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起义军各个营之间，有着相当强的独立性，郭汝磐可以排挤潘泗，但想往潘泗这营里头掺沙子，还是不那么容易的。是以潘泗现在说话，倒也不用太小心。他在营中威望素著，这说话，旁边几个愤愤不平的部将lì kè 便安静下来。

    “老艾，你先带人，去试试看。带着咱们的家伙。先往前冲冲，能直接给打破了最好，方才姓郭的不是说了赏格了么，你再给大伙儿讲遍。”

    “是！”

    这老艾正是方才发牢骚的那人，名唤作艾大青，有个混号，叫青面鬼。盖因他这人长得面向丑陋凶恶，再加上脸上有块儿青色胎记，于是便得了zhè gè 混号。

    潘泗让他打头阵，可不是不照顾他，事实上，这正是对他极大的照顾，从旁边几个部将脸上露出的那艳羡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和郭汝磐般，都没把面前这座小城放在心上，认为打就能打下来，都想抢zhè gè 功劳。

    潘泗这营也要百骑兵，作为他的亲军，他带着这些骑兵往西侧活动，和其他两营拉开定距离，空出了片地面。而后艾大青便开始带着他的部下，拉出来来到阵前。

    作为潘泗手下颇得信任的个守旅，艾大青手下有三个守旗，千人出头。他把这些人都招呼过来，却是不着急，而是让下头的守旗带着步卒在前，他带着手下的十来个骑兵在后面压阵，缓缓的向前推进。他们工程经验颇为丰富，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合冲锋，若是隔着老远就开始冲杀，等快到城墙的时候，也该累的没气力了。

    潘泗在背后盯着，心中却是有些焦虑，也不知道自己遣入城中的细作，现在到底把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看着缓缓逼近的闯军，刘若宰脸色凝重，忽然回头冲着章承道：“打起仗来，刀枪无眼，万有流矢飞来，伤到大人，澄城县可没了主心骨，还请章大人移步城楼之中，安然高坐。”

    这番话，说出来显得就有些诡异了。本来这该是章承zhè gè 守土官向着刘若宰zhè gè 品级比他高的官员说的，而且同样是文官，为何章承需要躲进城楼，刘若宰却不用？

    但这会儿说出来，却是没人觉得不妥。刘若宰的意思，大伙儿都明白，无非是怕章承在城头上坏事，让他老老实实躲边儿去。章承大概也能猜到些，但刘若宰官位摆在那里，给他铺的这台阶又这么好，他要不答应可jiù shì 不识抬举了。当然，重要的原因是，章承自己在这里也是吓得两股战战，他可不想丢人，躲到城楼中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章承拱拱手离开，刘若宰便开始名正言顺的接管了防务。他并未有亲自指挥，而是把指挥权交给了朱东，他负责调度监控。

    朱东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士卒们也是都已经就位，只等着开打。

    qián jìn 到距离城墙还有百丈的所在，艾大青终于停下了。他开始大声的鼓动了番，然后便是指着澄城县城墙，嘶声大喊道：“弟兄们，给老子把这城打下来！”

    “杀！”

    闯军发出疯狂的吼叫，窝蜂的朝着已经很近的澄城县南城门冲来。

    没错儿，jiù shì 窝蜂，这jiù shì 闯军的战斗方式。窝蜂的冲锋，受到强力打击就窝蜂的后撤，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时候则是窝蜂的崩溃逃散。闯军中真正的精锐是那些掌控在将官手中的骑兵，而这些步卒，只是炮灰而已。

    他们中，穿甲胄的看来都是军官级的，普通士兵里面，只怕百中无，都是穿着简陋破旧的衣服，手里的武器，也是杂乱无章。有的是腰刀，有的是长矛，不过基本上倒是能做到人手把。

    他们也有攻城器械，云梯和撞木都有，不过云梯只有四五把的样子，而且是那种顶上没有挂钩只能靠在城墙上的简陋云梯，而撞木，则是只有架。

    董策嘴角噙着冷笑，单靠这么点儿人就想把城池打下来，未免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朱东沉稳的声音响起来：“起弓，zhǔn bèi 射击！”

    下面的低级军官又强调了遍。

    “是！”

    士卒们齐声应是，手里的弓已经拉开点。他们在城墙垛口边上，眼睛死死的盯着不断靠近的闯军。

    虽说朱东被章承给训斥了通，但刘若宰也不会在大战即将到来的时候不给士卒们吃饱饭，今日早晨，守御南门的朱东所部伙食还是很好的。虽说没肉，大就着稀粥咸菜，大白馒头随便吃，把士卒们吃的个个肚子溜圆儿。

    他们没换衣服，不过手里的武器有些陈旧磨损的，刘若宰都给他们换了，是每个人都发了把弓，百支箭。

    现在看上去还是很有精神的，最重要的，是他们biǎo xiàn 出来的临大战之前的那种镇定，从容不迫，甚至还有渴望。在这点上，他们比黄琬的那些家丁还要强，田实手下被调拨过来的这五十人，明显看上去颇为的紧张焦躁。

    闯军已经冲到距离城墙还有三十丈了，朱东右手高高举起：“张弓！”

    “是。”

    士卒们纷纷拉开弓，箭在弦上，瞄准了下面的闯军。

    又近了，二十丈了。个身穿铠甲的大汉手持大刀，冲在最前面，能穿得了铠甲，说明他的官职不会太低了。他在奔逃，晃动间，董策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但可以想象到那张脸上现在肯定是兴奋和狰狞交杂在起。

    郭汝磐安安稳稳的坐在马上，目光转不转的盯着南城门，那里城头上，现在还是片安静，但郭汝磐可以想象到，用不了会儿，那里的守军就会崩溃，就会逃散。甚至，他们现在就已经逃了？是不是城头上只是虚张声势的插着旗子？自己并未围城，留出了北东西三座城门，他们要逃，很容易。

    潘泗此时，却是感觉有些不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董策在想着如果自己是朱东的话，应该怎么安排。

    他的思绪被朱东的声大喝给dǎ duàn 了。

    “放箭！”

    “放箭……”下面低级军官的喊声响成片。

    接着，yī zhèn 弓弦震动的声音响彻城头，数百张弓起发射，飞矢如雨，朝着城下笼罩过去。甚至都不需要瞄准，因为闯军的阵型实在是太密集了，那么人窝蜂的冲上来，只要是往下射就成了，是不大容易落空的。

    明军的弓，射程本来就不近，再加上是在城墙之上，占着居高临下的便宜，射程就远了些。

    数百支箭，对闯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杀伤。

    董策看的真切，冲在最前头的那大汉，身上被射中了足足七八箭，以他身铁甲的防御力，或许两支箭不算什么，但现在这七八支，可就难以承受了，尤其是有支箭，是从斜上方狠狠的钉进了防御力薄弱的脖颈，给他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这大汉身子晃了晃，便是重重的扑倒在地上。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闯军，中箭者也是颇，他们身上别说是铁甲了，连棉甲或是皮甲也没有箭，只是单薄的布衣，根本无法抵挡锋锐的箭簇，只要是被射中的，便非死即伤。由此就可以看出来，有件甲胄和没有甲胄，区别是何等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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