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 作者:苏缺

    如此柴府上下又忙又乱的过了几日，便到了十二月二十，徐太后的凤诞。因不是正经的整岁生辰，徐太后并没有请太人，不过就是宫里几个有头脸的主位娘娘，大家起为太后娘娘张罗场，至于宫外的亲朋好友，徐太后也只请了吕夫人跟她几个女儿，以及柴老太君，还有作陪的柴倩柴敏等人。至于敬惠长公主，太后娘娘也派人送去了请帖，可她还是向以往样，说自己孀居不吉，还是不参加这样的场合好。太后娘娘也值得叹息声，随她而去了。

    柴倩对这后宫并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今日出门之时，红袖特意为她翻了黄历，说她今日会冲撞小人，且是在西北位置。紫禁城本来就是在柴府的西北位置，那岂不是说今日在皇宫里就会有柴倩将要遇到的小人？

    柴倩不以为然的嗤笑了声，要是黄历这么准，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倒霉蛋了。她整了整身上孔氏命人新送来的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外面披了银狐轻裘披风，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只用徐太后赏赐的那支玳瑁珍珠簪从中固定，别无冗饰，衬托的张这几日渐渐有些泛出白皙的越发光彩照人，英姿飒爽。

    再加上这几日吃了虞太医调理嗓子的药，她的声线已不像往日那样暗淡沙哑，略带磁性的嗓音中透出已经圆润，总算有了几分女子特有的柔和气息。

    柴敏见她从里间出来，身姿高挑，远山黛描的极浅，却偏偏有种让人震慑的气场在其中，不禁露出娇嗔的笑意：“姐姐今日可比把我比下去了，不开心。”

    柴倩把戳在她的脑门上，玩笑道：“打扮这么花枝招展的做什么？难道是看见姐姐要嫁人，羡慕的紧？”

    柴敏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被柴倩给羞了顿，吐吐舌头，找柴老太君告状去了。

    永寿宫与往日别无区别，不过就是将旧日用过的宫灯都换了下来，溜烟挂上了七彩琉璃灯，据说这盏灯都要价值万金，且里面并无烛台，而只有个盛珠子的小托盘，放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等到了晚上，百颗明珠齐耀，就把皇宫照的跟白昼般。

    柴倩无心欣赏这些奢华的陈设，同柴老太君见过了徐太后之后，便找了处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徐太后对自己这位准侄媳妇的要求越发降低了点，以至于今日见了柴倩这身打扮，非但没觉得太过中性气息，反而夸奖了她几句秀外慧中，说这玳瑁珍珠簪配她的很，又命太监赏了几样做工简易，却不失华丽贵气的首饰给柴倩。

    柴倩谢恩，声音也不似往常那样僵硬粗哑，徐太后就越发高兴了起来，直拉着张脸笑的很尴尬的吕夫人道：“你瞧瞧，我说了她配上琰哥儿，未必就落了下乘，你看看这容貌、这通身的气派，哪里比琰哥儿差了。”

    吕夫人银牙紧咬，双似乎还没消肿的眸子在柴倩的身上上下打量，依旧心意难平，带着几分无言的怨恨回望了徐太后眼，仿佛在说：你把她当男孩儿看，自然不比琰哥儿差，琰哥儿只怕还没她这么高呢。

    柴倩倒是很落落大方的接受了吕夫人投来的带着凌迟意味的视线，她倚着栏杆，远远看见轮椅上穿着袭明黄锦袍的人正往这边缓缓靠近，阳光落在他光洁如玉的脸上，沾染着他眉眼里都蕴出前所未有的暖意，与柴倩第次见他时候的冷漠疏离，几乎像是换了个人样，颦笑都透出让人胸口发闷的温热。柴倩个欣喜，翻身跳下栏杆，将旁几个正在说笑的公主嫔妃吓的退后三尺远。

    赵青舒看见她过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有着异样的光彩。柴倩朝他微微点头，见他身后跟着的并不是赵青池，而是个从未见过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见了柴倩，稍微愣，赵青舒便开口道：“嬷嬷这是柴将军的女儿，柴家大小姐。”

    花嬷嬷脸上那张惯有的笑容似乎凝结了片刻，然后她才松开推着轮椅的手，向柴倩行礼，柴倩见赵青舒对这位宫人礼遇有加，知她并不是般的宫女，便也开口道：“嬷嬷不必见外，上次福王殿下寿诞，臣女和逸王殿下有过面之缘。”

    赵青舒不知柴倩外表看似大大咧咧，此时倒也心细如尘，知道撇清两人的关系，毕竟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在这后宫禁地，若是遇上嘴的下人，倒是说不清楚了。

    “嬷嬷不是外人。”赵青舒温和的望着柴倩，两人再没有说半句话，却仿佛已说完了千言万语般，柴倩点了点头，把路让给他们，赵青舒道：“我先去给皇祖母送贺礼，青池和青墨会儿也会来，你若觉得无聊，就随便逛逛。”

    他说完这些话，方才觉得自己似乎又嘴了，柴倩是那种会让自己无聊的人吗？想起他们第次在太液池边相遇，那就是他们两人都偶然无聊的产物。切似乎都那么美好……刚刚好。

    柴倩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好在她有个聪明伶俐，且又在帝都的大家闺秀中很有名望的妹妹，所以当柴敏将柴倩介绍给各位公主、小姐之时，大家虽然对这传闻中的母夜叉有所好奇，却最终也安奈住了好奇心，听她讲起了边塞的故事。

    柴倩行武年，经历无数，对于对付这些每日坐井观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简直小菜碟，大漠风光在她们眼里简直就是片金色的海洋；凶猛的海东青遨游在苍蓝的天际，是她们毕生所不曾见过的最蔚为壮观的场面；跟不用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盛景。

    柴倩感叹道：“塞外太美，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长居边塞，塞外的男人，只要喜欢个女子，就会带着她策马奔腾、驰骋草原、弯弓射雕，他们生世只忠于个女人！”柴倩不否认最后的这段已经是向红袖学习，竭尽胡编乱造之所能，但毫无疑问，这才是她心中所要，也想要的！

    赞叹之色阵高过阵，众贵女都无法想象世间还有这样活着的人，她们再看看柴倩，忽然觉得都羡慕起她来，至少她曾有过这么段让人无法忘怀的经历。

    时间，筵席已开，众人再不舍，也只能各自离去，巽烨公主赵青珏仍旧依依不舍，扯着柴倩的衣袖道：“柴姐姐，会儿等用了午膳，能到钟粹宫坐坐吗？母妃很想见见你呢。”柴倩顺着赵青珏的方向看过去，张贵妃正朝着她们所住的地方微微点头示意，柴倩点头笑，对赵青珏道：“我也正要拜见贵妃娘娘，上次的赏赐还未曾亲自前去谢恩。”

    赵青珏得了应允，这才笑嘻嘻的走开，这时候正遇上赵青墨往这边来，瞟了眼离去的赵青珏，不屑道：“柴姐姐怎么跟她说上话了，她是这宫里最咋咋呼呼的磨人精，动不动哭啊闹啊的，父皇最不喜欢她了。”

    柴倩看了眼娇嗔可爱的赵青墨，心道：你还不是动不动就哭啊闹啊的，还真是着说话不腰疼。

    赵青墨原本对柴倩还有些敌意，但是当知道徐太后发了懿旨指婚之后，颗心便放了下来，于是乎反而和柴倩套起近乎，比如她现在就问了个让柴倩很难回答的问题：“柴姐姐，你说我表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遇到过直接的，没遇到过这么直接的，柴倩纵使有意回答，也不知该从何答起。

    “这……我还正不知道，其实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我哥跟他比较熟而已，我哥死了，你知道的。”

    “那柴姐姐，你为什么不在柴大哥活着的时候先问他下呢？”思春少女的无理取闹总是刷新着下限值。

    柴倩觉得自己快无言以对了，幸好沈贵妃身旁的宫女前来，将这个麻烦给引开了。

    午膳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厅中有男宾，柴老太君说是今上怕在众人面前露了脸，翻到让大家拘谨了起来，所以只在永寿宫后面的花厅里面，另外开了席，由几位王爷皇子陪着，也算是给徐太后祝寿了，这位皇帝怎么看都是个至真至孝之人，只怕自己的亲儿子当了皇帝，也未必能想的这么周到。

    柴倩抬起头，往徐太后坐着的地方看过去，果然见她身边坐着个□□岁的孩童，正是在敬惠长公主府上见过的赵青樾，大概是太后娘娘疼爱孙子，怕他跟着皇帝在起吃不好，故而喊在了自己跟前。

    花厅里的席并没有刻意另置，应菜色也同外头正殿里的样，赵明辰端着酒杯，示意席上众人碰杯，坐在他左手侧的是恒王赵明则，先帝赵渊育有七子，除了十岁夭折的端敏太子之外，其余六人都长大成人，另外四人如今已在帝都以外的封地，只有恒王赵明则，今上念其是徐太后亲子，不忍他们母子分离，所以特网开面，准许留京居住，饶是如此，赵明则年也有半载是要去封地上住的。

    眼下赵明辰膝下只有七个皇子，且都年岁幼小，只有逸王、厉王、福王三人已年满十六，若是此时立下储君，那三人按照祖制，就要被分去封地。逸王年幼丧母，体弱病，且又是他最疼爱的皇子，他舍不得。厉王生母母族薄弱，这些年还是仗着自己睁眼闭眼，好歹如今也混上了爵位，厉王本身倒是做事果敢，有雷厉风行之态，倒也能帮上自己点忙。至于福王，沈贵妃宠溺过盛，只怕还要历练几年，幸好下面还有四个小的，他时并不着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