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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慰的话,又说自己很好,顿了顿,续写道:“秦敬也好,他让我代他跟你问好,也让你自己保重,不必太挂念我们。”其实秦敬如今好不好,沈凉生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他们已无联系的事虽没必要向王珍妮说明,却也没必要撒这样个自欺欺人的谎。信写完後,沈凉生通读遍,有些想弃掉重写封,但对著那句话看了几分锺,最终还是原样封好口,同其他两封待寄的信放到处。 九月中旬已经入了秋,暑气褪了,只因还没下过雨,便也没有场秋雨场凉。这日正是礼拜天,沈凉生难得没有出门,在书房回完了信,又无所事事地小坐了片刻。书房窗子敞开著,室内充满了初秋温暖和煦的气息,他却有刻觉得宛如置身冬日──沈凉生的自制力向是极好的,最初那点难受劲儿早被他按消抹平,也并没有对那个人如何念念不忘。可许因封来自故人的信,又或因说了那样个谎言,这刻他终於稍稍打开心门,无所事事地坐著,仿佛听到些旧时的欢声笑语,自去年的冬日,最好的时光的尽头飘过来,挟著冷而清新的气息,在心房中轻巧地打了个转,又轻巧地飘走了。 再过了几日,终於下了场透雨,天忽地冷下来。雨从半夜下起,秦敬未关窗,身上只盖了床薄夹被,便被冻得睡不踏实。似醒非醒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像与天气有关。天凉了……秋天了……哎呦!秦敬猛地想起来,之前沈凉生可跟自己提过,他的生日是在七月。结果七月出了那麽大的事,他就全然忘了这个茬儿。秦敬朦朦胧胧地想著,自己连他的生日都忘了,沈凉生该不会不高兴了吧。又想著明天下课後得去商场逛逛,补份生日礼给他赔不是。待想到要买什麽的时候,秦敬方才彻底醒过来,想明白自己什麽都不用买了──他们其实已经分开了,再没有什麽关系。秦敬翻了个身,想去找床厚被子,又懒得动。夜雨窸窸窣窣地下著,渐渐下大了,秦敬裹紧夹被,听著雨声再睡过去,第二日起来有点鼻塞,想是感冒了。眼皮也沈甸甸地抬不起来,有些像哭肿了,枕巾却是干的。 天气再冷下来,有日沈凉生回到家,吃过晚饭上了楼,过了没会儿又走下来,问了句:“小客室那张毯子是谁拿出来铺的?”下人不明就里,便答道是自己看著天冷了就拿出来铺了。“送洗过了?”“是,可不是我……”“没事了,你去吧。”下人闻言走开来,心里有点犯嘀咕,暗道东家对宅子里的布置从没上过心,现下怎麽又想起来问了。她有些怕是那张虎皮毯子哪里犯了沈凉生的忌讳,但又觉著那麽金贵的东西,不拿出来铺,光搁在储物间里生灰不是可惜了的嘛。 十月底沈凉生惯例回老公馆同沈父叙话,聊天时听他嗓子有些哑,便问他是不是感冒了,可吃了药没有。沈克辰摆手道:“这嗓子闹了好些日子了,咽东西都费劲。”又说中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想是夏天的时候著了场急,火气积大了,得好好调理点日子才能缓过来。复长叹了句: “这上了年纪,身体就是不如以前了。”话说出来,面上下了几分老态。“中药吃著不见好就看看西医,明天我叫路易斯过来趟。”路易斯是个西医,也是沈凉生的私人朋友,曾被他推荐给沈父做家庭医生,只是因为沈父觉得西药毒性大,没有中药温和,统共也没叫他看过几次病。转日路易斯来了,听说沈父这嗓子闹了那麽久,便建议他做个喉镜检查。沈克辰不大乐意做,被沈凉生劝了两句,结果还是做了。不过查也没查出什麽问题,最後还是开了些消炎药了事。直到又过了快个月,沈父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有日竟咳出口血痰,这才终於慌了神,做了个彻底的检查。这回检查结果出来,却是叫沈凉生去听的,这让他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医生委婉地解释了下病理,续道令尊这种类型的喉部癌症早期不容易察觉,现在做手术也不是不可行……沈凉生听他话说得保留,直接打断话头,著重问了问手术风险,最後斩钉截铁道:“那就做手术吧。” 沈父那头沈凉生说半留半,只告诉他是喉咙长了个小瘤子,切掉就好了。可沈父又不傻,心里少已有些明白是怎麽回事儿。沈克辰虽然近年胆子小了,但早年也算是走过风浪的人,事到临头反倒镇静下来,平心静气地接受了手术方案,下意乐观地认为还是很有治愈希望的。沈凉生方打听了下,最後花大价钱从上丄海请了位美国医师主刀,手术结果基本令人满意。病情似得到了控制,沈克辰暗暗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後福,开刀後的精神头也十分不错。这年十二月北平成立了个“中华民国临时政丄府”,在天津设了天津市公署,治安维持会便随之解散了。小早川依然想说服沈凉生参政为自己做事,但沈凉生那时正忙著给沈父联络手术的事儿,先推说自己没心情谈这个,之後又说等沈父身体好些再谈,拖来拖去拖到了转年二月,结果还是不了了之。不过沈凉生这话也不全是托辞──按理说沈父这病,他离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又近了几分,只是心里却半点觉不出高兴的意思。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原来眼看著人半条腿迈进鬼门关,沈凉生候在手术室外头,脑中来来回回想的却不是沈克辰早年怎麽亏待他,而是後来他对他怎麽样好。 三月又是春天,万物复苏,沈父的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这回大夫不敢再建议二次手术,沈克辰的身体也禁不住再动刀,只能拿药吊著,往後就是活天算天。病房条件再好也不如家里,於是四月沈父还是出了院,请了两个陪床看护,又请路易斯每天都过来看看情况。沈凉生跟著搬回了老公馆,他大哥也每日过来打晃,至於是真孝顺还是为著分家做打算,只有他本人最清楚。沈克辰知道自己不好了,可也不敢想这是报应──他是笃信还有来世的,倘若这是报应,那到了下头不还是得继续受罪。沈凉生揣摩到他的心思,花钱请了位“佛法精深的大师”给他讲经,字字句句都是开解的话,就差明言允诺他下辈子准能投个好胎继续享福。 四月中沈父趁著自己还清醒,不放心单找律师,又打老家请了公亲上津,这就是要交待後事了。沈凉生的大哥光长岁数不长脑子,旁敲侧击地去打听沈父的遗嘱,沈凉生反倒不动声色,心说那都是对老爷子忠心耿耿的人,要有空子可钻我早下手了,还能轮的到你?结果不出所料,他大哥前脚打听,後脚沈父便知道了,气得直拍床,却因没力气拍也拍不响,又因著喉咙的病骂不了人,最後口口地倒凉气,路易斯赶紧给他打了镇静药,确定人无事後才离开。沈父觉睡到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