你这么讲，那啥啥仑山不就是整条字眉毛？最高的灵恝山，正好眉毛上头生个瘤子嘛！”

    “倪老弟，怎么什么话到你这儿就这么别扭？黄老弟，那话怎么讲来着，狗吐象牙？”

    “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黄云岫笑答。看两人还要争执，忙打圆场：“虞兄，倪兄的比方，在相术里有个说法，叫做眉里藏珠。化而为地貌，风水也是极好的。”

    心知倪俭爱开玩笑，尤其喜欢跟性格正经的人开玩笑。虽然彼此关系好，但虞芒说起故土脸神圣，显然不是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话题。况且——胜者为王，败者为奴，即使看起来在同阵营里，也要有迁就对方的自觉才行。

    长生个周天结束，正准备睁眼，耳边传来十分诡异的对话。

    “黄老弟，什么叫眉里藏珠？”是虞芒的声音。

    “所谓眉里藏珠，是指眉毛里长了痣。据说这种人智珠在握，城府极深，而且遇难呈祥，大富大贵。若是女子，那是生成的旺夫相，绝对不愁嫁。”

    “既如此，怎不见老弟娶个放在房里？”说这话的是倪俭。

    “呃？”黄云岫仿佛自嘲般打个哈哈，“不就是因为没娶上么……”

    听到这，长生开口：“云岫放心，回头我定然记着替你访个眉里藏珠旺夫之妻。”

    三人吓跳。

    黄云岫尴尬无比：“殿下……”

    却见靖北王轻轻笑，慢慢道：“说起大富大贵……大富大贵的日子还没开头呢！”语调好似调侃，又好似当真。表情十分平和，眼神却远得很。

    长生想：眉里藏珠？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

    刹那间神魂颠倒，身临其境——

    少次抚平他的眉心，当指腹描摹眉型，左边中间某处会感到微微点凸起，被细密乌黑的绒毛遮住了，恐怕他自己都不见得知道……

    那柔顺丝滑的触感倏忽回到指尖，在回忆变得明朗之前，身体已经忠实的做出了反应：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却没能找到抚摸的对象。最后只得拇指和食指彼此摩擦，聊以解除突如其来的无尽空虚。

    不能再想了。起身下令：“走吧。”

    走着走着，心头没由来浮出“旺夫相”三个字，不知不觉无声的笑起来。莫名其妙的高兴，却又遏制不住的伤心。

    马儿放蹄奔跑，远方连绵山脉进入视野，心底封存的往事如高处亘古不化的冰峰。长生不知从哪里来的种信念，总觉得那最珍贵的东西，只要不去碰触，就永远安然无恙。然而每当理性回归，这盲目的信念又立刻彻底颠覆。颠覆的结果，却是令自己加不敢碰触……

    手中所有，天比天实在。心中期盼，日比日虚幻。长生分明感到，有形的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是，灵魂深处的某个部分却随着这种强大而越来越脆弱。他从离别的第天开始后悔，又从后悔的第天开始下定决心。悔意越深，就越清晰的认识到，不能回头。唯有将这条路走到底，才有挽救的可能。然而，路奋勇前行，能够掌控的愈，那不可掌控的点就愈发凸显，令他于终点到来前夕，在某件事上，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迷茫。

    扬鞭催马，让迎面而来的寒风在泪水流淌之前将它冻结。

    新年前夕，长生四人到达灵恝山脚。这里已是枚里绿洲的边缘，些小部落和不愿卷入纷争的散户牧民世世代代居住在此。他们大是对奥云大神有着强烈信仰的信众，在灵恝山下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大雪封路，到处白茫茫片。如果不是有蔚蓝的天空映衬，连大地上高耸的雪山冰峰都分辨不出。枚里绿洲中间地带，时不时还有枯黄的植物入眼，艾格湖周围是生机盎然。进入北部地区，渐渐接近灵恝山，除了天蓝与雪白，再难看到别的颜色。刚开始，四人头上都蒙了事先备好的黑纱，以防雪光刺眼。适应之后，反是倪俭和黄云岫两个外乡人迫不及待将黑纱扯掉，头扎进纯粹无瑕的冰天雪地。

    据虞芒介绍，昔日西戎王宫建在枚里中心，艾格湖南岸。那里是西戎故都所在地，有不少固定建筑。那些用艾格湖边三色石垒成的房子，美丽得像画儿样。但是这趟跟着殿下回来，却是绝对的机密，万万不能泄露行踪。虞芒边说，边遗憾着，深深叹了口气。他想起殿下生母锦妃的坟墓也在那里，殿下虽然不表露出来，心里想必是样难过的罢。

    长生路打头，凭着昔年留下的印象和心中直觉，顺利找到灵恝山口。山口侧某处内凹的空地，三面岩石环抱，是个天然避风港，些牧民将冬窝子安在这里。几个人直接进了第家毡房做客。

    “冬窝子，就是牧民固定过冬的地方。”虞芒向倪俭和黄云岫解释。主人并不会说夏语，然而极其热情，奶酪油茶肉干面饼样样端出来，不停招呼客人，虞芒自然充当了同声传译。

    看殿下和主家的老人聊得开心，倪俭问：“殿下说的是什么？”

    “殿下说，要上圣山为远方的亲人祈祷，想借主人家的雪板用用，正在夸他家雪板做得地道。”说着，指指墙边立着的两条长长的木板。那木板比脚掌略宽，足有人高。上半段包了层兽皮，顶端弯曲上翘，露出刻成马首形状的截木头。雕工细腻，质感光滑，看样子经常使用。

    见两位远方客人转头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