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

    “怎么样了？”

    悦来客栈，董策等人所居住的小院儿里

    正是清晨，董策从楼上踱步下来，问跟在身边的王通道。

    “还是那样子，如昨日般。”王通露出丝苦笑：“今儿个大早就起来了，洗漱打理干净了之后，便往椅子上坐，也不哭也不闹，jiù shì 坐着，跟个泥塑木雕也似，瞧着就让人瘆的慌。不过好在，今日已经开始吃饭了，方才小二给端了些小米粥，热包子之类，他都吃了。吃完还说不够，属下又给他要了些。”

    “嗯。”董策点点头，心里有了底子。

    纪长运这做派，可不像是心求死的样子，想来，现在基本上也是想通了，觉得还是活着好些，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能吃东西，就说明死不了，也不想死。至于他现在的bsp;mò 木讷，大致可以理解为对未来的迷茫。

    jīng guò 这段时间的沉沦，想必他的心性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再不和过去样了。

    正说着话，有家丁前来报告：“张麻子来了。”

    董策心里喜，道：“请他楼上相见。”

    他用了zhè gè 请字，手下的家丁自然重视，很是恭敬的把张麻子请了上来。

    董策的房间。

    张麻子进门之后赶紧跪下行礼，膝盖还没来得及弯下去便被董策给搀扶了起来：“何须礼，何须礼。”

    董策把张麻子扶正了，摁到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我这儿没那许规矩，以后来了，莫要拘束，自在些就好。”

    他是这么说，可张麻子哪敢当真？赶紧笑着应了，屁股在椅子边缘上挨着坐了，虽然知道董策也是做得表面功夫，但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对董策起了十分的亲近。就算是表面功夫——可面对他们这等小人物，少人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

    “是刘三爷差遣小的过来的。”张麻子道：“今日便是到了与大人约定的日期，只是衙门里忽然有急事儿，本来三爷是不当值的，又给拉了huí qù 。”

    董策随口问道：“可知道是什么要紧事？”

    “似乎是范家的车队要出城了。”张麻子想了想，道：“三爷等干衙役壮班都给叫去，疏通街道维持秩序，免得给堵在了城里，迟迟出不了城，那jiù shì 罪过。”

    “范家的商队么？”董策笑吟吟的点点头，眼中却有丝寒光闪过。

    他不再提这茬儿，转而问道：“收购私铸钱的事儿，如何了？”

    “正是要与大人说zhè gè 的。”张麻子道：“大人共是要收买五百两银子的私铸钱，这些时日，小人等干，联系城中各处的牙子，四处探听消息，到了昨晚，已经把铜钱都换好了。”“五百两银子，共换了六百七十五吊大钱。”说这话的时候，张麻子有些忐忑不安，偷眼儿打量着董策。

    两银子兑换伍佰伍拾崇祯跑马钱，兑换千五百私铸钱，按理说五百两银子应该是兑换七十五万铜钱，也jiù shì 七百五十吊。但是现在只有六百七十五吊，那么剩下的那些呢？自然是都被刘三儿，张麻子等干中人给吃了。

    不过董策并不在乎zhè gè 。托人办事儿中介费哪里是能少的了的？毕竟人家jiù shì 靠着zhè gè 干活儿，这jiù shì 人家的活路。而且这两银子里头有分银子的抽头儿，是他早就允了刘三儿的。

    “就zhè gè 数儿，正好。”董策摆摆手道：“至于其它的，你也不用想，某早就允了刘三的抽头。”

    他这话的意思，个是为了宽张麻子的心，省得他忐忑不安。第二层意思则是——你们干的什么，我都知道，别以为我是好欺瞒的，我不点破，只是不想点破。如此说，也省得别人以为好欺。

    张麻子也明白他的意思，神态恭敬了些，他掏出个钱袋递给董策：“那些银钱加起来怕不得有四五千斤之，别说是小人个，怕是十辆牛车才能拉的了。小的从那些钱里随手划拉了些，给大人来瞧瞧，差不所有的钱儿都是这般样子。”

    董策挑了挑眉毛，这大概jiù shì 随机样本了。

    董策把钱袋打开，伸手进去抓了把，摊在手心里仔细的看。手心里五枚铜钱，三青二黄，其中有两枚和自己之前从阳和城外客栈老板手里得到的摸样，圆形方孔，在穿孔的上方写着个‘壹’字，穿孔下方写了个‘文’字，代表着文钱。而背面则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其它三枚，则是形制各不相同。有枚竟然还写着崇祯通宝四个字，不过字体软弱无力，铸造也比般的崇祯跑马钱也粗糙的，显然乃是伪造的。不过说实话，在zhè gè 年代，能造到zhè gè 程度。

    很快，董策便是走马观花的大致白袋子里面的钱给看了遍。

    袋子里面大约有千枚铜钱，也jiù shì 吊，差不在十来斤zuǒ yòu 的重量，也是沉甸甸的大袋子。这些铜钱儿都是圆形方孔，形制规格略有区别，上面的文字差别很大，但是总体的大小，厚薄，却是没什么区别。总体来说，和董策拿来作为样品的文钱没什么差距。重量平均大致在钱三分zuǒ yòu ，也jiù shì 五克zuǒ yòu ，边缘光滑，颇为的厚实，有种沉甸甸的质感，在钱的成分里头，铜应该能占到六成zuǒ yòu 的份额。

    这让董策很是满意。

    里面没有粗制滥造的劣钱，小钱，薄钱，说明张麻子等人确实是用心的。

    董策从怀里取出小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他右手边桌子上，笑道：“有劳了，zhè gè 拿去，和xiōng dì 们喝些茶。”

    “大人，zhè gè ……”张麻子赶紧推辞。

    “哎……让你拿，你就拿着。”董策摆摆手道：“该是你们的抽头，那是你们的规矩，理所应得的。但现在这银子，是某的心意，是某为了酬谢你们用心做事。”

    他这么说，张麻子便不能再jù jué ，只得收了，心中是感念董策跟别人不样。这位大人为人做事，总是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董策心情大好，和张麻子说好了，míng rì 在南门外，张麻子雇上十辆牛车等候，董策等人过去，护着牛车前往磐石堡。董策本来还要拿出银子来给他作为雇牛车之花销，却没想到张麻子死活不要，拍着胸脯说咱们在城里头那面子，雇车还用得着花钱？

    董策心情很不错，张麻子告辞离开的时候，他还专门送到楼梯口的wèi zhì 。

    送走了张麻子，正要回房，却见个店伙计跟在董勇振身后走了过来，董勇振行礼道：“大人，这店伙说有事儿说与您。”

    那店伙远远的便点头哈腰，先给董策行了礼，请了早安，而后便笑道：“大官人，掌柜的让小的来跟您说声，店外面现在跪着个人，只说要见您呢！”

    “店外面跪着个人？”

    董策有些纳罕：“什么意思？”

    “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那店伙挠挠头道：“今儿个大早，刚下了门板，就见那厮就在外头跪着了，直到到现在，问他什么都不说，只说给大人您赔罪，要见您。”

    “哦……”董策想到了个人，问道：“那人什么长相？”

    “好生肥壮的条汉子。”小二比划道：“怕不得有七尺长大，张黑脸膛，跟锅底儿也似，脸上圈儿大胡子，根根跟钢针也似，瞧着倒是威武，也不知道犯了哈事？”

    这小二却是个碎嘴子的性子，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是董策摆摆手dǎ duàn 了他：“这样，劳烦你huí qù 跟杜家娘子说，就让他在门外跪着。无须理会，若是挡了店里的生意，本官照赔给jiù shì 。”

    “嗨，瞧您说的。”

    那小二赶紧道：“说这话就见外了，那黑厮能挡什么生意？有他在这儿，看稀奇的人还了些，生意好了。”

    董策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似乎转眼之间，便是华灯初上。

    董策míng rì 就要离开阳和城了，在这城中耽搁的日子已经够，而且现在年关将近，也是时候huí qù 了。

    上午的时候，侯方域如既往前来骚扰杜十娘的时候，他宴请了侯方域，问及了侯方域的dǎ suàn 。侯方域却不dǎ suàn 回京城了，现在huí qù 也来不及了，等到了怕是正月十五都过了，便干脆留在阳和城，说是dǎ suàn 好生感受下这晋北的年味儿。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再启程离开，回归德府的老家祭祖，然后再回京城。

    听到此处，董策竟是有些不舍。毫无yí wèn ，侯方域是个很合格，也让人感觉很贴心的朋友。侯方域看出了他的心思，hā hā大笑：“汉臣兄，看来对小弟还是好生挂怀的。放心，走之前定要再讹你几个野彘肚才是，你可得小心备着。”这句话董策听完，顿时是哭笑不得，心道这小子还真是没个正经。不过这种气氛倒是很融洽的，两人谈天说地，只是不说正事儿，想到哪儿说哪儿，饮酒作乐，珍馐佳肴，倒是悠闲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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