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虹祁贵女第47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娘。”陆妈妈笑的牙不见眼,到这位小姐院子里来总有许多好处:“咱们夫人说请小姐到那边用饭呢”

    姚黄有些惊讶,又有些犹豫:“这不好?前几日不都是……怎么今儿突然?”

    话说的不全,但意思陆妈妈领会的出来,当即笑了开来,脸上的菊花绽放的无比谄媚:“也没什么事儿,前头我们家四公子中了秀才,今儿才传了消息过来。虽说晚了些,老夫人说还是热闹热闹。正好不是蓝小姐和梁少爷在么?便想请出去热闹一番。”

    她说的理直气壮,脸上分明也有一丝意外。

    为什么?

    “但敢情好,真是恭喜府上了。”姚黄端了笑脸说道:“还请妈妈在这边歇一歇,容奴婢去禀报一声小姐。”

    看人家一口一个奴婢的,这才是下人的模范啊陆妈妈想起自己先前一口一个“我们家”,不禁有些汗颜。“使得使得。”忙笑眯眯的应了。

    姚黄告诉了锦甯,只见她点点头:“帮我换件衣裳,去取那套浅赭色的长裙来,外边套一件比甲,再去取两只朱钗就行了。”

    姚黄点头去拿衣服首饰,锦甯坐在铜镜前看着面目模糊的自己。

    今年的秋闱确实结束了,但那时十月里的事情,京畿离此地,不过五六日的路程,按说,一个秀才而已,只怕早就该传到这边了?

    只怕是那位老夫人……只是,怎么突然想见她了?

    正文 197惊诧

    换了衣裳,想了想,捡了几样礼物丢给魏紫,带了她去赴宴。

    “大小姐不是都给过礼物和谢礼了?”这封家的几位奶奶处她们可没少去,送了不少东西出去,大小姐又是个惯常大方的,出手几乎就没有不好的。这会子又挑了许多,却是叫姚黄有些疑惑起来。

    没等锦甯开口解释,便听魏紫道:“你少问两句,平日里也多看这些,若日后嫁了人还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再是喜欢你也得嫌你啰嗦不晓事了。”

    姚黄脸上微微一红,那是羞的。魏紫的话再是直白伤人,也动不了她们姐妹的情谊。因为彼此了解信任,才能彼此支持互助着走上这条路,这么些年了,有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锦甯知晓姚黄虽然仔细,但却还是有顾不到的地方。毕竟从小离开了生长的圈子,到了陌生的地方与一群少年少女们一起被训练、做任务,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谢礼是谢礼,礼物是私底下的赠予,不会摆到台面上去说的。”锦甯笑着指了指魏紫怀里的物件:“这些是贺礼,人家请了我们吃席面,就要送贺礼,这是礼数。”

    姚黄恍然大悟,她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并不是不知道,不由再次红了脸。

    在这儿虽说住了几天,也还算舒坦,到底是陌生人,自然觉得没那个必要。

    “奴婢鲁钝。”姚黄不好意思:“闹了笑话了。”

    丫鬟们顿时打趣了她几句,方才一同送了蓝锦甯出院子。

    已经到那边了,却与迎面而来的白衣少年遇上,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少年边上憨厚的大个儿眸光一亮,轻声的嚷嚷:“是大小姐……还有魏紫、咳,那个魏紫姑娘。”

    虽说是轻声,可这丫嗓门本就亮堂,就是压着声音了,也比寻常人嘹亮些。

    魏紫“啪”的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地脸烧得通红,狠狠的瞪了大个儿一眼。

    锦甯抿着唇轻轻的笑了笑,上前福了福身子,开口唤道:“世子哥哥。”

    往日里她总会分外慵懒地上前喊阿常哥哥,或是认真敛目的看着他,叫他阿常,有时候被这丫气的狠了,则会恨恨的叫上一声“梁乐祥”

    却是头一次见她低眉顺眼的,恭敬的唤他“世子哥哥”。

    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也十分柔顺谦和,就仿佛这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喊他的一般。

    却恰好能叫周围的人听见。

    一旁封家的下人瞳孔微缩,下意识的退了小半步,方才止住。彼此之间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原来他们家主子随便招呼的两位客人,竟有这样大的来头。

    既然一位是世子,那另一位的身份,只怕也低不了去。

    李大个儿和魏紫都有些侧目,却听世子淡淡的应和了一声:“嗯,进去,莫让主人家久候了。”锦甯闻言荡漾着眉眼着直了身子,果然,他总是最最快能理解她的那个人。

    目光落在他的侧颜上。

    阿常这架身子生的十分白皙,五官却有八分像地府里的白无常。若是面色更黑一些,只怕就是十分像了。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精心的挑选了这么一个和他那般相仿的皮囊?

    白无常本就生的一副好眉眼,剑眉入云端,耸然正直,鹰眸凌厉,点点星光散布其中,因着冷漠,更加幽暗深邃。只有那一张薄唇生的不好,老话说,薄唇既薄情,也薄幸。

    那笔直的唇角轻轻一抿,便能掩去深深的唇线,却仿佛更加森然。

    大约他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一世,倒是常常能瞧见他的唇线。因着年少,血气又足,唇色粉嫩,颜色如蜜,泛着一层莹莹光泽。虽不是樱桃小口,却也赏心悦目。

    锦甯在心里腹诽,赤果果的正太型腹黑,浓香款的芝麻馅包子啊

    还好他虽然腹黑,心胸却如云一样白净,高高的飘在远方,从不落下。

    没有他在意的,也没有他想要在意的。

    唔……她,也是么?

    脸颊不知为何偷偷的爬上一抹璨然,一不留神,磕绊到了门槛上,差点跌一跤。

    “想什么呢?仔细摔了。”阿常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锦甯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其实还是挺有些分量。手臂细细的,握在手中却并没有如愿掐到骨头。

    锦甯支支吾吾的,却并没有回答。

    屋内听见动静的嬷嬷出来查看,见是他们,忙殷勤的笑道:“小姐和公子可算来了,都等着呢,快请进。”仿佛没看到少年拉着少女的举止,有些不合时宜。

    阿常松开手,点点头。和锦甯对看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撤去目光。

    进了屋,两人便是分开坐的。隔着一排屏风,可看清人影晃动,却瞧不清人,也听不见声响。

    倒是正经宴席的样子,礼数也周全,身旁还有小丫鬟伺候,菜色更是合胃口。

    锦甯头一次见到老太太的真容,不禁有些恍神。这家的几个媳妇她都见过了,无一不是爽快利落的性子,生的却不一而足,有的利落大气些,有的清秀娇小些。

    难为段氏这么费心的挑出这样外貌各有千秋,内里众口一致的儿媳妇来。

    这样一家人家,过日子想必是十分舒心的。大伙各自容让着些,必能家和万事兴。

    老夫人却一副苛刻死板的模样。

    倒不是说她生的贼眉鼠眼,反而是挺大气端正的容颜,隐隐瞧得出来原本的脾气理应是个直性子,且颇有威仪。只是她眼角和嘴角下垂,并不显得高兴,表情紧绷,尤其望着她的时候,一副纠结难安的样子,眼里有窥探打量,有疑惑防备,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怨恨。

    怨恨?锦甯一惊,却是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可曾得罪过这位老夫人?想来想去,记忆中却压根没有这样一个人。

    或许是她看错了。

    “蓝锦甯见过老夫人。”端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锦甯笑着问了安,让魏紫送上了给封四老爷的贺礼——对读书人,自然是笔墨纸砚最合适不过。但她一路行来,却并没有备上这些多余的物件,只得从准备给爹爹的礼物中挑了一件出来,却是一把折扇。

    上好的橡木为扇骨,雕琢的并不精细,瞧着却是大气。上头没有画山画水,素白的扇面上勾勒了边角,却只在右下方落了一首诗。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这首王维的《青溪》在前世并不像那几首传世诗作一样朗朗上口,却是蓝锦甯很喜欢的一首诗,尤其是那一句“我心素已闲”,更是令她深深仰慕。

    想到爹爹蓝正杰的性情,虽说还差了些历练与际遇,却也是合适的,这才用小楷描上了扇面。

    至于作画,她却只擅长工笔与油彩,对国宝水墨画并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干脆留了空白。

    这个世界用的是毛笔,画的自然也是黑白山水。

    蓝正杰的画作虽不是顶好,也是极佳的。但凡文人,总以诗书画为风骨。

    封老夫人打开看了一眼,却是对那首诗作没什么意见。

    她虽然识字,却也仅仅是识字,能写而已。她学字甚晚,家门口那块匾额便是她素年刚练字时所写,庄子方落成时便挂了上去。不是没提过让儿子写更好的换了,可他们却说是她的笔墨,要留着给后世封家子弟瞻仰。

    看了看,便让人给屏风那边四爷送去,不久,便听到那边一片称赞之声,还有桌椅碰开的响动和脚步声,却是有人向着这边过来了。

    锦甯不由心下一阵懊恼:让你显摆

    段氏身边的陆妈妈上前道:“四爷过来求见。”

    封老夫人想要拒了,却听孙四媳妇道:“难得见我们家爷们这么喜欢呢”竟是不管不顾这边都是女眷,就要过来了。不过统都是自家人,只有一个小少女并她的侍女陌生,倒也是无碍的,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封老夫人只好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锦甯多心,总觉得她分外严肃的脸又拉长了些。

    “孙儿拜见祖母。奶奶,不知这诗是何人所作,可否让儿子见上一见?”封四爷不过三十来岁年纪,生的十分……眼熟。

    望着封老夫人,眉眼中一片执着期盼。

    又是一个书呆子。

    锦甯忽然懂了那份眼熟。

    原来,这封四爷,竟是和自家爹爹有五分相像。

    饶是她惯会掩饰,这会子不禁也变了脸色。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自个的衣摆,猛然回头,却对上封老夫人森然冷静的眼睛。

    一时无言。

    封老夫人却是面无表情,道:“是这位蓝小姐所赠,你却是可以问上一问。”

    封四爷循着祖母所示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位小少女,衣着不凡,眉宇间有一份豁然之色。

    “女公子,这诗……莫非是你所作?”他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锦甯翛然便镇定了下来,垂下眼睑,答道:“并非小女所作,乃是小女先师的诗。”

    她说先师,那就是说,作诗之人已然不在世了。

    封四爷脸上露出一抹遗憾来,唏嘘了两声才道:“令师高才,却不得一见,着实可惜。女公子还请节哀,想来令师并无遗憾。”

    她的师傅有没有遗憾她是不知道,但王维,却未必不曾抱憾。

    锦甯点头笑着谢了他,并无异样。

    封四爷退回那边吃酒去了。

    正文 198如何封心(一)

    封四爷的出现,让一些疑问似乎有了解答,又似乎更加纠结起来。

    收敛好了脸色,叫自己不要去想。却忍不住看向屏风的那边,似乎是想从隐隐绰绰的人影中寻出某个人来,又只是一两眼,便收了回去。

    兴许只是人有相似,前世还有大众脸一说呢看谁都有三分像。那些偶像明星,不是还时不时的能跳出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su人来争相模仿?

    更何况,封家人,除了老太太之外,一个个的表现都很正常……

    吃饱喝足了,锦甯带着魏紫也准备回去了,虽然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但有不少东西都散了出来,也需要好好收拾收拾。一晚上的时间有点紧,不过好在人手多,少许花些时间就行。

    却有封家的婆子笑盈盈的拦了她的去路,略带恭敬的道:“老太太请小姐去喝杯茶。”

    锦甯点了点头,让魏紫先回去带着丫鬟们收拾好,顺便去阿常他们那边的院子瞧瞧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便独自一人跟着婆子去了封老夫人屋里。

    布置的很是简单,不像是女子闺房,倒有几分书房的模样。

    堂屋前有一张四方桌,立着青花瓷瓶摆件一对,南边有一个极大的书架,上头放着好些书。仔细瞧了瞧,多半却是些小儿启蒙的书册,有的还不止一两本,新的旧的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块,一看就知道约莫是府里那些老爷少爷小时候启蒙用的书册。这封老夫人倒是挺有趣的一位老人,还晓得收起儿孙这些旧物。

    老夫人坐在左侧的太师椅里,有个婆子正帮她捶辈。

    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几,上头摆了一整套的茶具,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席地而跪,冲泡茶水。

    见她来了,封老夫人眸光轻闪,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是和缓的声调:“小姐来了,请坐。”

    “谢老夫人。”锦甯笑着谢了,端端正正的做了下来,脊背笔直,又冲上茶的小丫鬟道了谢,才浅浅的抿了一口,入了肚腹。

    这茶倒是好茶,顶好的明前茶,甘香浓郁。只是她向来不好这口,因而,爽快的放下了。

    “蓝小姐明儿就要离开了?”封老夫人紧盯着锦甯的一举一动,一双眼明亮的不似这个年纪的老者,其中的锋芒,只怕连年轻人都要退避三舍。茶盏中水波盈盈,却是并没有少多少,不禁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果然是大家出来的女孩子,一举一动都行止优雅。

    她却是不知道,固国公府的蓝家,从未请过什么教养嬷嬷之类的人物。在下人看来,自家大小姐仿佛对这些无师自通,与生俱来就是那般端庄模样,而后的两个妹妹,说是由她一手带大也并不为过,姐妹几个行为举止,都彷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氏也是豪门贵女,两个儿子也通是出自她的手笔,举止自然不一般。不过男孩子到底能松乏些,就是活泛些也没什么。比如皮猴子一般的蓝锦奇,便是生存在哥哥与妹妹们之间的一个异类,平时活泼开朗的让人脑仁疼,但真个到了关键时刻,那一举一动较之蓝锦华,也不会差了太多。

    “是。”锦甯迎着那目光,轻轻一笑:“本就是急着回家,却不料赶上这一场暴雨,才不得已借宿您家里,叨扰了几日,却不好多留了。家里人想必也惦念着呢”

    “那倒是合该快快家去,免得家人担心。”封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扭曲,却并不显得狰狞,不知是触到了她心头哪处柔软,面目上反而却是柔和了一些:“梁公子既是姓梁,又称世子,莫非……”

    却是有些试探的口吻了,不过锦甯既然这样坦然的叫了,也不怕她知晓,便道:“正是皇室子弟呢,世子哥哥是靖王叔叔唯一的嫡子。”

    “原是靖王世子,老身说瞧着二位的气度都是不凡,应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封老夫人仿佛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目光移开了两分,却没见到锦甯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何必呢,这样装模作样的,大家都不累么?

    等到封老夫人又转回来看她,便又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了。

    “蓝也是我大梁贵姓呢蓝小姐出生定然不凡?”封老夫人望着那小小的少女,只觉得心中一寸寸的纠结。印象中那些大家小姐,通有一股子尖锐高贵,最喜旁人奉承赞美。可她这般不着痕迹的抬了抬,那位却仿佛恍然未觉,只是顺着话头应了,并没有一丝洋洋得意。

    真是好沉稳的小少女啊……

    “不过是沾了先祖的光,其实不值一提。”蓝锦甯低下头,装似羞涩的道。

    “哦?不知祖上是?”封老夫人不由顺着问道,方才发觉这话问的突兀。不过是借宿在自个家,却是没那道理要将人家的祖宗八代都要盘问清楚脸上一阵尴尬,顿时懊恼先前把几个伶俐的婆子都给赶了出去,只留身后这一个耳聋的捶背,和那口不能言的茶女了。“老婆子的意思是,不知小姐是那位大人府上的千金?”

    锦甯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封老夫人,那探究的目光骇的她心头一跳,却只能强撑着与她对视。好在锦甯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笑道:“我家爹爹是户部尚书,祖父只得一个挂名的三品都尉虚职,倒是不值一提的……”她言又止,又抬眼看了老人一眼,见她露出略略放心的表情来,心中已经有一半笃定,才将话说下去。

    “我家太爷爷却是个大英雄呢”

    “哦?”封老夫人没留心锦甯眼中的一抹狡猾,只听她前头说的,便必然不是那人了。那人的儿子,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闲职都尉?心中松了口气,说着话像是对锦甯口中的“大英雄”起了几分兴趣,其实不过顺嘴接话罢了:“不只是哪位老将军?”

    “太爷爷早就不是将军啦,不过我两个哥哥都很崇拜他呢”锦甯一副与有荣焉的傲娇模样,小脸上一片得意之色:“年前皇帝伯伯才封了我太爷爷做固国公呢”

    固国公?封老夫人脸上一惊,却又不动声色的掩饰下来。“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怪不得能与靖王世子一道而行,这般身份倒也说的过去了。

    “先头不得已稍有隐瞒,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锦甯站起来福了福身,正色道。

    “老身省得,蓝小姐自有为难之处。”封老夫人倒是想的很开。

    “天色不早,小女明日还要赶路,却是不能多坐了。来日若得了闲,锦甯必然请老夫人到家里坐坐吃杯茶,这就告辞了。”锦甯微笑着道。

    “蓝小姐请。”封老夫人也不留她,客气的笑道。

    蓝锦甯谢了,走了半步,又顿了一下,回头随意的说道:“老夫人日后若是到京畿,不妨来家坐坐。随便寻个人问问便知,若实在寻不到,去武郡侯府递个话也是可以的,我家大伯便是如今的武郡侯。”

    说罢,只听见一声极响亮的抽气声,不等封老夫人再说话,笑一笑便离去了。

    对于她的身份,蓝锦甯已然有了九分把握。

    回到屋里,魏紫回道已经通都收拾好了,世子那边也是准备妥当,明儿一早便能离去。只是不知今天夜里,封老夫人是不是还能睡得着?

    她却又是好眠的沉沉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一干人等便齐聚在封庄大门外。封老爷连同夫人段氏都齐齐来送,却是冲着两个小人儿贵人的名头。虽说不知者不怪,但如今不是知道了么,礼数上总要周全些。又送了好些庄子上的特产等物,虽然不多,也占了小半车。锦甯倒是不嫌弃累赘,一一收下谢了。

    只是并不见封老夫人的人影。

    锦甯望着那“封心庄”三字,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说起来,却是她一时迷糊忘记了。搬到固国公府后,远离了武郡侯府那一大家子,她竟是渐渐的有意将一些东西给抛到了脑后。幼时还曾感慨过曾有那么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太姨奶奶存在,没想到近在眼前了,居然一时眼拙的没有认出来

    封心庄,枫心阁,换了一个字,意思却并未改变过。只是那一栋精致的亭台小楼,与这一座大大的庄子,并无半点相似。若非封家四爷与她父亲那五成相似的面容,她甚至都不会起疑

    这一家人,说起来与她还是血脉亲缘呢

    正要离开时,却听身后人群一阵马蚤动,却是几个婆子扶着封老夫人疾步走来。

    锦甯笑盈盈的端正站好。

    “老身来送送世子和郡主。”一晚上的时间,若是有心想知道什么,倒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有她的授意,丫鬟们随意透什么都足够让封老夫人彻夜难眠。

    只是看着她脸上疲倦的神色,锦甯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罪恶感来。

    “多谢老夫人。”她与阿常对看一眼,他的眼眸平淡无波,却有一丝隐隐的责怪。

    好,她错了还不行么?

    正文 199如何封心(二)

    锦甯行了晚辈礼,扶着封老夫人的婆子感觉老夫人的身子似是有些僵硬,却并没有避让开。

    封老爷眸中闪过一抹沉思,方才上前道:“原来蓝小姐竟是郡主……”

    话未及说完,便听蓝锦甯笑盈盈的道:“封老爷,当日我与世子落难,您好心收留,并不是因为身份,可是如此?”

    封老爷迟疑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是……

    “无论小女是何身份,小女都承您这份恩情。”说着,却是取出了一样物件,却是一方小小的令牌,不过巴掌大小,泛着蓝莹莹的光泽,递了过去:“这是锦甯家中常用的小物件,无甚大用,权当留个纪念。不过若日后封家有事……可持此物来京畿寻我。”

    锦甯笑盈盈的模样端是可人,可封老爷却并不敢小瞧她手中的小令牌,也不敢小觑她的承诺。他们虽然位处偏僻,可对蓝家亦是有所耳闻。

    蓝家门风严谨,教养子弟都是极好的。现今的几位蓝家子弟,都在朝中握有重权,那可不是他们家出了一个小小的“秀才”可比的。听闻那家有一位庶子,十六岁便中了探花,可谓年少有为,如今估计也是一方大员。

    这少女小小年纪,便受封郡主,她的承诺,自然不可视同戏言。

    可是,他并不想让人说他们封家挟恩求报,毕竟这点举手之劳的事情,说不上什么大恩情。封家虽然只是小小方寸间的一户平凡人家,却也有自己的品格、风骨。

    但又如何能拒绝的了?望向那双闪烁温和笑意的晶亮眼眸,只觉得是这辈子遇上的最为难的事情。

    这枚令牌,收下与不收下,都是为难。

    却听封老夫人一声叹息:“我儿,郡主一番美意,便收下”眼角眉眼俱是松乏了些,初见之时的凌厉也消减了几分,深深的望着站在身边却犹如松竹的少女,心下一片涩意。

    想她当年离开蓝家时,是何等的潇洒。虽然那潇洒中夹着苦涩与绝望,却并没有半分懊悔之感。她本就是行事干脆利落的女子,爱就爱了,走就走了,拖泥带水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如今年纪一大把了,却是犹豫不决起来,还要让晚辈替自己做主。

    她给了儿子一块令牌,不过是变相告诉自己,她会将此事隐瞒下来,不会告知旁人。若有一天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亦可以寻她作证。

    封老爷愣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少女清朗的嗓音响起,如一汪泉水般涓涓:“如此,锦甯告辞了,诸位请回”话音干脆利落,甚是痛快。

    一行车马渐渐远去,除了久久喧嚣的尘土,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封老夫人陡然如同大病初愈般虚弱了下来,不懂为何那还未及笄的少女却有这般气势,让她背脊夹缝里都透着战战兢兢。正要招呼婆子扶她回房,一旁却伸出一只男子手臂来,扶住了她的臂膀。她一震,侧眼看去,却是儿子严肃认真的面庞。

    “娘,儿子想和您谈谈。”

    封老夫人怔忪的看着他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的不是么,她这儿子虽然看似是谦和老实的软性子,但他从小便聪明伶俐,心思细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异常?

    “你跟我来。”

    封老夫人使人紧闭了门窗,只留了儿子说话。封老爷扶着她在软榻上靠坐下,自己则如同稚儿一般蹲坐在她的脚边。封老夫人眸中忽然一热,多少年了,儿子长大成|人,却是许久不曾这般亲近的和她谈心过了。

    她伸出手摩挲了一把儿子的发迹,也有了花白的痕迹。她老了,儿子也老了。

    可是他到如今,还不知道他的亲爹还活着。若非那少女出现,只怕连她都要以为,那个曾在她心中如同天人一般存在的男子,早就消逝了。

    封老爷心中一动,并没有急着开口追问。

    “我儿,为娘……你爹其实并不姓封。”既然有了开始,那么之后,是如同流水一般的宣泄。

    原来当年封老夫人伤心绝望的离去,却并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真的不能有孕。那本身便是一个骗局,又如能隐瞒的纹丝不漏。早年她女扮男装从军,没多久便被一位老军医认出了女儿身。老军医怜她不易,帮着隐瞒了下来,认了她做干亲,不过却要她跟在自己身边。一是方便隐瞒,二来也顺便传授她一些医术。老军医虽然只是精通皮外伤,但医理一道都是相通的,她又是心细如发的女子,竟是学的青出于蓝。

    小产之后,听说自己不能再有孕,她的确消沉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她并没有生出离开那人的心思。即便不能为他生儿育女,就算只是留在他身边,她也甘愿。但时隔不久,她便发觉了不对劲,月事迟迟不来,身子也多有不适。她为自己把脉,才发现,之前的一切竟是个谎言。

    她从前与男子混迹的多了,行事直爽鲁莽,可是经历了那事之后,却是婉转许多,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正妻见不得她们这些妾氏有孕,而那人对她有一份军中情谊在,因而颇有敬重,本就是正妻的眼中钉肉中刺,又如何能容得了她的孩儿?

    一时之间,她便在骨肉亲情与对那人的一往情深里难以择决。

    其实说起来,只是因为她还不够信任那人罢了。他对她的爱,不如她厚重。他对她的情,不如她深切。情之一字,处理不得当,便伤人伤己。又因为第一个孩儿的折损,令她对他心有怀疑,因此,在发现自己又怀孕之后,并没有选择立刻告诉他。

    高门豪宅,非她所愿,她求的,只是那一个人,那一份心。既然求而不得,她留下,甚至有可能牵累了孩儿的性命,不如远走。

    找一个院落,与世隔绝。

    她太了解他,所以走的不远不近,也果然如她所愿,她和孩儿,从来没有被找到过。

    毕竟,他要找的只是一个孤身的妇人,而不是这样有老有少的一家子。

    蓝锦甯的出现,让她以为是他找到了自己,可是,最后却只是虚惊一场。

    “娘,您是说……”封老爷吃惊的望着鸡皮鹤发的母亲,她的褶皱深深,填满心酸,她的眸间盈盈,充斥水光。从前的坚强消失的半点都不剩下,仿佛真真只是一个老弱妇孺了。

    “是,你是他的儿子。儿啊,你可怨恨娘,让你、让你从小就没有父亲……”

    他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他正当少年,一定会愤然离去;如果他正当青年,一定会怒目而视;如果他正当壮年,一定会不折不挠……可他不是,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膝下儿女成群,性情中的些许棱角,早已平整圆滑。

    他只是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微笑的望着她:“孩儿,不怨。”

    封老夫人一瞬间如同大水溃提,珠落不停。

    他不怨,然而她呢?

    情之所钟,何以封心?心之所系,怎能锁爱?

    看得开,少年亦可笑苍天;看不开,老妪何能破红尘?

    ……

    “为何赠他蓝谕令?”阿常对着马车中的少女翕动嘴皮,在旁人看来,很像是窃窃私语。

    马车边上的护卫早都被阿常打发到一边去,姚黄魏紫很是有颜色的主动下了马车跑去跟别驾车上的马夫挤在一起——她们也算是半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留下郡主和世子单独相处。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小儿女要说悄悄话,自然没有不肯的。

    不要跟他们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咱不拘小节也不要说这样不合礼数,真要守礼法那他们也就不是什么暗卫了

    至于王府的暗卫,十个有九个都是知道自家世子的心思的。虽然世子爷的情绪从来都不表露在脸面上,可都从京畿追到雁乐去了,还不明显么?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两方人虽然曾经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刻的心思倒是有志一同的。不管那边,都已经笃定,对方便是未来的“郡马”“世子妃”,对待他们二人的相处,自然也就不知不觉的宽容了许多。

    一边是窃喜着自家世子爷总算是抱得美人归,就算还要等等,但这事也就不离十了;一边是高兴小主子得了如意郎君,不说以后如何,单看现下这场面,就知道世子定然是个长情的,别忘了,世子可是已经十七了别家的少年,这时候早就娶妻了,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

    让这样众望所归的小两口私下说说体己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却全然不知道他们全都料错了——阿常跟锦甯说的事儿很正经,可就是因为太正经了,连他们都不能知道,因而,宁可被错认成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说什么悄悄话——看这事儿纠结的

    “到底是我蓝家血脉……”锦甯幽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太过世故与沧桑:“阿常,我始终与你不同。”

    “我与你不同”,不是讽刺,亦不是羞恼,而是真正的阐述。

    那厢沉默了一会,又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戳破这层纸?”阿常冷面冷心,可其实,只是他的思维比旁人更直接些罢了。在他看来,不如不说不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去,不是更好?“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

    “因为这是人世间啊……人心,本就是最难懂的。”

    正文 200羞恼

    说起来好像太过老于世故,其实只要站到对方的立场上去想一想,就足可以明白。

    一开始蓝锦甯一行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可以暂住的地方,躲避大雨而已。到了封家庄子上之后,虽然和封家人也有接触,也不过是客人和主人之间的人情往来——总不可能住了人家的房子,吃着人家提供的饭菜,还一声不吭?被说成不通情理还是好的,让人认为他们是仗着身份高贵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都是正常的。

    她也从没有怀疑过这庄子上的任何一个人,庄户人家善良热情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妄自揣测什么。

    唯独封老夫人的反应未免叫人觉得有些怪异,开始是压根不露面,后来却好像刻意的出现在她面前,还表现的那般“与众不同”,想让锦甯不注意到她都很困难。而封四爷的出线,便是一点燎原星火,将纠结成一团的乱麻迷障都烧了个一干二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如果封老夫人不是那般作态,就算封四爷和蓝正杰长得有十成相像,就算是有再多的把握,肯定自己的猜测,她最多也只会一笑置之。

    封老夫人只怕是很矛盾的。

    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太明白。就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害怕受到指责,即使是非常愿意坦白,却还是下意识的躲闪和遮掩。在封老夫人看来,她私自离开武郡侯府自然是错的,身怀有孕隐瞒不说更是错上加错,何况还一躲就是几十年

    老爷子派去寻找她的人,她未必就真的一个都没遇上过。

    再者,几十年了,她还这般犹豫闪躲,还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一份情在

    想起太爷爷曾经提到这位“贵妾”时眼底露出的一抹温柔,蓝锦甯其实真的很想去质问她一声:当初为何离开?为何不去试着相信?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位自己需要唤一声太姨老人,为情所困了这么些年,在逃避和等待中犹豫不决的过了这么多年,真的有必要和她太过计较么?

    她知道,如果感情有了裂缝,心中有了伤口,却不是时间能够轻易愈合的了的。

    所以,她选择向封老夫人点明一切,不让她活在自欺欺人和未知的恐惧之中。她相信那是一位睿智的老人,会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想来到了最后,只怕是理智战胜了感情。封老夫人答应让封老爷接受蓝锦甯的信物,就等于是告诉蓝锦甯,她不希望老爷子知道他们一家的存在——的确,他们一家很安逸,活的十分的自由和开心,和武郡侯府的勾心斗角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有亲子而不自知,这对老爷子,却是另一种方式的残忍。

    所以,留下了信物,如果有朝一日她想回头看一眼,还有后路可走。

    只是,如果换做是蓝锦甯,她只怕不会回头。

    即便身后是鲜花红毯,即便身前是利石荆棘,她也不会回头看一眼。已经舍弃不要的东西,就不要想着它仍可以完美无瑕,更何况是有了裂痕的感情

    猜忌,怀疑,怨恨,憎恶。一切负面的情绪,难道不是因为至情至性、至真至纯的爱?

    只要不回头,就不必面对过往的一切,不必在回忆中,忐忑难安。

    “我还是不懂。”阿常沉寂了一会,方才闷声说道,旋即又道:“不过,只要你懂就好。”

    只要你懂就好。

    车厢内的蓝锦甯,低垂收敛的眼角微微抽搐,唇边难掩一丝惊愕之意。

    或许有人会觉得阿常是个腹黑寡言的性子,一直以来,就连蓝锦甯都是这么以为的。他存在的太久,久到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地府中几乎许多人都有过去,包括一副好人脸的陆判大人。呆了两百年,她自然是听了太多太多,连自己也有些麻木了。

    可恍然想起来,无常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过去。阎罗虽然也从不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但地府中还是有不少关于他的各色传言,可惟独白无常,从没有人提起过。

    像一团漆黑的迷雾,又像一张洁白的绢纸。

    以为他只是不想说,也许那些记忆太过痛苦心酸,才让他生成这般冷血冷情得模样。整天冻着一张死鬼脸,身边十丈以内总是寒气逼人。却没想过,也许他根本没有过往?

    也许他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也许他是真的不明白爱憎有别?

    锦甯猛然撩开车帘,望向那骑在马上的少年。

    阳光洒落在他的侧颜,仿佛一层金灿灿的绒毛一样温润柔和。他皱眉思索的样子仿佛有许多烦恼,却总是用一句“你知道就好”来作为总结,便抛到一边。

    也许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压根都是他的真心话?

    阿常感受到她的目光,侧过脸来,朝她淡淡一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就是这个笑容原先还不觉得,此时却分外熟悉这分明是她的笑容,对着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的时候才有的笑容原来……他竟然只是一直在模仿她的表情?

    这样的认知到达触觉神经的时候,她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她亲近自己这一世的家人,所以,他对她家人的表情便比旁人多些,也更温和更有耐心。她并不喜欢亲近他的王妃母亲,于是他对他母妃还及不上蓝家人,甚至趋于冷淡她对六皇子心中有忌讳和愤懑,他便讨厌她和六皇子接触……她一直以为是他太过在乎自己的缘故,却从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是在学习她对各个人各种不同的表情

    就如同稚儿学步一般

    这些人,无论是亲人还是仇人,无论是平明百姓还是王孙权贵,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分别

    “阿常,你……”她望着他微笑的脸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心中鼓噪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不安,望向他一如往常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却突然发现是如此清澈“你真的喜欢我么?”

    阿常一怔,歪着头看了她片刻,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半晌方才哑然失笑。

    这一笑,却是自然了许多,他真的在笑,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恣意。他声音明朗动人,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呵呵”出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