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仙姬 作者:格格喵

    也色已深，万籁俱寂，曲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虽说用屏风加上纱幔隔出了个房间，和公主世子同处“洞”的事实依旧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屏风外的世界是片令人窒息的宁静，越发衬出他的翻覆声和呼吸声响亮得叫人无法忍耐。几次尝试始终无法入睡的曲浪最终抑制不住好奇，翻身下床。

    他是凡俗人，他对屏风外的修士领域怀着天然的好奇。

    脸紧贴着屏风，透过缝隙，曲浪偷窥着。

    屏风外的世界并非黑暗片，肉眼依稀可见李玉暖与李夜吟两人左右地端坐黑石台上，凝神打坐，周身都如笼着光华般流光溢彩。

    这些光芒想必jiù shì 修真界所谓的灵气内蕴了，曲浪不无揣测地想着。

    石台的侧，小瀑布淙淙不止，晶莹的水滴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好像水滴里裹了水晶白银般，而石台的另侧，那郁郁葱葱的紫竹叶尖上，却分明有金色微粒璀璨夺目。

    切都仿佛梦境般。

    曲浪陶醉地看着陌生的世界，他是肉眼凡胎，他看不见天地灵气的运转，也不懂他们为何捏诀端坐石台，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将会成就什么。但他依旧心醉，他看到李玉暖和李夜吟两人与光华融为体，或者说，他们本jiù shì 光凝结而成。

    李唐族就此jié shù 也未必是遗憾，在永恒长生面前，国家和民族，似乎都有些渺小了。

    念头刚生出，曲浪就被自己的狂妄吓了跳。

    为了复兴南唐，为了让逝者得到安宁，他甚至做出了让祖宗蒙羞的事情。他冒死逃出洛阳潜入万始宗，目的正是劝公主世子随他下山，为心念故国的南唐bǎi xìng 谋福祉。为什么看见他们如此安宁祥和地入定、吸纳天地灵气，他的心中竟也有万物皆空的虚幻感？

    我的决心，动摇了吗？

    曲浪转过头。

    他不敢再看，他害怕自己被道的玄妙吸引，迷失了本心。

    但是即使闭上眼，瑰丽华美的景色依旧在眼前交错闪现，他看见线月光渗入瀑布，流进洞中，他看见紫竹叶片吸收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再将它们缓缓shì fàng 。

    像星辰绕着日月旋转，像铁屑被磁石吸引，如彗星不远万里地飞来，奔赴场命定的yuē huì 。天地间的精华随着呼吸，自然而然地汇入静坐的两人体内。

    曲浪感慨地想着，虽然为奴年，他到底也曾是风度翩翩满肚经纶的贵公子，何况方才所见如此瑰丽华美，早已刻在他的脑海里。

    再次睁开眼，看缝隙里的线纯粹，曲浪情不自禁地想到，这shān dòng 里的灵气微粒连我这没有半点根基的人都能看到，落在修道人的眼中，此处怕是已经成了灵气的海洋，金色和银色把shān dòng 都充满了。

    或许我真的不该出现，不该用凡尘的纷扰耽误了他们的道。

    曲浪矛盾地想着，他开始理解李夜吟的lěng mò 和李玉暖的犹豫。

    和大道比起，尘世的切不过过眼云烟，匆匆梦。若当真为他们着想，他就不该为了这匆匆梦延误他们。

    但是——

    修道人眼中的瞬，却是天下bǎi xìng 的生。

    生命都是无价的，即使是最普通的人，也是条命！

    我到底应不应该——

    正是矛盾不安中，脚底突然了处温软。

    shān dòng 微凉，柔柔的裘皮摩擦着脚底板，带来细腻的温柔。

    曲浪是享福人，虽说在公主府被呼来喝去，到底是高床暖枕，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最近因为金仙到来公主倒台，被迫流亡出京，过了几天颠沛流离的日子。

    此刻夜晚正好，心思紊乱时，突然有团软绵绵的东西贴着脚，他也就放肆起来了。

    伸过手，就着黑暗揉摸凑上来的软绵之物，那东西却也奇怪，触脚处绒毛柔滑，但是手指摸到的部分居然细腻柔滑好似女子皮肤。指尖缓慢滑过，激起yī zhèn 柔媚的嘤咛。

    难道——真是山中的精怪！

    曲浪顿时汗毛倒立。

    虽说洞口做了结界，脏东西不会进来，可这里毕竟是万始宗后山，灵兽精怪遍野之地，他小小仆役，连长老院子里的灵草都不如，万真是哪家大能的灵宠突然犯了肉瘾，想拿他打个牙祭？！

    适才还香艳的触感，顿时变成了催命符咒、烫手山芋，扔不得，又不能接。

    左思右想后，曲浪打着牙颤，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处于那不知名灵宠的绒毛包裹中的左腿，又尽可能温柔地将披身外袍点点挪走，裹着身，蜷到墙边，就着缝隙透出的微光，依稀看清了不速之客的轮廓。

    尖梢耳朵，蓬松尾巴，体型若成年女子，大腿修长胸部丰满。

    似乎是只狐狸精？

    曲浪松了口气。乡野故事里的狐狸都只擅长勾引男人的伎俩，它们幻化成美人，抽走男人的精髓。所幸他是太监没有作案工具，不怕狐狸抽走精气。而且公主与世子近在咫尺，想必狐狸也不敢乱来。

    “小狐狸，你……是哪家长老的灵宠？是迷路了吗？”他装着胆子凑上去，轻声道，“我的床让给你睡。”

    狐狸摇了摇头：“阿狸就住在这里，阿狸想和公子起睡。”

    朦胧的光下，可见狐狸精已经自顾自地趴伏在床上，屁股微撅，容貌姣好，不输人间贵女，发间竖起两只尖耳朵，耳朵里还长了两簇绒毛，蓬松大尾巴随着说话的韵律甩甩，很是可爱。

    “可我根本不是男人，哪有精气供你汲取。”曲浪努了努屏风外，道，“而且我家主人就在外面，他们都是大能修士，要是被他们闻到了你的狐狸骚味，我可保不了你。”

    “阿狸不怕，公子的主人也是阿狸的主人，”小狐狸天真烂漫地说着，手脚并用地窜下床，缠住曲浪，樱桃小嘴是咬着他的耳朵通吹气，“公子身上有麒麟神君的气息，非常好闻。”

    这突然的温软让曲浪脑内骤然空白，他虽说没了工具，毕竟也是个男人，即使惧怕狐狸精吸走精气，如今软玉在怀……却也不好推开。

    只是仔细回味阿狸的话，似乎蹿上他是为了汲取他身上沾染的高阶灵兽的气息！

    曲浪顿时又有些沮丧。

    “你真的是狐狸精吗？”他郁闷地反问道。

    阿狸眨拉下眼睛，道：“阿狸是天狐，能够汲取日月精华自行修炼，不会像不入流的野狐狸样，靠采补之类违背天道的手段。如果不是公子身上的qì wèi 太好闻，阿狸也不会时情不自禁，爬到公子的床上。”

    她的声音温软柔弱，听得曲浪心中痒嗖嗖地，若不是晓得对方是狐精，自己也不是真男人，只怕已经按捺不住拥她入怀了。

    软玉虽好，到底带毒，何况曲浪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少许的心猿意马后，他立刻挺直了腰杆，对投怀送抱的阿狸道：“我们凡尘讲求的是男女授受不亲，阿狸姑娘既然是天狐，不需要汲取男人的精气，还请……不要靠得那么紧，我……”

    “原来公子不喜欢，那我拿开就好。”阿狸柔软地说着，手脚依言挪下，只是大尾巴时不时地摇晃，搔弄着曲浪的小腿脚踝。

    “阿狸姑娘，你的尾巴——”曲浪;地提醒着。

    阿狸看了眼犹自乱晃的尾巴，羞涩道：“我上个月才刚化形，无法控制尾巴和耳朵。须得再过段时间，才能收放自如。”

    这是鸡同鸭讲吗？曲浪觉得自己被这天生媚骨的狐狸弄得彻底没脾气了。

    狐女不但情，还天真无邪。

    为免生出不该的想法，曲浪干脆抱起被褥，铺到地上zhǔn bèi 睡觉。

    岂料阿狸见状，竟也跟来，紧贴着曲浪，道：“公子不喜欢和我起睡吗？山间晚上冷，我可以给公子驱寒暖床。”

    “男女授受不亲！”曲浪重申道。

    阿狸道：“可我是狐狸，不是女人嘛。”

    曲浪语塞。

    世上可能有男人贴着这身凹凸有致却不当她是个女人吗！

    “抱歉，阿狸姑娘，我……是个活不过百年的凡人，虽然阿狸姑娘再承诺你不是吸人精气的妖狐，我也相信阿狸姑娘的真诚纯洁，可是……无论是人和妖，或者是男人和女人，这样不守礼法地过分亲密，总让我……发自内心地无法接受！”

    说完，曲浪便裹着被子逃到屏风外。

    视野豁然开朗。

    黑夜中飘荡着无数肉眼可见的金色银色微粒，它们漫无秩序地飘荡在空中，轻盈好似萤火虫，却又带着无上的威压。

    曲浪伸出手，金色微粒穿体而过，瞬间的莹亮让他看清了肤质的纹理，甚至连肌肉和骨骼都被这些天地精华点染了光泽。

    道家的世界是如此玄妙清爽，对比屏风后狐精营造的温软柔腻，恍如隔世重生。

    突然，身后暖，曲浪转过头，见阿狸不知何时又走到身后。曲浪正要说话，却见阿狸神色肃然，葱葱玉指贴着红唇，做嘘声态。

    曲浪不解。

    阿狸清淡笑，道：“你看到了大道的玄妙，看到了永恒的美好。为什么还试图劝说主人下山，卷入尘世的杀孽血腥中？留在山上，起参详天道，追求永生，岂不好？”

    “……我……”

    因为这诱人的建议，曲浪再次低头，看着穿体而过的莹亮，和因为莹点而清晰的血管骨骼，陷入了迷惑。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等等，你不是刚才的狐狸精，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