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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时说是上轮秋试首榜中了进士的某位大人,不愿藏私,将个人经验公布出来与众读书人分享;时又说是某位三试不遇的士子,已经绝了仕途之路,因为久病成良医,干脆靠贩卖科场心得谋生……
这几本书子周却并没有读过。当初子释写完,连底子都没留,统统给了尹富文。手指轻弹叠子草稿,道:“再不要叫我看见它们,会长针眼。”尹老板哈哈大笑。
子周也曾十分谦虚的请教大哥,是否应该研读下考试经。子释嗤笑声:“你还用得着看那些?那都是给蠢材看的。水涨船高,底子在这儿摆着呢,怎么着也不会搁浅。我最后给你讲讲就行了。”
所以,眼下,子释就在给弟弟进行考前策略指导,着重解释“四平八稳”的重要性。
“几千份考卷到了礼部官员手里,第步就是审卷面。涂涂抹抹字体丑陋污秽不清的,律筛下去。任你文章诗赋写得再好,也没机会入考官法眼。剩下那些干净清爽的,才会送到评卷的翰林大人们面前,请他们过目。”
子释说到这,接过子归递来的茶。喝了口,问:“这个不是咱们前次买的‘炒青’?”
“不是。”子归看看大哥脸色,带点心虚的语气道:“这是尹老板月初差人送来的‘云雾雪芽’。说是‘炒青’虽然好喝,性子却偏燥,对脾胃不好,也影响睡眠。‘雪芽’要温和得,回味也长——大哥要不喜欢,我换壶来。”
子释端着茶盅,没应声。就在自己生辰前夕,尹富文差人送来大堆东西。不过是些文房四宝茶食器具之类的日常物事,却下足了工夫,无不精。只说《诗礼会要》补校是个大工程,先支点儿慰问品犒劳犒劳,不带出丝毫送礼的意思。
看看盅子里澄碧澄碧绿汤白毫,确乎好茶。这清明头出嫩叶,也不知少银子两。笑:果然打秋风吃大户吃习惯了,想不起来要自力生。
叹口气。他不过图个上杆子乐在其中,且随他去。道:“不用换了。喝什么不是喝?既然送来了,别浪费。”
子归也笑:“可不是,不过是喝茶,喝什么不是喝?最要紧对身子好。以后咱们自己也买这个。”
子周冲妹妹伸出手:“‘云雾雪芽’?这名儿好,给我也来杯。”
子归白他眼:“你几时喝得出好来?喝什么都是浪费。”嘴上这般说着,到底递了盅过去。
兄妹三个喝了会儿茶,言归正传。
子释接着解说“四平八稳”之道:“评卷的翰林大人们拿到考卷,先看篇幅,看格式。字数不够的,格式不对的,眼就淘汰了。然后再看行文,看辞章。比方说试帖诗吧,不管你写的内容是什么,首先路扫下去,就看是不是符合题目要求,句法章法对不对,合辙押韵恰不恰,扣题切题准不准……倒有大半考生,折在这个环节上头。”
子归道:“那最后岂不是没剩下少?”
“可不是。闯过这许关卡,剩下的那些,才开始较量是否立意深远啦,是否不落俗套啦,是否文辞精辟啦诸如此类——十之三四都是能榜上有名的。”总结,“所以,艺文、经义、策论三科,只要做好三个‘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士子头衔十拿九稳。”
子周听了大哥这番话,才知道科考门槛高在什么地方。认真想想,道:“这个没问题,我能做到。”
子归忍不住瞅着子释:“可是大哥,这些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倒好像做过考官似的。”
“哈哈……”子释得意大笑,“总算想起来问这个了。不是我清楚,是咱们的爹清楚啊!爹爹做过评卷,还任过主考,这些事情,还有谁比他明白?”
“哦……”双胞胎这才想起来,父亲曾是堂堂状元及第翰林大学士,出入朝堂应对天子的大人物。国破家亡,三兄妹相依为命,往日繁华富贵,几乎春梦无痕。到得西京,光顾着谋生度日。这么长时间,子周和子归直忽略了:自己三人正与父亲当年的官场生涯离得越来越近。
被大哥这解释,子周觉得好像占了便宜似的,有点儿不自在。子释对这个弟弟明白得很,正色道:“这些规矩,并非机密。上自国子监,下到县乡私学,授课的夫子们都会讲到,读书人少知晓。应试应试,本该应题作答,依制完卷。那些在前头看似无关紧要环节栽倒的,半并非无知,皆因紧张慌乱所致。因此,你觉着仿佛舍本逐末,其实这些细枝末节,很能看出个人的心性气度。——别小瞧句‘四平八稳’,不容易呢。”
又补充道:“闯过这重重关卡,最后终究还得看诗赋文章做得如何,圣人经义明白几许。只不过——”神色加严肃,“普天下读书人皆习圣人之言,注疏释义却不下百家。朝廷虽然定了三家正宗,真到了考场上,如何取舍,往往要看当时风尚,甚至取决于皇帝和主考官的个人好恶。”
拿眼神看住弟弟:“所以,子周,你务必记住,这句‘四平八稳’,样针对诗文内容。力求尖新奇巧,或者直抒胸臆,可能独占鳌头,也可能万劫不复。因为卷面上言不慎而丢了性命的情形,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你只要考过就好,不用惦记着拿第名。”
大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那就要丝不苟刻在心里。子周抿着嘴重重点下头:“大哥你放心。”
子归起身添水。子释停了会儿,觉得指尖发凉,把茶盅捧在手里暖着。慢慢道:“子周,你——能不能答应我,春试过后,先不要考虑秋试的事?”
秋试的念头,早在子周心中盘旋。但是直觉大哥定然不会支持,何况时日还早,索性先撇在边。虽然知道大哥的眼睛,从来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还是思量着拖得时是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
实在不想就这样放弃,子周犹豫着开口:“可是……”
子归过来坐下。子释语重心长:“爹爹曾次言及昔日为何致仕居家,你二人并非毫不知情。以爹爹那般抱负志向,最后竟会对朝政心如死灰,朝中局面,可想而知。如今差不二十年过去,听民间风议,恐怕只有加糟糕。
“如若秋试得中,势必要步入官场。当年旧人,或许依然健在。昔日瓜葛,今朝形势,你我皆不了然。个不慎,难保飞来横祸。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入关之时,我定坚持虚报家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