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 作者:公子欢喜

    痛再来过遍。冷汗湿了身又身，连喊声痛都没有气力。

    篱清，我的狐王，是否连受过的苦痛你我都要相当才是公平？

    在宸安殿中养了几天伤就来了天帝的旨意要他快快下界思过。他的父皇气得不清，再不要见他这个忤逆的儿。天后和玄苍并着众仙家在殿前跪了几日他也不肯松口，若不是请了如来佛祖亲自来为他作保，天帝还真能下得了将他打散精魄的狠心。

    下界这日，来了不少人送行。太子终是太子，虽是被贬也是天帝亲生的骨肉，过个几年想念了就能召回来的。于是都堆了笑来要他保重。澜渊谢过，走到天后跟前，眼中才有了些情感。天后早哭红了眼，噙着泪花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

    “我的儿，你放心，便去人间受几日苦，母后自会让你早日回来。”

    “母后您也珍重。”

    又嘱托了玄苍几句，澜渊方才回过身。身后呼啦啦跪了地的侍从，都低着头等他的吩咐。

    “你此去不比从前，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天后道。

    “那也不必太，个就够。”扫视了圈，澜渊下令，“都把头抬起来。”

    行到个天奴身前停住脚，澜渊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招福。”那天奴低低回答，胆怯地垂下眼不敢直视。

    “本太子是去思过，用不着那么大的福气。倒是人间百事艰难，须求些金银度日。不如就叫银两吧。母后你说可好？”

    “都随你，你要如何便就如何了。”天后自是没有异议。又反复嘱咐了几遍要注意身子，被锁去了半修为就不要再逞强，天冷记得添衣，要什么就让银两回来取，千万不要委屈，等天帝气消了就立刻让你回来云云，才看着澜渊带着小仆离去。

    “是谁送来的东西？”房内的篱清问道。

    在门外的元宝躬身回答：“是狼王半个月前送来的，前几日您昏迷不醒，小的斗胆就自作主张先给您用了。”

    “墨啸送来的？”

    “是。狼王说看了东西您就该知道是谁送的。若您觉得不痛快，他等着您去找他问话。”

    “…”房里就没了声响。

    “那个…王…”元宝时犹豫不决，“这个…东西您看是怎么…”

    “留着吧。”过了许久，房内才又传来篱清的声音。

    “另外还送来十坛子酒，说是让您亲启，小的给您收在密室里。”

    “酒么？”

    “是。”

    “好，收着吧，和那套酒器放起吧。”

    第十七章

    太子下界，即使是来思过的，也比不得别人，连要住哪儿都要由得他来挑。澜渊也不客气，径自到后山树林里拿扇子指，座带花墙小院的精舍就凭空拔地而起。白胡子拖到地上还能绕三圈的本地土地公在院门前对他点头哈腰：“二太子您看看还成不成，哪儿不满意咱再改。”半点用不着他费心思。

    闲来掌只紫砂壶倚在窗边坐，密林绿叶之间，黝黑山峦之前，狐王府凌空欲飞的屋檐露出黄灿灿的角。若在院中极目远眺，万绿丛中那点红影或许便是狐王栖身的朱阁画楼，或许此刻狐王也正在楼上凭栏往这边望。篱清，我在这处望的是你，你看的又是谁？

    “这世上当真没有公平，旁人若犯了错半点活命的机会没有，换了咱们的澜渊太子就硬是改成了个闭门思过。”

    “这叫哪门子思过？不就是变着法儿叫你逍遥自在么？瞧瞧这屋子再瞧瞧这院子，这都叫思过那我天天在这儿思过得了。”

    门边黑黄了两个人，虎王和狼王搭唱地来“探监”。澜渊徐徐从窗边回过头来：“还真是同我相好了快千年的好兄弟，我这才刚落了难，你们就来了。平日个人影都摸不着，看笑话的时候倒是个比个冒得快。”

    “我们这是来恭祝二太子有惊无险，化险为夷。”虎王大模大样地拱拱手坐了，又扬扬手中的酒坛，“可惜你现下有伤喝不得酒，这坛陈年佳酿只得由我们俩来为你代劳。”

    “那我就谢过了。”拿起茶壶为自己斟了杯清茶，澜渊看着茶叶在杯中起起落落，“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是问我为什么要逆天是不是？这事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目下我不想提。”

    瞥眼内室，那花灯就摆在床头，隔着道屏风根本看不见：“旁人爱说什么就让他说什么，反正我这胡作非为的名头也不差这条。”

    墨啸进屋时就直若有所思，此时眼瞧见澜渊放在桌上的竹扇，不由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就不问了，你总有你的道理。不过，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太子也需勤俭度日了？还是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小的眼拙，实在瞧不出来。”

    “呵呵…”澜渊拿起扇子浅笑，“只是用着趁手罢了。以前没在意，现在翻出来才觉出了珍贵，可惜现在都入秋了，迟了。”

    心气浮动，关节处的法印就泛起阵疼痛，腰都痛得弓了起来。墨啸、擎威两人见他面色不对急忙起身来扶，却被澜渊拒绝：“没事，过会儿就好。以后总要习惯的。”脸上已经惨白，半晌才缓过来。

    其后就不敢再跟他提扇子的事，拉拉扯扯谈了些别的，擎威的婚事、各族的些传闻，只字不提远处那家。

    谈话间，澜渊的视线总有意无意地往窗那边瞟，墨啸只当没发现。

    临走时，听澜渊吩咐银两：“要再有人来，就说今天的人限满了。”

    天帝有令，这思过的百年间澜渊不得出精舍步，每天也只许三人探望，若超了三人的限制，即便是天后亲临也不得入。

    墨啸回身面对澜渊道：“且不说他自己有伤在身出不得门，即使他出得来，你这里他也…”

    看着澜渊的笑脸再说不下去，“你该明白。”

    “我明白。”澜渊点头，“只是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等不等却是我作主。”

    “你们两个…”墨啸重重叹口气，“简单的事，到了你们这里怎么就稀里糊涂弄得连我都快看不明白了。”

    “糊涂的是我。只当讨颗真心这么容易，原来到了手不好好看护着也会丢。等到丢了，哪怕我愿用我的真心来换他的无心，人家也不肯。”直紧握在手里的竹扇慢慢打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呵…先前我怎么没看明白？”

    手指蓦然用力，关节泛白，又是阵刺骨的疼。

    “听说他已经醒了，送去的东西他都没退，看来是收下了。”最后，墨啸说。

    “好。”痛还在四肢游走，脸上却硬挤出个苍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