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96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好半晌,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忘了恭喜二哥,要纳妾了。”锦甯见他赞同,才笑眯眯的道,全然不见方才那般严肃的模样,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等小二嫂过了门,哥哥要早些给我添个侄儿才是。”
“你这丫头,未免管的太宽。”锦奇脸皮抽动,忍不住伸手戳了她的脑门一下。
锦甯瞪大无辜的水眸:“二哥你欺负我”
“臭丫头,别当你嫁了人,就有了靠山”锦奇得意的道:“世子可也得喊我一声小舅子”
那得瑟的模样,与锦甯得意时,竟是如出一辙。
“切,阿常才不会怕你。”锦甯白了他一眼。
“……”好吧,对阿常,蓝锦奇还是有些畏惧的。或许是小时候被教训的记忆太深刻,他着实有些后怕。
兄妹两个闹了一会,锦奇才送她出了院子。
“二哥,你要幸福哦”
“好,你也一样。”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还是一样的好。
锦甯温柔一笑,转身离去。
高大的青年,倚在院门旁,笑着看她越走越远,渐渐收敛。。。
399做衣裳
四月底,梁微绮顺利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小家伙生下来就极健康,又是爱笑不爱哭的性子,让一家人都喜欢的不行。||乳|名取了叫做康康,锦华希望他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一家人便都康康康康的叫上了,看来都很满意。
都说康康出生的时辰好,是个会挑时候的。四月正是春暖花开时,天气温暖不潮湿,小孩子不容易生病,长到满月里,果然就成了个团团一般讨喜的胖娃娃,一点小毛小病都不曾生过。
只是从康康满月之后,陈氏便一直提不起兴致来。除了偶尔逗逗猫狗,就是拉着锦甯一坐一个下午。蓝锦甯明白她的心事,心中无奈之余,也只能静静的陪着。
或许是她这份体贴的心意,倒让陈氏慢慢多了笑容。
没孙子抱虽然让她颇为遗憾,但儿子媳妇和和美美的,也是一桩幸事。
她这一生,浓爱过怨恨过,而唯一愧对的便是自己的儿子。想想当年那些人难听的流言,现在反倒不那么在意了。或许是在潜意识里,也发觉了自己那般执拗的行为当真任性的可以。如果当初能听爹娘的话,离那个人远一些,又或者不曾奢望过他给的所谓爱情,如今,也不至于走到这般境地。
所以看到阿常和锦甯相处,靖王妃不会再埋怨儿子不听话媳妇不顺心,仿佛自己拥有缺憾的爱情在他们身上补足了似的,瞧着他们的目光,总是柔软温和。
“娘,这块青花布颜色好,给您做件长裙可好?”锦甯挑出一块蓝染的碎青花布来,笑着指给靖王妃看:“这质地细腻,颜色又好,很衬您呢”
自打和陈氏融洽了,锦甯便改口不叫“母妃”了,当着陈氏,直说听着生疏,左右也是阿常的娘亲,这么叫自然没什么使不得的。只不过若是有外人在场,还是会规规矩矩的叫,免得落人口舌。不过靖王妃倒是极喜欢听她这么叫自个,仿佛多了个女儿似的。
陈氏依言看了看,眉眼稍弯,眼角堆出细细的纹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穿这样花哨的颜色怎么行,还是那块吧”手一伸,指向一块靛青色浓墨的布料。
“娘你还年轻着呢”锦甯笑起来:“那靛青色的给我奶奶穿倒是合适。”
陈氏白了她一眼:“随你吧,做了不合适,我可是不穿的。”
“成,我亲手给您做,您可得赏脸偶尔穿穿。”锦甯笑道。
所谓的亲手,倒真是亲自动手做的。她虽然做的不多,可阿常还有自己的里衣都是她亲自裁剪缝制的。再加上一手苏绣,做些家常的袍服也很合适。至于正装,她都是推给绣娘做。她并不需要替自己博个贤惠能干的名声,做正装又极费工夫,自然能躲就躲了。
陈氏那儿也有几件她亲手做的衣裳,很是得她喜欢。听她说要自个动手做,便不禁心动了起来:“你是个手巧的,做的衣裳倒是一向合我的眼,既如此,到时候拿来了,就勉强穿穿吧”
闻言,陈氏身边的大丫鬟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的陈氏不悦的瞪了她几眼。
“王妃娘娘真是口不对心呢,明明极喜欢,偏要说是勉强。”大丫鬟却是不怵她的,笑眯眯的说道。她娘是陈氏身旁的老嬷嬷了,陈氏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要说贴心,她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丫鬟。
“烟云这丫头真是给我宠坏了。”陈氏似真似假的拍了她一下,烟云忙笑着假装认错。只是通不过是说笑罢了,锦甯也当没瞧见似的。
“娘,您这里选好了,我就让他们送回韩姨那边去了。”锦甯道。
“选好了,就这些吧。”陈氏将之前自个挑的和锦甯挑的让烟云拢到一边,又拿了匹银红色的道:“这匹给你留着做衣裳,你年纪又不大,生的如此面嫩,却总是穿这些素净的衣裳。听我的,这回做几件红裳。”
锦甯看了她手中的衣料一眼,红的很正,又带着淡淡的银丝,阳光下看着十分流光溢彩。她笑了笑,只得应承道:“是”
以她的个性,是不适合这类鲜红的颜色的,也就是银红还能将就穿上身。或许是因为梦中彼岸花那血一般的颜色,不知为何不讨她的厌,便有如这银红色一般能轻易接受。
“王妃娘娘,世子妃穿这个湖蓝的肯定好看。”烟云凑趣的拿起另一匹笑道。
陈氏皱了皱眉:“她那色的衣裳够多的了,还是算了吧”
烟云一怔,却是落了个没趣,只得退到一边。看靖王妃与世子妃两人说说笑笑的,就让人拿走了衣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只是到底还是没开口。
“烟云,你陪你母亲去库房找找,寻了往年的宫缎来,给世子妃瞅瞅能做什么衣裳。”陈氏冲丫鬟摆了摆手,道。
烟云讶异的看了靖王妃一眼,才与母亲恭敬的退下了。
“你这丫头,怎么能再王妃娘娘面前那般说话。”才出了门,烟云的母亲便教训起女儿来,她娘家是陈氏的家生子,也是姓陈,平日里都唤作陈嬷嬷。
烟云不在意的道:“娘,我这不是看世子妃喜欢吗?”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陈嬷嬷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不过我劝你,还是歇了心思的好。世子哪里是你能攀的上的,这几年了连个通房都没有,你还看不明白?”
烟云小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娘,您又胡说了,我不就是说说衣料么”
“我知道王妃平日里宠着你,那也是看在你从小在她身边伺候的份上。以往的时候,王妃对这些不在意,就是赏你一匹又如何?你是得力的丫鬟,穿的好也是应该的。可你万不该在世子妃面前这般说啊这衣料是侧妃娘娘送来给王妃娘娘和世子妃选的,你又在肖想什么?”做母亲的还能不了解女儿,饶是她嘴硬,陈嬷嬷心里却是明白的很。
“我……我就是喜欢那颜色,才说说罢了,再说了,世子妃平日里是喜欢的。”烟云道。
“世子妃喜欢什么,娘娘能不知道,要你多嘴?”陈嬷嬷见女儿有些冥顽不灵,神色间便严厉起来:“你当娘娘为何让我陪着你来取宫缎,就是想叫我说说你”
烟云顿时大惊失色的道:“王妃娘娘她……”
“王妃娘娘还是看你好的,你莫要辜负了她才是。”陈嬷嬷心疼的瞅了女儿一眼:“等明年,你年纪也够了,我到娘娘面前求个恩典吧世子爷身旁的文墨不错,就他吧”
“可……可文墨喜欢的是世子妃身边的如画啊”烟云不情愿的道。文墨喜欢如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王府了。当然,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如今如画正受王妃器重,谁不是恭恭敬敬的对她?要说起来,文墨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她总是有些不甘心。“女儿……女儿不想嫁个心里有别人的人。”
“那有什么,你爹当初还有相好的姑娘呢,还不是娶了我过一辈子?如画已经嫁人了,你又怕个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陈嬷嬷深深的瞅了女儿一眼,道。
“娘……”烟云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快点搬东西,别让娘娘久等。”陈嬷嬷却不想再谈,只是道。
那厢,锦甯只当没看出来什么异样,陪着靖王妃说笑。
陈氏瞅着她,当真面上是半点心思也无,也不晓得是该说她通透,还是该说她内敛。终究还是自个忍不住道:“你别把烟云那孩子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被我宠坏了,有些不知分寸,人还是个好的。”
锦甯扬唇笑了起来:“娘,你别担心。这是您疼我呢,我哪里会放在心上?”
陈氏叹气道:“我当真是前辈子欠了你的。”
锦甯挑挑眉头:“我母亲说,儿女都是爹娘前世的债,莫非我这做媳妇的,也算是半个债主?”
陈氏被她逗乐了,哈哈笑起来:“成了,我的小债主,肚子饿了么,叫人拿些点心来垫垫。”
倒还真是有些饿了,锦甯摸了摸肚子,一副赞同的模样,惹得陈氏又是轻笑几声。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常刚进门,就听见自家母妃和娘子开怀的笑声,不禁问道。
“祥儿今儿怎么这么早?”靖王妃一愣,才发现是儿子回来了,不禁道。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衙门里才是。
“今儿六皇子来兵部了,我看没我什么事儿了,就先回来了。”阿常笑道:“娘不高兴我回来早些?”
“怎么会?”陈氏嗔了他一眼,又对他招了招手:“快来看看我和你媳妇选的料子,这个藏青的给你父王做件长衫,这个白得给你。”
“儿子喜欢黑的。”阿常老实道。
“谁没事成日穿身黑乎乎的?”陈氏拍了他一记:“你媳妇说了,你穿白得好看。”
阿常顿时笑了笑。。
400时光
就像是寻常的一家人一样。
母慈子孝,媳妇又贴心,当真是再完满不过了。
烟云和陈嬷嬷捧着缎子步入的一瞬间,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陈嬷嬷心道,若这三个人只是普通人就好了,竟是没算上靖王爷。
做女儿的酸溜溜的想,也不知道是要做给谁看。
陈氏发了话,锦甯便挑了几匹顺眼的。宫缎并不比方才的布匹好多少,只是一般人穿不得,又或许是得了母亲的教训,心里正惴惴不安。因此这回,烟云很懂事的没有再插话。
“这么多,母妃是准备让你做几年的衣裳么?”回房的路上,阿常拐了眼丫鬟们手上捧的。那真是好多,若锦甯一个人穿,穿上三五十年都有剩余。
锦甯轻笑,又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
陈氏远比他们想的要敏锐的多,可这一次,她似乎打算袖手旁观。
即便舍不得,也希望儿子过的自在些,他在这儿,已经受够了束缚。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么?”阿常问道,英俊的眉眼里,带着情意。
“没有,”她摇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皇上最近待他很好。”
她口中的他,是六皇子,梁乐桓。
“是很好,”阿常赞同的点头,又说因由:“毕竟他解决了一桩烦,还捞了不少好处。”
“兵部的事,你以后都不管了么?”
“嗯。”大概还送了好大一口气吧?兵部的事宜,严格来说,他几乎从未碰触过。即便在六皇子被冷淡的那段时间,他是明面上的一把手,却从未真正的经手过什么。
“既然手下能做,为什么还要我来做?”阿常是这么振振有词的对皇上说的:“我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儿子,而且也打算像父王那样生活。”
宸帝气的不善,却拿他无可奈何。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般,不再逼迫他处理那些繁杂的事物,因此阿常虽然每天都应卯,实际上却是在那儿打瞌睡。
他能这么想,也是一件好事。宸帝在心里这么劝慰自己。
锦甯沉默不语。
阿常为什么要来?一开始,她认为是阎罗不放心自己,所以派白无常来盯梢。可她始终记得那天,陆判告诉她,阿常也来了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里面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而直到现在,她也不曾弄明白。
叫人觉得挫败。
阿常做的事,似乎多半只与她有关。
她想要有自己的班底,老爷子找来了人却撒手不管,阿常义无反顾的接了过去。她从来不知道他何时有了人手,在那么小的年纪,将一大批年幼的孩子藏的严严实实,还将他们教的忠心可靠,并且十分能干。
她说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他便开始慢慢的铺路。
时至如今,有一部分人已经做了商人、伙计、大夫、掌柜之类的活计,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而有一小部分人,却进入了官场。她甚至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只明白,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安静的活着。并在她需要的时候,悄悄出现。
还有剩下的人,依然栖息在黑暗之中,他们或许也憧憬阳光下的生活,却毫无怨言的隐藏。
她说要走走,于是去了雁乐城。那个富饶繁华的地方,有着与京畿不同的氛围。然而好像只是才刚刚与他告别,他又像影子一样悄悄出现,没有一丝预兆。
她不喜欢武郡侯府,那里有她不能当成亲人的人,她没有办法像维护二房那样维护其他人,可是有时候,并不是想撇开就能撇开的,她不厌其烦,却又丢不开手。
只是在他面前抱怨过几句,甚至,那轻慢的话语,更像诉说。然而没几日,老爷子就要带着二房分府单过,蓝正杰被过继给了唯真,从此真正脱离武郡侯府的掌控。
而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一路只是任性,不随心意的东西便置之不理,好奇了便看两眼。人们在她眼中,仿佛是一个个的牵线木偶,合心意的便收着,不合心意的就剔除。
就是对这具身子的亲生母亲,她也曾利用到彻底。
明明是她不好,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甚至一次次的以伤害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告诉自己没有做错,可始终有淡淡的愧疚在心间徘徊。
她明明最讨厌人与人之间的算计,还曾央求过想要投身在普通人家,可到头来,算计了一切的人,不正是自己么?
可是,阿常却爱她。爱的那么毫无理智,没有章法。
院子里桃花开的正好,陈氏似乎极喜欢这片桃花。可锦甯却记得,当初第一次来靖王府的时候,她跟在王氏身侧经过这片院子,却是没有这几棵桃花的。
靖王爷从不会费心讨好陈氏,只会尽力的达成她的要求。而陈氏,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向靖王爷开口要求这些……在曾经的她眼里,桃花开的再好,也没有兴致欣赏。
那么真正的始作俑者,可想而知。
她总觉得他对人冷淡无情,好像没有人在他眼中,可事实上,他做的,比她好。
她喜欢这样温暖的他,有很多很多不曾发觉的细节,从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一一展开。
“又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他低头看她,她眼中却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泪水。
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过她流泪了。事实上,无论是蓝正杰还是王氏,从没见过这个女儿有过盈泪的时刻。而唯一一次她的脆弱,就叫他们怜惜至今。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困了。”她笑着眨了眨眼,泪光便被迫了回去,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六皇子翻身了,也引起了许多的涟漪。就像是武郡侯府的那位侯爷,多日阴翳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不过这回,他却是学乖了,不再明面上支持六皇子,而是转而给予一些不大不小的助益——身为六皇子的外家,偶尔给他一些微小的帮助,并不会让宸帝忌讳。
更重要的是,宸帝身子一直很不错,即便年界五十,可依然像四十多岁那般精力充沛。他们不难想象,这位帝王的身体状况极好,再过上二十年,他们所支持的对象,也未必能坐上那把龙椅。那么在这个时候,明面上选择继承者,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在位的时候,会希望看到任何一个支持自己儿子的臣子在眼前晃荡。他自然不会拿自己那些有野心的儿子们怎么样,可是铲除他们的羽翼,让他们无法威胁到自己,却相对的容易的多。
一切活动都隐藏到地下,表明上,京畿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六皇子一直是聪明的,即使有人支持他,他也不过是不冷不淡的交际,从不过分亲近。除却身为他外家的武郡侯府还偶有来往,几乎不会与任何人单独见面,或是上门亲自去拜访。
周氏也很平静,和靖王世子妃的关系还行,内院管理的仅仅有条。某位成为侧妃的公主殿下多次企图兴风作浪,都被她默不作声的压制下来。
锦甯有时候觉得,梁乐桓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有足够的魅力让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也能让已经对他心灰意冷的人,重新死灰复燃。
然而这一切,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即使再出现在彼此的眼前,也仿佛只是一个熟识的陌生人。
很奇怪,那些一开始的怨恨痛楚,似乎一夕之间消失不见了,轻易的仿佛烟尘。她不会再为他任何的举动而动怒,而事实上,他的确也不曾做出让任何人病诟的事来。
固国公府还是老样子,老爷子和唯真爷爷有感于时日无多,常常四处游玩,卸下了固国公的名号,老爷子似乎年轻了不少。爹娘之间很融洽,虽然没办法像老爷子他们那般远走,但偶尔也会结伴出游。锦华和大嫂依旧亲密无间相当恩爱,三个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里,他们有很多共同要做的事情。
锦华依旧是翩然的少年,只是孙慧茹渐渐消瘦。他的冷淡让她骨子里觉得寒冷,无法再生出期待——随着妾氏的进门,这个年轻的也不见振作,依旧消沉。
正如王氏所说,锦甯的小二嫂是个温婉的女子,没有太多的心眼,只喜欢默默的陪在丈夫的身边。她似乎很懂得倾听,但多半时候,锦奇都是沉默的。
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很吸引人,也很难懂。
这些日子,锦甯最喜欢的便是去大皇子府,快到中年的大皇子妃总是拉着她说两句话便让姐妹两个单独相处。锦曦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人也丰盈圆润了许多,浑身上下满是母性光辉。
有时候十三公主也会驾临,她和锦曦的关系似乎没有冷淡下来的迹象。锦甯常常看见这位嚣张的公主殿下,像一个老妈子似的对着锦曦絮絮叨叨,说些没有意义却让她觉得愉快的事情,锦曦听的津津有味,只是常常一不小心,便会酣睡过去。
“堂嫂,小七的婚事定了。”十三捧着书给锦曦念着,直到她昏昏欲睡,才着人将她抬到床上安置。
她站起身,看着锦甯的眼睛。
靖王世子妃一直在旁边静静倾听,只是和锦曦不同,她从不发表看法。
打从心底,十三有些害怕蓝锦甯。
她温婉的扬眉看她,细腻的脖颈光滑如初生的婴儿,一点也不像是二十来岁的妇人。
“是吗?真是恭喜。七皇子也要准备出宫事宜了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就是这样的聪慧,才让她害怕。
十三打了个寒颤,心道。。
401纸鹤(一)
十三今日来,与其说是来找锦曦玩耍,不如说是她得到消息,特意来碰运气找蓝锦甯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女子可以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真的面对她时,事先想好的示弱总是会在无形之中消弭,她潜意识里抗拒软弱,更不想获得她的同情——别人的同情总是带着令人作呕的讥讽,她可以视而不见,但这个女子,她的目光澄净明亮,哪怕她身段放的再低,她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蔑视。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怜,可是都没有发现,这世上比自己可怜的人有太多太多,可是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却从不觉得自己可怜……”那是在避暑山庄时,两人相对而坐,蓝锦甯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在她耳旁说的话。
然后她说,十三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身为公主,她有什么可怜的?她虽然身不由己,可至少锦衣玉食,虽然母亲早死又被父皇视若无睹,可她终究平安长大,衣食无缺,还有大把奴婢伺候。
至此之后,她便清楚的明白,这个女子心底没有那种单纯怜悯的情绪。
十三一直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只要自己过的好,旁人如何都无所谓,所以她可以笑着耍心机,将自己弄成这副胖乎乎毫无半点尊贵之气的模样,可再心底最深处,公主的骄傲,从来没有被放弃过。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同情什么的也就大可不必了。
可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还是觉得一阵难堪。
沉默了半晌,十三公主轻轻的笑了,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她只是为了小七。
十三公主和七皇子,要说是姐弟两个感情好,不如说是结成了同盟。十三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嫁人的,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别的什么。而嫁人之后呢?没有人护着的公主活得不会像表面那样风光——她势必要寻找一个同盟者来依靠,就像当年的七公主牢牢攀附蓝贵妃和六皇子一样。只是七皇子和六皇子不同,他生性软弱敏感,吃了亏只会默默生闷气,指望他出人头地,十三公主实在难以想象。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除了七皇子,更小的八皇子和九皇子她都沾不上,至于前面六位哥哥,指望他们发善心护着自己,还不如努力把七皇子推出去容易。
好在,七皇子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她的努力和靖王世子世子妃的隐藏助力之下,这位总算有了点起色。虽说不值一提,可总不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七皇子大婚,将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说实话,十三公主一点也看不上那位做了侧室的异国公主,当初她拒绝和七皇子的婚事,她还大大的松了口气。如果七皇子的正妃是这么一个女人,她日后大概会敬而远之……万幸的事人家没看上他,虽然这个事实对七皇子打击颇大。
她今日就是想请锦甯帮忙看顾下大婚后的七皇子,不必多么费心的让他上位,只要保持一个友好的态度即刻,靖王爷再怎么闲散,也是皇帝看重的弟弟,只要他再一日,小七就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
她打算好了要好好表明自己的立场,然后以为弟弟着想的好姐姐姿态动之以情,谁料想蓝锦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一上来就直接戳破了她可笑的伪装。
这一瞬间,十三公主多么想拂袖而去,可是,她不能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片刻的时间,重重的出了口气:“既然堂嫂这么说了,十三也就不客气了,小七他性子太好,日后还请堂嫂和堂兄看顾一二。”
“好。”蓝锦甯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你要快些让他成长起来了,我们能照顾的并不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三公主有些惊疑不定,她答应的这样爽快,让她不由的欣喜。可之后那一句“不过”,却又让她跌落云端。
十三公主再聪慧狡黠,大概也不会料想到,会有人想要舍弃世子与世子妃的身份,离开京畿这个繁华之地。尤其这两个人,就算不会贵不可言,也能保一世安康。
十三公主也无法刨根问底的追问,只是在淡淡的犹豫之后,轻轻点头。
交易成立。
于蓝锦甯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打定主意要走,那么在离开之前,帮这两个孩子一把,也不无不可。至少在观感上,她很喜欢十三公主和七皇子,对于自己不讨厌的人,偶尔伸手帮个忙,并不是难以理解。
“不知道七皇子的正妃是哪一位闺阁千金?”蓝锦甯笑了笑,问道。
“是李骠骑之女,听说是个温婉的。”十三公主撇了撇嘴,一副不敢苟同之感。所谓的李骠骑,说的却是骠骑将军李一,当然,他和那个前宰相的李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是靠着自己的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在军中时,听说与蓝锦华的关系还算不错……
李骠骑出身一户铁匠人家,十三岁从军,算是老资格的军旅了。这些年戍边一直小打小闹,他一路从小兵爬到千户,之后又做了前锋,算是实打实靠着本事吃饭的老实人。再后来,在这次的战事里,此人立了许多不小的战功,宸帝龙心大悦之际,对这些军人也就封赏的厚了些,他也沾光做了个骠骑将军。
虽然战事频繁,李骠骑常年都在戍边驻军,可家里的孩子还是一个个的出生。貌似还是抽空生的,说是怕老李家断了香火。她妻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不识得几个大字,只是从小与李铁匠家的这个二儿子定了亲事,还没来得及悔婚便嫁了,后来就过上了好日子。
这样人家的女儿,该是如何个温婉法?
居然还被选作是皇子正妃,也由此可以看出,宸帝对于并不重视的儿女的婚嫁一事,是多么不上心了——当然,即使他有心要给儿子挑个好的,可那群势利眼的大臣们,怎么会愿意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注定没什么出息的皇子?哪怕他以后会是王爷。
不过,以李骠骑如今的地位,倒也不算太委屈七皇子。只是七皇子妃的母族不兴,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十三公主才会打定主意要让七皇子攀上靖王世子——虽然这种说法,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也许过了若干年之后,会有人懊悔,当初为何会鱼目混珠,白白错过了这样一个佳婿,便宜了那鲁莽的浑汉子。
蓝锦甯对姓李的骠骑将军认知不多,但也并非全然不知。她好歹也去过千金小姐们举办的各种宴,免不了的其中会有许多作为陪衬的女孩子,这位未来的七皇子妃李小姐也是陪衬之一。印象中那女孩十足的安静,常常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上,从不主动与人搭讪——约莫也是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那群千金小姐的同路人,所以干脆敬而远之。不过温婉么,大约还真是说不上的。锦甯印象深刻的是有位千金小姐对她多次嘲讽,还恶劣的耍些小心眼捉弄她,积压数次之后,这位李小姐的爆发可谓让人刮目相看。
她没什么武技,却有一身蛮力,抓着那千金小姐的头发便是一通暴打,把人家一张浓妆艳抹还算漂亮的脸蛋捶打的犹如猪头一般,当时蓝锦甯还很不厚道的想,她大约是把捶人当做打铁了……至于后续之事,也因为千金小姐过错在先,而不了了之。
她不会承认自己偷偷在背后使坏,护了李家小虎妞一把,只因为她是在太可爱了。
“是她啊……倒还算是良配。”思及此,蓝锦甯微笑着点头道。
只是在十三公主看起来,她嘴角莫名的笑意是那样让人恶寒。
良配……开玩笑的吧?
不过蓝锦甯既然已经答应,她也不愿横生枝节,只是对李小姐多了一分莫名的好奇。
下午十三公主和蓝锦甯一道告辞离开了大皇子府,蓝锦曦好梦正酣,两人便只向大皇子妃辞行,在她客气的挽留下离开。
回到靖王府,锦甯依着往日的习惯向陈氏说了一番今日的事,当然隐下了十三公主小小的请求,只是提及那位未来的七皇子妃。
“是个老实的孩子。”陈氏点头道,她对李小姐的印象倒还不差:“就是家世差了点。”
蓝锦甯抿唇笑了笑。
回房,推开门,只见屋内的桌上摆着一只纸鹤。
门窗都紧闭着,那纸鹤却忽然振翅朝她飞来,蓝锦甯一怔,便伸手接住。
“世子妃……”如书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旋即又伸手用力的揉了揉,是她看错了吧?
她明明记得离府时桌上空无一物,就算红叶红鸢再怎么轻忽,也不会把这种东西堂而皇之的留在屋内桌上。
还自己飞向了世子妃,简直就像活物一样。
“别大惊小怪,只是一件小玩意罢了。”锦甯轻笑着安慰吓坏的侍女,道:“你先出去吧”。。
402纸鹤(二)
纸鹤凭空而来,当然不可能是无主的,更何况,上面写了字。
小友,我和师傅来看你们了。
简洁明快的叙述方式,主谓宾全乎,很顺畅的一句话,却不是时下的人会用传信的方式。
不怪如书会吓成那副模样,几乎密闭的屋内,航线稳定会飞的纸鹤。
这个我,是韩真子那个金丹期的死老头,那个你们,是她蓝锦甯和梁乐祥。
可是他师傅?为什么?
一共就十一个字,锦甯刚看完第十一个发起呆,马上就发觉手上一阵热——这会子是春天,当然,还有点料峭寒意的春天,再怎么晒太阳都不会觉得热,更何况这回已经是黄昏,而她在屋里。低头一看,乐了,感情这玩意还是带自动销毁系统的。
手上的纸鹤化作一团明亮的光,橘红色的,燃烧的光。烧完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她的手完好无缺,除了残留微弱的热感,一点都不痛。
要是从前,她多半会和如书一样惊吓过度,然而现在,她只是拍了拍手,掸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灰烬,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没有关上门。
“我们去看看小家伙,”她对门外的如书柔和的笑笑:“自从他开蒙后,很少来院子里玩了。”
小家伙是梁乐瑾,他满四岁了——靖王爷望子成龙心切,亲自为他启蒙。
多么幸福的小孩啊,锦甯不由想起梁乐祥,便是一阵发自肺腑的同情——不是对阿常。
那个孩子,也曾渴望在父亲怀中识字看书的那种“正常”的生活吧?即便被训斥,也会觉得幸福。在他天真短暂的人生里,一定有着类似这样对父爱的渴慕,只是他真正的父亲不能给,而名义上的父亲,给不了。
所以伤心了,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蓝锦甯觉得或许自己这么想,能够好受一些。
目光却微微的发冷。
锦甯和阿常出现在当初韩真子结丹的大坑那里,坑已经不见了,因为知道这势必会引起恐慌,所以很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把他填平了——解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当然,宸帝知道首尾,知道这是某位让人敬畏的道长做的,所以很赞同他的处理。
也对他们更加的疼爱和拉拢。
看吧,即便明知道是亲儿子,没有好处的时候,皇帝也不会凭白的宠爱你。
坑上建了一座普通的木屋,离道观不远——那个地方基本已经荒废了,两三年不住人,连小童子都不知去向,而且明知道韩真子不大可能被自己拉拢,更不可能继续住那个地方——再白白的付出关心岂不就有点傻了?
木屋是老爷子建的,老爷子当时说,他看好这儿是块风水宝地,所以要先占了——他没说这里会派什么用场,只是让人建了木屋,然后定期保养打扫。
老爷子比宸帝有先见之明多了。
尽管可能里面不会有人,可出于礼貌,蓝锦甯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阿常看了她一眼,伸手敲了敲门——装个什么劲啊,虽然里面那两人收敛了气息,可是你真的感觉不到么?
蓝锦甯很幼稚的冲他挥了挥拳头。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院子房屋的木头质地,和年久失修没有什么关系。确切的说,这是蓝老爷子一种极端的爱好——他喜欢这种让人浑身绽放鸡皮疙瘩的音调,并为此乐此不疲。韩真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愕。
“果然是两个人一起来了。”苍老却优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韩真子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而是回转身恭敬的行礼:“师尊,是他们两个一起来了。”
难道纸条上写了十个字而不是十一个?锦甯暗自腹诽,这两个混蛋装傻起来也很像模像样。
韩真子让开身子,露出了席地而坐的人——屁股底下垫着一个蒲团。
一个娇小的,年纪不超过十三岁的小女孩对她们露齿而笑。
锦甯震惊了,她呆滞的迈不动步子。
在阿常带她过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次,韩真子的师傅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和他一样是个仙风道骨的道长模样,可以更年轻一些——她不怕妖孽的;或许是个如同寿星公一般的白胡子老头儿,说不定还有一颗老顽童一般的内心——小说上有很多案例的;又或许,干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模样,你知道的,高人么,总是习惯掩藏自己。
否则武侠小说里面的猪脚去哪里碰上隐世的高人啊?
可现实是,坐在蒲团上这个萝莉样的小女孩儿,就是“师傅”,而且还甜甜的冲自己笑了。
哦……或许在“师傅”的角度,她的笑容其实是慈祥而威严的。
……去他妹的慈祥。
韩真子,难道你是萝莉控么?蓝锦甯悲愤欲绝的想。
“师傅”开口了,她笑起来,那么清新可人,简直诱人犯罪:“小……小友吓着了。”
其实她想喊小丫头来着,但这有失她元婴修士的身份。
苍老优雅的声音让蓝锦甯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道:“失礼了。”那与外表并不搭调的声音让她确认,面前这个小萝莉,其实是个老怪物。
韩真子笑了笑,他已经习惯别人在看到他师尊时的震惊,所以并不是嘲笑:“快进来吧,师尊人很好的,你不用……”瞄了蓝锦甯一眼,把“害怕”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蓝锦甯当然并不害怕,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外表与内在的绝对差异。因此在惊愕过后,已经恢复了过来,而阿常,从头到尾,他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啊,和他比起来,她还嫩着呐
“小友勿怪,老朽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口中的忘年交……哦,老朽道号乐山。”虽然口中说着不成器,但眉眼之中却全然是满意的口吻。也是,五六十岁的结丹修士,真是……好年轻啊想必韩真子也就是所谓的修真天才了。
“见过乐山道长,小女蓝锦甯。”她一怔,然后从容不迫的自我介绍,又指着阿常道:“这位是我夫君,梁乐祥。”
阿常额首示意,淡定的很没有礼貌。
蓝锦甯好想给他的后脑勺重重来一记,都这个时候了,那副死木头人样又开始冒头。
乐山道长扫了阿常一眼,锦甯一直盯着她看,蓦然注意到,元婴修士的瞳孔微微收缩。
乐山道长站了起来,她冲着阿常道:“乐山见过道友。”
这么郑重的样子,让韩真子大吃一惊。他一直都明白阿常有些深不可测,可他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厉害,厉害到让元婴后期的师尊都要站起来行平辈礼。
看师尊的样子,恐怕还是弱者对强者的那种敬重。
阿常微微一笑:“道长有礼。”
乐山道人心底难以抑制的颤抖,多少年了,她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叫做恐惧的感觉。即便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放出丝毫的威压,甚至对她视若无睹不理不睬,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是防备的动作,却让她的元婴都忍不住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忽然明白,为何韩真子会说此二人很奇特——这个死小子因着修为低,还感受不到这种可怖。就是那个礼貌谦逊的少女,都能让她觉得危险,更何况是令她感觉害怕的男子。
觉得危险,和觉得害怕,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前者,她完全还可以奋力一搏,胜负在五五之数,有徒儿在旁,她便有八分把握。然而后者,让她觉得,连动弹一下手指,都是一项极其困难,难以办到的事情。
但是随即,两种纠缠在她内心的情绪都瞬间消失了。
她看见少女轻轻拉了拉男子的袖角。
她却不敢怠慢,柔柔笑道:“劣徒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吧……”
当然没有,蓝锦甯淡淡一笑,心中有些不好意思。韩真子其实还帮了她不少忙呢很多事情都推到了他头上,当然,有些无伤大雅又解释不清的黑锅,也只能由他来背。
谁让他是高人呢?能者多劳嘛……
这个天山童姥一样的道长该不会是想跟她要封口费吧?
阿常道:“韩道长一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