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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爷的女婿 作者:江洲菱茭
,眼皮直打架,心里却个劲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着!
“芹菜、虾仁还是韭菜?”
龙慕鼻腔深处咕噜了声,眼皮耷拉。
蒋初回头扫了他眼,唇角上扬,夹起个虾仁,直接放酒杯里蘸了蘸,递到龙慕唇边。
龙慕含进嘴里,稀里糊涂地嚼,越嚼越不对劲,眼皮挣扎了半天,盯着蒋初问:“这是什么?”
“醉虾,淮扬名菜。”
龙慕“腾”……没起来,眼睁睁看着蒋初夹了筷子韭菜,直截了当地伸进酒杯里涮了涮,笑眯眯地睁眼说瞎话:“滇南小吃,酒糟炒韭菜。”
股酒气从丹田直冲脑门,龙慕大惊失色,撑着桌子拖着瘫软的身体刚起来,眼前阵昏天黑地,“砰”又倒了回去,自己都感觉醉得不轻。惊恐地监视着蒋初,心中呐喊:这家伙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是个目无法纪的流氓啊!今天要羊入虎口!要羊入虎口啊!
陡然想起蒋初属虎,顿时心灰意冷手脚冰凉!
蒋初失笑,放下筷子,弯腰与龙慕额头相触,温温笑,“我刚下定了决心,从今日起,你就是龙王爷的儿子,而我……”轻吻唇角,喃喃自语:“……是龙王爷的女婿。”
声音太低,龙慕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话音未落,“哧”声,龙慕腰上松,蒋初笑问:“这次听清了吗?”
龙慕傻了吧唧地看着蒋初拎起个腰带,深蓝色,自己的!龙慕头歪鼻子酸: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明天了),听我丈夫说了如下段话,有些意思,说出来大家起乐呵乐呵。吃早饭时,不知怎么就绕到社会制度上去了。他说:我国的政治制度是最先进的,共、产、党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新闻联播每天都在用最直白的言辞阐述着最浅显的真理。我惊愕:你有必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吗?别忘了你当初入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贪污腐败!他笑说:稍安勿躁,听我说完。如果欧美指责我们不按资本运作的基本规则办事,对不起,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如果世界上其他共、产国家指责我们资本家泛滥成灾,对不起,我们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如果国内老百姓指责我们这么有特色怎么没让中国成为发达国家,对不起,我们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如果有人问——这个初级阶段要初级到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们将处于并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如果还有人问——这个长期到底有长啊?对不起,需要几代、十几代甚至是几十代人坚持不懈地努力。要是还有人不死心地问——这不就是打算让我做辈子梦嘛!嗯,这就是中国梦。本人目瞪口呆,只能无语对苍天。
☆、12
龙慕都已经做好身心俱损的准备了。正在这节骨眼儿上,咣咣咣,门板被踹得震天响,房顶上哗哗往下掉石灰。
龙慕心头阵激动,慌忙睁开眼。
蒋启鸿偏过头来看看震颤不止的房门,刮了刮龙慕的鼻梁,“其实,我已经做好以身相许的准备了,”促狭地眨了下眼,“可惜有人试图丛中作梗,委实遗憾之至。”
你拉倒吧!龙慕头偏眼闭,眼不见心不烦。
不会儿,门不响了,龙慕震惊,不至于吧,这就打退堂鼓了?
蒋启鸿挑他的下巴,“看来,此人深谙‘宁拆十座庙不毁桩婚’的……”
话音未落,“咔嚓”声巨响,龙慕吓出身冷汗。
蒋启鸿抬头,窗棂上正骑着个老头,此老头呵呵干笑,跳下来趴地上咣咣磕响头,蒋启鸿慢慢直起腰,还礼。
老头向前跪行几步,满脸赔笑,“蒋公子,我们家公子酒后失德,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他上巳节陪您顶风冒雨游河的份上,您高抬贵手饶了他这次吧。”
蒋启鸿不置可否,缓步踱到桌边,弯腰捡起腰带,整衣理服慢条斯理地系上。连老头带龙慕全都眼巴巴地等着。蒋启鸿眼皮都没抬,半天冒了句,“上巳节游河……自古以来,上巳节是什么节?”视线绕到龙慕脸上,似笑非笑,“就我所知,世俗礼法之中,上巳节,士与女游春、传信、定情,唯可以光明正大谈情说爱……”
龙慕嗤了声打断,“我说呢,怪不得你送我把伞个扇坠,顺便问句,哪个是定情物?”掉过脸去,不高不低地嘟囔:“绑块儿卖了都不够五两银子的。”
蒋启鸿笑了笑,未置词,踱到墙角,捡起折扇,此扇落地时,田黄冻石与地砖相撞,已然缺了个角了,蒋启鸿晃了晃扇坠,笑说:“还是体仁有先见之明,雕件撞起来不过瘾。”
“你找块田黄原石挂上得了,那撞起来……”还没说完,老头把掐在他大腿上,悄声耳语:“形势比人强啊!”龙慕立马电光火石般换上讨好的笑容,“田黄石,文房圣品,蒋兄辟蹊径而用之,实乃世所罕见之雅人!”
蒋启鸿唇角勾,“唰”展开折扇,扇面没有残破,“劲风微雨苇丛图”也没有污损,“啪”又合上。
老头跟龙慕面面相觑,老头做口型:要不趁其不备夺门而出?
龙慕二话不说直接攀上老头的脖子,胃里酒气“噌噌噌”往上翻腾。
老头眯眼觑着蒋启鸿——正低头慢悠悠地往腰带上系玉牌,机不可失,背起龙慕往大门冲去,火速抽出门闩,哗啦排四个小厮齐刷刷看过来,老头哽,“砰”又把门关上。
身后笑了声,“雨墨……”老头朝被蛇咬,吓了大跳。
“……放行。”蒋启鸿接着说。
老头怔,赶紧点头哈腰,“谢谢……”甩后背,“公子,还不快道谢?”
龙慕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蒋兄,天色已晚,不便打扰,日后定当设宴赔罪。”
“不必礼,后会有期。”蒋启鸿深深礼。
老头路给这帮面色不善的小厮们点头赔笑,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出了私寮,冷风吹,混沌不清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了,趴在老头身上唉声叹气。
老头问:“公子,那个姓蒋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就知道姓蒋。”
“然后呢?”
“二十六岁,属虎,已成亲。”
“已成亲?”老头声音陡然拔高,而后又委顿下来,推心置腹地劝:“公子,咱还是找个靠谱的吧,那个姓蒋的,我怎么越看越像大尾巴狼啊!”
“胡扯!”龙慕眉毛倒竖,“在我面前不准说他是大尾巴狼!”
老头恨不得巴掌抽死他!都这份儿上了,还护着他?
龙慕朝天无力地挥拳,“他是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笑面虎!”
老头猛然栽,口老血喷出三丈远。
时之间,谁也不想说话。吵闹喧哗的玲珑巷里,周遭无人污浊冲天。
过了半晌,龙慕幽幽长叹,语调之落寞天地动容,老头刚想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结果龙慕突然来了句:“天神下凡,此生无憾矣!”
老头口闷气呛进气管里,顿时大咳特咳,慌着嗓子喊:“公子!回头再把自己赔进去!今天这闷亏吃得还不够?”
龙慕充耳不闻,戳戳老头的脖子,“明天,去查查扬州有没有姓蒋的士绅大户。”刚说完,又补了句,“顺便打听打听‘龙争虎斗’是什么地方的菜。”
老头明晃晃地朝月亮翻了个大白眼,暗骂:鬼迷心窍!让黑白无常把你的三魂六魄全勾走得了!
龙慕还在自言自语:“只要他不是氏族子弟,我就不信他能翻出我的五指山!”
出了玲珑巷,刚走没几步,前面灯火通明,“砰砰砰”梆子响,伴随着嘶哑的喊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时至三”队明刀真枪的巡逻队迎面走来。
俩人头皮发麻,老头掉头就跑,躲进玲珑巷入口拐角处,伸出只眼睛偷偷查看,“都这么晚了?公子,现在怎么办?”
“难道要熬到天亮?”
“要不……在玲珑巷里随便找个私寮凑合夜?”
此话甚得龙慕心意,刚想点头,灯火昏暗处,玲珑巷的深处,“嘎吱嘎吱”毛竹压肩声,慢慢移出顶小轿。俩人不约而同地扭头观瞧。
龙慕别的没看见,就看见那轿子窗帘低垂,把折扇伸出窗外,扇坠轻轻敲击轿壁,月光照,莹莹泛着温润的黄色光芒。得!田黄石!嘴角直接抽上了。
而老头,眼就看见了那整天眨着俩无辜大眼睛的混蛋孩子雨墨。
俩人心灵相通,往墙角阴暗处缩了缩,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快走!快走!你倒是赶紧走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
轿子停了下来,唯有田黄石扇坠兀自在夜风中左右摆动。
龙慕和老头相顾无言。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整齐豪迈的巡逻脚步声渐行渐远,龙慕悄悄伸出脑袋——窗帘高高挂起,蒋初正端坐轿中,不知说了句什么,旁边竟然传来阵“咯咯”娇笑声,个女声说:“公子,您说哪里话?”
龙慕愣,定睛细瞧,好家伙,轿辕阴影处着个女人——私寮里的老鸨子。
龙慕心中鄙夷之情直冲上天:你倒是男女不忌老少皆宜啊!你娘子得恶心成什么样才能把你逼得饥不择食连暗娼里的妈妈都不放过?
刚腹诽完老鸨子,嘿!这老鸨子跟心灵相通似的直奔墙角就来了,老头跟龙慕大眼瞪小眼,想法不可思议地致:不至于吧?这黑灯瞎火的,他们长着火眼金睛?
这老鸨子往地上跪,“公子,夜深露重,寒舍虽鄙陋,好歹有瓦遮头,乞求公子屈尊移步,在敝处委屈夜可使得?”
龙慕重重抹了把脸,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好意心领了,不便叨扰。”
老鸨子苦口婆心地劝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龙慕开始还客气客气,末了,干脆头抬眼翻,嗬!今天星星还挺。
老鸨子趴地上口干舌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没关系,有人替她补上——
不远处,蒋启鸿挑开轿帘,“此时已过午夜,全城干道宵禁,体仁如何回家?”
龙慕呵呵笑了两声。
“在巷道里逶迤蛇行,与巡逻队彼进我退彼隐我现?嗯……鬼鬼祟祟也不失为大乐趣,或许还能见到你的同行,比如说,梁上君子……”
龙慕头垂在老头肩膀上,微不可闻地冲老头抱怨:“还是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大尾巴狼!”
那边厢,“……如若体仁觉得此种遮遮掩掩的行径有辱斯文大不成体统的话……何不光明磊落地行走于大街之上?”
阵夜风吹过,地上个烧焦的灯笼打着旋儿翻着滚儿,跌跌撞撞跑远了。
蒋启鸿笑容可掬,“如此来,体仁或许能亲身检验下守城将士的刀箭是否锋利。”
顿了顿,语调温和,“……或者,被官兵捉至守城将军处,如此甚好,体仁将有幸先游历将军府衙,后游历扬州知府衙门,明早在万千百姓丛中光天化日之下,乘囚车游历整个扬州城。”
龙慕猛抬头,阵酒气上涌,高声怒骂:“姓蒋的!你管的着吗?”
再瞧那姓蒋的,笑意融融,下轿走过来,拍拍他的脸,说:“听,整齐划的行军脚步声,巡逻队又来了。”
蒋初试图将龙慕扶进轿子里,龙慕坚决不同意,趴老头背上,把老头当驴使,催着他满玲珑巷到处找尚未客满的暗娼私寮。
上哪儿找去啊!几个时辰前,我们的蒋启鸿公子早就找过了。要不是龙慕事先预定,就连那俩漏风的小戏子都见不着。
最后,迫不得已,又跟蒋启鸿挤间私寮里去了,往藤椅上躺,衣襟大敞,悄悄握起旁边的铜质灯台。
蒋初瞧瞧他那青筋暴露的手指,笑着摇了摇头,“我发现个秘密……”
龙慕斜着眼睛等着。
“……你喝醉之后,身体乏力,此天赋异禀委实不可得……”
龙慕抄灯台就想砸过去,愣是……没抄起来,惹得蒋启鸿哈哈大笑,拦腰抱住,“体仁,你看,某些事情你无力负隅顽抗,却不妨碍你享受其中美妙的滋味,你说何乐而不为?”
流氓!大流氓!龙慕简直瞠目结舌,张嘴口咬在他脖子上,不疼不痒,蒋启鸿哑哑而笑,托着他后脑勺往自己脖子上压了压,戏谑地说:“还是我帮你吧,你要怎么谢我?”
龙慕已经被气糊涂了,“姓蒋的,你这辈子最好别犯在我手上,要不然我扒掉你层皮!”
蒋启鸿故意瘪嘴,“我全身上下唯入得了世人法眼的就是这副皮囊,扒了,你还上哪里去找如此雍容和煦的脸?”
简直太不要脸了!“你这张嘴缺了大德了!”
“所以,要靠这张脸来弥补。”说完,居然还眨了下眼。
龙慕头歪,鼻子眼儿里噌噌噌直喷酒气,冲门外喊:“管家!管家!”
作者有话要说:上巳节才是中国正宗的情人节。明朝时期,贵族妇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有两个节日是例外的,正月十五上元节以及上巳节。这两个节都可以当情人节来过,特别是上巳节。至于,现代广为炒作的七夕节……这个节日并不好,想想也能发现,全年夫妻分居,365天才见晚上,能是个好节吗?君不见王熙凤的女儿就因为是七夕节生的,就要取个“巧姐”的名字来以毒攻毒吗?
☆、13
管家脸谄笑,对着雨墨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步步往后退,跨过门槛,头冲进屋里,老头直接傻眼了,蒋初正抱着龙慕,胸靠胸,脸贴脸,龙慕的嘴唇恨不得啃到蒋初的锁骨上,老头脸皮直抖。
蒋初放下龙慕,忍俊不禁,“来救你了。”
老头赶紧跪地上砰砰磕响头,“蒋公子,深露重,不敢打扰您休息,老奴这就把公子接走,您留步,留步。”说完,脸渴求地望着蒋启鸿,他不发话,愣是没敢动!
蒋初拍了拍龙慕的手背,“你身体不适,就住这里吧。”屈身礼,耳语:“你该怎么谢我?”
龙慕假装没听见。
老头目送他离开,“咕咚”咽了口唾沫,“还……还挺体贴。”
龙慕眼甩过来。
老头巴掌抽在脸上,“再体贴也是个大尾巴狼!”
“你说得对,他确实体贴……”老头猛抬头,龙慕愤恨,“……身体个劲往我身上贴!”
夜酣睡,临近中午,龙慕醒了,刚坐起来,“砰”又倒了下去,头疼欲裂气血翻滚。
不知缓了久,龙慕开门出来,深吸口气,神清气爽,懒腰伸了半,身旁悠悠然传来,“早啊!”
龙慕转头,脸“唰”拉了下来,蒋初长身而立。
蒋初不禁莞尔,“别总盯着我的脸,我会嫉妒的。”
此言出,龙慕顿时感觉眼前此人简直面目狰狞形同鬼魅!“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能见人了!”
蒋启鸿弯下腰,左眼促狭地眨了下,轻声耳语:“你都没见过我的身体,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龙慕猛栽,掉头就走,只脚刚跨出月亮门,身后轻飘飘地说:“体仁,这个我可以扔了吧?”
龙慕顿住,回过头来,陡见蒋初手上拎着个深蓝色腰带,龙慕哽,低头看看自己,好家伙,开怀散带衣襟大敞,这要是跑出去,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谁看不出是从娼家出来的?
龙慕伸出手,“扔过来。”
“好……”
光说“好”,他就是不动,龙慕等得口干舌燥。
蒋初勾勾手指,“过来。”
龙慕抱着胳膊往门框上靠,眼翻,房檐上俩麻雀正在打架。
蒋初走下台阶,递过腰带,龙慕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就听蒋初跟没事人似的冒了句:“其实,系腰带还须解腰带之人。”
龙慕双手滞,眉毛挑到半天云里,“好啊!你的腰带呢?你怎么自己系上了?”
我们的蒋三公子干脆啊!手臂张,任君采撷。
龙慕口闷气堵在喉管里,劈手夺过腰带,随便裹了裹,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踱了出去。
出了私寮,装不下去了,脚踹在树干上。
老头跌跌撞撞跑出来,龙慕把揪住他的前襟,“查!去查!把他祖宗十八代全给我刨出来!”
老头气苦,“公子……”
“别劝我!就算他是官宦子弟,我也要把他给扒了,先扒衣服再扒皮!挫骨扬灰撒进大运河里!”
忿忿不平地扬长而去。
他刚走,乘小轿从私寮里抬出来,帘栊高挂,蒋初扫了眼大树桩,笑了笑,歪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过了几天,傍晚时分,孔琪来了,拐着内八字走步能抖三下,往地上瘫,半天爬不起来。
“你怎么了?”雨墨踢了踢他,“瞧你这德性,小命快没了吧,都用不着劳动你大哥来克你!”
说起大哥,孔琪趴地上哼哼唧唧:“公子,今早我大哥从浙江回来了,恰巧能赶上清明节祭祀。”
蒋启鸿“嗯”了声。
“不过……”孔琪欲言又止。
蒋启鸿端起茶杯吹皱茶水,可有可无地问:“不过什么?”
孔琪左右瞟瞟,爬到蒋初脚边,悄声说:“公子,我大哥跟巡盐使骆大人是不是死对头?这可如何是好,骆封他爹可是南直隶巡抚啊!正经的封疆大吏!”
蒋启鸿顿,放下茶杯,“此话怎讲?”
“今早我去大运河边接我大哥,谁成想那位骆大人居然早就等着了。”
“是吗?”蒋初笑了。
“骆大人对我还挺客气,请我喝茶吃果子。船队到时,骆大人开始神色不错,没想到跟我大哥说了几句话,就见这骆大人掉头就走,没几步,转过身,飞起脚狠狠踹在我大哥膝盖上,甩袍子走了。您是没看见啊,那脸白得……”
蒋初托着额头无声地微笑,“然后呢?”
“然后?唉……我催我大哥赶紧去赔礼道歉,咱得罪不起啊!结果您猜怎么着?他竟然问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克同僚?’您听听……您听听,这叫什么话?人家高门大户,再瞧我们家,祖谱往前翻十页都找不出个识字的,我大哥虽说当着四品官,可那是个武官啊,跟同品级文官往块儿戳,活生生就得矮半截,这要是闷棍冷箭嗖嗖砸过来,我们家还不得砸锅卖铁啊!”
蒋初端起茶杯,品口,半天才说:“不会的……”
孔琪疑疑惑惑,半天松了口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说没事铁定没事。”
蒋初拍拍他的脸,“……贵府已经砸锅卖铁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孔琪头撞在椅子腿上。
蒋启鸿起身出门,“回去吧,明天寒食节。”
孔琪捂着屁股瘸拐地走了。
第二天寒食节,整个扬州倾城而出,带着高香扎纸三牲祭品远赴郊外祭拜祖先,大街上纸钱飘飞,墓地里白幡招展。
雨墨窜过来,“公子,祭品准备好了。”
“准备祭品做什么?”
“祭拜龙王爷呀!”
蒋启鸿愣,笑着摇头,“都到扬州了,还不放过我?”
雨墨捂着嘴闷笑,“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的!在京城的两年,您可回都没落下。”
“明天吧,明天清明节。”
雨墨乐不可支,“太好了,明天的扬州城那叫个热闹。”
明天的扬州城——果然热闹,热闹到什么程度?
——整个惶惶华夏莽莽神州从东海之滨到荒原大漠根本就找不到能与其比肩者!
话说,扬州城地处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口,南连江南北通京畿,人文荟萃盐商云集,乃天下首富之城,因此,大明世人的终生夙愿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扬州自古为鱼米之乡,城中河道湖泊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等闲想见着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那您是来错地方了!偶尔老天怜悯,让某个小土包高出地面,扬州老百姓可下逮着机会了,简直感慨万千痛哭流涕啊。于是乎,这山上琳琳种种万庙云集,文庙、武庙、轩辕庙……这是儒教的;普渡寺、香林寺、观音庵……这是佛教的;三清观、八仙殿、万福宫……这是道教的。
列位可能要问,俗话说得好啊,“山不容二虎”,诸位尊神要是为争地盘横眉冷对大打出手,扬州老百姓就不怕脑袋搬家?
怕?怕就不这么干了!您是没看见啊,还有雪上加霜的,举凡钟馗、土地、文曲星、龙王爷、灶王爷外加阎王爷……甭管入流不入流,股脑盖个小庙立个土像全往这山包上堆。您还别不信邪,扒开荒草绕过山壁,您还能看见垒个土龛插柱线香供着狐仙、蛇妖、蜘蛛精呢!这帮妖精都不怕,扬州老百姓还真想不起来要怕!这山上整天香火鼎盛烟雾缭绕,山脚下抬眼望去,嗬!失火了?
每年清明,但凡在扬州任职的外地官员,不分文武,日出时分,随扬州知府从山脚步行至山巅,进轩辕庙祭拜华夏祖先。路上,豪绅伴行、百姓跪拜,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世人插柳、游湖、赏花、吃田螺……地上滚着蹴鞠,天上飞着风筝,空气中飘荡着酒香、肉香、苇叶香……当真应了那句千古名言——为报倾城随太守!
这就是扬州清明节祭祖踏青与金陵元宵节赏灯猜谜、苏州重阳节登高眺远、浙江钱塘江观潮演军并称吴越四大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