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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 作者:公子欢喜
张家的二姑娘您可见过?长得那叫个漂亮……」
「村西口三婶家的莺莺,您觉得如何?别看人长得不出挑,可贤惠着呢。您看看这帕子,绣得好……」
帕子上绣双双飞的蝶,针脚细密,生动得仿佛那对斑斓的翅就在眼前扇舞。从前他也见过这样的绣帕,边角处还用同色的线含蓄地题首情诗。
生怕离怀别苦,少事,欲说还休。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字字句句他竟都还记得。
文舒淡笑着把帕子递回去:「学生贫寒,姑娘跟着我是要受苦的。」
赤炎时常来看他,把他带去海边,坐在礁石上说话、喝酒,聊聊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潋滟那丫头有喜了,两家的老头子都乐坏了,前两天她回龙宫来住,老子跟孙子似的听她吩咐。切,也不知道那个容轩怎么受得了她……」
「那个二太子澜渊逆天了,还乐呵呵地抱回个花灯傻笑。我个……的,比老子还大胆,天帝气得当场掀了桌子……」
文舒想起前些天莫名的电闪雷鸣:「他居然……至少明白得还不晚。」
赤炎又说,天界盛传,文曲星看上了何僊姑,碧瑶僊子恋上了重华上僊……
文舒笑着打趣他:「堂堂的龙宫太子怎么跟个侍女似的爱嚼舌根。」
「闲着没事就听听呗……」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忽然低声问道,「那你和他呢?」
文舒怔,脚下是汪洋大海,风起浪卷,浪头冲上岩石,立时水花飞溅,涛声轰然如鸣雷。
过往种种皆埋进了天崇宫厚厚地的书页里,百年中想都不曾去想过,只有那日他最后次来见他时,他点在他眉间的冰冷寒意还会时不时地泛上来,纵有火琉璃镇着也依旧觉得难熬。
现在被赤炎问起,才慢慢回身去翻找:「那天晚上,他喝醉了……」
记不清是为了何种理由,连是什么时候都忘记了,只记得那晚,天崇宫摆宴,澜渊领着伯虞等众天界各家的皇子把个清净的天崇宫搅得天翻地覆。兴致高昂时,竟拥而上困住了勖扬君,几大坛子烈酒不由分说给他灌下,冷静自持的勖扬君平生第次醉酒。
文舒扶着摇摇摆摆的他回寝殿,他突然反手抱将文舒起带上了床。
身体被圈住,胸膛贴着胸膛,文舒惊得目瞪口呆。
他犹不自知,张醉得酡红的脸靠过来,硬朗的五官褪去了平日的傲气,漂亮精致得让人赞叹,银紫色的眼里柔情几许:「陪着我好不好?」唇边居然还带着几分耍赖般的笑意。
不等文舒回过神就把头靠上了文舒的肩膀。
文舒被他压在身下,愣怔了许久才慢慢缓过来。他的手臂还牢牢地箍着他,大气都不敢出。身躯相拥,很温暖。自小就几乎没有被人好好抱过,第次知道,被拥抱是这样美好的感觉。慢慢地伸出手去环住他,眼前还晃动着他方才的笑脸,很柔和,怦然心动。
轰鸣的海浪声中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渺小,文舒听着自己的声音,平稳的语调,不见丝波澜,似乎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你现在呢?」赤炎问。
文舒起身,海风吹得衣襬猎猎作响:「感情总是有底线的。个拥抱而已,能暖得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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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声,嗖嗖阵尖锐的风啸裹挟起周遭满目白蝶上下飞旋。细看却不是蝶,白翅上墨迹淋漓,竟是散碎的书页。文舒低头审视,地无垠的纸海快盖过了脚面。
「你逃不掉的。」熟悉的低沉声音近在耳畔,傲慢的口气中带几分嘲弄。
文舒惊惧地回过头,对上双炫目的眼,烟紫中闪着傲气的银。
「不会!」文舒猛地坐起,额上阵凉意。又是做梦,惊出了身冷汗。
睡意全无,灯下随手翻几页书,烦闷得个字也看不进眼里。便干脆披上件衣开了门想外出走走。
乡野中的夜晚冷清却不寂静,「唧唧」的虫鸣从草丛里传出来,人安睡了,其它生灵却正狂欢。偶尔有几声狗吠夹杂其中,顷刻便被湮没,遥远得仿佛是从山那边传来。天边流云遮去了半月光,树影婆娑,投到高低不平的路面上就成了黑糊糊几大块莫名的形状。被拉长扭曲了的枝桠毫无章法地伸展开,诡异如夜行的鬼魅。
文舒漫无目的地游走着,行过邻家婶娘的门前,下了小木桥,村口相对而立的两棵老槐树不知不觉被他拋到了身后。随意地步上条小径,两边是半人高的野草,暗夜里开出两三朵死白的小花,狭窄如羊肠的小径细细弯弯。白色的雾气似有若无地弥散开,前方憧憧黑影若隐若现。夜迷离,仿佛还在梦境中尚未清醒。
「呜呜……」
是谁的哭声?悲切凄婉,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无限伤感。
文舒只是个回首,再转过眼来时,原本空茫的雾气中竟显出个朦胧的白影。白影渐近,轻薄的雾气被驱散开,又渐渐在它身后合拢。是个女子,飘飘袭白衣。
「奴家惊到公子了。」她手执方素白的丝帕半掩住面容,羽睫上犹沾着泪滴。纤手下移,两行水盈盈的泪痕下张红唇艳得仿佛刚饮下谁的血,「奴家的命好苦……」
啼声幽怨婉转。她痴恋那人十年,百般设法终如愿嫁于他为妻。他口口声声此情不渝地老天荒,她满心欢喜只道得偿所愿再无所求,心意做他的小娇妻。她娘家势广,助他平步青云路高升,昔日穷家儿郎转身变做人上人。他权势日大,对她却恩情日浅,终日眠花宿柳,讨回成群姬妾。她哭闹怒骂,斥他负心薄幸。他搂过个美姬无谓地说要休了她。亲手递给他盏掺了砒霜的燕窝羹,她眼睁睁看着他翻滚咽气再将剩下半盏饮而尽。临终前看他最后眼,他瞪着双恨极的眼死不瞑目。怨气缠身,奈何桥头碗孟婆汤也奈何她不得。只得任她四处飘摇做只孤魂野鬼。
飘散的雾气如有意识般缠上来,身体在她的哭诉中被慢慢困住。文舒怔怔地听着,看她的神情由哀怨转为阴狠。
「他为何要负我?我爱他呵……」
「两情相悦才所谓爱。他心中没有你,你的痴念只能害了你自己。」
她充耳不闻,血红的唇边绽出阴森森的笑:「他转世去了,我要去寻他。取足七七四十九副心肝,他便能看见我。我已有四十八副,只差你这副了,公子。」
纤白玉手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