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

    吏追在屁股后面狂喊大叫：“回来！都回来！”

    谁理他啊！

    眼见浓烟翻滚，小吏缩脖子，得了！跟着跑吧！

    龙慕猫着腰四处张望番，空无人，突然抬头对蒋初龇牙笑，“等着，我会儿就回来。”匆匆跑进大雄宝殿，没会儿，又匆匆跑出来，拖着蒋初撒丫子飞奔，“快跑！快跑！”

    “你偷金箔了？”

    “胡说！无主之物，先到先得，再说了，我拿的哪是金箔啊？是金子！”掏出两定大金子在蒋初面前晃了晃，“镇江知府简直富可敌国，知道我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

    “杀富济贫？”蒋初好笑又好气，“你倒是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代豪侠啊！”

    “得了得了！许你偷地图，就不许我偷金子？”

    蒋初点着头赞扬：“你说得对！古语有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应该再加句……”

    龙慕斜睨着等他说下文

    “……偷窃夫妻档！”

    龙慕喉咙哽，顿时欺身而上拳打脚踢，蒋初把抱住，展颜大笑，“体仁，真高兴你如此有自知之明，自动自觉把自己归到妻子那边去了。”

    “蒋启鸿！你别高兴得太早！有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

    蒋启鸿笑着摇了摇头，“嘘，小声点，体仁，你忘了？月黑风高，我们正在纵火焚寺，依大明律，轻则流放，重则问斩。”

    龙慕惊出身冷汗，趁着庙里混乱不堪，无声无息地出了山门，拐上泥泞不堪的蜿蜒小道。

    龙慕掏出金子，就着暗淡的月光掂了掂，问：“有重？”

    “似乎是十两。”

    “敲成金箔够贴尊佛像吗？”

    “不够也没关系。”

    “哦？此话怎讲？”

    “把佛像正面贴上，背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用绫罗绸缎裹身，后背被遮得严严实实，谁会冒着对佛祖不敬的大不韪去掀开绸缎？”

    龙慕骤然停步，直咽唾沫，“这……这是偷工减料吧？我怎么听说你当年给工部尚书按的罪名就是偷工减料？这要是巡抚衙门来查，露了馅儿，我还不得吃了不了兜着走了啊！”

    “不会的。”

    龙慕横了他眼，嘀咕：“说得轻巧，反正遭殃的又不是你！”

    蒋初失笑，边走边说：“真要有人吹毛求疵，其实也容易搪塞。于时，你缉拿负责金装佛身的监工小吏，事先与他串通好，勒令他供认自己监守自盗并早已将钱财挥霍空，至此，查无可查，赃款上哪里追回？”

    龙慕脚踩空差点摔倒，“这……是栽赃陷害！”

    “那么，你打算自己力承当所有后果？”

    龙慕哽。

    蒋初拍拍他的脸，温声说：“如若良心不安，可以等到监察官员走后再对他大加补偿。通常各级官员都深知内中乾坤，不会过分深究的。”贴上面颊轻声耳语，“体仁，上下周全才是为官之道，如何才能上下周全？有时欺上瞒下是在所难免的，做官最该学会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

    “逢场作戏、两面三刀。”

    龙慕思虑片刻，巴掌拍在蒋初肩膀上，“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官儿升得这么快了！尽不干好事，威逼利诱恐吓诈骗用得纯熟得很啊，前些天不就没跟你吃饭嘛，居然逮着机会就往京里参我！”

    再看我们的蒋三公子笑得极其温润谦和，“体仁，为了恐吓你而浪费张宣纸，你不觉得有些血本无归？”

    龙慕吧唧吧唧滋味，怒从心头起，“蒋启鸿！”高擎金子准备兜头砸过去。

    蒋启鸿哈哈大笑，急忙转身逃跑，“体仁，看清楚，那是金子。”

    龙慕紧追直上，“砸死你是为民除害！”

    “你说得对！金子滚下山崖是为民除害，这肯定是镇江知府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而你则辜负了他慷慨解囊的片赤诚之心？”

    龙慕骤然止步，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直喘气。蒋初走回来，刮了刮他的鼻尖，“你应该往好处想，张空白奏章促使请愿儒生纷纷退却岂不是事半功倍？”

    “合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还得对你感激涕零？”龙慕巴掌把他的手拍掉，气呼呼地说：“迟早让你气死！赶紧走，天快亮了。”

    走了半里路，进入另座寺庙，谎称自己被暴雨所阻无处栖身。

    龙慕死活不肯跟蒋初同床而眠，再加上最近各名寺古刹都在金装佛身，无论游客还是信众都非常稀少，还真让他找到空闲的禅房了，面对龙慕长舒口气的表情，蒋三公子笑眯眯地说：“你不觉得过于奢侈了？但愿你那十两金子够付两个房间的房钱。”

    龙慕摆摆手，“放心吧，怎么样也不会让你付钱……”

    蒋初点着头替他补上，“……谁让你是追求者呢。”

    龙慕头也不回地甩帘进屋。

    第二天，天色大明，云歇雨收，狂风却丝毫未减，迎面刮来，水汽氤氲。

    两人逶迤下山。走至码头找到雨墨，雨墨行完礼急不可耐地说：“公子，您看那边官船码头，是巡盐使骆大人的画舫。”

    蒋初侧首望去，艘画舫浮于江面之上随波飘摇不定。

    雨墨瞟瞟龙慕，避人耳目凑过来悄声说：“公子，昨夜雨大，骆大人命人抬着孔瑜上了山了。”

    蒋初不置可否，率先上船，“回府。”

    雨墨不可思议至极，俩大眼睛直忽闪，只得闷声不响地跑去解纤绳。

    正当此时，密林中渐渐传来混乱不堪的脚步声，不会儿，队家丁抬着敞轿走来，轿上，孔瑜额头大汗淋漓，眉头皱得快打结了。而骆封则跟在轿旁嘘寒问暖，完全无视孔瑜那恨不得能吃了他的炽热眼神，平时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模样彻底荡然无存了。

    蒋初挑起眉梢，龙慕简直瞠目结舌，心中极度诧异：不会吧！折腾了大半夜还是功亏篑了？

    直等到画舫驶离码头滑往江心，龙慕这才回过神来，瞪着蒋初时之间无话可说。

    蒋初招招手，“我们也走吧。”

    龙慕伫立片刻，突然笑得脸猥琐，“我算是发现了，他们俩简直就是不可得的榜样，骆封作为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把经年练武的漕运总兵给收拾了，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也能把你收拾了，听说你那武功都荒废十年了！”

    蒋初愣，哈哈大笑，“我应该表扬你，志向极其恢弘远大！”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赶紧笑两声吧，快没机会了。”

    “我不明白，你现在不为孔瑜失手而惋惜了？”

    “我只是为骆封能得手而惋惜！”

    渔船渐离焦山，往浊浪中划去，船身太小，在滔天巨浪中上下颠簸，再加上是逆流而行，是剧烈动荡，待在舱里不是撞额头就是撞后脑勺，迫不得已只得上甲板，蒋初眉头深蹙，靠着舱口言不发。

    龙慕搂住他的腰，“靠紧我。”

    蒋初虚软无力地笑了笑。

    龙慕大皱眉头，头次看见他的面容萧索成这样，心中五味陈杂，阵阵惆怅纷至沓来。

    过了盏茶的工夫，蒋初呼吸急促，抚着额头眼睛都睁不开，冷汗滴滴答答顺着面颊往下淌。

    龙慕惊慌之极，晃着他的身体逗他说话：“你说话啊！说话！”

    蒋初双唇震颤，眼睑越皱越深。

    正当此时，巨浪扑来直没篷顶，船身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横着飘了出去，龙慕慌忙抓住舱口，手上松，顿时回过神来，“啊”声惨叫：“启鸿！启鸿！”

    蒋启鸿轰然落水，顺流直下，墨绿色绸衫在苍黄的江水里上下翻飞，格外触目惊心。

    龙慕眼前黑晕头转向，纵身入水奋力游去。每每碰到衣角，又失之交臂，急得喉头发苦，恨不得大哭场。

    雨墨吓得魂飞天外，“哇”声痛哭流涕，弃船入水朝前游去。

    龙慕心灰意冷，就在筋疲力尽之际，拼命朝前跃，把揪住蒋初的胳膊，使劲托住他的下巴。

    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着蒋启鸿在江水里翻滚，跟蜗牛爬行般缓慢向岸边游去。

    龙慕心力交瘁，躺在江堤上，大口大口喘气，而蒋初躺在旁边动不动，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龙慕骨碌爬起来，越想越后怕，巴掌抽在他脖子上，没来由地怒不可遏，“你老丈人是龙王爷，不是阎王爷！你跳进江里是打算给谁尽孝去？”

    蒋初眼睑耸动，始终无法睁开，万分艰难地开口：“体仁……你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龙慕喉头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气又苦又心疼，“你就算要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恩情也得留条小命才行！”见他虚弱绵软，龙慕的心脏狠狠揪了把，轻轻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拍着后背安慰：“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蒋初竭尽全力睁开双眼，气息不稳，“体仁……你若愿做龙王之子，我愿葬身水底。”

    龙慕身形巨震，喉咙哽咽，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紧紧抱住他的后背，蒋启鸿头歪，晕了过去。

    ☆、30

    回到瘦西湖，已然日上中天，延医煎药，龙慕坐在旁边呆呆地凝视他索然灰败的脸色，久久无法言语。

    屋中沉静，只有沙漏发出轻缓的沙沙声，蒋启鸿极不安稳地与梦魇搏斗。

    雨墨用温手巾仔细擦拭蒋启鸿的手背，轻轻对龙慕说：“知府大人，谢您救了我家公子。不瞒您说，鄙府家大业大，青年子弟中只有我家公子是中流砥柱，且是未来的族长，袭文远侯爵，前程远大，这要是有星半点的闪失，全家都别活了。”

    “你说得对，听说他还是未来的内阁首辅。”

    雨墨笑了起来，“这个……这个就有些大言不惭了，变数太，安安稳稳结婚生子开枝散叶才是首要之务。”

    龙慕浑身颤，直勾勾盯着他。

    雨墨笑说：“知府大人，小的也是到了扬州才知道我家公子钟情于男子，难怪他年来总是用‘龙王爷的女婿’来搪塞各路求亲者。”

    龙慕低下头去，嘴唇震动，始终无法说出话来。

    直到太阳偏西，龙慕狠狠盯了蒋启鸿眼，走了出来。

    得！我们的蒋三公子大费周章差点搭出命去，好不容易见到点熹微的曙光，好嘛，被雨墨三言两语折腾，煮熟的鸭子看着看着就飞了。

    回到衙门，龙慕空落烦躁，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第二天大早，工坊司小吏来请示到底金装哪座寺庙的佛身，龙慕掏出两定金子，摆摆手，“随便找座吧，哪家香火盛就选哪家。”

    例行升堂，并无重大事件，上报最的就是城中匪徒飞扬跋扈，已经搅得百姓怨声载道了。

    “腾”的下，顿时把龙慕从昨天就郁结下的无名火点着了，正愁没地方撒气，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龙慕带着全副武装的捕快衙役，浩浩荡荡冲进大街小巷全城搜捕。

    边抓贼，边还挨家挨户发放前些天收缴来的赋税，顺便附赠诚挚的道歉。

    扬州的老百姓们恨不得吓出心脏病来——这……这……这不对啊！进了衙门的钱还能吐出来？这青天大老爷得青天成什么样啊！这年头还能见着包拯再世？

    等到龙慕带领众衙役押着十几个罪犯回衙门时，老百姓夹道欢迎，“龙青天”的呼喊震彻天地此起彼伏。

    龙慕坐在轿子里窘得面色潮红，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刚回衙门，居然看见雨墨跪在后衙里，哭得眼泪鼻涕把抓，俩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龙慕错愕，“怎么回事？”

    雨墨“啪”巴掌抽在自己脸上，顿时鼓起个大包，得，这脸也像烂桃子了，雨墨哭诉：“知府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好了好了，起来吧。你家公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在家静养。知府大人，小人有眼无珠，我家公子叫小的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龙慕见师爷慌里慌张跑进来，问了句，“怎么了？”

    雨墨抽抽嗒嗒：“他说，他能力卓越，足以挡风遮雨。”

    师爷说：“下属各级官员询问什么时候开仓济粮、发放贺银。”

    俩人异口同声，这倒好，龙慕眨巴眨巴眼睛，愣是句没听清。

    唉……师爷说的您没听见也就算了，您怎么能把蒋三公子的话给忽略掉？您都烦恼天了，您难道还想继续烦恼下去？谁能给您解千烦释万忧？——蒋三公子啊！他说他能挡风遮雨啊！他能挡风遮雨啊！

    龙慕把雨墨拉起来，“行了，擦擦吧，回去给你们家公子带好。”

    下午，与众官吏商讨国寿事宜，斟酌来商量去，原本各级官员们还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直到龙慕问了句：“各州县库里能匀出少银子来？”

    这下可好，这帮官员这通哭穷啊！都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某白胖子官员居然还有脸哭诉：“大人，下官今天的早饭还是昨晚的剩饭熬吧熬吧端上来的呐，这粥稀得，下官都省了镜子了。”

    龙慕眼角直抽搐，心中痛骂：这帮老狐狸！嘴上却笑说：“大人深谙养生之道啊，减肥很成功。”

    晚上，睡不着，躺床上想：怎么办？怎么搜刮“中”？

    平民老百姓的银子咱抢不了，商贾大户的银子咱能讹不？

    ——那还用说？就为讹银子才来当官的！

    关键是怎么讹？

    当然是——索贿！

    怎么索？

    ——提供名目，暗示他们赶紧送礼！

    龙慕骨碌爬起来，抽了张纸，蘸饱毛笔，悬腕沉吟：提供什么名目？

    “吧嗒”滴墨汁滴在纸上，龙慕翩然回神，写：红白喜事。

    刚写完，立刻把“白”字划掉，再找不着银子就真要办白事了，

    盯着“喜”字想了半天，什么算喜事？

    呃……要不嫁娶生辰生孩子？

    龙慕盯着“嫁”字直抽嘴角，还是……得了吧，这衙门里连个丫鬟都没有，嫁谁呀？

    这个“娶”嘛……

    张温润的面容立刻闯进脑海里，此面容唇角渐渐上扬，慢慢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龙慕蓦然回神，摇了摇头长长叹出口气。

    得了得了！他是湖州蒋家的中流砥柱，说不定将来还是内阁首辅。

    至于……这个生孩子嘛……

    龙慕眼角阵狂烈地抽搐，将毛笔往笔海里扔，就它了——生辰！

    唉……不选它也不行，就这个靠谱的。

    第二天跟管家师爷说，俩老头有志同地点头，朝龙慕竖大拇指——是块当官的材料！

    召集衙役差夫，通知他们悄无声息地往民间传扬——后天，知府大老爷二十四岁寿辰，国寿当前，该当轻减行事，不设宴席。

    把自己彰显得跟清正廉明的方父母似的，龙大知府舒坦！喜滋滋地喝着小茶吹着小风，坐在衙门里等着行贿的纷至沓来。

    但是——

    活活等了两天，眼瞅着到了“后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龙慕纳了大闷了。

    唉……说真的，鄙人都为他着急啊……

    他也不想想，扬州城什么人最有钱？

    那还用说？本地特产——盐商！自古官商勾结，盐商是极擅往官场里钻营，没名目他们创造名目还要送礼行贿呢！但是——

    前不久，盐商商会会长陈浩东刚被他打了四大板，头儿都让人给办了，其他盐商会怎么想？

    ——肯定想：来了吧！看见了吧！这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三把火开始烧了吧！这年头，谁还杀鸡儆猴啊？要来就来绝的！先把头儿给你掐了，看你还能往哪儿飞！你们谁去行贿？“缺心眼儿”这词儿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当晚，龙慕对月哀叹，垂头丧气地出衙门上大街跟游魂似的晃荡了晚上，快午夜才回来，路过衙役值班房时陡然听见阵哄堂大笑。

    龙慕愣，靠到墙根下，屋里七嘴八舌乐呵呵地嚷嚷，不知谁说：“……难道我们大人不知道吗？他上任时，吏部榜文上黑纸白字写着他的姓名、籍贯、生辰、过往经历，贴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嘿嘿窃笑，不怀好意地明知故问：“大人哪天生的？”“腊月十二。”屋里陡然齐声大笑，人笑喷：“这年头，官员的生日老天爷根本管不着，他自己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你可拉倒吧，你懂什么呀！今年是闰年，闰着闰着，腊月就闰到四月去了。”

    “轰”声，屋里炸了棚了。

    龙慕脸上热得能蹿出火来，缩脖子，灰溜溜跑回卧房，往床上趴，被子蒙着脑袋，嘟嘟囔囔：“全城都在看我笑话！死了算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隔了天，工坊司管寺庙修葺的小吏来了，个字都没来得及说，龙慕看见他就跟看见催命鬼似的，顿破口大骂，把这小吏骂得蒙登转向，稀里糊涂就被轰了出去。

    龙慕头倒在官椅上，“砰砰”拿额头撞条案。

    颓废了半个时辰，又把先前那张纸拿了出来，盯着“嫁娶生孩子”五个大字眼睛发直。

    跟木头样呆呆坐了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脑袋里天人交战，脑仁疼得透不过气来，最后，脚跺心横，娶媳妇吧！

    跟管家说，老头激动得老泪纵横，把抱住龙慕，简直泣不成声，“公……公子，夫人要是知道……在天之灵……定然大感欣慰……咱娶个媳妇正常过日子吧……咱把蒋启鸿忘了吧……咱惹不起啊！！！！！”说完，老头风般刮了出去，赶紧的，趁龙慕后悔之前，赶紧找媒婆选人家啊！

    提起蒋启鸿，龙慕顿感全身乏力，往后靠，脑袋挂在椅背上，瞪着北墙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发呆。

    浑浑噩噩过了天，茶也不想喝，饭也不想吃，在后衙门口，看隔壁御史衙门的差役们懒洋洋地晒太阳。踮着脚尖够着脖子，眼睛珠子都快突出来了，直没看见蒋初，也不知他身体好些了没有。

    傍晚，龙慕正坐在大堂上，直愣愣地拨弄田黄冻石扇坠子，粮仓小吏匆匆赶来，往地上跪，只喊了声：“老爷……”

    龙慕幽幽回神，看清来人，顿时眼神清明，又个催命鬼！抄起签子就砸了过去，“滚！饿死个是个，老爷我自己都快喝西北风了！”

    唉……他烦恼，管家烦恼。

    也不知为什么，找媒提亲事坎坷到无以复加，先从氏族大户里寻觅德才兼备的贵族小姐，结果，人家听是扬州知府，“咣当”声，门关了。老头活生生碰了鼻子灰。打听才知道，好嘛，二十几年来，扬州知府没有个是活着做满任期的，全给咔嚓了，有些还是血洗满门。

    过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往没落世家、乡间富户里踅摸，这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貌美德贤的吧，出身低点也就不计较了，但是，人家不乐意啊，人家父母还指着这女儿攀高枝儿呢，谁看得上有今朝没明日的扬州知府啊？貌丑无能的吧，人家倒是同意，结果老头不干了，自家公子爷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正经绯袍乌纱吃皇粮的！

    嘿，您还别说，还真有不把自己女儿当骨肉硬生生往火坑里推的。

    您要问是谁？

    还能是谁啊？——盐商呗！商人本性——唯利是图，女儿算哪根葱？

    第二天，拿着生辰八字到人家去合命盘，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让人堵大门口了，人家陪着笑说：“小的世代从商，实在高攀不上，恐折了寿数，要不您进来喝杯茶？”

    这茶哪还喝得下去啊！塞牙啊！

    此后，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哪儿哪儿都找不着未婚小姐，有些人家头天还满口答应，就高兴了晚上，第二天，得！反悔了。

    几次下来，老头头跪在后院里，仰望苍穹，半天冒句：“夫人啊……”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的耽美故事。此故事我记得比较清楚，主要是因为它已经超出耽美故事的范畴了，应该算得上是励志故事。应该是个底层文人杜撰的，文中所描绘贵公子的生活做派远远达不到当时江浙带贵公子生活配备的最低标准。江浙带，某唐姓大家族（不要问我为什么能记住姓氏），官宦后代，族长去世，族中各门各户开始欺负孤儿寡母，时隔不久，母亲去世，就剩下对同父异母的姐弟。这下可好，歇了大菜了，族中人把他们家田产、房产、财产、奴仆搜刮空，为分赃不均时常大打出手。某天，唐公子发现姐姐被连夜嫁给了隔壁县的富户，富则富矣，夫君却自小痴呆，没几天，姐姐上吊自杀，这下唐公子彻底崩溃了。虽说孤苦无依的唐公子当时还不足十岁，但是，按世理，他父亲去世，族长之位应当是他的，但是，那年三十晚上，祭祖之后，族中长老活生生削了他的宗籍，从祖宅中赶了出去。在街头流浪了日。此时，贴身小厮满城找他，在破庙里找到了。唐公子饥寒交迫，随小厮去了贱民聚居区。小厮说：公子，您接着读书吧，将来金榜题名，夺回家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唐公子答：如今，衣食无处着落，哪来余钱读书？小厮说：您不用管这个。从此，小厮四处卖苦力，苦苦支撑两个人的花费，特别是唐公子的附读费。节衣缩食，过得凄惨无比，唐公子经常打退堂鼓，小厮正颜寂色，厉声质问：公子没看到祖宅里住着群恶狼吗？如此过了几年，唐公子考上了秀才，进了县学。某次，上课之余，同窗嘲讽他住在贱民聚居区是个丧家之犬，唐公子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