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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
此事被小厮知道了,抱着唐公子恸声大哭,第二天卷起铺盖送唐公子去庙里寄居。于是,又出了项开支——寄居费,美其名曰:香火钱。小厮迫不得已从事了大数人都不愿干的伤天害理的行业——杀猪。经济稍微宽裕些,给唐公子从头到脚换成了丝绸衣服。年岁渐长,唐公子于科考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北京城。第次参加会试没考上,写信回来说在北京苦读三年,如若再考不上就回乡教书。小厮把家中所有的积蓄全寄了过去。三年后,唐公子金榜题名,飞冲天,进了翰林院。唐大人极度善于钻营,年后,从翰林院出来,升了官(忘记什么官了)。又年,唐大人又升官了,衣锦还乡,前呼后拥,路上官员夹道迎送。进了城,唐族之中人人自危,跪在祖宅门口沿街乞罪。唐大人挑起轿帘。哇塞,我老人家就喜欢看这种场面——位风度翩翩的大明贵公子持折扇挑起轿帘,看眼匾额,轿帘再扑簌簌落下来,详情请参见第章我们的蒋三公子回家。唐大人风尘仆仆赶往城南贱民聚居区,找到肉铺,惶惶乾坤众目睽睽,撩袍跪在小厮面前。小厮惊得仰面栽倒,人事不省。此后的事情是可预见的,应资产全部发还,族中恶人得以严惩。但唐大人拒绝再入族谱。入朝堂,结私党,争斗生,官至高位(忘记什么官了,只记得他走的是工部这条线)。终唐大人之生,未曾娶妻,与小厮厮守到老。年之后,唐大人年过花甲,遇上黄河大决堤,黄河夺淮,两条大河起泛滥成灾。唐大人奔赴灾区不分昼夜连日办公,终于煎熬不住,躺下休息,再没醒来,至此与世长辞,噩耗传来,小厮当场殉情。生同室,死同穴,形影不离。
☆、31
老头痛不欲生,龙慕是痛不欲生。
辖下各州县天天派官吏堵在大门口,要钱、要粮、要人手。
龙慕拿哄鬼的话把这帮兔崽子们好通糊弄,拐弯抹角七荤八素这个绕啊!折腾到最后口也干了舌也燥了,哗哗往下灌凉水。
刚透出口气,得!师爷跟屁股后头直甩热汗,“大人,时日不了,杭州、苏州、松江金装佛身基本已经停当,咱们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快要命没命了!”
龙慕头也不回地进后衙,靠着葫芦门,眼神直勾勾也不知在想什么。
师爷往东边瞟瞟,眼前亮,赶紧上前怂恿:“老爷,隔壁御史大人是浙江最大的豪门,良田遍布江南。像他们这种为官做宰的士绅豪族最忌讳从商,可他们家不开粮行不行啊,粮食得能把太湖填满了。”
见龙慕无动于衷,师爷使劲抹了把热汗,个劲地撺掇:“老爷,现如今,整个江南都要开仓济民,哪家知府不使出浑身解数四处挪粮食?听说镇江知府连军备储粮都私自调用了,咱得先下手为强啊!”
龙慕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嘿!有门儿!师爷赶紧进言:“先向他暂借,等渡过难关,再折成银子还给他。要是让外府官员捷足先登,咱们可真是想哭都找不着坟头啊大人。”
龙慕挑起眉梢,师爷朝东边努了努嘴。
龙慕思虑片刻,“扬州全府每户升米,算起来数目重大。御史大人名门显族,族中规矩定然森严冗繁,位长辈在上,他作为后生晚辈,能借得出那么粮食吗?”
师爷恨不得吐血身亡,心里腹诽:您老人家跟他孤男寡男同处室这么次,他是什么人到这会儿还弄不清楚?隔壁那位神仙连工部尚书都能捣腾进大牢,家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糊涂够他根手指头划拉的?
隔了两天,中午吃完饭,管家正拖着龙慕把鼻涕把泪地哭诉:“公子,扬州都是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睁眼瞎,要不咱们回济南府找个吧。”
这倒好,龙慕还得反过来安慰他,“不急不急,慢慢找,两条腿的活人满大街都是。”
正当此时,师爷头冲进来,也顾不得等级高低世俗礼节了,直着嗓子喊:“老爷,不好了!湖州知府千里迢迢赶来扬州了,这会儿估计都见着御史大人了!”
听“御史”俩字,别人还没反应,管家先不干了,“腾”起来。
师爷把抓住龙慕的手腕,“老爷,都火烧眉毛了,顾忌再也比不上政绩来得实在,颜面、尊严都是虚的,前程、官途才是正经的啊!”
管家不乐意,个箭步冲上前去,师爷眼明手快,巴掌捂住老头的嘴巴,使劲往犄角旮旯里拖。
路赶往瘦西湖,门房小厮撒脚如飞跑进内堂通报,工夫不大,雨墨风驰电掣般跑出来,将龙慕领到前厅,躲在窗前紫藤架下,指着屋里悄声说:“知府大人,您看,湖州知府。”
龙慕闪目观瞧,主位之上,蒋启鸿正靠在圈椅里,手持叠纸张,慢条斯理地翻阅。客位上,个山羊胡的中年人,战战兢兢,半个屁股搭着椅面。
过了没会儿,蒋启鸿轻轻发下纸张,笑了笑说:“知府大人差遣,理应竭尽全力在所不辞,奈何蒋某在族中人微言轻,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紫藤架下,龙慕心里咯噔了下。
湖州知府慌忙起来,恭恭敬敬揖到地,“蒋大人过谦,下官次拜访贵府,令尊大人指引下官前来拜访蒋大人,还望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将粮食卖与下官,每石再加五两银子您意下如何?”
蒋启鸿垂下眼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掠茶叶,缓缓品口,过了半晌才笑说:“知府大人此言差矣。本族虽非名门望族,自本朝开年以来有幸延绵百年。自古以来,上下有别长幼有序,鄙人乃‘示’字辈后生,头顶三重天,开祠祭祀也只不过是个跪在门槛外遥拜祖先的末流货色,何来资格决定本族大事?”
湖州知府脸色明阵灭阵,抖着嘴唇结巴:“这个……这个令尊……”
蒋启鸿摊手掌,笑说:“您看,您舍近求远,家父才是本族族长。”
湖州知府屁股瘫倒在圈椅里。
蒋启鸿放下茶杯,抬起眼来,与窗外的龙慕四目相对,微微笑。
将湖州知府送至门外,蒋启鸿深深揖,知府大人还礼,失魂落魄地走了。
蒋启鸿转身回来,唉……家里还着个知府大人呢。
招招手,“过来。”
龙慕走过来,问:“身体好些了吧。”
“你不觉得为时过晚?你应该第二天就来问,”低下头轻声说:“其实,你应该陪着我直到痊愈为止。”
龙慕个没忍住,大翻白眼。突然想起是来求人家的,急忙换上恭敬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启鸿拉住他的手,“走吧。”
“去哪里?”
“长江。”
龙慕吓了大跳,“你还没被呛够?你的小命是我捡回来的。”
“所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报恩?”
龙慕突然想起□里时常出现的“以身相许”,笑了笑,调过脸去。
拉着龙慕登上马车,路快马加鞭,个时辰左右来到江边,远远就能听见轰隆隆大江东流。
龙慕下了车,刚抬起眼,顿时瞠目结舌,傻了好半天才指着江面,“那……那是什么?”
蒋启鸿举目眺望宽阔浑浊的江面——船队浩浩荡荡见首不见尾,旌旗招展船帆蔽空,整个江面都快被粮船铺满了,船舱苇席上写着殷红的“粮”字,而旌旗之上,个斗大的“蒋”字,蚕头燕尾,方正端庄的隶书。
龙慕扯扯他的袖子,“你的?”
“你的。”
“啊?”龙慕心头颤,直勾勾眺望天际,当真是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啊!这得少粮食啊?
蒋启鸿低下头轻声说:“聘礼。”
龙慕还在震惊,压根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问:“这么?把你们老蒋家搬空了吧?”
蒋启鸿转目凝视隶书“蒋”字,深深感叹:“所以本族已然入不敷出了。”
龙慕明晃晃送他俩大白眼,“就我所知,你刚才对湖州知府说你无法决定族中大事。”
蒋启鸿眨了下眼,表现得茫然之极,“二十万石粮食算大事吗?”
龙慕眼甩过来,恨不得委地不起吐血身亡。
蒋启鸿展颜大笑,拉住他的手,“体仁……”
龙慕使劲甩开,大步朝江边走去。蒋启鸿笑了笑跟上。
江风猎猎,碧绿苍翠的芦苇丛在狂风中东倒西歪飘摇不定。龙慕爬上江堤,手搭凉棚眺望江中往来不绝的船队,不禁由衷地感慨:“难怪古人有云:湖州熟,江南足。果不其然啊!”
“这是我的全副身家……”
没让他说完,龙慕狠狠剜了眼,“少打马虎眼!二十万石粮食算大事吗?”
正当此时,离江边最近的粮船,连水手带家丁哗哗啦啦跪了甲板,山呼:“拜见公子。”
蒋启鸿举步上江堤,点头微笑,摆了摆折扇。
龙慕撞撞他的肩膀,竖大拇指,“呼百应,你果然是蒋氏门的未来族长!”
蒋启鸿转过头来,将龙慕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掳到边,温声说道:“体仁,我是未来的族长,族中虽长辈众,但是,无论是朝廷律法还是世间俗礼,他们将来必定将以我马首是瞻。既然如此,你觉得提前促使他们执行族长命令如何?”
“提前执行?”
“是啊!你要对我有信心,我的任何决定他们都会毫无疑义地同意的,主动也好,被迫也好,对我们而言,全无二致。”
“我们?”
蒋启鸿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脸,“是啊,我们!你这些天不就是在逃避这个吗?害怕我这根蒋族的中流砥柱轰然倒塌?”
“这个……”龙慕脸通红,难得忸怩,“这个……雨墨说……”
蒋启鸿打断,“你坚信雨墨的说辞,为何不肯来听我说?”
龙慕低下头去,不知说什么好。
蒋启鸿将他拉过来,拥了下又分开,“体仁,其实……”
等了很久,直不见下文,龙慕抬起头来,“其实什么?”
蒋启鸿微微笑,“其实,能否成为家族的中流砥柱无关紧要,但我保证,定会成为家庭的中流砥柱,足以挡风遮雨。”
龙慕惊愕,死死盯着他,蒋启鸿点了点头。时过片刻,龙慕的眼神慢慢清明起来,“朝中怎么办?世人皆传,你将继任吏部右侍郎,将来是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蒋启鸿展颜大笑,“世间还有比内阁首辅殚精竭虑废寝忘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官职吗?你希望年半载见不到我?还是希望我整天被诸事缠身被党争迫害被百官觊觎被圣上忌惮被锦衣卫萦绕周身?”
“你拉倒吧!什么叫我希望?呃……听你的口气,你是有能力有途径当内阁首辅而不想当?”
蒋启鸿故意瘪嘴,“你对我的期望真够殷切的,家父充其量也只不过希望我做个纨绔子弟雍容闲散地过辈子,还是原配夫人为夫君的前途……”
没等他说完,龙慕脸红脖子粗,脚踹在他膝盖上,“蒋启鸿!”
蒋启鸿哈哈大笑,躲闪不及,身体歪,眼瞅着要掉进长江里,龙慕大骇失神,急忙抱住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你为什么总喜欢往水边跑?”
“我是龙王爷的女婿。”
龙慕推开他,调过脸去,嘀咕:“龙王爷?”
“体仁……”
“嗯?”
蒋启鸿低下头,额角相触,“我在你面前,我的心近在咫尺;你在我面前,为何你的心却远在天边?”
龙慕愣愣地凝视他的眉眼,把抱住,埋进衣服里。
“体仁……”
“嗯?”
“你做龙王爷的儿子好不好?”
“……嗯……”
“我是龙王爷的女婿。”
“……嗯。”
搂住腰身,紧紧拥住,“……现在。”
“嗯……”
☆、32
乘车返城,龙慕挑开竹帘,窗外天光黯淡,轮红日悬于江心之上。
龙慕闷不吭声地拉着蒋启鸿进卧室,御史大人失笑,“体仁,你不吃饭吗?”
龙慕停下脚步,看着蒋启鸿笑眯眯的,光笑就是不说话。
蒋启鸿跟着低低笑出声来。
院中紫藤森森,累累果实牵牵连连坠于窗棂之上,清风拂过,枝叶飘摇,轻轻刷在朦朦胧胧的窗纸上,沙沙作响。
月影东升,光华澄澈天地。窗内传来喘息声,时隐时现若有若无。
万籁俱寂,曲径通幽,窗檐下虫蚁窸窣。
素色帐幔里——
龙慕挑着大拇指讽刺:“悟性真高!”
蒋初贴到他脸颊上细细磨蹭,嗓音哑哑的,“功劳是你的,指导有方。”
“胡说八道!我也是第次!”龙慕扭扭酸软无力的腰,唉声叹气,“我算是发现了,你那六年武功是专门为我练的!”
蒋启鸿惊愕,“你现在才发现?”
“蒋启鸿!”龙慕急眼,个鲤鱼打挺翻身压上来,陡然牵动痛处,疼得龇牙咧嘴。
蒋启鸿哈哈大笑,抱住他的腰身夸张地亲了个响吻,故作懊恼,“体仁,我刚才算不算把欠你的酒钱还了?我依稀记得在江边好像还欠你顿饭钱,你看我该何时卖身抵债?”
龙慕眼扫过去,“得了便宜还卖乖!”
“走吧,请你吃饭,”抱着龙慕翻身起床,促狭地眨了下眼,“就当还饭钱了,你看可使得?”
龙慕闷声闷气地低头穿裤子。
身后声幽幽长叹,声音虚幻缥缈简直苦恼到无以复加,“焦山寺庙里的房钱该什么时候还呢?”
龙慕呆,抄起枕头抡圆了狠狠抽在他后背上,惹得蒋启鸿哈哈大笑。
龙慕吧唧吧唧滋味,“我怎么感觉是我在卖身啊?几石粮食就让我把自己给卖了。”
蒋启鸿惊愕,“那是我全部的身家。”
龙慕巴掌推在他脸上,都懒得搭理他。
蒋启鸿哈哈大笑,挑起他颈后的碎发缠在食指上,轻轻吹了吹,圈圈地绕,渐渐地,渐渐地,龙慕的脖子红了。
穿戴新,走出屋门,眼就看见了雨墨,这混蛋孩子忽闪着俩无辜的大眼睛似笑非笑,龙慕窘迫得无地自容,低头,看见蒋启鸿正勾着自己的腰,巴掌将他推到边。
蒋启鸿摇着头失笑。
雨墨不怀好意地笑问:“公子,知府大人,晚饭准备好了,放在哪里?”
龙慕二话不说,拖着蒋启鸿转回廊,出大门,直奔瘦西湖。
往湖边,放眼望去,灯火阑珊,行人稀疏,水里飘荡着三三两两的游船,传来阵阵歌吹声。
平时络绎不绝的小吃摊,用不着的时候总在眼前晃荡,偶尔想光顾回吧,得!无影无踪了。
龙慕扶着树干喘息,饥肠辘辘汗流浃背,蒋启鸿背起他,向绿柳深处走去,龙慕突然笑了起来,“前面左拐,去勾栏。”
“哦?”蒋启鸿抬头,“体仁,你意犹未尽?”
“脑门子肮脏念头!”
蒋启鸿惊愕,“这都被你发现了?”
龙慕把手伸进他领子里狠狠掐了把,“月上中天了,宵禁了,只有勾栏瓦舍正是热闹的时候。”
蒋启鸿点头表示赞同,“经验之谈!就我所知,你上任不到个月就踏遍了扬州城的烟花地和风化地。”
龙慕哈哈大笑,“玲珑巷是媒人啊!”
“所以,我们现在有了媒妁之言,还缺个父母之命?”
龙慕赶紧打哈哈岔话题,“到了,放我下来。”
话说,但凡烟花之地,最是擅长找那风流繁华的所在,哪儿风景繁盛他们就往哪儿钻,君不见金陵秦淮河岸那鳞次栉比的河房、杭州西湖之滨那遍地开花的红灯笼……
扬州的名姐儿是风华绝代才倾天下,那谱摆得——大明律规定乐籍严禁乘轿?天高皇帝远,谁管啊?照样乘着锦绣小轿满大街招摇过市!官府公文勒令乐籍不得住华屋穿华服?结果……结果他们全穿绸裹缎挤瘦西湖边上来了。
所以,两人在街巷入口,放眼望去——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两人沿街敲门,家家客满。龙慕身心疲惫,连饿带疼,直接挂在蒋启鸿身上,彻底瘫倒不干了,还不肯回去,现如今,御史大人的心情晴空万里,所有不合理的要求律来者不拒。
最后迫不得已,两人进了家梨园行,门口俩膀大腰圆的门神,要进门先交钱,龙慕低头看看自己,伸手,把折扇递了过去。
屋内热闹非凡喊声震天,台上俩男扮女装的戏子,个装小姐,个装丫鬟,丫鬟唱:“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小姐续:“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羞花闭月花愁颤。”俩戏子个翘兰花指个扭杨柳腰,当真是容比花娇姿比柳柔啊!台下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喝彩声直插霄汉。
龙慕嘴角阵抽搐,跟着鼓掌叫好。
找了张空桌子,小二赶紧跑过来点头哈腰伺候着,龙慕先把玉牌摘下来递过去,指隔壁桌上鱼翅燕窝烤全鹅,“照这意思来桌样的。”
小二旁边光笑不说话。
龙慕拍案而起,指着小二的鼻尖还没来得及说话,隔壁看戏的公子哥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兄台,此席面是在下从鄙宅带过来的,如不嫌弃,共饮如何?”
龙慕呵呵笑了两声,灰溜溜地坐下,“客气客气,兄台慢用。”
蒋启鸿坐旁边托着腮唇角上扬似笑非笑,龙慕脚踹过去,结果自己却疼痛顺着尾椎路蔓延,蒋初皱眉,靠过来刚想说话,龙慕推着他的脸颊迫使其面对戏台,“看我干什么?看戏!”
蒋启鸿侧过头,太阳穴相触,折扇遮着嘴角轻声说:“看什么?欣赏弱柳扶风的男戏子?还是体仁善解人意,知道我最喜欢……”
正赶上小二上菜,龙慕捡起颗花生米直接塞他嘴里,乐呵呵地说:“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花生。”
“装傻!”
时过片刻,菜上齐了,龙慕举着筷子都不知道打哪儿下手,好嘛,块镂雕田黄冻石就换了碟花生米几块豆腐干外加两张葱花饼?龙慕身体瘫软,窝椅子里大发感慨:“田黄冻石真不值钱啊!”
蒋启鸿夹起块豆腐干,凑到龙慕面前,指着排牙齿印问:“你刚咬过?”
龙慕眼皮都没掀,脑袋挂在椅背上痛惜万分:“田黄冻石分文不值啊!”
话音未落,周围传来阵震彻天地的轰然叫好声,龙慕闪目观瞧,俩小戏子要下台了,底下哗哗往台上扔东西,铜钱、银子、金首饰……雨点般砸过去,俩戏子眉开眼笑,左躲右闪抱着脑袋捡宝贝。
隔壁公子哥扔完扳指,转头问龙慕:“兄台不打赏?”
龙慕二话不说,拽下蒋启鸿的玉牌就扔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此玉牌跟长了眼睛似的,直奔着台柱子就去了,“砰”“咔嚓”“啊呀”三声连作,众人傻眼了,那假充大头鬼的田黄冻石立时四分五裂,碎屑子连蹦带跳四散奔逃,直挺挺插.进了戏子手腕里,鲜血滴滴答答顺着指缝往下淌,“哇”声,戏子痛哭流涕。
霎时,周遭陡静,“唰”,所有人齐刷刷地瞧过来。
见大事不妙,龙慕缩脖子,慌忙把头埋到桌子底下,百忙之中还不忘用手腕死命撑着蒋启鸿的腋窝,迫使其身端体直坐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万千目光跟刀枪剑戟般直戳蒋启鸿的心窝子。
嘿!您还别说,我们的蒋三公子忒没眼色,这种时候,赶紧装无辜啊,赶紧装茫然啊,最好能装得脸莫名其妙跟着大伙儿块儿找元凶!他倒好,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举手高擎折扇,扇坠跟着左右晃动,莹莹黄光在照如白昼的灯火中显得分外温润亮泽。
众人纷纷侧目,有些好事之徒开始鄙薄蒋启鸿。
龙慕从桌下抬起头来,讪讪地笑。
蒋启鸿微侧身体,眨了下眼,悄声说:“你看,那边有只黄狗,跟你样蹲在桌角边。”
龙慕那千年难得见的羞愧之心打着滚冒着泡刚从地狱深渊里泛出来,听这话,顿时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不会儿,戏台收拾干净,换了队虾兵蟹将,十几个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翻跟头,乱七八糟毫无章法。龙慕看了两眼,搅得脑袋疼,低下头,拿筷子把花生拨弄来拨弄去,越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越是不想吃它。
蒋启鸿低下头说:“回去了好不好?”
“好。”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不约而同地开始大声数数:“133,134,135……”
龙慕转目观瞧,台下群情激越,窝蜂跑到戏台边挥着拳头振臂高呼;台上,群海鲜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气,就剩只虾子还在那儿没完没了地翻。
龙慕鄙夷之极,这有什么值得起哄的?
眼看着超过二百了,人群“轰”声彻底炸锅了,个个恨不得脚踩到桌子上,直着嗓子喊:“205,206,207……”
也不知谁带的头,定银子飞到台上,这下可好,台上下起雨来了,噼里啪啦白花花掉了地。
隔壁的公子哥又扭过头来,笑问:“公子不打赏?”
龙慕脸上挂不住,抄起蒋启鸿的折扇直挺挺砸了过去。
蒋启鸿挑眉,“我来扬州确实是为了画扇面。”
话音未落,扇坠子头撞到虾子脑门上,“啪”声脆响,扇坠碎了,虾子瘫了,底下观众终于愤怒了。
“嘎”,万千纷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转头怒目而视。
龙慕拖起蒋启鸿撒腿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