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圣物语 作者:无名泽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这是史上著名才高八斗的曹才子《洛神赋》里的节选，写美女能达如此境界的唯有另个曹才子《红楼梦》中才得见。古人文笔，今人学不来，所谓东施效颦或曰画虎不成反类犬，都是可笑之事，因此不若直接搬来就用，还能解释成在巨人的肩膀上这样的智者言，岂不妙哉！

    以前读古人文字，不觉其好处，实则是因为若兹之美从无缘见之，就像“美若天仙”四字，对于从未曾见过天仙又不会想象天仙模样的人来说，当然并不知道究竟有美。所以美人诗中那些玫奇瑰丽的想象，因为喻体的所不可想而不得要领，而旦在某种机遇之下，真睹那样的美景媚色，则这些诱人的词句，竟都甚觉不如此描述，实在不知还有别法可想。

    总之眼前的柳若眉，已经漂亮的令我辞穷，奇妙的令我观止。

    数月不见，她比先前愈加的美艳和淑雅了。

    她甫进屋，我便直盯着看，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异样，而直到她脱去了外衣，这异样才恍然大悟：她里身竟然穿的是套古装汉服！

    原本她外面穿着的是件大红风衣。——有着宽大裙摆和束素腰身的，跟我先前所见的林筱雪身上的黑色风衣差不——脱掉后，里面竟然只穿着袭古典的唐朝式样的长衫裙，——之前只有在电视中才能看到的那种古装衣裳。

    金黄秀发别在脑后，高雅而别致。

    v字领儿，淡绿衫袖儿。胸前直到脚下是连为体的粉红长裙，细腰束起，红色高跟鞋儿只露出鞋尖鞋跟，绣裙随步悉窣飘摇，美妙不可言说。

    令我甚觉纳罕的是，若眉本较为宽大的身架。穿在这身衣服中，竟给人以小巧玲珑之感。这使她愈加显得娇媚迷人，真真是出水芙蓉，芳泽无加了。

    明眸善睐，若眉双碧蓝眼眸漫扫了遍小教室里的众生，*的回答着学生们的招呼。看来她不是第次穿着这身衣服来上课，学生们对此都没有表示什么惊诧。

    只有我。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举动，颦笑，欣赏个不够。也不怕把这美妙的人儿给看化了。

    她盈盈顾盼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角落里的我们这边，竟然就立即提了长裙，奔下讲台，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过来了。

    “真是太美了！”我禁不住大声称赞着迎接美人驾临。

    柳若眉飘如蝶燕，倏忽来到面前，俯身，低眉，口称：“官人~你来了，~好久~不见！”粉白的的俏脸红扑扑的，五官如画，笑靥胜花。

    我不知道如何答话，好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你好……”，却随之还喷出了连串的咳嗽。至于这句你好只是生生地打招呼说的“你好”呢，还是后面还要接什么赞美的话，就只能任由旁人揣测了。

    “你生病了？”若眉变色道，笑容化为忧虑。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小感冒，不碍事的。”雪妃从旁快言快语的答了话，若眉疑虑见消。

    “姐姐你真是太美了，穿着这身衣服，真是美若天仙。”我缓了口气儿，压抑着不再咳嗽，由衷地赞美说。

    “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老师改名叫柳天仙了？哈哈~”红秀回头对我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秀目中的深意大概是“你也有辞穷的时候！”

    无奈上课铃已响，若眉无暇逗留，又得回讲台前上课去了，虽然如此近距离的接近这世间至美，我还远远没有享受够，非常舍不得她离去，也是无可奈何。

    “她这身衣服哪里来的？真是太漂亮了！”对着若眉飘逸的衣裙赞叹未已，小声问雪妃。

    “订做的。衣样图纸都是我设计的。怎么样？好看吧？”想不到雪妃的答案如此出乎我预料。

    “不是吧？你太有才了！不愧是中文系大才女！”我转而对雪妃大加赞誉，也是发自内心的。

    “过奖过奖！官人你缪赞了。”雪妃巧笑道。

    “嘿嘿，我快幸福死了。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的，故意哄我开心呢吧。”被这声声“官人”的乱叫，我自是受宠若惊，自失不已。

    “不知官人你指的是哪方面？”雪妃抿嘴细语。前面的若眉课程已经即将开讲，留给我们闲谈的时间所剩无几。

    “就是，奇怪了，以前我那么强烈的要求，也不肯叫上两声，今天怎么都转性了？不是戏弄我是什么？或者是因为考虑到我重病缠身，命不久长，所以才如此安慰我的？”我疑窦丛生，自然不问不可。

    “呵呵，瞎说。哪里就死了你。俗话说好人不长命，你正长命着呢。”雪妃讥笑道。

    若眉开始讲课了，仍然如往常那样，热情奔放，跟同学之间的口语交流，往来频繁。作为个对法语窍不通的人，我在这课上是真正的局外人，地道的晕车者。然而我竟点都不觉得郁闷，因为眼前不远处的她，即便什么都不作，即可以成为我眼里最美的风景。何况她是如此的谈笑风生、巧笑嫣然、眉目情，兼着身华装丽服，加妖娆妩媚，愈显体态窈窕，举止风流。

    我觉得自己此时最大的事业。就是将眼睛变成摄像头，将大脑当作存储器，记录下眼前这绝美的时刻。

    可是旁边的知心人并不这么认为，见我直这么死死的盯着前面的美人儿，目不转睛，雪妃在本子上写了下行小字。推给我看：“写你的单词吧，想看她机会以后有的是。别太忘我了！”

    我这才仿如从梦境中出来，并且记起了咳嗽两声。

    从上次跟雪妃块自习至今，这是第次翻开这本厚厚的四六级单词。

    现在开始拼写剩下的字母b打头的单词。

    因为此前曾经默写过无数遍，所以每个单词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可恨的是。旦到了别的新的比如试卷之类的环境中，虽然看上去样会觉得面熟。却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办法，以中文意境去理解英语单词的痛苦，莫过如此。

    而当前的所谓默写，不是自我安慰或者夸大其辞，竟觉得是如此头脑清晰，记忆清除准确。只是不知道换做别的场合，还样的清晰准确不。

    不过这样低头记个单词，抬头看眼美人。如此情景，却是无上快意事，因此也并不觉得可厌，甚至于觉得很有趣。

    虽然间或还会轻咳两声，不过我已然确信这场病最厉害的阶段已经过去，身体开始就此否极泰来了。然而这点只有我人知道，别人却都还是如临大敌，毕竟这是在*肆虐的非常时期。

    好不容易下课了，若眉终于可以离开讲台，再度翩然而至。

    上上下下打量了番番次次她的样子，真真是百看不厌。我深恨自己的笨口拙舌，自己的丑陋愚钝，自己的病。

    “怎么~前几次~上课不见你来？”若眉坐到了红秀旁边的空座上，转回身来跟我们说话。

    “我……”看了眼雪妃，我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你们上课的时间变了，没有找到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若眉眉尖微挑，转问雪妃：“你~怎么没~告诉他吗？”

    雪妃道：“哦，前些时候我也找不到他，没法儿跟他说。”

    “哦，是吗？你前段~时间~干嘛去了？为~什么~找不到？”若眉只得又问我。

    了然了我跟她之间的那些小龌龊不足道，我也乐得起撒谎：“我前面段时间……在读书呢，因为觉得自己大学里玩得太，都没怎么读书，所以读了很很的书……”不过说得倒也都是事实。

    “呵，这么忙啊？”若眉仍是不解，也是，即便我读了再的书，再忙，也不可能让自己最熟悉最知己的女人找不到。

    于是我只好开始真正的撒谎：“我这个人读书有个毛病，就是绝对不能被人打扰，要读，就口气读完。那段时间，我从没上网，电话也不接，行动完全不定，所以她也找不到我。”

    “因为知道找不到，所以我也就没去找他。直道不久前次偶遇才见着。”雪妃接着替我圆谎。

    至此这个谎言天衣无缝，而我跟雪妃之间曾经的那场小风波，在若眉看来就跟不存在样，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想不到你读书还有这么个习惯……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读书好的啊？”若眉乐道。

    “我读书可不好！”我苦笑自嘲：“不过是个不学无术之徒罢了。哪里就读书好了。”

    说此话间,目光落在面前的四六级英语上，这使它成为我读书不好最佳的佐证而愈加的消沉。

    “可是她们都说你很厉害的！”不料若眉如此说：“说你文章写得好，古文修养高，还能写诗填词呢。这可不见。”

    被如此称赞，我可真的就断断不可当了，失措的扫了眼雪妃红秀二人，暗怪她们给我带的高帽也太不合适了点，虽然看上去很像是儒士自谦，却是真的实话实说：“这可就太过奖了。我那不过是胆大妄为，贻笑大方而已。时兴起，写些文字，记录心情，不合格律，难论平仄，怎么就能算得上写诗填词呢。当不起。……”

    “别太自谦了，柳大才子，虽然你写的那些诗词确实不合平仄韵律，但是确实也挺好的。意境好。文辞好，这也就够了。当代人又不是古代人，哪有那么讲究。自古以来，好文章都是信手写来气呵成，真正的好诗好词倒竟不怎么管什么格律了。真被那条条框框束缚，因词害意。也就得不偿失了。”我话音刚落，红秀便如此侃侃而谈下来。

    作为个不带太感*彩的第三方，这番话由红秀娓娓道来，倒令我不得不增加些自信出来。因而说：“谢谢谬奖。才子不敢当，不过附庸风雅而已。你们若真觉得好，那就好吧。我很高兴会有人喜欢。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古人曾自喻白衣卿相。达到有井水处皆歌柳词的境地，我可是羡慕极了他。只能可惜自己是望尘莫及了。”

    “同名同姓？柳永？宋朝的个词人对吧？”显然是对中国古代文学常识还不大能确定，若眉谨慎的问。

    我点头称是，而红秀则接着说：“那个人有什么好羡慕的。他那是文人落魄，沉迷秦楼楚馆，环境熏陶，耳濡目染。时间久了，才有那么佳作源源不绝。要是把你放在那个环境里去，说不定比他还强些呢。我最讨厌则种论调了。为什么定就非得今不如古呢？”

    若眉也道：“我也这么觉得。我很喜欢中国文化，不过也不喜欢中国文化里的这种风气，好像越古老的东西越好，后来的就定不如先前的。这不符合社会发展进化的事实。”

    雪妃进步说到：“没错，就是因为中国文化有这种尚古传统，才导致我们中国人容易安于现状，不能进步。”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得就事论事才行。比如诗词，诗在唐代达到顶峰，而词是在宋朝，后人无论怎么努力，恐怕也是无法超越的了。”我倒不是喜欢复古崇古，而是真的言由心声：“就拿历史上这位柳永来说，他可是史上唯的职业词人。除他之外的那些士大夫填词，都不过是当作种陶情逸性的消遣之作，而且骨子里将填词是当作不登大雅之堂的事儿。这就像古人的成见‘妻不如妾、妾不如妓’样，已经根深蒂固，不容改变了。只有这个柳永，因为仕途失意，得罪了皇帝，升官发财是无望了，不得不靠流连秦楼楚馆度日，沦落到与歌姬们同食同宿的般境地。这才放弃了士大夫伪善的面具，自甘堕落，与歌姬们打成片，成了她们的代言人。虽然这很被正统的是大夫阶层甚至正史所不耻，可是对后来的文人墨客来说，这却同样是达到了极致的段佳话。曹雪芹所谓千红哭，万艳同悲的胜境，又是几人能领受的了的？贾宝玉那么情，最后不也不得不承认只能取瓢饮罢了。……”

    说到这个古人，我兴致勃发，津津乐道，早不知已经离题万里，扯到爪哇国里去了。

    我的片宏论刚起了个头儿，上课铃又不可避免的响了。

    若眉急忙起身离去，我意兴未尽，却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因为红秀雪妃二人眼中，只有不屑辩的轻蔑色彩。

    这使我觉得面红耳赤，回想方才所言，也确乎不很恰当，什么“秦楼楚馆”、什么“妾不如妓”、“歌姬”的，且不说历史上的柳永有没有为正史所不耻，就连我这个现实中的柳镛，都开始觉得自己的可耻了。

    “你是想做贾宝玉呢，还是想做柳永？”雪妃默然在纸上留下这句话，推给我看。

    这问题有些太深奥，时间我也不知如何作答，好在这样的场合允许拒绝回答，因为她立即就要专心致意的上课了，而我也可以借口默写单词。

    字母b的单词很快写完，而字母c后面又是很长的大摞，我看着都觉得害怕，无穷无尽的炼狱般的感觉，却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写下来。

    盼着下课，又担心这下课，因为前翻言语，不知在若眉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象，而且雪妃高妙的问话，也等待着我的答案。

    虽然可以用整个节课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去在心理作着答案的底稿，却也不免担心旦回答不对，导致这艰难修复的短暂关系就此葬送。

    第二次的下课铃响后，柳若眉原本想尽快“愿奴肋下生双翅”飞下来的。只是被学生们个个的不耻上问缠住了，脱不开身。

    而雪妃果然情词恳切的追问：“怎么？官人怎么不回答？是不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这不明摆着呢吗？我想做贾宝玉，可我又不姓贾？所以只好做我的柳永了。”我故作稀松的笑道。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显然这个答案答非所问，雪妃当然不满意。她想知道的，是我选择作花心大萝卜呢。还是不花心大萝卜。柳永，那是见个爱个，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典型；而贾宝玉，则是除了种情挚爱的那个别的都只可交付于“意淫”二字的主儿。我的答案，其实不问她也已经知道了，而她又偏偏要问出来。有时候我真希望她不要这么聪明才好。

    “我……”叹息声，我觉得只要自己的话是出自本心。便能无愧于心，结果如何就都不重要了，于是说：“你记得我异域桃园bbs上的自我介绍吗，自诩为贾宝玉第二的，这还不够明显嘛？我当然是喜欢只钟情于个人的那种纯纯的感觉，可是我是男人啊。男人都是花心的，而且，毕竟我的真名是叫柳永。不是贾宝玉……”

    “嘻嘻，”雪妃竟然笑了，这颇令我意外：“不用说了，你的答案，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只是逗你玩儿的。还好你没对我撒谎，不然我就从此不理你了。还有，别给我拿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做挡箭牌，你知道我最讨厌重男轻女这类的说辞了。”

    这番话只听得我后怕，尤其是“从此不理你”的名言，若成了真，简直要命。

    而此时若眉总算回答完了问题，可以走下来了。

    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问：“柳永，继续说柳永吧？我还要听呢。”

    被她如此要求，募然见我不知从何说起，刚才的话头儿早就给忘了，苦思不得。

    好在红秀在旁提醒：“说到柳永落魄潦倒，沦落到只能依靠歌姬供养了。”

    我这才有了头绪，便接着解说：“此言差矣！他可不是依靠歌姬供养，而是种公平交易，怎么说来着，对了，只是种商品交换罢了。前面我说过，他是历史上唯的个职业文人。其实如果说柳永是中国历史上唯个纯粹的文人也不阿过。他不像别的其它的文人那样，以服务帝王统治换取生存和声誉，单凭这点，就足可以说他是个伟大的文人了。古代中国人，在大统的集权体系下，世间所有财富都是统治者的，文人们如被豢养的狗样，只有依靠对统治者摇尾乞怜、歌功颂德换口饭吃，这样自然就没了作为个独立的人的尊严。而对他们来说，最没尊严的柳永却恰恰才是唯个保持了自己独立人格的有尊严的文人。因为他无须去向供养自己的人们摇尾乞怜，相反，他们互相尊重，公平交易，甚至是互相爱戴。也只有这样，才会出现后来柳永死，当时的宋都汴京城所有所有妓女倾城出动为他送葬的局面。……”

    我话语未落，红秀便接话讥诮：“拜托，大哥，那都是冯梦龙杜撰的好不好？你也不想想，个明朝人写的几百年前的宋朝人的故事，能有几分真实可信性？”

    我只好退步道：“即便情节有些夸张，但是柳永跟歌姬之间互相尊重爱戴如鱼水般，应该不是虚构吧？在男尊女卑被尊为正统思想的中国古代，能做到如此的文人，除了他之外，还能找得到第二个吗？”

    “对啊！”若眉插话道：“这也是我不喜欢中国古代的点，为什么都这么看不起女人呢。原本还以为只有我们这样，想不到你们古代也这样。”

    “何止啊！我们古代比你们还厉害得呢。”雪妃深步的叹道：“像你们西方国家，英国呀什么的，女王女皇大把，可我们到好，就只有个武则天，还被骂了无所代了。”

    “现在不是男女平等了吗？呵呵。”无以平息二位“小妾”的怒火，我只能勉强如此说着。

    “哪里就平等了？”雪妃不满到：“平等了怎么还有江湖上混账的纳妾系统呢？平等了怎么你还要做皇帝，还要纳妾呢？”

    “那不都是玩玩而已吗。岂可当真。再说，你也知道我的字典里的妾跟其本意并不相同。”我无言以对，只好如此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