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孕当头+番外第4部分阅读
鸿孕当头+番外 作者:肉书屋
男女之情这方面性子有多淡她们可谓是最清楚不过了,且不说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小姐自打懂事起,可没见她对哪个男子上过心,何况自从嫁进公府,她接触过的男子单手的指头就能数过来,更别说她现在还是有夫之妇!
四朵金花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家小姐的正牌夫君抛之脑后,压根儿没想把东方萌列为可思春的对象。不过也不能怪她们如此不看好他,且不提东方萌自身的情形,单说小姐对待姑爷那样子,完全是把姑爷当成自己的一样在呵护,有当妈的思自己孩子的春么?!
“难道……是二公子?!”妙人一个激灵想起一个很有可能的人选,兴奋得鞋样子掉到地上了都没发现。
“对呀!”可人双手合掌一击:“二公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聪明绝顶气质不凡(以下省略溢美之词百余字)……小姐平日里跟他走得也近……”
袭人大力点头,小鸡啄米都没她劲头足。得,又一个二公子的粉。
“二公子?这怎么可能,前几日二公子离家时,小姐还没心没肺的乐,我可一点儿没看出来小姐对他有点啥特别的想法。要说有,那也是幸灾乐祸……”佳人很是权威地驳回了可人的猜测。众人回想起燕鸿随府上为二公子送行时,听闻太子殿下送了几个美人给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顿时对东方齐信心大减。
“不是二公子,那……难道是世子爷?”伊人这话一出来就知道自己说了还不如不说,小姐都没见过世子爷,思个哪门子的春!
“天哪,不会是……老公爷吧?!”袭人一说出来就遭到了众金花一致的白眼加围追,只好苦着脸抱头鼠窜,大叫着:“我错了,我错了……”
唯有佳人气定神闲地看着燕鸿傻笑的样子,眼底闪着了然于胸的光芒。
燕鸿根本不知道自己怪异的行径已经让丫头们猜破了头,她此刻正被自己昨天的色心大发给困扰得半死,丫头们喧哗的嬉闹声也被她隔绝于耳外。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换一种更准确的说法,自己一定是被色魔附身了!居然丧尽天良地想对东方萌下手!再粉嫩再可爱又怎么样,人家是弱势群体啊……嗷,不活了。
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燕鸿心头就不可抑止地泛起一阵阵怪异的滋味,似是有些酸甜,又泛着微微的苦。
东方萌睡着之后的样子,跟他平时安静的行为有很大的区别。他睡觉很是随心所欲,大字型的睡法,虾米型的睡法,滚轴型的睡法,松塔型的睡法……而她则完全相反,平日里活泼的性子在入睡之后完全收敛起来,一动不动甚为规矩,而且睡着了就不容易醒,一觉到天亮的那种。所以经常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东方萌拱得贴到墙面儿上,或者被他双手双脚地缠在怀中不能动弹。
平时燕鸿没什么心事,晚上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是昨天晚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平心静气地入睡。东方萌抱着她的一只手臂憨然而睡,阖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保持着醉人的弧度,嘴巴微微抿起,看起来有一些些倔强。
这是一张纯净得不掺任何心事的睡颜,仿佛世间没有忧愁,也无喜悦,却让她看得几乎入迷。就是这样一张脸,一张比很多人都要美丽的脸,一张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不太懂高兴也不太会忧愁的脸,一张不懂得修饰也不懂遮掩的脸,为何……会突然强势地想要驻扎进自己心间?
他和这世间的男子,是不一样的。他像是一幅极其绚丽的画儿,隐藏着很多神秘的意义,吸引她去挖掘;他又像是一望无垠的雪地,没有丰富的色彩,却足够直白,足够坦然,简简单单,安安心心。
越接近他,越是想要深入他的世界,想看看他的世界里盛装了哪些东西,是否有喜悦,是否有哀愁,是否有孤寂,是否有世人求而不得的宁静。初入公府,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想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吃好喝混个安乐死而已。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仅仅洗一个澡的时间。
她变了。
心中突溢酸涩之感。她的心,看起来仿佛敞得很开,可只有她知道那其中有着多么深的防备,那防备是对着燕府的,对着公府的,对着……这个时代的。她独独没有对他设防。他是无害的,却带着侵蚀人心的毒。
她好像被感染了。
缓缓低下头,疑惑地想弄清楚这张脸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让她这一潭古井深水也能泛起波澜。他浅浅的呼吸拂过她的脸庞,她好像尝到一点暖暖的,柔软的味道。什么东西刺得她一麻,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天……趁人之危这种事自己都干了,不活了。她心神惧颤地弹开,单手捂脸,无声轻嚎。羞愧之余,对于仍然无知无觉睡得香甜的他,又有了突来的怨忿。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烦恼啊?!明明是他勾引的嘛!
有些气不过地戳了戳他的脸,引起他长睫的轻颤,她有些紧张,怕把他弄醒。虽然知道他即使醒了也不会发现她的心迹,她却仍是有着本能的抗拒,不想让自己的心被任何人看见。
燕鸿心里很清楚,他的不同来自于他不通世事。燕鸿曾生活于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知道他的症状类似于孤独症,只是情节并不是太严重。她很反感称之为“自闭症”,尽管这个叫法更为大众所熟知。孤独未必就是自我封闭,只是他们的世界更加微妙,绝非俗世之人可以想像。
也许他心中的一迈天地,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锦绣世界。
只是,他慢慢也在发生变化。他逐渐通晓人事,也慢慢愿意接受外人的亲近。照如今的形势发展,总有一天,他会学会这个世界的通用法则,到那个时候,他还能保持如今这份朴素与纯真吗?如果那一天她已经深陷,她该如何自处?
就此停止,让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好?她做不到,她无法为了自己还不确定的心意,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阖府上下对他的期待。何况,他未必就不想变得如常人一样。
挣扎和纠结本不适合于她,她却想得头大如斗。她好像钻进了一条死胡同,抬头望见四角的天空,后面只有一条退路,她似是无法前行,只能后退。只是退回去后,未必还有拥有之前的海阔天空。
就这样挣扎着,纠结着到天亮。他醒了,揉着懵懂的双眼,迷蒙地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她,怔了许久,好像终于认出她来,双唇可爱地抿起,右手熟练地在她脸上划了划,表达晨间的问候。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又想亲他一口,却又被他纯洁的眼神打回原形,惭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个三天三夜。无脸面对纯洁大儿童,她慌乱中挥开他的手匆匆起床,七手八脚收拾了一通,心虚地不敢再看他一眼,撇下他前去公婆处请安,却连婆婆都看出来她的不妥,以为她为照顾东方萌而休息不够,心疼地让她少事操劳,多加注意身体。那疼惜的目光刺得她肝儿颤,没办法,她太心虚,她实在没有脸面承认,自己是色魔这个事实哇……
情,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事,不管是谁,皆曾在其中迷失,或是惶惶而为,或是辗转反侧,或是求而得之,或是求之不得。待到过尽千帆,蓦然回首才发现,最复杂的事,往往是由最朴素的道理所主载,唯四字尔随心而为。
只是燕鸿现在还没有想通。
其来
女人终是容易心动的,有时只是一个眼神,有时只是一个侧影,有时是一场风花雪月,有时只是一场梦。
而她只是因为一个澡池子。这是什么世道啊!
逃避了一个早上,把东方萌丢在一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起床了没有。早上老夫人问起,她搪塞着说他还在睡,请安回来后又很孬地不敢进房。明知道他现在什么也不懂,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平日里调戏归调戏,她却从来没有任何绮心。如今一举一动都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哪一天把他扑倒在床上自己都不会奇怪的!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还不如去死!那感觉,跟猥亵幼童还有啥区别!虽然他的身体并不如他的心智一般幼稚。
揉头低吟,为女滛贼的黯淡未来而忧郁。
“小姐,您心情不好也别拿头发出气啊,人家帮您梳了一早上啊。”妙人冷不丁瞅了过来,发现自家小姐这一眨眼功夫就变身疯婆子了,瞬间化身小爆竹,直冲过去挽救。真是,思春就思春嘛,干吗祸害她的劳动成果!
“妙人,我是不是很色啊?”燕鸿总算逮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苦着张脸睁着双湿漉漉的眼问道,渴望得到否定的答案,以自欺欺人。
妙人语结。她家小姐这又唱得是哪一出儿啊?总觉得小姐自打昨天下午就怪怪的,现在怪异指数更是直线飚升,简直可以争选“夷陵八怪”之首了!
燕鸿见妙人默认了,当下心如死灰。完了,连妙人都这么认为,她不要活了。
正在这时,暖月气呼呼地从二门跨进来,连礼也忘记行了,直直冲着燕鸿愤声道:“三少奶奶,如果您无意照顾三少爷,自有奴婢们代劳,也请您早日知会一声,省得耽误您自己的事儿!”说完定睛一看燕鸿的雀巢造型,鼻子里哼地一声,眼露不屑。她早看出来了,这位少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果然,这才几个月,就不把三少爷当回事了。小门小第出来的,就是上不了抬面,无知村妇都知道把自己收拾干净,她倒是心宽,什么形象也不计较!
燕鸿经暖月这么一咋呼,原先的愁绪瞬间烟消云散。只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伊人的直脾气就发作了,上前几步噼哩啪啦就爆发了:“你是什么身份敢对着三少奶奶大呼小叫?见着主子一不行礼二不问安上来就嚷,你是山野泼妇还是无知村姑啊!”早看这丫头不顺眼了,平平是当丫头的,她横什么横?明明是个下人,愣充出一副主子样儿。矫情!做作!
暖月经伊人这么一顿抢白,顿时气得口齿不清,身子发抖,一手颤颤地指着伊人,一手抚着胸口尖声怒道:“你,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说我?”
伊人可是一点也不怵她,好整以暇地用手扇扇风,闲闲笑着讥讽道:“我哪里敢跟你比啊,我这么知分寸懂进退的人,肯定不能跟那些不是东西胜似东西的比啰。”论耍嘴皮子功夫,她伊人可是吵遍天下无敌手的,至少除了惜败于佳人,可是从未有过敌手的。再说她可不怕,是暖月先不敬主子在先,她忠心护主有啥可怕的。就算一状告到公爷夫人那里,她也是有理说得过去的!
燕鸿正准备开口叫停,却在看清暖月眼底的东西时将到嘴的话语吞了进去。那不是一个丫头看主子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的轻视鄙夷以及愤恨,都让她心里冒出丝丝凉气。她一早料到了暖月对她没有好感,却不曾知道她做了什么让其对她不善到了如此地步。她虽然不喜计较,但也不是绵软得任人搓任人辱的性子,别人打了她的左脸,她断不会再将右脸伸出去让人糟贱。而暖月此番,显然是故意找碴儿来了。
淡淡地瞟了佳人一眼,佳人循意上前来帮她修整头发,对于一旁的战争完全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她可是对伊人有十足的信心。
暖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声音都气得发颤:“你,你竟然敢骂我不是个东西?你,你这个贱人……”
燕鸿双眼一眯,眼底冷意一闪而逝。不管是现世还是今生,她最为反感这两个字。人虽不是生而平等,却也不应该互相折辱。伊人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小姐不高兴了,于是嘴上更不饶人:“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一天吃八餐,一餐吃八碗,一碗盛八两,就这三个八还是保守估计,说你是某种动物还真是污辱了那动物的食量,人家比起你来真真是不知矜持含蓄了多少了。你可千万别就这么气晕过去啊,不然我会觉得得胜有点儿太容易未免会被人说胜之不武啊……”
话还没说完,暖月就气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袭人伸手戳了戳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子,抬头简洁汇报:“晕了。”
伊人拍拍手,轻哼一声,对暖月倒在地上的身影理都不理,直接走过去帮着佳人整理好自家小姐的头发,得意洋洋地说:“就这么点段数,还来挑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好了,你也别得意,一会儿事情捅到老夫人那儿可有得你受。”妙人走过来皱眉轻斥道。伊人就是脾气太冲了,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再不改改,终有一日是要惹祸的。
“怕什么,是她先来挑事儿的。”伊人不以为忤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为毛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燕鸿皱眉想了想,终是站起来往卧房中走行去,准是东方萌出事了,不然依暖月的性子也不会直接骂上门来。她向来是护东方萌跟护眼珠子似的。
临出门时,对跟在后面的伊人淡淡说了一句:“去叫人把暖月抬起来,送回她房里。今儿这事暂不罚你,以后切忌如此轻易被人挑拨。”
伊人撅了撅嘴,虽不情愿却仍是出门叫了小厮来把暖月送了回去。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燕鸿一定不会选择早上不顾东方萌径自逃离而去。只是世上断无后悔药可循,发生过的事也不可能如船过水无痕。
东方萌不在床上,他浑身湿淋淋地蹲在绣屏后面,衣服胡乱穿着,不似平日那般穿得整整齐齐,双手抱膝,微微垂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前方的地面,好像在盯着某个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入眼,表情保持在一个僵化的状态,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很有些恐怖。
佳人几人心里开始长草,忐忑不安地看了燕鸿一眼,开始为自家小姐担忧。公爷夫人纵是宠小姐,但再宠也不会越过自己的儿子去。三少爷好不容易好转了起来,现下又变得幽闭,虽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但难保公爷夫人不会怪罪。再加上暖月刚刚那一闹,这局面甚是不利于小姐啊。
燕鸿却来不及想担心这些,她怔怔地看着东方萌摆出的这副拒绝外界的姿态,心里满是沉痛。明明知道他的情况还不稳定,明明知道他的敏感脆弱,明明知道他对她的依赖,她却还在那里矫揉地使小性子,为了自己的一点小想法而弃他于不顾。
燕鸿只觉满嘴都是苦味,心头也像被蚂蚁咬了一口,细细地疼痛起来。她轻轻挥手让几个丫头先出去,自己缓缓蹲下身,慢慢用手接近他的身体,轻轻覆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的身体短暂一抽,紧绷了起来,像是拒绝她的碰触。她固执地将手放在那里,轻柔出声:“萌萌,怎么啦?”
他不理她,整个人一动不动。燕鸿直觉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直奔眼底,喉中有一股闷气想要宣泄,却又不得其门而出,憋得心越来越痛。
但她还是稳住了自己。如今这样更不能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打开他的心房。
“萌萌,我是鸿鸿,你不认识我了么?”
他还是不肯回应她。
燕鸿并不气馁,将手移到他肩膀上,用尽抓住却又尽量不弄痛他,想要让他抬头看着她。“萌萌,萌萌。”她一遍一遍地喊着。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功夫,萌儿又变成这样?”老夫人急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鸿却顾不上她,仍是固执地叫着他的名字。
“老夫人,请恕婢子无礼,眼下少奶奶分不得心,为了三少爷好,咱们还是先在外面等候消息为好。”佳人上前劝道。
一直未发一语,脸色却十分难看的公爷冷眼瞟了佳人一眼,却心知她说的有理,终是轻叹一声,扶着老妇人出了房门。
“萌萌,鸿鸿在这儿,鸿鸿想跟萌萌一起画画儿,一起喝果汁……”
“萌萌,鸿鸿做了油焖大虾,还有蜜汁鸡翅,想跟萌萌一起吃哦……”
“萌萌,鸿鸿在这里,看看鸿鸿好不好?”
声音渐趋哽咽,眼泪终是滑落。她仗着自己前世精神病理学的基础,仗着他对自己的不同,以为自己很专业很尽责,却仍是做了错事,伤了他的心。
眼泪滴到他的手背上,他似是有些触动,喉间发出沉闷的气声,终于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委屈
“萌萌,萌萌……”最开始,这只是一个名字,而现在,这是一张药方,治疗她的自大,治疗他的心伤。
东方萌仿佛听不见,仍是不肯理燕鸿。她瘫软地跪坐在他身前,有些疲惫地垂下头。却又不想这样前功尽弃,他刚刚确实是有反应的。拿起他的右手,放到自己腮边轻轻滑动,未干的泪水沾湿了他的手指,他的长睫微微颤动。
她赶紧松开他的手,双手向前将他的脸捧起来,把自己的脸送到他面前,急切地说道:“萌萌,鸿鸿在这里。”
他的头虽然抬起,视线却并不看向她,直到她又说了三四遍,才终于迟疑地将目光移向她的方向,眼神游离了一小会,慢慢定格在她的脸上。
燕鸿破泣为笑,用手指轻柔地刮了刮他的脸,他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仿佛接受了眼前所见,双手猛然伸向前扣在她的双臂上,用力往前一拉,将她带进了他的怀中。
“萌萌,鸿鸿在这里呢,在萌萌身边,不怕不怕,没事的没事的。”满含着十足的懊悔,声音也有些颤抖。她抬起脸,找到他的眼睛,专注而温柔地看着他,给予无言的安抚。
他的眼中开始起雾,整个人无法抑止般开始抖动,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嘴巴张张合合,嘴唇抽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没事没事,来,鸿鸿在这里呢,鸿鸿帮萌萌把衣服换上,湿衣服穿着会不舒服。来,萌萌起来。”燕鸿试着想抱他起来,他却又开始回避她的目光,身子也使劲缩着,不肯起身。
“萌萌,起来啊。”燕鸿的声音稍稍提高,他扣在她手臂上的双手马上松了劲,却是一低头,扑入了她的怀中,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也转而搂向她的脖子。
燕鸿心中酸痛,眼眶又是一热。吸吸鼻子,她双手环向他的后背,轻轻拍着:“没事了没事了,鸿鸿会陪着萌萌,再不离开了。”
用尽最温柔的语调,终于安抚住他的情绪,哄了他起身,换了干爽的衣衫。他看起累坏了,嘴唇总是抽抽,眼中也不太有神彩。她也累坏了,体力耗尽,心力更是大损。
坐在床边,为他盖好被子,左手被他紧紧抱在心口,右手轻轻在被面上拍打,以期让他更快入睡。他眼睛闭了又睁开,间或看她一眼,看她仍笑意妍妍在他面前,好像放心似的闭上,过一会儿又睁开。如此反复许久他才终于睡着,让她又是辛酸又是甜蜜,竟又是想落泪。
公爷夫妇走了进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燕鸿,暖月在他们身后,带着得意又解气的笑。燕鸿看也不看暖月一眼,她的手捏在东方萌手中,不好起身,只好抱歉地对公爷夫妇勉强一笑,轻声道:“媳妇不好起身,对公公婆婆无礼了,请二老见谅。”
老俩口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暗叹了口气,又见她神色疲惫不堪,终是不忍,便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也累着了,还是先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晚间再说吧。”说罢二人怜爱地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东方萌,便相携离去了。
暖月不忿地瞪了燕鸿一眼,转身跟着走了。
燕鸿看着东方萌归于平静的睡颜,脑中思绪翻滚,许多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前世的,今生的,现实的,梦幻的,一张张面孔,一幕幕场景,一会儿是男友为出国决绝而去的背影,一会儿是娘亲抑郁而终的画面,一会儿是东方萌惶恐委屈的面容,不停地在脑海中杂乱无章地闪来闪去,然而身体的疲累却让她无法再撑下去,终是半趴在床沿睡着了。
燕鸿这一觉就睡到暮色渐临,醒过来时颈椎阵阵酸疼,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待得眼睛完全睁开,就看见一双黑曜般的眼珠死死地盯住自己,不肯错开半分。
他醒了多久了?看他眼中还有着淡淡的委屈与害怕,燕鸿心中一揪,面上却温柔一笑,伸出手指轻轻捏捏他的脸。这是每天早上起床必做的动作,现在虽是夜晚,但这是她今天早上欠他的,得补上。
果然这样做了之后就见他神情有了些许的松动,不过却仍是固执地抱着她的一只手臂。燕鸿这才注意到他的姿势有些奇怪,像一只小狼犬一样匍匐在床头,双手牢牢抱着她的手,双目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心中纵然还有些酸涩,见了他这般可爱的样子,她突然就很想摸摸他的头,道一声:“真乖。”
也不知道他维持这副小狼犬的动作多久了。是想守着自己,害怕自己不见了?燕鸿心中轻叹,知道自己再也越不过他设置的樊篱,怕是不得不沦陷了。虽对前路没有太多信心,既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便就此伴在他身边吧。
总归也是嫁了他。
想到此,心中却添了些轻松,突然对自己昨日至今的纠结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她一惯的做法是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再想,不知道之前是犯了什么傻,这般虐待自己。有些事情,自己在陷入其中的时候看不清,那便顺其自然吧。
动了动身子,却引起他的警觉,小狼犬两只前爪又往前伸了些许,竟将她半边肩膀扒拉到了自己的看守范围。
她轻笑出声,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额头顶了顶他的腮,脸上笑意不曾淡去。他似是有些不解她的转变,歪头注视了半晌,差点把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大概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他做出一个很扭曲的表情,但燕鸿却能准确在领会其中的含义。他身子酸了。
于是笑着扯了他坐起来,他看着她,咧嘴学她做出笑的表情,却因为做得不像而显得有些奇怪,于是又逗得她大笑出声。他许是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也不觉得惊慌,只是专心地看着她,细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腕上爬来爬去。
“小姐?”妙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概听到了动静,过来询问。
“妙人,我没事,你去禀告公爷夫人,我和三少爷洗漱后便过去了。”燕鸿用闲着的那只手为东方萌整了整睡皱的衣服,抽空冲门外的妙人回了话。
妙人应了一声便去回话了,燕鸿也带着东方萌起身修整了一番,一边给东方萌穿鞋,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回复白日里发生的事。
待到了正房前厅见到公爷夫妇,燕鸿不由分说就跪了下来,说道:“媳妇服侍相公不周,请公公婆婆责罚。”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她做错了事,先认错总比事后招供要强。
老公爷和夫人脸上本来还有些不豫,但见到东方萌好好的和燕鸿一起进来,心中的气就消了一大半,这会儿又见燕鸿主动认错,几乎当场就原谅了她,毕竟萌儿的病症确是容易反复,说来也怪不得她。
暖月一见公爷夫妇的神色就知道他们要消气了,连忙赶在公爷发话前说了一句: “三少爷看起来还是不大好呢。”
老公爷本来准备叫燕鸿起来,一听暖月这话连忙去注意自己的儿子,顾不得燕鸿还跪在地上,两步冲上前去围着东方萌上看下看,仔细地检察了一番,紧张地问道:“萌儿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啊,来让爹娘好好看看。”
东方萌下意识地往燕鸿处缩了缩,本来一进门见燕鸿往地上跪,他也要跟着跪下去,是燕鸿一手用力捏了他的手,不让他跪下。他这会儿见燕鸿仍是没有起来,面上便带了不解的神情,不顾公爷的询问,蹲了下来,用两手把燕鸿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眼睛里写满了疑问。燕鸿冲他摇了摇头,暗暗又捏了捏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老夫人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不由带了一丝笑意,轻咳了一声,燕鸿急忙又正色对着老夫人。老公爷听得老伴儿的提示,便也不再执着于要检查儿子的身体,背着手坐回主位,淡淡说道:“起来吧,鸿儿。”
“谢爹娘宽宏大量。”燕鸿岂是不明白起身就代表自己没什么大事儿了,顶多被说几句,便不再多说就站了起来。她可没有爱下跪的毛病。
“坐吧。”老公爷指了指下位的椅子,示意燕鸿坐过去,燕鸿也不推辞,便拉着东方萌走了过去坐下。东方萌的位子与她的位子之间隔了个小茶几,东方萌对于这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很有些不满,皱着眉着盯了它好久,又抓了燕鸿的手一起搁到上面,这才肯坐下。
“鸿儿嫁过来也有近三个月了吧?”老公爷却像是忘记了之前的疑问,也没有如燕鸿预料的那般训斥她一番,只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个意外的问题。
“是,儿媳自六月十八嫁入公府,迄今已有三个月又八天。”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昨天还听着五朵金花在那儿感叹,说是再过三天就嫁过来百日了,还嚷着要做些吃食庆祝庆祝。熟料今天东方萌就发作了。
“自鸿儿嫁入公府,老夫和夫人便将萌儿托付于你,当了甩手掌柜,对此,鸿儿可有怨言?”老公爷冷不丁地转了话头儿。
“儿媳从未有怨。”燕鸿心下凛了凛,平静地回答道。
“鸿儿是一个端庄秀丽、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嫁给萌儿这样的丈夫,委屈你啦。”老夫人以退为进地开炮。
“相公生性单纯善良,对儿媳体贴入微,儿媳并不觉得委屈。”
“老夫相信你的话。鸿儿愿意嫁给萌儿,并在知晓萌儿的情形后仍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于他,自是足以说明鸿儿的品性。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老夫,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婆
燕鸿凭直觉断定公爷如此询问,定是不信暖月一面之词,想听听她的解释。然而她的确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东方萌的情绪失控,公爷夫人即使责罚她,她也没什么可说。
“是儿媳的失误,让相公受委屈了,也让爹娘担心了,对不起。”其实关于早上的事情,燕鸿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因为自己一时脑筋短路钻牛角尖所以把他们儿子丢到一边引起他情绪失控吧?所以她说完这话也不为自己辩解,场面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少爷岂止委屈啊,奴婢看到的可不止这样。奴婢进门只见地上全都是水,脸盆也掉在地上,少爷衣服都湿透了,一脸害怕地缩在床角,像是,像是被人虐待了似的!奴婢当时看了都心疼死了,少爷何时被人如此错待过啊?!”暖月竹筒倒豆子一般打破了沉默,言语中对燕鸿的不满任谁都能闻出味儿来。
伊人闻言狠狠地剜了暖月一眼,早知道这死丫头不安好心,那会儿没把她气死真是失策啊失策。
燕鸿睫毛颤了颤,仍是垂头不发一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悔恨得不行。东方萌已经学会了自己洗脸,但他却很喜欢让她给他洗,每天早上都乖乖地拉着她坐到洗脸架旁,仰着脸等洗完之后,他便起身按着她坐下来,学着她的样子也给她洗,是他很喜欢的活动。今天早上她没种地落跑了,他没见到她,一切程序都乱了套,这才会情绪失控吧,都怪她。
心里正忏悔着,偏偏东方萌在一旁只顾着玩燕鸿的手指头,严重破坏了燕鸿楚楚的小白兔气质。
老公爷听了脸色不变,淡淡地说道: “因为萌儿自身的关系,我们之前并未想过给他娶妻,一方面是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另一方面,也怕萌儿被嫌弃,被错待。后来经弘一大师一番指点,我们的想法也有所转变。他虽然有两个哥哥,但毕竟以后也要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小家要顾着,对萌儿怕是有些方面也顾不到。所以,我们给萌儿娶妻的原意,只是想着待我们去了以后,有一个能照顾萌儿的人。等萌儿老了以后,身边儿也能有个伴儿,这样我们就满足了。”
“老夫和夫人选了很多人家,均是品性容貌不错的姑娘。鸿儿你的才貌均非上上之选,老夫这么说,你可能心里会不痛快,我们身为萌儿的父母,许是自私了些,但天下又有几个父母不为儿女打算的?萌儿纵然有这样的不足,但我们还是想为他挑个最好的伴侣。但如弘一大师所说,最好的,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而你自入府以来的表现,让我们很是庆幸,我们确实没有挑错媳妇儿。”
老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老公爷的话头道:“鸿儿啊,娘也知道,以萌儿的情形,娶了你是委屈你了。所以娘也从未像其他婆婆那样苛求于你,你的机灵乖巧,你对萌儿细致入微的照顾,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说心里话,看着萌儿一天天好转,变得有人味儿,娘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娘也相信,你会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好萌儿。所以今天早上的事儿,爹娘相信只是一个意外。好啦,公爷,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萌儿现下看来也没什么大事了,只要他们夫妻相亲相爱,咱们也就放心便是。”
一番话说得燕鸿心里又是发虚又是愧疚,其实就算罚她也是应该的,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她反而越发觉得对不起国公府的厚待。
她敛了敛神,越发恭敬道:“儿媳尽尊爹娘教诲。”
暖月听老夫人就这样放过燕鸿了,嘴角抖了半天,终于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在她看来,起码得罚罚跪什么的,却是训都没训上几句。少爷的委屈真是白受了!
老公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伸手挥了挥,让丫头们全部退下,待到厅里只剩下这四个人的一家子,他便直盯着燕鸿的眼睛,问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鸿儿可愿意与萌儿圆房?”
燕鸿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竟是这样一句话,顿时愣在了当场。
神智被老公爷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囧到异世界去游荡了好几圈才回来,燕鸿眨巴眨巴眼睛,舔了舔唇,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却不可抑止地翻起了红浪。
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圆房?天哪,东方萌他会吗?
接下来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片如玉的美背和洁白的胸膛,脸上只觉越来越热,心跳也越来越快,就连此刻与东方萌相连的手,也觉得发烫地想缩回来,却在见了他不悦的表情后又挪回原处,心也渐渐地冷了下来。
人总惯于自欺欺人,公公婆婆权势再大,也不过是一对疼爱儿子的父母,而她不过一个平凡女子。她甚至不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师,当年的硕士论文都没有通过,没有拿到学位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员。但就算她成功地当上了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她也不认为现在的情况适合,咳,圆房。此刻的东方萌不懂情不识爱,他甚至没有基本的生活常识,他有的,只是对她的依赖罢了,像是雏鸟依赖着母鸟,熊宝宝依恋着母熊(= =这什么比喻……),他还远远不能承担起作为丈夫的责任。
即使她对他也有了依恋,但她还没有做好把自己交给他的准备,而他,毕竟什么也不懂啊……
她的能力有限,总有一些事情,是她无能为力的。难道让她霸女硬上弓?且不说她做不做得出来,单单东方萌现如今的情况,他的情绪绝对无法负担!
然而面对着爱子心切的公公婆婆,这样的担忧,她是说不出口的。因为她清楚的明白,他们想要她和东方萌圆房,只是由今天这事儿延伸出来的对她的不信任,害怕她不能善待他们的儿子,不能陪他到老。而按照他们的想法,一旦她与东方萌成为真正的事实上的夫妻,她也就会死心塌地了。
唉,这是时代的沟壑,她无法填平。
似是看清了她脸上的顾虑,老公爷与老夫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失望。原以为,她待萌儿终是不同的,却没想到……
燕鸿一抬眼就知道他们误会了,心下有些微微发苦,却头一次恨起自己不够能言善辩。
她喜欢东方萌,也许慢慢的,会越来越喜欢,有一天,这种喜欢会变成爱,但他呢?他也许会喜欢她,喜欢她的陪伴,但他会爱她吗?
这样的心结,可有一人懂?
“爹,娘,鸿儿非是不愿,只是相公他现在……鸿儿怕会影响他的情绪,于他的病情不利……”燕鸿干巴巴地解释道。
唉,让她怎么跟这些古人解释孤独症,自闭症,心理疾病……头疼。
公爷夫妇听了她结结巴巴的话,竟突然理解了她未尽的意思,心头也宽慰了起来。老公爷摆摆手道:“爹明白你的意思。爹娘也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圆房,只是想着,你和萌儿终究是夫妻,是夫妻,咳,总是要圆房的。当然萌儿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清楚,所以还需要鸿儿你精心照顾,再尽些力,让他……咳,早日通晓人事。”说完,公爷老脸有些发红,尴尬地瞪了老夫人一眼,意为:如此羞耻之事,怎能让他这个当公公地跟儿媳妇说?!
老夫人轻飘飘地回了一眼:她这个当婆婆的难道就能不顾脸面?!
燕鸿没见到老俩口的眉来眼去,她心里还乱着,又囧又无力。
东方萌此时却站了起来,拉着燕鸿的手想扯她起来,燕鸿一个不察,整个人往前扑去,像是要摔倒。东方萌吓了一跳,眼中泄露出惊慌,人却无措地站在一旁,像是要哭出来。好在燕鸿反应过来稳住了身子,赶紧回过身来抱住他轻轻抚慰,他盯着她看了半天,眼中渐渐平静,躬下身来将脸贴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燕鸿纵是脸皮再厚,私下亲热是一回事,当着公婆亲热又是另一回事,脸上就有些红云爬上来。东方萌看得有趣,直盯着不肯移开视线,一时倒是又忘了拉她起来是要干什么。
老俩口见二人如此亲密,心头就算还有些不放心,此刻也放了下来,老夫人笑道:“萌儿该是饿了,让丫头们把菜都摆上,去偏厅吃饭吧。”
燕鸿这才想到已是到了平日的饭点,东方萌和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经老夫人提醒,才觉得饿得不行。东方萌对于时间很是敏锐,过了这个点儿再吃东西,他就会不高兴,吃饭也不肯好好配合。
于是赶紧拉了他跟着公婆吃饭去了。吃饭时燕鸿见有东方萌喜欢吃的兔肉,便挟了几筷子到他碗里。没想到他有模有样地学着也夹了一筷子作为回礼。老公爷夫妇二人见状,也想享受如此待遇,于是一前一后各给他又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也得到了相同的回报,乐得合不拢嘴。之前弥漫在公府的些许不愉,终是消散得一干二净。
郊游
又将养了一阵子,东方萌才堪堪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稍稍活泼了一些。只是黏燕鸿黏得更紧,甚至连洗澡也主动拉着燕鸿一起,惹得燕鸿很是郁结了一番,去吧,又怕自己再度色魂附体,鼻血不够喷,不去吧,一想着那白花花的胸膛啊……咳,她也就半推半就地去了,还不忘带了个脸盆儿。(= =不知道脸盆儿的妙用么?装鼻血啊……)
结果忍鼻血忍得鼻子快爆掉!她真怕自己哪一天控制不住把东方萌给扑倒了……转念到此,又想起公婆布置下来的艰巨任务,顿觉头大如斗。她倒没啥,好歹也是那个时代过来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可对东方萌那小呆子来说,这猪跑……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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