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指指背着老人的年长男子，“那是我大哥卫梁。”另外个五十来岁的，是卫家长随。三名女子，乃是卫枢的嫂嫂、侄女和丫环。

    “宜城靠近江边，六月西戎兵就进城了罢？怎么几位现在才到这儿？”

    “唉，老爷子不肯远离乡土，我们只好回乡下庄园躲躲。本来黑蛮子兵就在江边待着，直没什么动静。谁知九月里突然往南打来……急急忙忙逃出来，半路车子坏了，家仆也都散了，最后就剩了这么几个人……”

    卫枢语声黯然。子释心想：“原来是大地主。”

    卫老爷子喘得厉害，时不时要停下来替他顺顺气。直到午后，才走到卸妆台下。子释看看天色，有点担忧：照这个速度，天黑前很难赶回去。但愿顾长生和子周能及时迎上来。

    行人略加休息，起身准备继续前进。

    突然声唿哨，几个人提着刀从山路转弯处绕出来，拦住了去路。

    众人大惊失色，后退几步，聚拢在块儿。

    子释悄悄错步，挡在子归面前。女孩儿伸手在山石上蹭蹭，往脸上抹了两把。

    看对方手里好几把刀子，卫梁诚惶诚恐迎上去。双手捧着钱袋，连连打躬作揖：“些须酒水钱，不成敬意，请几位大王笑纳。逃难之人，借过贵乡宝地，还请大王高抬贵手，放条生路。”

    子释暗地里数数人头。对方若收钱放行，自然最好。迫不得已时，未必不能搏。

    “等会儿啊，看我们老大什么意思。”中间人吊儿郎当应道。

    阵马蹄脚步声响，过来了十几个。原来这几人只是开路的前哨，见大队伍到了，连忙让到两边。当先三人骑在马上，其余人等手持刀枪棍棒跟在后头，好几个还抬着箱笼包裹。子释心中叫苦，看样子，竟是遇上了大伙强盗打劫归来。

    “哈！家门口捡到肥肉。弟兄们，这趟运气还真不赖。”中间那人勒住缰绳，高声笑道。子释偷眼瞧去：这强盗头子生了双桃花眼，两道眉毛极长，几乎要连在起，斜飞入鬓，看起来说不出的嚣张跋扈邪魅阴鸷。

    “老大，自从咱们名头越来越响，这仙梳岭中可有好些日子见不着人影了。害得弟兄们跑大老远去打猎……”旁边个骑在马上的道。

    “行了，别抱怨了。这年头，生意哪那么好做。趁着黑蛮子还没来，捞笔是笔……”瞅瞅眼前的猎物，“你们几个，西边来的吧？定没听到我‘菩提寨’的威名，怪不得敢从卸妆台下走……正好寨子里缺人使唤，活该撞到我们兄弟手里。”挑挑眉毛，摸着下巴，“还有女人……真不错。弟兄们，统统抓回去！”

    “菩提寨”？子释暗道：这名字真特别，又有个性又有文化。边使劲捏捏子归的手，叫她不要出声，不要挣扎。那边卫家几个女人哭喊起来，“啪啪”挨了两巴掌。卫枢冲上去护着嫂嫂和侄女，被踹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老大，还有个老头子，病得快不行了。”

    “废物，给他刀不就结了。”

    那强盗得了指令，脚踢开卫梁，拔刀在卫老爷子胸前捅两下。老人喉管里“嗬嗬”几声，仆倒在地，就此气绝。

    卫家男男女女声嘶力竭冲过去，却遭到顿拳打脚踢。最后嘴里塞了破布，拴成串，连滚带爬往前走。

    个强盗过来绑子释和子归。

    那强盗头子见这边两个不吵不闹，表现良好，颇为诧异：“你二人倒乖觉。”

    子释低头答道：“回大王话，我兄弟二人和他们不是家子，路上偶遇同行而已。”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助人为乐助出了飞来横祸。也怪自己等人没在麻叶镇停留，否则定能听到仙梳岭有劫匪出没的消息，不致如此大意。该死的顾长生，偏偏今天玩起了失踪，也不知子周等到他没有……

    “看你样子，好像不怕我。”

    子释忙躬身：“小人惶恐。只因适才听大王说要人使唤，小人想这兵荒马乱的，我兄弟二人能跟着大王，也不失为条生路。大王既要使唤小人，少不了得赏小人口饭吃。冲锋陷阵小人是不行的，为大王摇旗呐喊，掠阵助威，或者堪可胜任……”

    “哈哈……”强盗头子仰天大笑，“摇旗呐喊？掠阵助威？有趣！”

    夹马腹，当先而行，对手下道：“把这俩小子绳子松了吧。跑不了的。”

    早上，长生从洞里钻出来，浑身都湿透了，滴滴嗒嗒往下淌水。衣服脱下来拧把，依旧套在身上。望着东边了会儿，从腰间的兽皮袋子里抽出两枝箭，“噗噗”两声射入洞口地面。箭簇入土三寸，尾羽颤动不休。

    这些箭，是路过某处镇子时，买了尖锥、绳索、生胶，四个人围在块儿削竹子，剪鸟羽做的。记得当时李子释说了好几个关于弓箭的典故，李子周为了西戎弓马是不是定强过夏人战阵跟他哥抬了半天的杠，听得自己心里痒痒的。明明是最有发言权的话题，偏偏得忍着。

    真没想到，世上当真有这样奇妙的地方。若不是非走不可，在里头待几个月可舒服得紧……等不到自己，他应该会领着弟妹先找到这里落脚。以他们的脚程，天功夫也差不了。这两枝箭，他们定认得。那么，他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双者，重也；箭者，见也。双箭以示来日重逢之意——长生暗笑自己，跟李子释在块儿混久了，居然也玩起了文字游戏。

    只是……这走，到底何时才可能重逢相见呢？

    有了此处奇境，平安度过这个冬天想必无虞。至于以后的遭遇……他那么聪明，两个小的也大有长进，自保总该没问题……这样安慰了自己，长生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未来：真到了天下太平之日，是不是……就有你我重逢之时？别说人海茫茫，踪迹渺渺，到时候，恐怕江山人事俱改，就算重逢……又能怎样？

    ——那是另个问题了，再说吧。

    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出来。这仙梳岭山高谷深，起伏重叠，自成小气候，完全不受外间干旱影响。山风带着夜露晨雾吹来，只觉清爽，不觉寒冷。衣裳随风飘动，猎猎有声，会儿工夫，干得差不了。

    长生忽然意识到，令自己流连不去的并非这好风好景，而是如晨雾般缭绕不散的难舍情怀……甩甩头，命令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