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武侠]论系统的穿越性错误 作者:小丁冬不拉
昨夜起了场大风,院子里落了地的枯叶,府里的仆役忙着收拾府里的酒席,无暇顾及院中的落叶,不过个晚上,便积起了层层的枯叶,松松软软的铺满了院中的几条小径,半个脚掌踩上去,隔着层的鞋底,也能感受到那种松软细碎的触感,顺着那小径悠闲地步步走来,走至了处石亭,靠着处水塘,还有株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梨树,偶然落下几片柔软可爱的梨花白的花瓣,缓缓慢慢地落下……
——难得偷来的半日浮生。
顺着这处的小径走来,果真瞧见了那石亭中抵着额角浅眠的人,下意识放轻了脚下细碎的脚步声,调整了几下自己的呼吸之声,脚步声已经近乎几不可闻,呼吸声又绵长又悠远,近乎不可分辨。楚留香拨开眼前几丛从旁伸出的枝桠,遂也矮身钻入了那石亭之中,面上的笑意瞧着确实越发深邃迷人了几分,心下叹了声道,——府里上上下下为着撤下的酒席忙活得热乎,他倒是难得在这处的石亭之中寻出了几分的自在。
甜儿,蓉蓉和红袖三个丫头商议着要往船上置办些物品,叽叽喳喳地笑闹着去了这城里最热闹的长街,至于花疯子,几日前倒是高兴着找到了酒友,整日里往那神捕司找人捕头喝酒喝得勤快,却不知,他出现在长安的消息早已在江湖上传开,因而,昨日,华山派清风女侠高亚男不出意料之外的也出现在了长安,这花疯子还不得像个短尾巴的兔子般拔腿就跑,“不跑的就不是个男人!”胡铁花边嚷嚷着,招呼都不曾打上个,在被高亚男追了整整三条长街之后,终于又是没了音讯。
将军府里的酒宴在两日前就已经收尾,林子清差人传了话让沈谭和吴家小娘子两口子安心在府上住下,这将军府实在空旷的很,西厢的那块地方又空了很久,了这小两口子像是也了几分的热闹,有了几分人气,在府邸没有置办下来之前,工部派下给官员的官舍对于两口子来说到底有些实在不怎么方便。
前来府上的客人这几日来大都已经散尽,倒是他因着那三个小丫头想着要置办些物品,而在这将军府中逗留了阵子。
“若你今日是来道别的,大可已经不必了。”林子清本就习惯浅眠,作为个内力高深的江湖中人,楚留香都可以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变得近乎几不可闻,然而,若是身旁总有个眨不眨地勾着嘴角笑意盈盈盯着自己瞧的男人,也许不用过上时,也总会不经意的察觉到的。
“你不必总是盯着我的脸来看,莫非我的脸上还长出了朵大红色的花儿。”方才醒来,林子清的面色看上去却不比寻常的言笑不苟,副正经严肃的模样,脸色如既往的苍白不见半分的血色,待到那双缓缓睁开的黑漆漆的眸子里散去了层漫上的朦朦的水光,散去了层看上去迷迷糊糊的神色,那眸子倒是如既往的深邃又迷人,回过神来回头难得莞尔地调笑道。
“林大人的脸上当然没有长花。”楚留香摸着自己的鼻子笑了笑,“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张男人的脸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
“只是……不过是张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好十分苍白的脸色,不过是眼角的暗色几日不见又越发深了些许,不过是……”楚留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随后又指了指自己边的脸色,随后便像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上来,“若是蓉蓉见了你如今的这副脸色,只怕再好的脾气也要被林大人你磨得火气上来的。”
林大人就着桌子上的冷茶随手斟了两杯,道:“大夫的脾气似乎都是不怎么好的。”
楚留香道:“大夫的脾气向都还算是不错的,如若不碰上像你这样的个不够听话的病人的话,他们往往温顺得和咩咩叫唤的绵羊样,但若是不着运的遇上像你这样的个病人,指不定要成了只团成了团的刺猬。若是再负责些的大夫,只怕是都要恨不得用刀子般的眼神扎上你几眼了。”
顺手接过林子清手中正要往嘴边去送的杯冷茶,楚留香又道:“有没有大夫和你说过,你最好不要喝冷茶。”
林子清:“……”
楚留香道:“待到明日甜儿他们置办好些物品,我便也该离开了。”
林子清沉吟片刻,迟疑着说道:“可有购置马匹?”
楚留香笑道:“明儿个时候再置办上倒也是不迟。”
“把阿青带上吧。”林大人曲指弹了几下面前的桌面,每当他开始仔细思索的时候下意识习惯性的个动作,随即闭目言道,“……近年来在府上尽管养得胖了些,却是正儿八经的照夜玉狮子。”
顿了片刻后,又道:“它才八岁,还能跑能跳得很。”
楚留香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样几乎快跳了起来,楚留香不由瞪眼道:“你要把那匹照夜玉狮子送给我?那匹你像着祖宗样供着的那匹照夜玉狮子?”
林子清道:“它难道不是匹世上少见的好马?”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世间百年难得见的匹宝马。”
林子清道:“若是眼看着这样的匹宝马在我的手上好吃等死下去,岂非不是件让真正的爱马之人觉得为之扼腕叹息的憾事?”
“它在你手上的价值远比在我手上的价值要高上了许。”林子清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留了它整整年,将匹桀骜不驯,野性难驯的野马慢慢地磨去了他的爪牙,将他像家畜样的在府中养着,你是不是觉得我岂非是个十分自私又极为暴殄天物的恶人?”
楚留香道:“我不会每日喂着他好十几坛子的陈年好酒,也不会派着人每日给他刷着身上的鬃毛,不会每日给他仔细的抓着身上的虱子。”
林子清勾了勾唇角,嘴角,眼中的几分笑意近乎闪而过,“你只需要每日给他备上坛子二十年份的好酒,他说不定便会高高兴兴地跟着你走了。”
楚留香不由苦笑道:“这马虽好,然而若是当真牵了回去,岂非像是要供着个马祖宗般的供着它了,这笔生意岂非又是笔十分亏本得很的生意。”
“不过……”楚留香随后又不由无奈道,“你既是已经这般说了,我若是再回拒于你,岂非实在是太过不够朋友了?”
最后似是颇为有些无奈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道:“罢了罢了,马祖宗便也就是马祖宗,有这样的匹马祖宗,怕是寻常人向来盼都盼不得的匹宝马良驹,供着也便就供着吧。”
林子清从怀中又拿出了面金牌,正面是瞧着张牙舞爪的两个“免死”的大字,反面却是条雕刻极为精美的金龙,牌子的正中间嵌进了枚玉色圆润可爱的指头盖大小的玉珠。
楚留香不由缓缓苦笑道:“你好似早已肯定了我迟早会在临走之前来见你面的,所以早已备好了这些个让我几近惊吓不能物什等着我来取?”
林子清将那牌子从桌子的边推到了另边,“我倒是希望你日后永远也不会有用到这面金牌的时候。”
“我惹上的麻烦莫非都是些江湖上的大麻烦。”楚留香随手把玩了几下手上的这面金牌,随后又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的放回了原处,“这面牌子,只怕于我却是没有半分用处的,你交予我又有何用?”
“它在我身上的用处也远比在你身上的用处还要小得。”林子清缓缓道,“若是圣上到了非杀我不可的地步,这面金牌于我却是真正没有半分的用处,不如将它送给我个总在不断的招惹着麻烦的朋友,偷了几十户的官家,时至今日,莫非你还当真以为,你现在惹上的官场上的麻烦还不够少吗?”
楚留香讪讪的笑了笑,道:“总也不至于惹得什么要不得的大麻烦吧。”
“这牌子便是用处不大,然而你若是不收下,我怕是难以心安的。”林子清道,“我欠你的人情,便是我自己怕是都早已数不太清楚了,你若收下了这面牌子,我心下倒是也能稍稍缓下些了。”
楚留香犹豫着还是收了牌子,随后又道:“倒是竟差点忘于你说了,先前我去那……楼里也算是稍稍探出了那么些的消息,”楚留香稍稍顿了片刻,又道,“那青弦原来的本名……你可还记得七年前你府上的个小丫鬟。”
“——!”
虚握在桌前的右手的五指终于是缓缓收紧了几分。
“留心端木蓉。”楚留香不由叹道,“无论你年前认识的那个端木蓉是个怎样可爱善良的女孩,整整七年,莫说是女人,便是男人也会变的,她早已经不是你早年认识的那个女孩了……子清。”
终于是化作了嘴边声若有似无的极为清浅的叹息声。
人总是会变的,好的会变成坏的,坏的也不定就不能变成好的,好的变得好,坏的也有可能变得坏,本是天道循环之下的自然之道,何况,人心易变,又岂能仅以言以蔽之。
端木蓉变了。
变得他都认不出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