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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 作者:公子欢喜
声好似捏的不是核桃,而是旁人的喉头。
再回神,阳光里,空华惬意地躺在自己睡过的卧榻上,侧过头,深沉不见底的墨色眼眸微微眯起:“吃了我的东西,别忘了替我办事。”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后悔的是你。”将手中的东西掷还给他,桑陌飞身飘过墙头,夜鸦纷纷扑翅而逃。
空华看到,艳鬼的下巴还是那么倔强地高高抬起着。
从袖中取出卷书册,是今天在街头买的《楚史》。就着灿烂的阳光翻几页,上面说,佞臣桑陌奸邪成性,祸乱朝纲,又说他手段残酷,满手鲜血。丧尽天良的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夜半时分,沉默许久的大门终于被推开,进来个孤单单的影子。
“找不到?”衣袖轻挥,将堂中的烛灯点起,室灯火如昼里空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楚史》。手边的茶几上还放着那袋核桃,有两三个被取了出来,剥干净的果肉盛在小碟里,碎壳就散落在桌脚边。
“应该是被带走了。”宽大的衣袖拖曳在地,桑陌缓缓进屋,来到空华跟前,“我该不该找你要人呢?”
“不是我做的。”书册又翻过页,空华始终不曾抬头,“不急,你可以慢慢找。”至此再无言语。
桑陌恍惚间生出种错觉,这灯火通明的晋王府大堂仿佛就是黄泉彼岸的幽冥殿,熊熊跳跃的火苗便是十殿阎罗万千鬼众。
“尝尝?”空华捻起碟中的核桃放入口中。烛光下,艳鬼的脸愈加苍白。
“救他。”桑陌道。
空华抬起头漠然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早已不是我三哥。”
“没有他,就没有刑天。”
“我要怎么信你呢?”嘴边浮起淡淡的笑,黑衣的冥主神色哀悯,“欺瞒本王可是重罪,千刀万剐之刑你想再受遍?”
暖黄色的烛火渐渐转变为幽绿,森森冥火燃起,空阔的大厅之内隐约传出低微的啜泣声,潺潺的水声来自奔流不息的忘川。猩红如血的花朵从青砖缝隙间钻出,脚下触目所及都是刺眼的红,好似修罗血狱。黑羽赤目的夜鸦立在空华肩头,双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桑陌。
“你要我怎么做?”
空华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册,将落在膝头的花瓣轻轻掸去。艳鬼始终高高抬起的下巴终于低了下来,他看到他雪白的长袍将彼岸花掩去,灰色的眼瞳却被额前的发遮住。
“救他。”再次跪倒在男人脚边,桑陌垂下头,低声道。
终于还是忘记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抱着我喃喃轻语“桑陌,你为什么不是他”的楚则昀,此时的你方是真正的你,我无悲无喜无爱无欲的冥主殿下。
“救他,我答应你所有条件。”
“呵……”忍不住轻笑出声,骄傲犀利的艳鬼跪倒在自己的脚下,不再张狂,不再冷嘲热讽,垂头丧气,不甘而又无奈,可以想象到他忍气吞声但是又强作冷漠的表情。空华伸手去顺他披散在肩头的发,鼻息间是挥之不去的杀伐之气。手指撩开发丝,露出白得不见血色的面孔,可以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死死抿住的嘴角。
“桑陌……”指腹擦着脸颊滑下,屈起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空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视线笔直地刺进他灰色的眼瞳里,口气却是哀怜,情深如许的调子好似情人耳间的呢喃,“我想看你原来的样子。”
晋王府依旧是原来的晋王府,不见冥火,不闻水声,青石板砖历久弥新照旧泛着寒气,烛火还是那么昏黄温暖。
“好,我答应你。”
伴随着狂放的笑声,夜鸦箭般射入浓黑的夜色之中。
“他在明湖边。”空华爽快地道出了南风的所在,将块核桃肉送进桑陌嘴里,“真是个好表哥。”
艳鬼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坦白无误地显示着他内心的憎恶,可是又不敢太过明显,于是就把脸绷得越紧,甩袖子,跨出了房门。
空华捂着被咬伤的手指摇头轻笑:桑陌斯文俊秀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
第八章
明湖位于皇城东,盛名远播的却不是湖水,而是湖上的桥。湾碧波荡漾,三座白石拱桥如白练悬空飞架两岸,半圆的桥洞与水中的倒影相契合,绘就个完满的圆。平安桥边求平安,如意桥上寻如意,长生桥畔歇歇,百年不过回头间。若是有情人,手挽手在桥上过三遭,自此便情意绵长,缘定三生三世。
妆妃本正经地说:“这是真的,三郎就陪我走过,所以我和他三生三世都要在起。”若她总是这么认真严肃,就不会迷糊得三天两头从屋顶上滑下来。
那时桑陌只是敷衍地点头,想起曾经也同样有人自桥上步步携手而过,结局不过同样飘渺如浮云。什么三生三世,若得三载举案齐眉就已是天大的福气。
又比如现在倚在桥栏边的女鬼,三百年来不知看她在桥上徘徊了少来回,却始终不见有人能携她的手共世白头。
夜间的明湖失了白日的清澈,变得幽暗诡异,好似异兽张开的大嘴,岸边的树木杂草只依稀能辨认出模糊的轮廓,幢幢黑影里三道白石桥就是它森森的白牙。
仅有的点青绿光线来自白桥上的女子,桑陌在桥头止步,看到她穿了身惨绿的衣裙,眉目亦是用青绿来勾画,湿漉漉的长发编做股拖曳到胸前,发梢也带着绿,让人想起丛生于湖底的水草,看似优美柔软,却随时随地会缠上你的脚踝,将你拖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我叫缭乱。”女鬼告诉桑陌。她扭过身扬手击掌,清脆的掌声在万籁俱静的夜里显得突兀而响亮。待双手分开时,余音却还未散去,晃悠悠地飘荡在湖面上。然后,仿佛是谁大胆地吵醒了沉睡在湖底的异兽,平滑如镜的水面上荡漾开层层波纹,水泡“咕咕”地冒了出来。桑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女鬼笑着向水面伸出手,腕上缠了圈又圈的珠链熠熠生光,衬得她惨绿的面容显妖异。
先是前低后高旈垂目纩塞耳的帝冕,然后是胸前饰有坐龙图样的赭黄龙袍,七色革带、象牙笏板……帝王打扮的男子被柔韧的水草裹挟着踏浪而来,乖巧地到了缭乱身边,熟悉的面孔上是呆滞的表情。这是南风还是则昕?有那么瞬间,见惯了风浪的艳鬼有些怔忡。
“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缭乱娇笑着偎进南风的怀里,亲密地依靠着他的肩头,“虽然龙气已经不了,但是真龙天子就是不同,光他身上这些就抵得上我千年的修行。”
“你护了他三百年,我也等了三百年。居然让你防得滴水不漏,真是不容易呀,桑大人。”桑大人三个字是艳鬼的禁忌,看到桑陌绷起的脸色,女鬼显得意,“那个人来了以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