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他咬着牙把扁担挑了起来，这扁担约莫有十来斤重，加上里头的大饼子和肉干，重量百斤出头儿。dm说实话，这重量还算可以承受，这些汉子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从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儿，都很有把子气力。

    不过王土根有些瘦弱，挑着就有点儿吃力，摇摇晃晃的。

    郑发奎看了他眼，不过并没有任何动作——身为不需要作战的时候出死力，只要躲在后面就成的火兵，干重活儿挑东西本jiù shì 他们的本分，这活儿，别人不能帮忙。你若是帮了，还有人背后说闲话，那被帮忙的火兵也会被人瞧不起。

    在磐石堡军中，火兵还算是轻松的——只需要挑着短途行军的粮食就成了，毕竟是已经被纳入了作战序列，虽然在队中地位还是最低的，但至少被重视了些。

    但是在别的军中，行军的时候，几乎全部辎重都要火兵用扁担担着，负担重。

    “告辞。”

    郑发奎向着老陆拱拱手，带着王土根离开。

    老陆笑笑，摆摆手没出声。

    按照杀手队的顺序，各队的队正和火兵先后领了干粮离开，瞧着第三十杀手队的两人离开，看着空荡荡的食堂，老陆忽然叹了口气。

    “等到三日之后，还能有少人坐在这儿吃饭？”

    莫名其妙的，老陆有些感慨。

    “嗨，你想个屁啊！这是你能想的么？”

    老陆拍了自己nǎo dài 巴掌，暗自寻思着：“还是老子这差事好，吃喝不用自己花销，想吃少有少，每月领的银子都是净剩。城里的宅基地那些当兵的都有，别的户家却没发下来，再攒上几个月银子，咱就寻个门路，弄块儿宅基地搬进城里来住。到时候还得再寻个媳妇儿，嘿，咱这差事，有油水儿有面子，还愁没媳妇儿？”

    想着jiù shì 美滋滋的笑。

    ……

    队正和火兵们回来之后，石进周仲便宣布出发，按照横排三人的规格，排成长蛇阵出了磐石堡南门。

    午时刚至，董策出了府门。

    他内里穿着青缎铜钉布面甲，外面套了层紫花罩甲，最外面则是披着件儿大红披风，随风飘扬，衣襟猎猎，极为的威武。

    府门外，家丁们都已经聚集，除了留下来监视那些俘虏的六个家丁之外，其他人都在此地了。所有人都披着棉甲，腰悬哥萨克骑兵刀，手持三棱长矛，牵着马着，没人说话。等到董策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

    “弟兄们，随我杀贼！”

    董策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他并未说，面对这些已经跟随他出生入死数次的家丁们，也无需说。

    “杀贼！”

    众人轰然应道。

    董策翻身上马，董勇振高举着他的认旗紧随在旁边。众家丁纷纷上马，董策双腿打马，那膘肥体壮，背部gāo dù 几乎也跟个成年汉子持平的枣红大马飞快的奔了出去。

    数十骑兵宛如yī zhèn 狂风般冲出了磐石堡的南门，马蹄践踏在黄土上，溅起烟尘无数。

    “吁……”董策双手使劲儿的震缰绳，那战马便是从高速奔行中陡然停了下来，被巨大的惯性所带动，它前蹄飞扬，人立而起，口中发出希律律的yī zhèn 嘶鸣。

    他右手高高扬起，身后家丁也都是各自勒马停住，动作整齐划。

    “霍！”

    瞧了这些家丁，那些新兵们都是不由得呼吸滞，心中发出声感叹也似的惊呼。

    所有的家丁都披着棉甲，有红缎铜钉铜叶甲，也有青缎铜钉布面甲，青红相间，是两种极为醒目的颜色。家丁们都是穿着棉甲，戴着宽沿儿尖顶头盔，头盔的后面还有青缎子做成护颈，上面打的有铜质的泡钉。腰间挂着骑兵刀，马鞍侧还有弓插和撒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少支大箭。他们手中还都拿着极长的长矛，长矛尖锋雪亮，瞧眼，股寒气便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的想打哆嗦。

    众新兵们心里都是不由得生出种感觉：“这才是精锐，咱们要是跟他们打，是不是让人个回合就得冲散了？”

    而家丁中格外显眼的jiù shì 王浑和耶律斡里和。

    这两人都是内里穿着六十斤重的全身铁甲，外面套着棉甲，胯下辽东雄骏浑身的毛又厚又长，体型也比其他家丁的战马格外大上圈儿。人手持熟铜锏，人持着大斧，简直跟两个钢铁怪物般，真真是凶神恶煞！

    他们两个也是憋坏了，耶律斡里和直无所事事，董策怕他闹事儿，便将他拘在身边，不允许往别处去。而王浑则是直奉命看守看些俘虏，那些俘虏们早就让他给收拾的服服帖帖，连个敢闹事儿的都没有，可是把王浑给闲的快长毛儿了。听说要打仗了，打的还是虎头山寨的马贼，也不算是软柿子了，最兴奋的jiù shì 两人，赶紧把自己全副家当都穿戴上，zhǔn bèi 好好发发利市。

    董策打马在队列前了圈儿，忽然招招手，高声道：“各队挨牌手出列！”

    “是！”

    随着yī zhèn 不怎么密集的应答声，阵列前头走出来六十个人。

    三十个杀手队，六十名挨牌手。

    董策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董策的zhù shì ，腰杆儿都是不由得挺的笔直了。董策微微笑，扬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兵，是我董策的弟兄！作为挨牌手，你们顶在最前头，扛住了敌人的刀枪，为你们身后的xiōng dì ，挣了份儿活下去的希望！你们，是最危险，也是功劳最大的！本官不能亏待你们，没什么别的，人套甲，给本官穿上，保护好你身后的xiōng dì ！记住，你们是挨牌手！要杀后面的人，就要从你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董策话音落下，士卒们顿时便起了yī zhèn 喧哗。

    董老爷这是要发给铠甲了？作为个兵丁，哪里有不重视铠甲的？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在战场上了件儿铠甲，能够起到何等样的作用，简直jiù shì 了条命！只是磐石堡军之前铠甲直是短缺，只能供应上家丁们全身披甲，而且也不是铁甲，而是棉甲，至于般的士卒，也jiù shì 大红胖袄了——其实不止是磐石堡如此，整个冀北道，整个大同镇，整个九边，甚至是整个大明都是如此。

    大明朝的军工制造能力远远不如宋朝时候，而且到了明末，人浮于事，贪污横行，效率低下，就是不堪。现在都崇祯八年了，但许在用的枪炮，其实还是万历年间制造的。

    全国各处的军镇，甲胄就没有不短缺的，毕竟比起打造武器来，制造甲胄既费时又费力还费钱。

    新兵们都见到训导官们穿着的棉甲了，个个羡慕的了不得，心里日思夜想的jiù shì 盼着也能有这么身儿甲胄穿穿，那得威风？

    这会儿听到挨牌手们竟然可以穿甲了，顿时都是艳羡，只不过谁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董老爷话说得分明，人家挨牌手是挡在最前头的，那是护住了大伙儿的命啊！有了铠甲，他们不穿谁穿？

    那些挨牌手们就是兴奋，若不是队正们都在前后约束，怕是当场就要gāo xìng地叫出声来。

    董策摆摆手，便有几辆属于府库的大车从城门里头行驶出来，来到队列之前。带队的正是苏大成，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董策马前，先磕头行礼，而后大声道：“大人，奉大人命令，共六十套青蚨重甲，全部运到。五日前入库，每日保养通风，并无丝懈怠。”

    “你办事，总是稳妥的。”董策夸赞了句，摆摆手道：“起来吧，把甲胄发下去。”

    “是，属下遵命。”苏大成谢过，起身来。

    他招呼库丁导们从大车上往下卸甲包，这些青蚨重甲都是叠放好的，外面是用了好几层很坚实的粗布做成甲包。

    董策翻身下马，拿过个甲包来，走到队列最边儿上个挨牌手前头，看了看zhè gè 虽然比自己矮些，但在zhè gè 时代绝对算是身材高大雄壮的汉子，感觉有些面熟。

    “本官似乎见过你，你是第杀手队的，叫什么来着？”董策问道。

    饶是以钱川那沉稳的性子，这会儿也是jī dòng 地满脸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道：“回，回，回大老爷的，的话，俺，俺叫钱川！”

    “哦，对，是你。本官见过你。”

    董策点点头，将那甲包递给钱川，面色肃然道：“穿好它，记住本官说的：奋死向前，决不后退！”

    钱川脸涨得通红，浑身颤抖，重重点头：“俺绝不敢忘记大人的教诲！”董策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看了他眼，转身离开，翻身上马。钱川只觉得眼眶发热，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心里只是想着，能有今日这遭，便是死了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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