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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招内部美人计效果绝佳。他个闪身出了院门,隐身在墙边大树后。
独孤莅等他藏好,才走过去。两名婢女迎上来,向侍卫哥哥们打招呼告辞。三人转身要走,个老成些的侍卫问:“咦,赵敬呢?大公子,赵敬怎的没出来?”
独孤莅道:“宋哥哥叫他给鲤鱼找吃的呢。”
这解释完全合乎情理,那侍卫点点头,再不怀疑。
独孤莅带着丹桂月桂往内院走,侍卫们充满向往的视线追随着两位美女的背影,好半天才转回去。宋微贴墙根往前挪,直到出了侍卫的视野,才与独孤莅汇合。路过处假山,独孤莅带他躲进去,石头底下藏着身现成的仆从衣裳,两人动作飞快,把宋微从头到脚乔装改扮番,变成了随同大小姐出门的内院小仆之。
宪侯府大小姐出门,自有相应的车驾仪仗。独孤萦和有身份的大婢女及老嬤嬤在内院就上了马车,亲近仆从左右骑马护持,手举步幛遮蔽,后头另有仆人携带户外用品跟随。待行人到前院,侍卫们自会按规矩前后左右围上来,形成浩浩荡荡的队列,护送大小姐出行。
步幛这东西,原是礼制规定,专为遵守男女之大防。途中行进时折叠高举,飘摇似五彩旌旗。停留时展开,若干幅首尾相连,形成私密性良好的帷幕。则气派,二则方便。
按说独孤萦尚未出阁,论岁数也还没正经成年,庶母担教养之责,贯不放她单独出门。只是这趟是去见成国公府的人,宪侯府这位侍妾本是成国公府小姐身边陪嫁婢女,乃贵族阶层公开的秘密。自从升格以来,她向尽量避免和原来的主子直接照面,免得彼此尴尬。何况,到了地方,自有成国公府的少夫人,大小姐的亲舅母看护,不必操心。
独孤莅带着宋微,守在由内院往前院必经的中庭主路上。
独孤萦的车队按时出来,独孤莅冲到前头拦住,丹桂月桂抓他不着,急得个劲儿嚷嚷:“大公子!大公子!”
独孤莅嗓门大:“姐姐!姐姐!小莅也要去!你就带小莅去吧……”
马车停下,独孤萦打开车门,板着脸望住弟弟:“小莅!你这时候不是该在杨夫子那里?”
独孤莅开始撒泼:“呜呜……姐姐你又自己偷偷出去玩,不带小莅起去……我也要去,呜呜……”
他怨念已久,此刻完全本色演出,毫不作假。时众人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过去。
宋微早看准靠近自己这边某幅步幛后,属于得哒的四只灰蹄子,不可能认错。趁着独孤莅掩护,抓住时机钻进去。原本骑在得哒身上的仆人立刻换他上马,并将手中步幛交给他,自己悄悄退到最后。后头紧挨着的仆从看见这幕,侧过步幛,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这边独孤莅跟姐姐软磨硬泡讨价还价番,终于达成协议。独孤萦答应专门派人给他去东市买套新近流行的三彩生肖玩偶,小家伙总算消停下来。
马车重新启动,来到前院。侍卫们早已等候在此,按固定方位围上来。宋微将自己牢牢遮掩在步幛后,听见秦显指挥手下的声音,就在几丈开外。
大小姐出行,不可能调派东院的侍卫。宋微很放心,这些人他个也不认识。
队伍顺利走出侯府,不急不缓往东南方行去。
苑城作为京城,规模足有三个西都那么大。总的说来,地势西高东低。然而西北平坦,东南崎岖,军事机构设在西北部,美景却都集中在东南面,皇城则位于中心偏南位置。练江自城外流过,城中若干支流河道交错,形成几处湖泊。又有三两丘峰点缀其间,绝对高度虽有限,然挺拔峻峭,自成天险,颇可观。
当初太宗迁都,手里有钱粮,胸中有丘壑,骑着马在苑城地界跑周,马蹄所至之地,即是城墙所建之处,将触目所及壮丽山水口气圈了起来,让京都士民不必出城,尽览美丽自然风光。
依照惯例,贵族小姐们祓禊采兰的地方,在东南面最大最美的湖泊落霞湖畔。而能够买到高档小玩物的东市,还要往北些。
队伍走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快到与成国公府小姐们约定的汇合地。行至处大道岔口,独孤萦身边婢女香槿忽然拉开车窗帘子,露出脸来。宋微的位置恰在车窗旁,就见她冲自己道:“大小姐吩咐去东市给大公子买的东西,知道是什么罢?”
宋微点点头。
“再往前不顺路了,就从这过去罢。买完径直回府,呈给大公子便是。”说着,递过来个钱袋,又叮嘱,“看仔细些,别买错了。”
宋微低头应了,将钱袋塞进怀里放好。先前退到后边的仆人策马过来,接下他手中步幛。宋微勒住缰绳,众人自然越过他往前去。殿后的侍卫路过时盘问声,宋微弓身垂首,将婢女的吩咐重复遍,那侍卫点头表示明白,继续向前去了。
宋微目送独孤萦的车队渐行渐远,脑子里片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走出了宪侯府。
各种声响在耳边变得清晰,他慢慢瞅见了两旁屋宇楼阁,路上行人车辆。
如此热闹,又如此陌生。
前后左右看看,好像才最后确认清楚,自己终于又变成个人了。
无暇想,辨明方向,往南面行去。
独孤萦画的地图早已印在脑中,但是京城街道远不似西都那般横平竖直,整齐方正。没走远,便有些迷糊。中途问了两次,宋微确信自己离城南朱雀门越来越近。他很想策马飞奔,然而通衢大道,人流如织,跑快了必定容易出事,欲速则不达。
宋微耐着性子往前走。他心里有个最大胆最冒险的计划,全看老天是否成全。他将之命名为计划a。
南城正门朱雀门外八十里,即是练江下游最大最重要的,也是入海前最后个河岸港口。在那里,必定有直接出海的远洋货船。
八十里,若得哒全速奔驰,不过小半天。只要在港口混上顺江而下直接出海的大船,明日此时,半已经在甲板上吹海风,看海景了。
这是最冒险,也最彻底的方案。
想到这个方案的时候,宋微心中曾不止次茫然失措。他知道,太过自由的前景,随之而来的必是漂泊无依的空虚。然而就在次次彷徨犹豫中,事到临头,他到底还是将之当成了首选道路。仿佛某种来自本能的恐惧驱策着他,只图逃离眼前种种,对空茫无根的未来视而不见。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远走高飞,从此江湖再也不见吧。
宋微路问路赶,宏伟高大的城楼进入眼帘,城门口进出的人流穿梭不息。他不由得夹紧马腹,催促得哒加速前行。奈何此刻接近午时,正是远客进城的高峰时段,怎么也快不起来。
眼见守城士兵的装束都能看清了,宋微的心不由自主跳得有些快,紧握缰绳的手掌冒出汗来。
“咚咚咚!”阵急促的鼓声传来,人流迅速分开。京畿民众素质高,听就知道这是宿卫军紧急出动的开道讯号,第时间自觉避让。那些外地来的乡巴佬,也跟着躲到路边,纷纷伸长脖子瞧热闹。
宿卫军承担守卫京城重任,兵精马健功夫高,不过片刻,队人马就到了跟前。宽阔的石板大道干净整洁,只听得马蹄声密集清脆,却不见扬起尘沙。
才听见鼓声,宋微就下了马。随即不动声色慢慢后退,躲在群高大的汉子身后。他眼睁睁看着那队士兵冲到城楼下,分出列拦在门口,剩下的不曾稍有滞留,快马加鞭,笔直奔出城去了。
留下的士兵首领跟原城门守卫交涉几句,正门很快合上,只余两边侧门,边进,边出。进城不受限制,出城这面则设了横栏。
三声鼓响,众人肃静。那士兵首领骑在马上,高声喊道:“宿卫军缉拿在逃钦犯,凡经盘查无嫌疑者,方可出城!”
话音落下,城门继续出进。进城不受影响,出城侧开始排队,挨个接受盘查。
宋微直觉这帮人找的就是自己。看了会儿,不着痕迹往后退。瞅准时机,尾随着大群呼朋引伴的进城者,掉头往城里走。
老天不允,功亏篑,计划a中途夭折,计划b临时启动。
莫名其妙的,他心里并没有太沮丧,反而有种微妙的如释重负之感。城外人口远不如城内集中复杂,外来人员滞留,很容易引起注意。旦出城,便唯有直奔港口,登船出海条路,也是最狠最绝的条路。此刻因为外在的不可抗力被迫放弃,宋微有些失落,又觉得仿似意料之中,早有准备。
他跟着群人走出很远。城门虽然封了,城里倒还不见动静。算算时间,从自己溜出侯府到现在,不满两个时辰,独孤铣的动作有够快的。因为带走了马,他的第猜测,必然以为自己出了城。先封锁城门,出城追捕,合情合理。
瞥见路边坐着个脏兮兮的瘸腿流浪汉,宋微走过去蹲下,摸出两个铜板塞到对方手里。
“大哥,能帮个忙不?”
那流浪汉掂掂铜钱,龇牙笑:“兄弟有何贵干?”
“大哥不介意,有劳借步说话。”
两人拐进条偏僻胡同,宋微拍拍自己,又瞅瞅对方:“想跟大哥换身行头,成不?”
他身上是侯府内院仆从制服,式样朴素大方,料子比般人家常服还好。
那流浪汉大吃惊,不敢相信:“你的意思……你穿的这身,换我这身?”
“正是此意。”宋微讪笑,“你我萍水相逢,不必隐瞒。我那个……跟主母私通,被发现了,逃出来的。有心借大哥这身行头避避祸,大哥就当日行善罢。”
流浪汉愣了愣,打量他番,顿时信了。笑道:“成,怎么不成!”
两人三下五除二互换了衣裳。宋微丝毫不嫌弃,把脏得看不出本色还带着股奇怪味道的衣服往身上套。末了,十分彻底的将流浪汉那沾着陈旧血渍的绑腿也拆下来装在自己腿上,又抓了把泥灰抹在脸上手上,学着对方的样子拖着瘸腿走路,活灵活现,逗得那汉子哈哈大笑。
改装完毕,宋微爬上马背,摸摸得哒的脑袋:“唉,就剩你了,抓紧时间,咱们去染个前卫的颜色。”
☆、第〇八二章:何必逡巡居宝殿,长怀感念在阎闾
和西都样,苑城外籍人士也都聚居在蕃坊,且规模大,人口,种族为庞杂。练江码头位于城南朱雀门外,蕃坊自然于京城南部形成。因离朱雀门太近容易引起交通及治安问题,经苑城府衙规划安排,蕃坊设在京城西南角,城南西侧南右卫门内。
顺着大道直往西,走到饥肠辘辘的时候,宋微看见了前方大片热闹繁华的集市。五花八门的招牌,五颜六色的旗帜,奇形怪状的人物,琳琅堆积的货品,如此种种,无不将这地区与其他区域鲜明地划分开来。
宋微骑在马上,悠悠步入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地,叽哩咕噜的蕃话和夏语夹杂,飘过耳际,眼前不时能看到以波斯文、回纥文描画出的铺面招牌,忽然就有了种毫无由来的安全感。
当然,他清楚地知道,此种所谓安全感,纯属错觉。
他小心留意周遭景象,发现像自己这般外表落魄的流浪汉居然不少。
与西都蕃坊主要集中了西域人士的情况不同,京城蕃坊可说兼收并蓄,百族共生。居民可能来自北方的突厥、新罗、甚至罗刹国,也可能来自南方的交趾、安南、南诏,有不少来自海外西洋东洋。大概因为已经有西都这个大型中转,从西域各国来的反而不算。
并不是每个来天朝上国淘金的人都能实现梦想,也不是每个外来者都是正派老实的生意人。路边无所事事的流浪汉,既有生意失败、滞留此地的红毛蕃鬼,也有亡命天涯、异域谋生的东洋浪客。
宋微看着看着就笑了。这帮人哪个瞧上去都比自己倒霉、悲催、醒目。
为了好地入乡随俗,看样子还得把自己收拾得再夸张点。
当务之急,是先伪装好得哒。
前方家气派的蕃药房,招牌煞是眼熟。定睛瞧,不正是穆家的铺子么。穆家包下了宫中及官用皮毛蕃药两项采购任务,相应的,皮草蕃药分号也渐渐遍布京城。
宋微暗暗叹气。自身难保,处境堪忧,熟人对面相逢难相认。
装出腿脚不便的样子,慢慢爬下马。走到个正在药房对面街边玩耍的小孩跟前,和颜悦色道:“娃娃,能不能劳烦帮叔叔个忙?”
他身脏乎乎,脸上是糊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然而眼睛里透出的神情却极为和善,小孩倒没叫他吓住。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要干什么呀?”
宋微指指自己的腿,又指指蕃药房高高的门槛,用充满了为难和恳求的语气道:“我的腿不方便进去,劳烦你帮我买点药出来。叔叔送你个铜板买糖吃。”
小孩看看他:“你有钱么?”
宋微笑着掏出独孤萦给的钱袋子,整个递给他:“叫伙计留文给你,剩下的全部买散沫花粉。能买少买少。”
小孩见他当真有钱,接过去高高兴兴奔进药房。
宋微坐在地上,安心等待。这时代民风淳朴,他完全不担心小孩会讹自己。穆家的伙计也绝不会因为买货的是个孩子,就欺瞒于他。
不大工夫,药房伙计提着个大纸包和小孩块儿迈出店门。宋微才想起,这年头做生意的服务同样周到,人家看是个孩子,便给送了出来。忙低头迎上,鞠躬表示感谢。
散沫花粉固然是味好药,但在原产地西域还有项普遍的用途:染发和染指甲。也有些民族用它纹身。
那伙计暗中吃惊,不知道个流浪汉买这么散沫花粉干什么。也亏得穆家是大店,才有足够的存货。然而此物并非毒药,哪怕人买去洗澡,也是人自家的事。作为名老字号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伙计什么也没问,将东西交给他便转身。小孩得了文钱意外之财,连蹦带跳买吃食去了。
独孤萦给的钱袋子里共有三百文。若只谈温饱,够宋微支撑个把月。从独孤大小姐的角度说,这已经够意思了。买药当然比吃饭贵得,蕃药尤甚。宋微掂着手里的纸包,这些染料,也不知够马儿刷几次。京城物价到底比西都高了。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啊。
他牵着马,瘸拐慢悠悠往蕃坊深处走,专挑僻静狭窄巷道穿行。果不出所料,在条小夹巷中某户人家后门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个刷得十分干净的马桶,以及把旧鬃刷。宋微咧嘴笑笑,老实不客气伸手拿过,据为己有。
越拖越危险,四顾无人,不如马上行动。宋微目测下环境,拍拍得哒,把缰绳绑在路边树上,自己走出段,在几条巷子交汇处找到了水井。打了小半桶水返回,估摸着分量倒入散沫花粉,化开成为金红色的液体。
“得哒,你喜欢挑染呢还是局部染?做个层次造型怎么样?”宋微嘴里胡咧咧,安抚着马儿情绪,眼睛不停两头梭,生怕有人突然冒出来抓现行。手下动得飞快,刷子接刷子,连尾巴、四蹄和肚皮下方都没放过。刻钟过去,原本灰扑扑的得哒呈现出高贵内敛的深棕色。虽然湿漉漉有些狼狈,却因为整体色泽变化而形象大变。
宋微退开步,啧啧赞叹:“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得哒,你这模样,我把你当汗血宝马标价,没准都有人买,哈哈……”
得哒本来以为他要给自己洗澡,结果弄得干不干湿不湿,很是不痛快,打个响鼻撇过脑袋,懒得搭理。
宋微笑嘻嘻地将剩下的染料又给马儿刷了遍,最后点底子,尽数抹在自己脸、脖子、胳膊、手掌部位。后知后觉想起用的是人家马桶,别扭片刻,置之脑后。散沫花纹身效果极佳,对于光滑皮肤的附着力并不强。但只要持之以恒,比泥灰当然好太。
夏人信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染发纹身之类,即使耳闻,亦无人尝试。散沫花此物仅用于入药,染色用途,熟谙者寥寥。
宋微牵着新鲜出炉的汗血宝马,继续往蕃坊深处走。马鞍侧挂着马桶和鬃刷——如此实用工具,自当随身携带。毕竟,散沫花给毛发染色的时效,不过半个月,须不时反复补充。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西南角上。这里离右卫门近,大批卖苦力的跑江湖的聚集在此,算是蕃坊贫民窟。
宋微寻得家看起来最拥挤最破旧的旅舍,走进去。这路都是瘸过来的,居然渐渐瘸出了惯性。
伙计瞅他眼,没动弹。目光移到马身上,才有了精神,嚷道:“通铺五钱单间十钱,伙食薪炭自理!”
宋微问:“单间月租少?”
“月租二百文。客人没来过小店罢?小店最重信誉,专做回头客长住客生意。生客首次入住,抱歉请先结账。”
宋微皱着眉在怀里掏摸半天,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独孤大小姐赏的钱袋早随同那文钱送给了路边小孩。将袋子里的铜板叮叮当当全倒在柜台上,数出二百枚。瞅瞅剩下的,叹口气,又排出五文:“给我弄点吃的,好歹无所谓。劳烦给我的马备点好料。”
且不说宋微如何吃饱喝足睡大觉,宪侯府这边却是闹了个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按照惯例,最早也要到午时送餐,东院侍卫才会发现六殿下失踪。然而宋微出府不足两个时辰,独孤铣的宿卫军先锋队就封了城门,动作之快,着实出乎意料。
原来东院里三个侍卫本在看鸽子交配。几人没有经验,不知鸽子此时最怕打搅,不提防笑得大声了些。两只鸽子惊怒之下,展翅疾飞,跟无头苍蝇似的低空盘旋,就是不肯下落。
三人心知坏了,路看着这两只鸽子被六殿下从西都带到京城,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搅了人家终身大事,这还了得。面面相觑阵,明白还是得请六殿下出马收拾残局。好在六殿下性子和善,大概不至于严厉责罚。
敲门许久不见动静,担心出了状况,遂转头叫来太医。几人进去看,才发现李代桃僵瞒天过海,被子里的人换掉了。
要说若非几个侍卫贪看鸽子,宋微也许连东院都走不出。却还是因为贪看鸽子,他前脚出府,后脚就被识破。可谓成也鸽子,败也鸽子。
秦显听赵敬叙说经过,马上意识到六殿下必是伙同大公子及大小姐出了侯府。他自宋微与独孤铣初次交锋就在场,对六殿下的手段深有体会,只觉眼前黑,来不及细审,亲自飞马驰报侯爷。
独孤铣第时间传下紧急军令,命宿卫军以搜捕甲级钦犯的力度封锁城门,这才打马回府。赵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能面审儿子,面派人召回女儿,面叫最机灵的牟平代表自己进宫,向皇帝禀报这个噩耗。
独孤莅被他爹吓得说不出句囫囵话,前因后果交代得颠三倒四,呜哇呜哇哭花了脸。望见姐姐进屋,哭得加伤心,简直天崩地裂。
独孤萦根本不看他,提起裙子迈过门槛,稳稳当当走近,端端庄庄跪下。
独孤铣对儿子尽可以无边无际地凶,对着女儿不由自主就收敛两分。
冷然问道:“萦儿,宋微在何处?”
“启禀爹爹,宋公子随我车队至文昌道口,便自行离去。此后欲往何方,女儿丝毫不知。”
独孤铣早有预料,不过聊尽人事。望着自家儿女,个伤心委屈,个倔强自持,顿时茫然又无奈。
独孤萦默不作声,忽然从袖子里掏出片小小白绫,递给父亲。
独孤铣接过去,认出是宋微的字。只见上边写道:“宋微误入囚笼,绝非自甘嬖佞,日夜盼能逃脱。若得小姐援手,结草衔环以报。”
“嬖佞”两个字,还是旁敲侧击问了名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侍卫,才准确无误写出来。
独孤萦偷眼留意父亲神情。那白绫末端原本另有两行:“小姐受制于庶母,宋微房中有物,当属如夫人所赠,或可为小姐解忧。”被她当时就剪下来烧掉了。
独孤铣捏着那片白绫,明白女儿为什么甘愿冒险,替宋微引路了。他没想到自己儿女如此胆大包天,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地步,宋微依然这般绝情,算计精深。
半晌,发泄似的拍响桌子:“萦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宋微是什么人?你……怎的如此糊涂!”
独孤莅战战兢兢,却还记得担心父亲惩罚姐姐,冷不丁想起宋哥哥临走说的话,赶紧嚷道:“爹爹,宋哥哥留了东西给……”莫名地意识到说给姐姐定然火上加油,嗫嚅着吐出两个字,“给你……”
“东西在哪?”
“在床底下!”独孤莅飞快地钻到床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小箱子拖了出来。
独孤铣手搭在箱盖上,顿了顿,冲独孤萦和独孤莅道:“出去,跪在外头,反省思过。”
等两个孩子走出外间,才打开箱子。
上边层全是没见过的瓶瓶罐罐,独孤铣有些诧异,拨开看看,想到种可能,立时变了脸色。
揭开第二层,中间个小小的白绫包裹,包裹下方,是……(你懂的……)
独孤铣陡然瞪大眼睛,额上青筋暴起。
终于,他深吸口气,先去解包裹。
金丝缠绕的象牙佩韘静静躺在白绫中。
白绫上写了八句诗,书法相当般,文采同样般:
“我本江心尾鱼,
逍遥湖海并沟渠。
谁知有命攀龙凤,
但愿专心伴马驴。
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