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浮图 完结+番外第10部分阅读
不笑浮图 完结+番外 作者:肉书屋
。以厉宸的宽厚,做一个明君还是足够的。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这么快进驻王城。”
炤王已是心死若灰,半晌他才沙哑着声音道:“别说了,这厉家的天下,你尽管拿去吧!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巫越也不再多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长长的金针,手起手落,金针快速插入他的头颅之中,同时他口中说道:“当年的罪,今日偿还。”
这一针并未杀死炤王,而是让他彻底陷入沉睡,直到慢慢睡死过去。
接着,巫越又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丢在床上,再次看了看形如枯槁的炤王,他扬长而去……
断袖
墨非一身清爽的从房中走出来,十几天没洗澡,她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西城一座偏院,也不知道户主是谁,总之巫越直接就下榻此处。
缓步走入大厅,赫然见眀翰独坐在桌案边。
“眀翰先生。”墨非忙行礼打了声招呼,对巫越门下这位第一谋士,她真是挺佩服的。
眀翰站起身来回了个礼,捻须笑道:“浮图公子,又见面了,去年堑奚一别,晃眼数月,汝风采依旧啊!”
墨非谦语了几下,两人分别入座。
眀翰问:“如何?此次来到堑奚有何感受?”
墨非沉默了一会,回答:“原以为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想却是‘风平浪静无波澜’。”
“哈哈。”眀翰大笑,“浮图果然有所察觉。”
墨非好奇地询问道:“浮图有些不明白,二王子为何毫无动静?主公似乎也无出兵的打算?”
“二王子不动,是因为他目前尚无把握胜过主公,他在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可能前来的援助。然可笑他犹未觉察,再不可能有兵来援。他自以为占据了优势,却不想早已在主公的算计之下。”
“那主公打算何时对付二王子呢?”
眀翰一派从容,道:“呵,主公根本不需要动手,不出三天,定有结果。”
墨非眼中闪过疑惑,到底是怎样?
宫中,太子厉宸被囚之殿。
一身单衣、披头散发的厉宸呆坐在床边,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眼中毫无生气。
“太子殿下。”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厉宸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
来人缓步绕到他的前面,行礼道:“在下江冉,见过太子殿下。”
厉宸微微抬了抬眼,冷冷道:“本王认识你,你是厉骁门下的客卿。你来这干什么?是厉骁派你来看本王的笑话?”
“不,太子殿下不要误会。”
“不要再叫本王‘太子’,本王早已不是‘太子’了。”
江冉笑了笑,从善如流道:“好吧,殿下,江冉此次前来确实是想看看昔日高贵温雅的大王子,如今究竟落得何种下场?”
厉宸眼中闪过恨意,刺向江冉的目光像是要将其千刀万剐。
江冉毫不在意,继续道:“在下不明白,傲气如您,受此侮辱为何还要苟且偷生呢?”
厉宸死死地咬住牙齿,不过片刻,嘴角竟然渗出血渍。他一字一句道:“你、给、本、王、滚!”
“在下会走。”江冉笑道,“只是殿下真的甘愿带着这样的耻辱活下去?您真的认为如此委曲求全,就能保住自己的血脉?”
厉宸眼神一利:“你是什么意思?”
“以而王子的暴虐,他会心慈手软吗?”
“不然还能如何?”厉宸突然怒道,“一个阶下之囚,还能做什么?”
江冉弯身低语道:“您还有选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放在厉宸的手边。
厉宸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江冉,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在下是二王子门下的客卿,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厉宸冷笑。
“这么说吧。”江冉道,“在下不齿二王子的无耻行径,亦不忍殿下受此侮辱。况且戎臻王已到了王都,殿下未必没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巫越已经到了?”
“正是。”
厉宸看向匕首,沉默下来。
“如何选择,皆由殿下自己决定,在下告辞。”江冉行了行礼,告辞离去。
这已是来到王都的第四个晚上,表面上似乎依然平静无波。墨非不知道巫越的下一步行动,也不知道眀翰有何计策,只是有时候觉得这群古人其实挺可怕的。
提着灯笼,墨非缓步朝自己房中走去,路过庭院时,突然发现亭子中坐着一人,正是月下独酌的巫越。
墨非并不打算上去打招呼,转身就想悄然离开,谁知巫越却是头也没抬地叫住了她:“浮图,过来。”
顿了顿,墨非认命地走到亭子中,行礼道了声:“主公。”
“坐。”
墨非依然坐下,这才发现石桌上摆着三个酒杯,除了巫越手中的那只之外,另外两只盛满了酒静静地放在两边。
“主公约了人?”墨非问。
巫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正是?”
墨非默然。
“来,陪本王喝几杯酒。”巫越拿过另外两个酒杯中的一个递给了墨非,然后和她对碰了一下,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并不高,可是像巫越这么喝法也很容易醉吧!
墨非轻酌一口,默默地看着巫越。这个男人今天似乎有些反常,眉宇间竟然带着几抹哀伤。
墨非收回目光,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她估计巫越肯定不是在为王都的局势而烦恼,看眀翰那么胸有成竹,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中。那么唯一让其伤怀的,只有可能是他个人的隐私。
他人的隐私,特别是巫越的隐私,她最好不闻不问。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巫越一杯接一杯的狂饮,往往墨非才喝了半杯,他就已经灌下了半壶。看那石凳上摆放的数十个酒壶,在她没来之前,巫越恐怕已经喝了不少。
实在忍不住,墨非劝道:“主公,酒喝多了伤身。”
“今夜不一样。”巫越淡淡道,“唯有今夜,本王想醉。”
他眼神中流露出太多情绪,与往日的冰冷完全不一样,看得墨非都有些难受了。
这样一个男人,恐怕背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她并不知道,就是今晚,巫越独自去王宫见了炤王,了却了他十多年的仇恨。
墨非心中叹息了一声,跟着巫越喝了口酒。
也许是夜色太美,周围太静吧,两个孤单的人,无声地传递着悲伤……
两人就这么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直到酒全部喝完,巫越已经醉趴在了石桌上。如此自律的一个男人,竟然毫无防备地醉倒在墨非面前。
墨非却喝得很克制,最后也不过才喝了两三杯而已。
她叫来侍卫,准备扶巫越回房去休息。谁知她刚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巫越紧紧地拽在手中,用力扯了几下,没成功。不得已,墨非只好先和侍卫一左一右搀扶着巫越回房。
把他放在床上躺好,墨非对侍卫道:“你去叫两个仆人过来伺候主公。”
“诺。”侍卫应了声,离去前还古怪地看了看墨非被拽住的衣袖。
看房中没其他人了,墨非蹲下来用力掰了掰巫越的手指,无奈,简直跟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总不能让她陪在这一晚上吧!或许,把外袍脱下来?呃,外面侍卫仆役一大堆,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身单衣从巫越房中走出来……
墨非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视线又移到被拽的衣袖,她又想,还是割了吧。她身上正好带着军刀。墨非飞快从怀中掏出军刀,抽出来就想下手。
等等,这是……断袖?动作突然顿住,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她竟然没由来想起“断袖”的典故,传闻汉哀帝因为不忍打扰枕着他衣袖睡觉的董贤,于是拔剑将自己的衣袖给割断了,这是怎样一种情意啊!
看了看手中的军刀,墨非暗自嘲笑,自己不过想脱身而已,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干什么?何况,这个时代根本不知道“断袖”有何意义,她真是庸人自扰。
想到这里,墨非也不再犹豫,一刀将被拽住的那截衣袖割了下来。
少了一截衣袖,总比要被迫留在这里过夜或是穿着内衣出去现世强吧!
刚收回军刀,就见两名仆役走了进来。
墨非吩咐道:“主公醉了,你们好好照顾。”
“诺。”两人应道。
墨非点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呢喃般的轻唤:“浮图……”
墨非回过头去,只见巫越依然还在沉睡中,只是眉头紧皱,一副极为不舒服的模样。停了一会,墨非见他没其他动静,就摇了摇头,离开了他的睡房。
“咦?主子手上拽着何物?”一名仆人小声道。
“这是哪里撕下来的布料吧。”
“看颜色纹饰,似乎是浮图大人衣服上的……”
“你这么一说……我刚才好像看到浮图大人衣袖上缺了一截。”
“啊?难道是主公撕下来的?”
“很有可能,主公与浮图大人……”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说的是……”
两人虽不再多说什么,但那神色却依然是暧昧异常。
墨非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异时代版的“断袖”,会因为她与巫越而千古留名……
启戌四十六年春末,太子厉宸因不堪囚禁受辱,愤然将二王子诛杀于床榻之上。
同时,宫中中常侍发现炤王诏旨,废太子,贬二王子为庶民,并将帝位传给厉宸之幼子厉衢,戎臻王巫越代为摄政。
大王子厉宸得知意旨,欣然赴死。身受极辱,不堪留世。
自此,炤国立时数月的政变彻底结束,六岁的厉衢承袭帝位,而巫越成了王中之王。
所有有识之士都明白,厉家天下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选择
厉衢登基之后,巫越正式把持朝政,一方面清理厉骁的余党,一方面尽快恢复王都的秩序。在此次政变中,炤国的国力其实并未遭受重大损失,起码巫越的实力保存完好。除开少部分保皇派和中立派,朝中其余大臣皆倾向于他。故,一些政策执行起来尚算顺利,炤国亦很快恢复的稳定。
“这就是幽国送上的三城?”巫越一边看地图一边问道。
江冉回道:“正是。”
自二王子身死之后,作为暗棋的他也回到巫越门下,只是暂时不适宜现身,他依然保持着低调。
眀翰冷笑一声。
浮图好奇地上前看了看,只见在地图左下有三块地方被勾画了出来,分别是“凇加馈薄1奥w取薄1肮阈保馊俏挥跒莨髂希糇乓惶醮蠛樱牍诚嗑喟倮镏#诩浠沟萌乒纸褚丫槭粲墓脑墓浅亍?br />
巫越皱眉道:“江冉,当初为何会收下这几座城池?厉骁丝毫未质疑?”
江冉道:“当初的交接事宜乃二王子亲自处理,待冉知晓时,已成定局。”
巫越冷哼一声:“愚蠢。”这骂的自然不是江冉,而是那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厉骁。他虽然已经死了,却留下这么个麻烦。
眀翰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才道:“嗯,幽国根本无意送我们这几座城。”
“眀翰先生有何良策吗?”巫越问道。
眀翰淡淡道:“让我们把三城还回去肯定不行,既然不能还,那就把附近的城池都收为己有好了,如此一来国土连成一片,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书房众人都看向眀翰。
江冉有些迟疑道:“目前炤国刚经历政变,民心不稳,正是恢复之时,贸然发起战争似乎不妥吧!”
眀翰淡淡道:“眀翰敢肯定,幽国早就在计划夺回那三城。”
“何以见得?”
“因为二位王子的内斗,在幽国看来,这正是发难的大好时机,他们未必知道我国国力并未耗损,只会趁机浑水摸鱼。”
巫越冷笑:“他们这是找死,比起景国和庆国,幽国的实力本王还不看在眼里。”
“主公不要大意。”眀翰道,“幽国瓜分了虞国半壁江山,以其一贯的作风,虞国大多壮丁可能都被充入了军队,不算战斗力,其人数恐怕超过炤国很多。”
“即是说,这场仗不想打也得打?”巫越敲了敲桌案。
眀翰“呵呵”笑着,没有说话。
巫越看着地图,目光中射出精睿的光芒。
“报!”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王,朔尤将军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诺。”
不多一会,朔尤那壮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跨进书房行礼道:“主公,属下回来了。”
“朔尤辛苦了,此行可顺利?”巫越一边示意他入座,一边询问道。
“幸不辱命。”朔尤回答,“他们虽然小心,可是毕竟不如我们熟悉地形,不过数日便被我们截杀。”
“干得好。”巫越点了点头。
朔尤摸了摸脑袋,又道:“不过,这群人有点奇怪,他们身上装备精良,不像是溃逃的游兵散将。”
“哦?”巫越问,“有带回活口吗?”
“呃,无一活口。”
巫越顿了顿,又问:“还有其他疑点吗?确定他们是虞国士兵?”
朔尤点头:“这点倒是可以确定,属下怀疑可能还有其余几股溃兵潜伏我国。”
“何以见得?”巫越面上慎重,眀翰也略略睁开了他半眯着的眼睛。
“属下发现了他们用来连络的吹烟,若只是内部联络的话,完全用不着这些,可是他们却几乎人人都配备了几份。”
巫越神色一凛,眀翰则饶有兴趣道:“这倒有点意思了。”
江冉沉吟了一会道:“在下听说在景国、庆国、幽国都出现了好几股溃兵,血洗了数个村落,死伤百姓不计其数。这莫非是有人背后推手?”
眀翰目光恍惚了一会,仿佛在神游天外一般,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是他正在思考时的表情。
半晌他才道:“哦……原来如此。”
墨非看他这个样子,十分好奇,忍不住询问道:“眀翰先生想到什么了?”刚才一直听着众人讨论事情,她因为不太熟悉各国时局,也就没有冒然插嘴,但是该明白的也大概明白了。
眀翰自语般道:“这天下,恐怕又要乱了吧……”
这位大叔到底想到什么了?在场数人脑中都同时浮现类似的疑问。可是眀翰最喜欢玩神秘,不想说的时候,即便是巫越也套不出什么。
“我说,眀翰先生,”朔尤不满地嚷嚷,“别一个人嘀咕啊,给我们说说情况吧!”
眀翰仿佛睡醒了一般,说道:“啊,其实也没什么,至少对炤国对主公来说不算坏事。在下亦不想多论,很快就会有变动的,诸位还是耐心等待一阵吧。”
巫越大概是习惯了,没有丝毫表情,可是其余人却是对他腹诽不已。
二日后,景国使者来到堑奚求见炤王厉衢与巫越。
在朝堂中,景国使者告之来意,希望与炤国结盟,共同对付庆国。
炤国重臣皆有些哗然,景国可是刚刚才停战,正是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的时候,为何又要发动战争?
“……景国境内出现大股虞国溃兵,游走于山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也就罢了,我国军队尚能对付,然,他们居心叵测,竟然挑起庆国与我国的矛盾,假借景国的名义,用景国的兵器大量残杀庆国百姓,导致庆国向我国宣战。”
众人这才恍然。
使者又道:“与庆国开战虽是局势所迫,然庆国兵强马壮,亦是贵国最大的威胁,与我国联盟,此乃双赢之举,望炤王陛下与戎臻王同意此次结盟。”
炤王厉衢年纪幼小,自然无话可说。
巫越道:“使者舟居劳顿,请暂入驿馆休息。此事且让我等商讨一番,再作答复。”
使者离开,朝中众大臣立刻热烈地商讨起来,同意结盟的只有少数,反对者多是保守一派,他们认为炤国目前应该休养生息,隔岸观火,待他们两败俱伤再作打算不迟。
巫越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最后此事只能拖后再议。
回到府中,巫越立刻召集了几个亲信,把景国使者的来意大概陈述了一遍,末了才问:“诸位如何看?”
江冉目光一亮,道:“自然是结盟,这不正是对付庆国的大好时机吗?”
眀翰未发一语,浮图亦若有所思。
目前在堑奚,巫越门下的亲信大多不在身边,所以他看向其余人,想听听在场每个人的意见。
“打!”朔尤扬了扬拳头。
其余几名武将亦是表示赞同。
眀翰又有如梦游般,一脸恍惚。
而浮图犹豫了会,开口道:“浮图不建议结盟。”
“为何?”巫越问。
“庆国国力强盛,仅靠景国,肯定难以匹敌,即便与我国结盟,胜率亦只在五五之数。更重要的是,炤国西面还有一个幽国在虎视眈眈,一旦我国兵力投入东南,幽国很可能趁机发难,到时我们就背腹受敌了。”
江冉露出沉思的表情。
朔尤不在乎道:“幽国算什么?派给几万人马固守边境,他们想打也打不进来。”
“未必。”江冉道,“浮图大人说的对,刚才是在下轻率了,庆国固然是我国的威胁,却也不能忽略了西面的幽国。那么,只能坐山观虎斗?”说到后面,声音渐渐转低。
“眀翰?”巫越又望向眀翰。
眀翰摸了摸胡须道:“这两个,眀翰都不赞同。”
众人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
“若不同意联盟,我国固然可以休养生息,可是一旦庆国吞并了景国,其实力将更加壮大,将来恐怕连炤国亦要避其锋芒。若同意联盟,那正如浮图所言,我国可能背腹受敌。故,二者都不可取。”
“那眀翰的意思是?”
“这个联盟我们不结也罢,但炤国亦不能无所作为,在下主张集中兵力,先对付幽国。”
“对付幽国?”
眀翰露出他那仿若正在算计什么的笑容继续道:“幽国国君心胸狭窄,当初二王子从他手中抢下三城时,必然已让其怀恨在心,同时他亦是个颇有野心的君主,只要有机会,就不会甘于蛰伏。炤国与幽国早晚要有一战,眀翰估计,幽王可能已经在准备谋夺失去的那三城了。即使现在无力大举出兵,对抗我国,可是幽国可是拥有地利的,灰河与死亡平原既是难以逾越的险地。”
众人皆是面色一肃。
灰河尚且不论,那死亡平原可是赫赫有名。墨非曾经特意查阅过,死亡平原在百年前就已闻名于世,那里方圆数十里,寸草不生,活物不存,人只要进去就很难再活着出来,偏偏此地没有沼泽也没有瘴气,空旷一片,任何东西都能一目了然。
墨非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那里为何会无法踏足?
正在墨非沉思中,又听眀翰说:“幽国就像鞋中的一粒石子,看似小,却令人难以行走,不将其清除,总要磨破脚的。”说此话时,他眼中精光微闪,笑吟吟地望着巫越。
江冉谨慎道:“幽国兵力固然不如我国,但要与其作战,亦须付出莫大的代价,如此还不如先发展自身,待实力更加壮大,再做计较。”
眀翰笑几声,不再说话。
巫越沉吟了一会,淡淡说了句:“此事本王要慎重考虑一下,今日暂时就到这里吧!”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墨非看了看巫越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诡笑的眀翰,心中暗自思量:这恐怕是决定炤国未来的一个选择……
是固守一方,还是剑指天下?巫越,你的选择会是什么呢?
煮茶定策
清夜无眠,巫越行至墨非所住院落,刚跨步而入,便闻到一股茶香,原来墨非正在煮茶。
墨非似乎对巫越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微微行了个礼,请巫越上座便继续手中的事。
这个时代的茶与直接用开水冲泡就可以喝的茶完全不同,茶叶被做成茶饼,要喝时,需要碾碎煎煮,再添加各种佐料,最后成品带着酸甜苦涩,墨非初时很不适应,后来有时间时便亲自动手煮过几次,去掉了好几种佐料,最后才调合出适合自己的清茶。
煮茶的步骤并不复杂,可是墨非做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或许是下意识地加入了一些茶道的境界。收养她的导师是个十分传统的人,虽然未曾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对个人修养和礼仪要求很严,行要正,坐要直,进退有度,执事谨敬。表现在茶道上,就是宁静而致远,清心而涤尘。
看到这样的墨非,巫越将原本要说的话暂时压了回去,只是静静体会这份特别的宁静,似乎任何时候,只要在“他”身边,自己就能自然而然地放松。
墨非将泡好的茶端放在巫越面前,开口道:“主公,请喝茶。”
巫越也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来细细地闻着。墨非所调的茶,味道总是如此清香,巫越觉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茶味。
见巫越眉头松开,墨非才问:“主公,因何而烦心?是战事不决?”
巫越放下茶杯,淡淡道:“其实,当眀翰提出集中兵力对付幽国时,本王就已经有了决定。”
“那主公还有何犹疑?”
“本王征战多年,对幽国边陲的地理环境十分清楚,那条横穿东西的灰河,水流湍急,河宽百丈有余,炤国军队水上作战经验少,要渡过此河甚是困难。但若从死亡平原行进,那更是有去无回,此地生灵勿入,极为诡异。若非如此,本王的骑兵将能发挥最大的优势。要直入幽国内地,这两处险地必择其一,否则就必须绕行千里,将战线拉长,此兵家大忌,本王宁愿不出兵也不愿行此一招。”
墨非点点头,也就说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能立刻筹备作战。
墨非道:“浮图虽然从书中了解过死亡平原的一些情况,可依然对此困惑不已,实在不知此地为何会如此凶险?”
“这件事恐怕无人能解,至今成谜。”
“若是……若是浮图能亲眼去看看就好了。”墨非喃喃自语。对这个地方,她突然很感兴趣。
巫越心中一动,道:“这倒不难。筹备军力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先随本王回戎臻,然后再前往死亡平原。”
墨非一愣:“主公马上要回戎臻?”
巫越点头:“本王的军队大部分都在戎臻,很多事情需要回封地处理,王都局势基本稳定,有军队留守,出不了大事。”
“眀翰先生会留下吗?”
“不,他此次随本王一同回封地,将来出兵,他便是本王的军师。”
墨非沉吟了一会,她突然感觉巫越还未从一个封地之王彻底转变了一国之主,除了武力震慑之外,更重要的是整合朝中势力,统一规划,提高国力,收揽民心。
为君者可以不善治国,但必须懂得用人。巫越行事不拘成规,什么人都敢用,但为人有些孤傲,看不上眼的往往冷眼待之。这可不是个好性格。
墨非想了想,开口道:“主公,您与眀翰先生都离开了,朝中是否有威望甚高的大臣为您坐镇?”
巫越道:“朝中半数都是本王一派。”
“不。”墨非摇头道,“浮图的意思是,有没有德高望重、足以震住其余大臣的贤能?”
巫越沉默,凝神细思。
“朝中大臣皆是良才,这一点浮图不敢诋辱。”墨非徐徐道,“若是主公您一直居于朝中,那自然毫无问题,可是您要带兵亲征幽国,朝中少了镇山之石,权利倾轧之下,很容易造成乱局,此必非主公所乐见。”
“浮图有何高见?”
“攘外必先安内,主公要征战天下,那么必然要有一个稳固无忧的后方,整合朝纲是第一要务。浮图建议提拔一名名声显赫且才能卓越之人为相,再以丞相为首,对朝中官职进行一次调整,以制约、监督为要义,避免一方坐大或是各自为政。”
巫越面色慎重,仔细听浮图一一叙述。
“炤国重武轻文,此风气已不可取。主公须总揽各方人才,‘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人尽其用,再施之开明政策,达到政通人和。主公既意在天下,那么就须心怀天下。天下得失既主公得失,天下富足则主公富足,天下安定则主公安定。”
巫越露出惊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墨非。
墨非继续道:“浮图自知年轻识浅,不敢自称贤能,但浮图愿为主公竭其所能,将所学悉数奉上。”
“浮图大才,勿要妄自菲薄,何有所教,本王愿听其详。”巫越端坐正色,肃容以待。
墨非又为巫越斟满茶,与之浅谈为君之道、治人之道以及炤国国策的优劣,再结合炤国目前的形势,提出了改革总方略。
言谈中,墨非还以讲故事的方式,将中国古代一些明君名矹笫滦鹗隽顺隼矗蚍4松钍。蛉炭〔唤蚧拿值挥锌嫉难纤啵饺巳缗笥寻闱崴捎淇斓亓淖拧?br />
茶换过多次,聊性正浓的两人,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墨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巫越才惊觉夜已深。
他深深地望着墨非,心中有些不舍,这种感觉太令人眷恋。
若“他”能日夜相伴该多好,那他就不必总是独自离去。
末了,墨非突然像想起什么了的说道:“主公,您虽然决定出兵幽国,但对庆国也未必毫无作为。”
“哦?此话怎讲?”
“任何国家,内部不安都是大患。主公不如找一些机警之人潜入庆国,散播谣言也可,离间大臣也可,挑起民愤也可,尽可能地造成庆国内部的混乱。”
这可真是好计!巫越有些诧异地看向墨非,以“他”的仁善,竟然也有如此阴损的时候?
“主公?您不同意?”见他没回应,墨非疑惑地问了句。
“不,此计甚好。”巫越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此,本王也该走了。”
墨非忙起身相送。
巫越缓缓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道:“本王与浮图领甚欢,不如今夜同蹋而眠,再好好促膝长谈一番?”
“……”墨非面无表情道,“主公明日尚有政务处理,浮图不敢耽误主公的休息,请主公保重。”
果然拒绝了。巫越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最后也只能讪讪离开。
行到门口时,他又回头道:“浮图,望你能一直伴我左右,为我出谋划策,安邦定国。”
“君不弃,浮图不离。”面不改色地说谎,墨非完全没有终生相佐的意思,一来她的真实性别是个定时炸弹,二来当天下安定时,她存在的意义也不大了。
“今日的话,本王记住了。”若你离本王而去,天涯海角,本王都要将你抓住,到时……
闾丘,字显问,照松园之园主,现年七十有余,少聪颖,性高洁,十五岁时便已名动四方,辩学天下。十八岁时炤王亲自召见,有意授予高官厚禄,丘辞,不久寻得幽静之所,开山授学,收学生数名,十年精心教授,所教学生或位列人臣,或彰名士林,无一不成贤能。丘因此获得“博士”之名,受世人尊崇。
五十余岁时,他移居堑奚,开设照松园。氏族显达多次请其为师,皆拒。然,他却将巫越收之门下,此乃丘晚年所收的唯一学子。
丘几十年间,先后著书十余部,为士林争相抄录,奉为经典,亦奠定了士林之首的崇高地位。
然而并没有知道,早在数年前,闾丘便成为了巫越的上卿,位列六上卿之首。
“老师,请助我一臂之力。”因墨非滇醒,巫越此次前来正式请闾丘出山。
闾丘抚须而笑道:“想到启用老夫,这不似你的作为啊!”
巫越崇尚以武治国,对于朝臣统御趋于严酷,怀柔之策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巫越淡淡道:“此乃越门下上卿浮图之谏。”
“浮图?”闾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此子给老夫印象甚深,无论举止气质皆异于常人,犹记当初‘他’将你当作了厉宸,前来自荐,哈哈。”
巫越面色有些讪讪。
闾丘又道:“只是老夫亦没想到,当初一面之缘的少年,竟然有此大才,在戎臻的种种举措,老夫不得不赞一声‘好’!越之,你能机缘巧合将其招入府中,真是你之大幸。”
巫越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柔光。
闾丘看在眼里,心下微微有些吃惊,对那名浮图公子亦愈加好奇起来。
巫越起身行礼道:“老师,还请”
闾丘笑了笑,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晋新初年(厉衢继位,改国号“晋新”),任闾丘为相,统领百官。闾丘之德才,无人不心悦臣服。
两书
晋新初年夏,炤国太上皇在睡梦中驾崩,举国致哀。巫越亦假借此事推辞了景国使者的结盟请求。
当此之时,庆国已正式向景国宣战,两国都在筹备中,大战在即,炤国隔岸观火,内部动作暂且不提。
堑奚事宜处理妥当,巫越携墨非、眀翰等人一起回到戎臻时,已到夏中。
戎臻与往年相比,变化极大,在农法推广之下,不但原居此地的百姓得以获利,后迁徙逃亡而来的人亦很快安居乐业,恢复生产;商法的颁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商人大肆敛财且容易坐大的局面,同时亦为商人们提供了更多赚钱的机会,各地商人纷沓而至,戎臻的人口迅速增加,集市所在随处可闻熙攘人声。
若说农、商之法尚可复制全国的话,《四库全书》的编录则成为了戎臻独有,大量才士云集于此,彻底改变戎臻武风太盛的局面。纸出戎臻,亦让这些才士们欣喜若狂,他们开始摈弃原来的竹简,以极快的速度熟悉纸的书写。
只不过供不应求,目前纸的推广仅限于戎臻附近,其余城市都只有少量出现。
巫越一行回到戎臻地界,在距离主城尚有十余里时,巫越与百余黑铁骑连同眀翰一起先赶往军营,而墨非与几名文士则直接前往主城。
行至城内,墨非很快感受到这里的变化,心中喜悦之余,亦不免有些自豪,自己所学在这个时代,也是能够有所作为的。
若墨非只是欣喜的话,她身后的几个文士则是惊讶了,对于戎臻的情况,他们大多清楚,地广而人稀,民风彪悍,经济平平,这还是巫越封王后才慢慢好转的,但也仅能堪比一般城市,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这些,都是眼前这名男子的功劳?
“咦?那马上的短发公子莫非就是传闻中的浮图先生?”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惊疑声。
“哪呢?啊,确实是浮图先生,他回来了。”
“是浮图先生?”
“浮图……”
周围立刻一阵马蚤动,众文士打扮的男子纷纷探过身来想一睹名士风采。
墨非没料到自己的名声会这么响,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围观的一天,还好她面瘫,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沉着淡定,否则还真怕镇不住场子。
她身后的那几人就有些不自在了,虽然看的不是他们,但众目睽睽之下,压力忒大了。
墨非想了想,突然从马上跃下,一一向四周才士们见礼。
刚刚在外城,多是平民百姓,他们可不会注意路过的人是谁,也不会那么看重礼仪,所以墨非可以行止随意。但这些才士们不一样,他们大多学有所成,性格中带着傲气,讲究颇多。如此一来,她一直高坐马上就有些不妥了。
墨非这一番做派,让周围的才士们顿时觉得受到了尊重,不由得心生好感,即便那些对墨非不以为然的人,也不得不为其风度所折服。
回到戎臻府,又是一番交际应酬,百里默等人纷纷过来问候,并希望她尽早加入《四库全书》的审阅中,对于墨非的突然离开,几位心中可都有些腹诽,只不过碍于巫越的作风,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浮图,你这次太过了!”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刚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墨非只得叹了口气,看向来人。
孤鹤一脸忿忿,走过来重重得坐在墨非身边,道:“你怎能一声不响地就消失呢?你这样,让身为护将的某,情何以堪?”
“抱歉。”墨非无奈,“确实是太过突然,我没来得及通知。”
孤鹤犹自气愤:“你可知,若不是从沈薄那得到了消息,某已经千里追踪去了。”
墨非给他倒了杯水,说:“天热,消消火。”
孤鹤一口饮尽,继续说教:“大人,可不要再有下次,否则某这护将也可以撤了。”
墨非点头,转移话题道:“墨伤的情况如何了?”
那个被墨非救回来的孩子,在渡过最初的惊恐之后,在她身边逐渐恢复了些生气,虽然依然没有说过话,但起码不那么害怕陌生人了,所以后来被巫越派人提前送回了戎臻。
说到墨伤,孤鹤眼睛一亮,道:“这小鬼虽然瘦弱,但根骨很好,是天生学武的好料子。”
“哦?”墨非饶有兴致道,“你准备收他为徒吗?”
“有这打算。”孤鹤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是这孩子的福气。”
“嘿嘿,自然。”孤鹤一脸得意状。
墨非突然道:“孤鹤男女不拒,可不要对那个孩子下黑手。”
“咳!”孤鹤冷不防被水呛到,他一脸幽怨地看向墨非道,“某的心都给大人你了,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孩子?你这么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墨非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起身道:“长途跋涉,有些累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孤鹤这才停止闹腾,告辞退去。
第二日,墨非前往汇文阁,还未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声。
“这个绝不能入库!看看它写了些什么?‘治世严以法,定国酷以刑’,这简直是亡国之论,靠严刑酷法来治国,岂不是招致民怨?不可取,不可取。”
“乱世之中,必用重法。戎臻以武兴国,以法治民有何不可?如你推崇之礼治,以‘仁’教化世人,然匹夫知礼吗?他们粗鄙愚昧,目不识丁,如何与之说理?唯有强法束之,安能治世。”
“一派胡言!”
听到这里,墨非走进文汇阁,众人停止争吵,一致看向她,同时行礼。
“发生何事了?”墨非看着刚刚正在争吵的向乙和卢谦,这两人亦是巫越门下的客卿,平时关系还算不错,却不想如今竟然争得面红耳赤。
“浮图大人来得正好。”卢谦忙把墨非让了进来,道,“你来评评,这两份书稿,哪份可以入库?”
墨非接过卢谦手中的东西,然后随众人一起入座。手上两份稿子皆是用纸重新抄录过的,字迹清晰,颇为赏心悦目。
一部为《法治》,一部为《明义》。
墨非分别翻阅了几页,而后抬头,看屋中众人似乎都在等待她发表看法,她淡淡道:“浮图只是大略地看了一下,暂时无法妄论优劣。”
众人闻言,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墨非又道,“浮图想问诸位,你们认为《四库全书》收录著作之标准为何?”
向乙道:“自然是必须合乎正统。”
“何为正统?”墨非直视他道。
“炤国以武立国,法及天下。”向乙毫不犹豫道。
“胡说!”卢谦立刻反驳,“前国就是因为酷刑遭致覆灭,我炤国莫非还要重蹈覆辙?”
向乙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