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

    体仁激灵，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番——真红色朝服，蓝色领袖，七梁冠，革带玉牌，玉质笏板——这……这哪是三品朝服啊？

    龙慕重重摸了把脸，“又……升官了？”

    右侍郎大人但笑不语。

    “几品？”

    “内阁次辅。”

    眼前阵光怪陆离，龙慕咬着牙个字个字地蹦：“什么时候升上去的？”

    “刚才。”

    合着我热出半条命来，就为了庆贺你这混蛋当上了内阁次辅？翻着白眼冷嘲热讽：“很好！简直好极了！再给你两年，你还不得变成品大员啊！”

    “此言差矣。”次辅大人微笑，“再给我两年，我能让你变成品诰命。”

    抬脚就踹。蒋初哈哈大笑，把抱住。龙慕怒发冲冠，“你昨天躲哪儿去了，我受了大的罪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深感不安，”次辅大人态度极其诚恳，轻轻帮他揉了揉腰，“还酸着是不是？日未见，思念难解，我昨夜过于激动……啊！”脖子上挨了巴掌，次辅大人哈哈大笑，眨了下眼，表情却委屈至极：“现在是我受罪了，你帮我揉揉。”

    “你离我远点！放手放手！”使劲推他，怎么都推不动，龙慕伸手就要掐他的脸，次辅大人左躲右闪哑哑而笑，“体仁……我会儿还要去见文武百官，体仁……”时没躲过去，耳朵被龙慕揪住了，下死手拧了把，疼得次辅大人倒进他衣领里，闷声闷气地说：“体仁……昨天时疏忽，我从内阁追到吏部，又回内阁，赶往大理寺，之后去了都察院，御史们因为没见到你对着我好通埋怨奚落，唉……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活该！”龙慕推开他，端起茶壶仰脖灌进肚子里。

    次辅大人坐在旁边，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龙慕被他看得脸通红，浑身像蚂蚁爬，指头戳在他额头上，恶声恶气地说：“赶紧走，难道还要让文武百官在大太阳底下等你？”

    “不生气了？”

    龙慕瞪眼，“等你回来再算账！”

    “我回来就晚上了。”

    “晚上算账！”

    次辅大人起身来，凑过去笑眯眯地耳语：“我最喜欢晚上算账了。”

    龙慕回过味儿来，暴吼：“蒋启鸿！”

    蒋启鸿朗声大笑，闪身出门。

    龙慕斜眼从窗户看过去，蒋启鸿与几位官员款款交谈，倾身礼，请内阁首辅先行上轿，瞧着真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哪还有刚才的地痞流氓样啊？

    ☆、47

    龙慕乘轿回右侍郎府，吃了晚饭洗完澡，摇着大蒲扇躺在紫藤架下乘凉。

    月出东天，龙慕三不五时朝门口张望。等到月澄天地时，龙慕终于熬不住了，心头叨念着：次辅都忙成这样，首辅还得了？想当首辅？我坚决不同意！

    虫蚁窸窣中，龙慕睡着了。

    等到次辅大人回家，朦胧的月光倾泻而下，清风花香中，躺椅上蜷缩着只大虾米，光着膀子露着退，大蒲扇“啪”声抽在自己身上，光洁的大腿上留下滩鲜血外加蚊子尸体。

    次辅大人好笑又好气，刮了刮他的鼻尖，龙慕极度不耐烦，“啪”巴掌把蒋初的手挥开。

    次辅大人弯腰抱起他，眼睛笑得暖暖的，口中却轻声责备：“活该，有床不睡。”

    龙慕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回来了？”嗓音沙哑，清了清嗓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你睡吧。”

    龙慕埋进他颈窝里，接着睡。

    次辅大人莞尔，“真睡了？不找我算账了？我还等着呢。”低下头吻住嘴唇。

    “离我远点。”

    次辅大人表现得惋惜之极，将龙慕放到床上，掖好帐幔，自己去沐浴衣，搂着龙慕睡觉。

    第二天大早，龙慕醒了，看见蒋初正睡得沉静，嘿嘿窃笑，翻身压到他身上，咬着次辅的下颚，含糊不清地说：“我们现在来算账吧，还是白天好。”

    “是啊，白天看得清楚。”次辅大人悄悄环上他的腰，“从这里开始算……”双手潜进衣服里。

    “喂喂喂！你要上朝……啊！……呵呵……下次吧，不早了……你真的要上早朝……啊！不是不是，那什么……我要述职！我那儿还有事，我忙啊！啊！”

    所以，当次辅大人穿戴新打开卧室大门时，早已骄阳似火临近中午了。

    龙慕捶了捶腰，闷声不吭跟着出来。

    次辅大人拦腰抱起他。龙慕脸拉得老长，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次辅大人装模作样地左右瞧瞧，低下头对着龙慕的耳朵暧昧地吹热气，“不用害羞，周围没人。”

    “害羞？”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害羞？嗤之以鼻，“你有本事就把我抱进吏部衙门。”

    “吏部衙门？那不行……”

    “嗤，胆小鬼！”

    “……我要去内阁，不如……”

    龙慕顾不得腰酸，“噌”声从他臂弯里跳下来，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蒋启鸿低低笑了笑。

    出了门，两人分道扬镳，个去内阁，个去吏部。

    龙慕被请进蒋启鸿的书房，往软榻上坐，嘴角直抽搐，心说：向谁述职啊？有几个人敢进他书房？这不摆明了叫我等他？

    嘿！您还别说，龙慕还真猜错了。

    不会儿，队跑腿的进来，躬身行礼，“龙大人，右侍郎大人吩咐，请您签字画押。”

    塞给龙慕支笔，张张往后翻，只要写着“扬州知府”的地方，龙慕律大笔挥签上大名。

    哗啦哗啦，跑腿的收拾收拾纸张，呼呼啦啦又走了，龙慕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追出去问：“我刚才签的是什么？呃……”早跑没影儿了。

    时隔不久，来了个官员，交给龙慕叠纸，笑说：“龙大人，请过目。”

    龙慕接过去，厚厚的几十张。刚张嘴还没来得急说话，这官员走了。

    龙慕的眉毛越挑越高，心说：瞧瞧！瞧瞧！瞧瞧人家，拽得二五八万的，人家是京官，你能拿他们怎么地？

    龙慕随手翻了两张，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头冲出去，朝远去的背影高喊：“这是什么？”

    官员转身行了礼，“就照着这个述职。”

    龙慕喉咙哽。

    中午吃饭，跟帮主事郎中混在起，领了两菜汤，边翻文书边扒饭。看句骂句：“糊弄吧！糊弄谁不是糊弄啊！”“国家还有王法吗？还有吗？”“我就知道，我还当什么官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死了我怎么办？”

    龙慕愣，猛抬头——蒋初正坐在对面。

    龙慕慌忙举纸张挡住他的脸，凑过去压低声音，“你走错地方了，高官的饭堂在隔壁。”

    蒋初也倾身靠过来，压低声音，“对着个满脸青筋的老头我吃不下去。”

    龙慕火了，“对着你我也吃不下去！”悄悄巴掌推在他脸上迫使其转过头去，“看清楚，整个饭堂都在看着你。”

    “是吗？”蒋初环视全场，“我怎么感觉他们是在看着你？”

    那也是被你拖累的！

    众人纷纷起身，揖到地，齐声高呼：“参见次辅大人。”慌得龙慕赶紧起身跟着行礼。

    蒋初起身还礼，“诸位不必礼，用餐吧。”

    龙慕“砰”屁股坐下，嘟囔：“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会的。”蒋初坐下，微不可闻地耳语：“人人皆知，你是我的旧上司，难得进京，叙旧才于理相合。”

    龙慕个没忍住，朝房梁大翻白眼，三两口吃完。蒋初不走，他就不走，也不理他，掏出纸张，自顾自嘟嘟囔囔地背书。

    午饭过后，龙慕被带到正堂，呼啦排七个郎中，龙慕的眼神忽忽悠悠往旁边瞟去——绯色官袍、孔雀补子。

    谁呀？

    ——次辅大人蒋启鸿！正歪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掠茶叶吹皱茶水。

    龙慕拍脑门，已经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

    整个述职过程还是很顺利的，最起码龙慕如此认为，从头到尾按照纸张上的顺序问答，龙慕背得顺溜得很。把自己彰显得比包拯还要正直、比狄仁杰还要清廉、比诸葛亮还要能者劳。连炮制文书的次辅大人都脸不红心不跳，龙慕这睁眼说瞎话的有什么课理不直气不壮的？

    答完最后个问题时，龙慕悄悄朝次辅大人使了个颜色，得意地笑。

    次辅大人也笑了起来。

    龙慕刚松了口气，却听为首的郎中漫不经心地问：“龙大人，扬州乃盐务通商重埠，历任扬州知府深谙通商之道，也请龙大人不吝赐教。”

    龙慕惊愕，呆呆地盯着他，低头哗啦哗啦翻纸张，从头翻到尾，抬头看看郎中们——也不催他，七个人无所事事，喝水的喝水，攀谈的攀谈，龙慕居然还听见某人悄声说：“昨晚那《刘伶醉》唱的，啧啧……人美曲俏……”

    龙慕又低头从尾翻到头，抬头看看蒋初，次辅大人掏出手绢递过来，“擦擦汗。”

    手绢都湿了，龙慕这汗还在飞流直下，最后实在没辙了，诌吧。

    台上听得津津有味，台下说得口沫横飞。最可气的是——蒋初歪在椅子里那似笑非笑的是什么表情？

    说完，龙慕虚脱了。心里个劲地埋怨：这帮没眼色的，没看见次辅大人在旁边坐镇吗？没看见中午他跟我起吃饭吗？你们怎么好意思问我不会的问题的？

    次辅大人走过来，拍了拍龙慕的脸颊，弯下腰轻声说：“今晚起吃饭。”慢条斯理踱了出去。

    龙慕头瘫在椅子里，唉声叹气。

    晚上，龙慕抱住蒋初，闷声闷气地抱怨：“我在扬州累死累活，两银子没捞着，难道还要被撤职？”

    “不会的。”拿起蒲扇帮他扇风。

    龙慕眼皮直打架，“你为什么罚我的俸禄？”

    “为了暂时跟我划清界限，免于被异党瞩目……体仁……不要在这里睡，体仁……”

    体仁“嗯”了两声，自动自觉挂在次辅大人身上，已经睡着了。

    蒋初蹭了蹭他的脸颊，抱进屋里。

    此后几天，龙慕天天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马车上挂着内阁的灯笼，所过之处，畅通无阻。玩得筋疲力尽，吃得嘴角流油，回回都是吃撑了才回家，次辅大人个人孤零零地吃饭，皱眉说：“我怎么感觉我还是孑然身？”龙慕呵呵讪笑，第二天带了烧鸡回来就把次辅大人大发了。

    由于次辅大人忙于政事分.身乏术，龙慕发了几次牢骚。所以，离京的前晚，龙慕等了他个时辰，“你非得这么忙吗？”

    “只是最近比较忙。”

    指着他的鼻子下了死命令：“你，不准当首辅！王大人告老还乡的时候，你跟着辞官！”

    半天没等到回答，龙慕转过头来，横眉竖眼，“听见没有！”

    “体仁，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呃……”龙慕亲上他的嘴唇。

    第二天大早，蒋启鸿送龙慕上船，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龙慕抿嘴笑，促狭地眨眼睛，“柳永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长这么大没见过，要不你来个？”

    蒋启鸿笑了起来，“乖乖的，等我回去。”

    官船离岸，龙慕从窗口望出去，蒋启鸿迎风伫立久久不忍离去。

    股暖意从心田升起。

    随船而来还有几位吏部官员，说是考察龙慕的政绩。

    话说，龙慕的政绩……啧啧……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步江南是肯定的。

    佛身装了二十三座，五个月粮食存了十万石，库房里堆着十几万两白银。

    路，正修着；桥，正搭着；灌溉渠道，正疏通着。

    往民间访察访察，谁不说龙慕是青天大老爷？好些贫苦人家，进大门，明晃晃供着龙慕的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龙慕看得眼角直抽搐，考察官看得直咋舌。

    就连被敲诈得皮开肉绽的盐商们对龙慕都赞不绝口，开玩笑，户部党都被连窝铲了，以后还指着龙慕在扬州做生意呢！

    最后，往山顶上，放眼望去，大庙小观香烟缭绕，考察官神清气爽，拍龙慕的肩膀，“龙大人果然是栋梁之才，次辅大人眼光独到。”

    龙慕谦虚腼腆地笑。

    饶是如此，考察官离开不久，龙慕某天陡然看见邸报上写过些时日扬州知府即将换人，理由是现任知府疏于盐务通商。

    龙慕跟师爷大眼瞪小眼，“这趟……算是白跑了？”

    没等到新任知府，到是把蒋初的信等来了，短短行：即刻调往浙江湖州，执掌府政务，振民生，杀大户，拿蒋家祭旗。

    龙慕把揪住师爷的前襟，“去，打听打听，湖州有几个蒋家。”

    不会儿师爷回来了，“湖州姓蒋的不少，但是，都是同个宗族……”

    “蒋初他们家？”

    师爷“呵呵”笑了两声，“祖宅占了半条街，宗宅占了两条街。”

    龙慕直咋舌，“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越想越不对劲，撑着桌子起来，神情阴郁，“这是以权谋私！逼着我去见你们家人！”

    反正也要卸任了，龙慕也就开始光明正大地玩物丧志了，整天连大门都不开。

    某天，师爷飞奔来报：“老爷，新任知府过了界碑了。”

    “哦？”龙慕赶紧穿戴整齐。

    到达接官亭时，文武百官都到齐了。

    龙慕往中间，左孔瑜，右守城将军，唉……老御史彻底回家了，带走了整整四车花草，徒留堆大坑，扬州城就剩了仨四品官。

    临近中午，远远乘官轿晃悠悠慢吞吞移过来，大伙儿屏声静气肃穆以待。

    轿帘挑，名年轻官员施施然走下来，细长的丹凤眼全场轮转圈，躬身行礼，“诸位久等，万望恕罪。”

    众人瞠目结舌，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里掉出来。

    “砰”，孔瑜头倒在龙慕身上，龙慕激灵灵猛打寒战，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慌忙移开步伐，所以——

    ——“砰”声巨响，摧金山倒玉柱，孔瑜头栽倒在地。

    骆封持折扇挑孔瑜的下巴，微微笑，“总兵大人，不必礼。”

    ☆、48结束

    点衙、授印、交接，龙慕遗留给骆封的家底史无前例地丰厚。

    摸着白花花的银子，龙慕手抖得像雨中蛛网风中残烛。骆封在旁边小风吹着小茶喝着轻描淡写地奚落：“盐商的，确切地说是在我的精心教导之下盐商们昧着良心赚来的。”

    看着满仓粮食，龙慕抓起把，泪水如决堤的黄河般夺眶而出，骆封眉梢挑眼眸敛，云淡风轻地落井下石：“次辅大人送的，确切地说，蒋家提供，乔晨搬运，与你毫无瓜葛。”

    就因为是他送的，所以我才想哭。龙慕心里堵得慌，呛着声音嘲讽：“你怎么又回来了？不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吗？”

    骆封启开眼睑，寒光四射，冷笑声，“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次辅大人还不照样把你这窝边草给吃了。”

    龙慕为之气结，煽动着鼻息干生气没辙，“口个次辅大人，你也不想想，没他你还不至于丢了肥差！”

    “识时务者为俊杰。”摇着折扇出去了，“没他我也成不了孔总兵的上司。”

    龙慕明目张胆地嗤之以鼻，斜着眼睛鄙夷他。

    应交接事宜只用了三天，三天过，卷铺盖走人，赶着马车，领着管家，揣着两万两银票，孤零零地离城而去，入长江，进太湖，湖州城遥遥在望。

    交接完毕，龙慕往大街上，绵延半条街全是蒋家的，匾额之上四个金漆大字——文远侯府。

    想想就肝颤，但凡这种袭着爵居着官的氏族豪门，哪个地方官员敢轻易怠慢？赶紧备齐礼物登门拜访才是正经！

    绸缎、古玩、文房四宝……买了三百两银子的，拎着就上了蒋家了，大门口.活生生等了柱香，别说老爷就连管家都没见着，家丁来回跑了两趟，往地上跪，“回知府大人，我家老爷出门访客了，几位公子都不在家。”

    很好！简直好极了！摆谱是吧，行啊，要摆起摆，看谁的谱摆得足！告诉你们，老爷我连你们家最不靠谱的老三都划拉到手了！

    连轿子都没下，龙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家丁笑得毛骨悚然，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众随从雄赳赳气昂昂又走了。

    回衙之后，揪着头发冥思苦想怎么才能把蒋家打击得体无完肤，正毫无头绪间，衙役飞奔来报：“启禀老爷，城西老赵宝局里聚众滋事血流成河。”

    “嗯……”龙慕摆摆手，“派几个人轰散了。”

    衙役出去没长时间，抓了十几个人回来，放眼望去，人人千疮百孔个个衣衫褴褛。

    龙慕暗骂：事！

    不成想底下人突然蹦起来怒吼：“我是文远侯府四公子。”

    龙慕口茶水喷出老远，“谁家？”

    旁边人嗤之以鼻，“我还是扬州漕运总兵孔大人的亲弟弟呢！”

    口唾沫呛进气管里，龙慕的眼睛抻得溜圆。

    蒋老四不干了，脚踹过去，“我三哥是内阁次辅！”

    龙慕心中闷笑，恨不得仰天高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大手挥，“其余人等悉数释放，他，”指蒋老四，“押进大牢，日后详审。”

    “啊？”蒋老四傻眼了，在湖州这地界还有敢跟蒋府对着干的缺心眼儿？伸长脖子试探着问：“知府大人，您没听清吗？鄙人是文远侯府四公子……”

    “嗯……”龙慕笑眯眯地打断，“……令兄是内阁次辅蒋初蒋启鸿。”

    直在门外张望的蒋府小厮见形势不妙立马蜂拥而至，龙慕不慌不忙根签子扔下去，衙役们乱棍齐上，嘁哩喀喳打成了锅粥，最后全给轰走了。

    龙慕走下官椅，持折扇挑蒋老四的下巴，左右端详，跟蒋初毫无相似之处，笑眯眯地问：“跟你三哥同父异母吧？”

    蒋老四口唾沫啐在地上，“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是吗？我现在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折扇点衙役，“目无朝廷命官，大不敬，给我打。”

    龙慕往官椅上歪，喝着茶水摇着折扇，欣赏蒋老四“嗷”嗓子鬼哭狼嚎。

    当晚蒋府的大管家就来了，龙慕乐呵呵地心说：看见了吧，熬不住了吧，来救人了吧。

    见面礼堆了屋子，大管家深深礼。

    龙慕还礼，“你家公子……”

    大管家笑眯眯地打断：“我家公子早就嘱咐过老奴，要以大人马首是瞻。”

    “啊？”龙慕张口结舌。

    “龙大人，我家大公子私自放贷，利钱极高，老奴明日将大公子引至飘香楼，您看……”

    龙慕绕着老头兜了三圈儿，老头失笑，“大人，我家三公子从小与龙王爷家订了亲，寻觅年，大人……”说了半停了下来。

    龙慕面红耳赤，悻悻地笑。

    老头笑说：“还请大人签份批捕四公子的文书，老奴带回去也好交差。”

    龙慕惊疑不定，频频看向老头，手里签署文书，心中痛骂蒋初：你这败家子当的，简直超凡脱俗！

    您还别说，第二天还真逮了大公子个现行，他正坐在酒楼上称银子呢，衙役二话不说顿围殴，把老大吓傻了。往大堂上，瑟瑟发抖，句话哆哆嗦嗦分了好几截，“大人……在下……在下是……是……”

    “是”了半天愣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龙慕等得不耐烦，替他补上，“是文远侯府的大公子，是内阁次辅的大哥，还有要补充的吗？”

    蒋老大张嘴，闭嘴，再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过了三五天，湖州城突然闹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沸沸扬扬甚嚣尘上，老百姓们奔走相告：“听说了没有？蒋家老二跟守备儿媳私通，孩子都生了！”“啊？哪个蒋家？”“几个蒋家啊？文远侯府。”“他家啊！你拉倒吧，跟巡抚的儿媳私通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呃……这倒也是，呵呵……”

    传言飘荡了十天，蒋老二被抓了，不光抓了，还乘车满城游览观光了！所谓“车”……——囚车！头上插着草标，背后竖着木板，往囚车上绑，沿湖州这通逛啊，可把老百姓乐坏了，千家万户从大街小巷里冲出来，绵延十余里，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有那不识字的到处询问：“他胸前挂的牌子上写了什么？写了什么呀？”

    旁边的酸儒摇头晃脑，“污蔑官家嫡妻，毁人清誉，罪无可恕。”

    “嘿嘿，这知府胆子挺大啊，三把火居然烧到蒋家头上去了！”

    “这下有热闹瞧了，嘿嘿……他就等着革职查办吧！蒋家这事干了好几回了，驾轻就熟！”

    “拉倒吧！革职查办？那是想当初！现如今，蒋三公子都升了内阁次辅了，能由着这芝麻官欺负到自己头上？”

    蒋家颜面扫地，蒋老爷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三言两语写了封信，交给管家，“即刻发往浙江巡抚衙门。”

    没两天回信到了，七荤八素地绕，这官腔的打的……把蒋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波未平波又起，隔三差五就有族中长辈跑到蒋老爷跟前激烈控诉湖州知府的滔天罪行，不是儿子被打了，就是孙子被抓了，要不然就是侄子被关了，甚至还有俩纨绔子弟直接被判了“流三千里”，蒋门这帮不成器的败家子仗着宗族势力横行乡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杀人放火的不法勾当不知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