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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孟浪,干过不少蠢事,全赖皇上包容,才苟全活到如今。年后回想当初幼稚举动,竟似恨铁不成钢,呵……
“皇上他……或者有这样那样不是的地方,待身边人可当真没话说。我也是宫里朝里看了这许年,才算看明白:从头到尾,肯揣着真心实意过日子的,还就只有这么个。我这辈子,跟他是牢牢绑在起了。他既心意相信我,我便心意伺候他。但求尽心尽力服侍到底,令他平平安安快快活活——”
说到这,忽然停下来,认真问子释,“你说,身为九五至尊,若连个平安快活都求不得,是不是太可怜了点?”
子释想:世上最难求的,就是平安快活,与身份地位无关。而皇帝陛下在这方面天赋高得很,总管大人您是爱之深责之切了……这话当然不能出口,只微叹道:“好歹,皇上这些年,勉强平安快活过来了。”
安宸仿佛想起很往事,沉入回忆之中。良久,再叹口气:“子释,你那句话提醒了我:不是想不到,只是没想过。我顺着皇上的意思办事办习惯了,有时候明知道不合适、不应当,不但想不出怎样阻止,甚至根本想不起来要阻止。自从看你御前应对,举重若轻,张弛有度,皇上反而很高兴,我这内侍总管自愧不如啊……”
呃……子释作惶恐状:“总管明察秋毫,下官无地自容。”
安宸笑骂:“你就是这点讨人爱又招人恨!”
子释陪笑。心道:人在地狱待久了,离开时还把鼻涕把泪呢!总管大人您日久生情情人眼里出西施,想不起来反对也正常。如今能想起来,那是明镜高悬福星高照,权当积阴德吧。
眼下气氛正好,想起事,问:“皇上亲政之前,总管已然随侍御驾,想必知道家父任太傅的旧事?皇上几次提起,总也不肯细说……”
安宸道:“令尊做太傅是兴宁六年,我进宫是兴宁七年,详情无从知晓。不过,皇上那会儿十二三岁,正属最淘气的年纪,我猜……只怕是开了什么过火的玩笑——是了,有回你出宫之后,皇上忽然提起令尊。”
子释惊喜:“皇上说什么?”
安宸直身:“皇上说:“如今想来,那时候,也就李太傅真心为朕好。可惜朕不懂,生生把他气走了,叫他寒了心。”然后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明知他真心为朕好,半还是会忍不住把他气走。唉。”结果,那整半天,皇上不时叹口气,后来便再没有提过。”
子释不再追问。皇帝陛下有的是悟性,惜乎性格缺陷太明显:小有情,大无情,又过分贪图享乐。落在李太傅眼里,那就是天生荒淫无道的昏君胚子啊。当年把李太傅整寒心的玩笑到底是什么,安总管为尊者讳,即使知道也肯定不会说。子释也没有兴趣刨根究底了,对生不逢时遇人不淑的自个儿老爹由衷同情把。
望着眼前竭力替皇帝积德的大总管,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宫廷斗争,再想起忙着救国救民的弟弟妹妹……涌上心头的,是无能为力听天由命的无奈与懈怠。胃疼渐渐缓解,疲倦如潮水般袭来,身子重新歪了下去。
安宸见他这样,忙道:“子释你放心在这儿歇着,我去跟傅大人、谢大人打招呼。不过,傅大人那里——”
“我不会说。”
“恐怕……瞒不住。”
“我什么也不知道。请总管看着办吧。”话音落下,人已坠入混沌之中。
再醒来,身在马车里。车子轻轻摇晃,头有点晕。睁开眼,又闭上。晃悠悠晕乎乎的感觉好像乘船——之前似乎刚做了个关于乘船的梦,偏偏细节全不记得,只余缕陶然伴着车儿忽悠忽悠。
正惬意,身子被抱紧了。傅楚卿把他扶起来,脸色铁青:“小免,谁给你下的“失魂散”?”
子释直着眼睛摇头。心想:“失魂散”,好没创意的名字……
中秋之后,兰台令大人的人身安全保卫工作明显加强。不但府中侍卫跟到衙署,巡检郎和司文郎是轮班接他回家。子释埋首典籍,偶尔从浩繁卷帙中直起腰,无厘头下:这两人见了面基本互不理睬,他们是怎么交接的呢?……
九月二十这天本是旬休,子释在衙署加班,几个骨干下属也都来帮忙。李文进来报二少爷在门外等着了,才意识到已过晚饭时分。其他人先走步,王宗翰陪着他最后收拾妥当,同行离开。
可怜的王公子从张庭兰找上门的那天起,就直忍受着心灵的煎熬,中秋佳节几乎在五内俱焚的状态下度过。后来衙署重新见到子释,后者完全看不出异样,心中愧悔焦虑,又不敢明着打听,眼见憔悴了大圈。
与王宗翰门前别过,子释准备上车,顺口问:“家里来还是衙里来?”
“衙里来。”
也就是说弟弟同样加了整天班。哥儿俩都成工作狂了。
子周犹豫下,觉得还是应该说给大哥听:“刚从衙里出来,看见好些理方司和都卫司士兵过去,说是国子监科场舞弊事发,正四处抓人。今年参加秋试的士子,可也太倒霉了……”
两年轮春秋二试,举国大事,治安保密各方面工作都需要理方司的协助配合,所以最近傅楚卿颇忙碌。子周连着好些天来给大哥当保镖,虽然大哥从来不问,似乎仍然有必要交待下另位保镖的动向。至于背后还可能有些什么,并不在司文郎职权范围之内。况且,中秋节的事情,他也隐隐有所察觉。因此,这会儿感叹归感叹,对于傅大人的行动,实在没有理由加评判,无从干涉。
子释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秋试最后日。坐在车里,不由自主琢磨:科场舞弊回回有,不过看谁比较倒霉。照子周的说法,这般大规模揭发追究,可好年没听说了。不管是士子藏掖代笔,还是官员请托受贿,旦暴露,不知要掉少脑袋,毁少前程……
突然猛敲壁板,叫温大停车。面推开车窗,冲骑在马上的子周道:“快!帮我去截住个人!”附耳说出名字,略加思忖,又道:“若是没截住,什么都别管,马上回家。若是截住了——立刻雇车送到富文楼来,我这就去那儿等着,千万小心别惹人注意!”
直到被司文郎大人带到兰台令大人面前,王宗翰颗心才噗通落到实处,猛扑上前抓住子释肩膀:“子释!为什么?为什么我家门口那么士兵?你叫子周去找我,你怎么会知道?”转头看看,四面全是立地摩顶的大书架,跟兰台司书库差不,疑惑,“这里……是哪里?……”
“王兄请勿惊慌。我还担心来不及,赶上了就好。”
这时尹富文亲自端了茶上来,面对子释道:“巧得很,有批货备下了正要启程,马上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