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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诉离殇(女尊)第9部分阅读

      不诉离殇(女尊) 作者:肉书屋

    审阅公文,任职大理寺,类似最高法院,每天必需阅览卷宗数本,事物繁杂,有时还要像今天这样,无偿加班。

    他见她被侍女们搀扶着站在他面前,粲然一笑,迅速合上书卷,起身,和她一同走回卧房。

    侍女们行礼告退。她靠在他身上,“我终于胖了一点呢。”

    苏美人声音依旧温柔,“胖点好看。”

    “可惜我的胸太小。每次我都很羡慕姑姑来去昂首挺胸——我都没这个资本。”

    苏美人不负众望的当机半秒,才又重新启动,搜肠刮肚,二十多年积累的学问直在脑子里翻腾了好几个遍,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十全十美,但基于雄性本能,他明白心爱的妻子在自卑自身外在条件的时候,必须宽解以及安慰,最好褒扬并且赞美。他反复酝酿,沉吟半天,“楚楚你在我眼里……哪里都美。”

    陛下忽闪忽闪眼睛,暗叹苏美人妖孽段位连入门都要她这个老师放水,今后无论如何努力修炼,成精恐怕终是无望。“那暮霭哥哥,你来帮个忙。按摩有助于丰胸。”

    轰隆又是一声巨雷。万幸苏美人已经懂得在炸雷劈中之后迅速安装避雷针,他垂下头,默默的把她揽在怀里,纤手抚上她的酥~胸。

    她后背贴上他的胸膛,“暮霭哥哥,今天在齐国公府我大赞姑姑保养得好,身材没挑,结果姑父笑眯眯的提醒我,那里面也有他的功劳。”不过她倒是真不认为晏大才子大言不惭。

    “齐国公和夫君,二人感情甚笃,常有人感慨她们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晏大人为了夫人连前程都可以丢在一边。”他缓缓回答。

    她伸手摸过背后苏美人眼角嘴角——眼睛半眯,嘴角微挑。

    “真令人羡慕。”她这是真心话。

    “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常携手出游,如同寻常人家小夫妻。”苏美人下巴轻轻抵在她肩上,“等你的腿好了,我们也去逛庙会吧。”

    “好。”她侧过身双臂勾上他的脖子,“我等着。”

    他顺势倒在床上,望着她的眼睛里星光璀璨,她埋在他怀里笑了。

    一时小夫妻身周弥散得满是温情因子。

    他骤然翻身将她压至身下,双唇直接封上她的嘴。

    他比平时稍稍激烈,如墨长发在她身侧垂下,隔绝了时间和空间,世界霎时只剩下他和她两个。随着他的节奏她轻声呻吟,由着他在她身体里驰骋,她稍扭过头,视线中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逐渐模糊,一瞬之间,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扑灭彼此心中那点欲望,他伏在她身侧,疲惫乏力之际,还不忘端着她的小脸,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用力一收,将她完全裹在怀中。他闪动长长睫毛,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回应他,轻吻上他的脖颈。一床锦被盖住二人,微凉的秋夜,温暖的环抱,就沉沉睡去。

    像她这样的世女,豪门继承人身份,考不考“全国公务员统一考试”差别其实不大。因为,虽说周朝依照惯例“乘爵不乘位”,也就是必能承袭上辈的爵位,却不一定能继任上辈所担任的官职。只不过,恭亲王这样的摄政王,以及历代握有兵权,镇守边境,极有威望的镇国公苏家、齐国公辛家和赵国公莫家三公不在此例。

    所以,她可以心满意足毫无负担的继续“闷”在家里作米虫。

    傍晚时分,三少回府,不多时只听一声悠长传令,“大理寺少卿凌铭泓大人求见。”

    凌家三块巧克力中容貌最佳者,三少大哥凌大公子翩然登场。

    大帅哥依照诺言,主动拜访。顺便探望自家三弟。本来多少有点护弟心切的大哥,对于三弟嫁予传闻疯狂爱慕苏狐狸,不成婚便要寻死觅活的萧楚,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怎奈个人缘法,强求不得。几次偶然接触,凌大巧克力发觉这位恭王世女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情商负数时,对咱们陛下的语气神情便亲切柔和许多。虽然闲谈间,依旧毫无笑颜,纵然她和三少绝不算是无趣之人。她微有沮丧,三少倒是大方自然,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

    到了晚饭时分,正巧需动身赶赴萧湘所约地点,她解释一番之后,带着点歉意,客气告辞,“少陪。”

    凌大巧克力和三少单独相处,恐怕才是人家所愿。她如此想着,招呼小楼,一同出门去也。

    包厢门口的随从们见她出现在走廊上,纷纷躬身行礼,小楼抱着她,推开门,见到屋内的一幕,她的心开始自由落体。

    主座两个位子,萧湘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站起来,言不由衷,“三妹,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身为皇女,虽然是庶出,对着王爷嫡女的她讲出此话,怎么都嫌不合礼数、不伦不类。

    萧湘只是想激怒她而已。这位美貌二皇女此时扬着眉毛,挑着嘴角,一脸的得意,昭然若揭。

    而在二皇女从身边,原本坐着陛下的丈夫,脸色更胜上好生宣一般荧白的苏美人,若坐针毡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他迅速垂下头,又立即抬起来,双唇颤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萧湘故意布了这场戏。只怕她来得还是早了一些,若是完全如萧湘所愿的话,她应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激|情镜头。

    小楼抱住她的双手不由用力,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忧。

    苏美人盯着她,手中不知攥着些什么,忽然手背青筋凸现。

    她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以苏美人的个性无论如何不会主动约见害他失了清白的萧湘,这位二皇女一定是掌握了苏美人最看重的东西,不择手段来诱惑他。

    “二姐,我忽然头晕。今天恕我不能再作陪。”她开腔,手抚向自己额头伤疤,头歪向一侧,“小楼。”她扬手指指苏美人站的地方。

    妖娆美人抱着她走到苏冰山面前。她皱着眉头,“暮霭哥哥,我不舒服,你陪我回家吧。”

    之后,迅速换了一张职业笑容,“二姐,改天有空小妹愿输个东道,再聚。今天,先告辞。”

    小楼乖觉,抱着她,转身离开。苏美人沉默着跟上来。

    背后忽然沉沉一声,“萧楚。把他让给我。我帮你把苏暮徵夺回来。”

    苏美人闻言肩膀剧烈一抖。

    这是武则天和她女儿共享交换面首的女尊大周朝版本么?转手丈夫,亏萧湘还说得理所应当。她头也未回,“二姐,我头好疼。”因为头疼,她可以借口忘掉今日所发生之事,这是她给萧湘最后一个善意的台阶。

    “凭什么?”萧湘陡然高声,“凭什么你可以霸占他?你根本不爱他!”

    苏美人没回头,看向她的眼神一阵闪烁,最后只剩下他些许卑微的期待。

    陛下一瞬了然,却也未作理会。

    “凭什么?”她回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这是她穿来数个月,远离令人窒息的职场之后,第一次痛快干脆在至亲至爱之人面前暴露本色,声音里带上一股子冷峻,“二姐,就凭你这脑子。”

    出门,她直接被小楼抱上马车。苏美人在车前犹豫片刻,也撩帘进来。不大的空间里挤了三个人,她霎时感觉有些憋屈。

    小楼闪闪睫毛,低眉顺眼,“楚楚,我先……”

    “小楼留下。”她尽可能声调平静,当然诸如“暮霭哥哥你出去”这类必杀言语她还没气昏到直接出口。

    车行一路,令人窒息的安静。

    苏美人鼓足勇气,轻轻抓住她的素手。她借着窗外透射过来微薄的月光,白了他一眼,却也没直接将手收回。

    苏美人再次垂头。直到回府也没再酝酿出抬起头来正视自己妻子的勇气。

    他虽然心里有些委屈,却也认为陛下愤怒之后冷暴力反应并不过当。

    尤其刚才,听到她不肯放开他的回答,他不知道有多欢喜。

    职场几年经历,早已教会她时刻收敛自己的锋芒,着力伪装外表温和且无害。她亦深知,生在无常天家,含而不露隐而不发才是步步惊心、阴谋处处的官场宫廷长久生存之道。

    可就在刚刚,萧湘一句“让渡男宠”的提议,直接挑战了她的底线——萧湘在侮辱她和她的丈夫。她陡然暴怒。即使在这位骄纵风流的二皇女看来,对于身为恭王世女的她,一个男宠,哪怕他此时的名分是她的丈夫,来去归属根本亦无足轻重。

    以萧湘对她的了解程度,势必认为她还在深爱苏狐狸。在她跳崖昏迷醒来之后,与狐狸依旧如胶似漆,来往甚密,让萧漪这个小白萝莉甚至在公共场合大吃其醋。这在二皇女看来,似乎是陛下和狐狸为反抗棒打鸳鸯,联手算计无才无德却霸占太女之位的萧漪,如果顺利,萧漪失宠被废的话,萧湘必定看到了上位的希望。那么今日今次的饭局,萧湘实则试探并尝试和她合作不成?

    想到这里,陛下惊出一身冷汗。糟糕,冲动是魔鬼。

    陛下的推测固然不错,可她也忘了,这些全基于萧湘还坚信陛下深爱狐狸的假设,说起来,二皇女押错宝,还对苏美人有点不切实际的妄想,才招来陛下一通恶语相向。萧湘也并不冤枉就是。

    正院卧房。小楼将她抱至美人榻上,只一笑一礼,不再等她吩咐,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了门无边的夜色中。

    苏美人主动站在她眼前,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拳,松开,再握拳,昭示他本人的无力与无措。

    苏汪汪自亲生父亲病逝,独自居于苏府别院。二十多年来,学问和知识不仅丰富了他的精神更培养出了他淡泊清冷的气质。

    不过淡定通常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逼出来的。

    淡定二十多年的苏汪汪,失了身,抱着经受冷言冷遇孤寂一生的决心,嫁给萧楚,等着爱人折磨自己,却万没想到他经历了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她不嫌弃他,温柔对他,大事小事全都问过他的意见……汪汪终于切身体会到何为“琴瑟和谐”、“鹣鲽情深”,虽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认定的。

    汪汪拥有的本来就少,所以他自然倍加珍惜。

    像今天这样,如果能挽回她的心,他甘愿丧失一部分自尊。只不过,他杵在地上,思量甚久,也不知道如何主动把颜面卸下。

    人啊,肯卑微到尘埃里,只为能开出一朵娇艳的花儿。

    她招手,示意他坐在她身边。

    二人对视,他主动收回视线,一副三从四德新好孝夫模样。

    陛下的气早消了,从她发觉自己反应过度的那刻开始。

    她表情陈恳,语气温柔——温柔,对男人而言,正是必杀。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苏美人点头。

    “我一时接受不了,昨夜还在和我肌肤相亲、软语柔情的丈夫,第二天可以在不知会我的情况下,与旧情人私会。”这是实话,从这个角度说,咱们陛下也是个普通女人。

    苏美人从榻上弹起来,嘴唇在颤抖,“她不是我的旧情人。今天……”

    “暮霭哥哥,妇夫之间,刻意隐瞒等同于欺骗。”

    他沉默良久,“这个……”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是我爹的遗物。”

    她拿在手中检视,上好的材料一流做工。

    “爹是家中独子,嫁予我娘,也只得我一个,这块玉佩家传宝物,爹时刻不离身。但爹在官衙忽然发病被送回家里,身上的玉佩再不见踪影。直到今天。”

    她沉吟下,“你相信萧湘与此事必有牵连么?”

    他点头。

    又是一滩浑水。她内心长叹,“那么,你爹去世前,有没有留下些别的话?”

    “我不能说。”他极为坚定。

    以苏汪汪的个性,委屈自己也不轻易对她说不,现在拒绝她,说明他认真又慎重。

    “你怕牵连我?你想过没,我们成了亲,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事实上,是我不知道。爹去世之前留下的东西太琐碎。我也不是太有把握。”他脸上的沮丧溢于言表。

    “王爷王爷……”这是门外小楼的声音。

    “不拿我的话当回事?我养得好女儿。”美人亲娘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迈步进屋。

    苏美人本来想跪下行礼,恭王爷气势汹汹上前,苏美人一把将陛下揽在怀里,护住,两个人同时抬头直视满身怒气的王爷亲娘。

    苏汪汪,这是男人保护配偶本能瞬时发作的结果。

    “好。苦命鸳鸯。好。”

    “娘,我没做错。”

    “为了苏家一个男人……好,真好。”说完,扭头离开。

    小两口还在惊魂未定,陆爸爸悄然进门。

    摆手止住欲要行礼的苏美人,“暮霭在也无妨,今天是你娘父君的生辰,她心情不好,回府听说你和暮霭在一起,难免迁怒于你们。我回去劝劝她。”

    她看着二爹爹,不发一言。

    “暮霭,这几天躲着点吧。你也知道,先皇夫虽说……但你娘她总是觉得和相府苏家那二位侍君脱不开关系。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放下了。只可惜,天晓也不肯多说什么。”他轻叹口气,“你们早些歇息吧。”之后,二爹爹翩然出门。

    苏家那两位拥有祸水之名的兄弟,当年宠绝后宫,自二人进宫,出身武苏家的正宫皇夫,也是恭王爷亲爹,迅速失宠。不出几年,郁郁而终。此事王爷亲娘一直讳莫如深,她心里自然是恨的,这大概也是她如此厌恶相府苏家的原因吧。

    可苏家明知如此,却还故意将自己小儿子向火坑里推,这份心思狠毒,也绝非常人可及。

    第二天,等长辈以及夫君们都出门“上班”之后,她吩咐小楼将她抱出府外。在大门口,放下几层垫子,她坐在上面,找块磨刀石,从厨房要了把菜刀,一盆清水,就这么拉开架势,磨刀。

    来来往往人们都只敢偷偷望她一眼。议论都不敢在她面前。

    和她手中菜刀一样迎着阳光熠熠生光的还有她背后硕大三个字“恭王府”。

    小楼前一阵子升了侧夫,大将军亲爹特意将府里的卫队交给他,意思大概是小楼不仅要护佑她的周全,也该像苏暮霭、凌钧泓二位这两位名门出身贵公子一般,早立志向,多寻些机会好好历练下。

    小楼穷苦出身,幼年学戏,这样一位容貌阴柔,嗓音清亮,身材纤瘦的青年在一群行伍精英面前,可想而知,他们碍于大将军苏天晓面子,表面上遵从,背地里大说风凉话,极尽败坏之词,甚至有些有脸面的老侍从并不讳言对他的鄙夷不忿。

    就像大多数经历磨难的孩子,小楼隐忍持重,不动声色,却在校场里几次指点武艺之时,露了些微真功夫,于是陛下在出门进门之际,时不时能见到当值的侍卫脸上青紫瘀斑犹如调色盘般多彩。几天之后,历来自视甚高的府内几位管事的也对小楼毕恭毕敬,闲话这些的时候,小楼正枕在陛下的腿上,扬着眉毛,眯着眼睛,脸上满是得意。他确实很少在陛下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手指卷起一绺他的如墨黑发,一脸赞许,柔声软语,“小楼真了不起。不过,”她敛起笑容,“学武之人毕竟大多耿直,你只消真功夫令他们服气,他们便自心内敬你。只可惜,官场则是另外一个样子。”

    “嗯。”一双流光眸子骤然凑近,“楚楚还在烦心萧湘的事情?听说这位二皇女又纳了一房小侍。大皇女殿下,甚至连今年才十三的太女都经陛下恩典赐了姻缘,唯独她都这把年纪还没个正夫,再说她父君也不是什么豪门公子,她和您争,纯粹是自不量力。”

    她大笑着将妖娆美人搂在怀里,“小楼啊,善解人意的小楼,凭萧湘目前条件还想争宠夺位,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当朝文臣三家,苏氏、陆氏、凌氏;武门三家,另一个苏家、辛家以及莫家,二皇女萧湘和这权门六家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无论是血缘还是姻亲。

    大眼睛青年颤颤睫毛,“我的话……会联合一位,或是挑拨其他皇女之间的关系,又或者两者兼施吧。”

    “小楼啊,精明绝顶的小楼,萧湘可是先冲我下手啦。我和萧漪的关系差到不能再差,就算我想和解,萧漪未必答应,所以这点萧湘也知道是白费力气。而大姐萧澜还要称呼二爹爹一声‘二叔’,这份关系萧湘目前也无计可施。所以我只要向大姐和萧漪表示出我无意和萧湘联合就好。”

    小楼笑眯眯的顺势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胸前。

    真惬意,约莫十分钟之后,她拍拍美人俊脸,“去给我准备块磨刀石,一盆清水,几把菜刀来。”

    “您这是要干什么?”他脸色忽然苍白。

    她略有不解,表情却依旧平静,“磨菜刀啊,演给她们看。”

    “您不磨剑么?”他紧跟着再问。

    “折腾家里爹和哥哥收藏的名剑,那是暴殄天物。菜刀便宜,糟蹋也不心疼。”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秋日多是这种令人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坐在王府门口,华贵红衣,恭王世女,天生美人撩着袖子在吭哧磨刀,期间对着锃亮的菜刀瞧瞧,累了便和身边小楼聊聊。路过美男她对人家笑笑,丑男她对人家瞪瞪。

    没多久,她那个淡泊温和的美人老公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笑笑,“暮霭哥哥,回来得好早。”

    苏汪汪酝酿了半天,“楚楚你还在生气?”

    他有受虐体质么?她依旧在笑,“显然不是。既然早回来,咱们一块吃饭。”

    苏汪汪没动,她低头继续磨刀。身边小楼偷偷向汪汪使眼色比手势,她装作没看见。

    苏美人会意,犹不放心般的再问上一回,“真的?”

    “我在吓唬萧湘。一会儿咱们吃饭。乖。”

    苏美人和小楼一样,一个“乖”,就迅速泄了气,带着几名随从走进王府。

    三少正点下班,先围着她转了两圈,站定,嘴角一挑,露出一口皓齿,“楚楚想靠这个强身健体么?宝剑你提不动,于是先从菜刀练起?”

    她扑哧笑出声,“杀夫要从早做起。预备下菜刀,砍钝了一把还有替换的。”

    三少抱臂,上下再打量她一番,亦转身回府。十分钟后,三少的那颗白豆丁急匆匆的跑出来,身后是他一脸坏笑的爹爹。

    “娘,爹说娘在生气。娘不要不高兴,致远一直很乖。大爹爹、爹、还是三爹爹不听话,娘打他们就好。致远会打他们替娘出气。”

    陛下一把将小男孩裹在怀里,几乎泪涌的口气,“娘真没白疼你。娘才没生气。可是,三少,前几天致远还是肉团,今天怎么就成肉球了。”

    三少手指顶上太阳|岤,“你也觉得他太胖了么?我饿他几顿好了。”

    三少,你真是致远的亲爹么?

    太阳下山,她准备收场。小楼刚刚将她抱起来,王爷亲娘的步辇就冷不丁停在她们面前。

    冷艳亲娘扫向她们二人,只淡淡一句,“不亏是你爹的女儿。惊世骇俗,不成疯不成活。也罢,也罢。”她轻叹一声,随后在身后侍从簇拥之下,消失在她们眼前。

    饭后,亲爹悄然到访。屏退左右,特地指名小楼随侍。

    帅哥爹爹大方搂她在怀里,眼神、表情到声音无一不透着宠爱,“楚楚一整天都在磨刀?磨给爹爹看么?”

    她脑子里瞬时转了八百个弯子,内心有些忐忑,面上微笑不变,“要是故意给爹爹看,我就在府里磨就好了嘛。我是为了吓唬萧湘。”

    “磨刀不磨剑?鬼丫头,既然你想你的剑,爹就把飞景还给你,要杀要剐,都随你。”

    昔日魏文帝曹丕曾铸成三把可谓上绝浮云下匡地纪的绝世名剑——飞景、流采、华铤。飞景和剑……莫非这个时空也有类似典故?

    “晚亭,”帅哥爹爹视线依旧在她身上,“飞景回来,你依旧是楚楚的侧夫。”

    “是。”小楼垂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飞景,爹一直用了那么多心思,难得的好材料好孩子,本来指望他能一直护着你。”他笑笑,“总归人算不如天算。”

    她在亲爹怀里,琢磨良久,也没敢答话。

    亲爹退场。

    她拉过小楼,美人脸色苍白,“飞景因您落崖之事惹得大将军大怒,如此您的贴身侍卫才换做我。”

    想想也是,端午之时萧楚已不能靠自己双脚自由行动,试问一个腿残姑娘无人相助如何跳得成崖?以身边绿玉等几位小姑娘性情,毕竟涉及人身安全,即便是她的命令,跳崖一事,她们必定抗命不从。

    “小楼想哪里去了?担心飞景回来我便冷落你?”难怪上午听说她要去磨刀,小楼便神情突变。

    “这倒不是。您见到他就知道了……之前他一直都关在牢里。”小楼行礼,在迈出房门之前,忽又回头,“飞景的心思绝无一丝虚假,这点我可以对天作保。”

    “小楼。我如何对他,也要看他如果待我吧。”

    “是。”美人抿唇,闪身出门。

    她靠在榻上,手指碾过袖口丝缎,仰视天花板,曾经跟在萧楚身边十几年的贴身侍卫,飞景,似乎某些隐秘之事的突破口就在此人身上。

    身边红烛火焰闪动,只有衣料摩擦地面沙沙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她眼前早已跪下一白衣男子,头低垂,双手上满是伤疤,有些尚未愈合,长发四周披散,如水流泻满地。

    “飞景,你的手怎么回事?”她问,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自己砸的。飞景不曾受主人大将军责罚,不代表不该受罚。”嗓音带着些“擦擦”的暗哑。

    “你倒是真积极。”她冷笑,“反正我也无事,你还回我身边吧。”

    “是。”

    她手指撑住太阳|岤,眼前这位“寡言忠犬”从不怀疑主人意图,若是察觉她与萧楚性情不同,她挺期待他的反应——只要她的壳子是货真价实,便无可畏惧。

    “我跳下去之后,你做什么了?”

    “看着凌家三公子抱住您,见您腰间玉佩大惊失色,奴才一直跟随他们到他亲自送您回府。”

    “爹见你回来必定怒不可遏。”

    “大将军将奴才赏给主人的时候说要奴才服从。”

    “那我命令你杀了我,你也做得出来?”她笑吟吟的,仿佛说得根本不是自己。

    “奴才不能伤害您。”

    她再次望向天花板,装恶人似乎更耗费气力。今日今时,暂且到此为止。

    “给我端杯茶来。”她松下肩,整个人倒在背后的垫子上。

    他起身去端茶,一步,返身回来,还是一步,单这身轻功,小楼都未必比得上。

    “主子体弱,晚间不宜喝茶。”

    她接过,杯中只是清水。喝下润口。飞景在她面前垂首而立。

    近距离观察他,这是位轮廓分明的青年,剑眉直鼻厚唇,暗示他性情中的坚毅刚直,整个人难得的阳刚风情,虽然相貌不能和小楼相比。其实满京城,无论男女,也没人的容貌能和小楼相比。

    她放下茶碗,“照以前的规矩吧。”

    “是。”青年接过她手中茶碗,放回桌上。之后宽衣解带直至袒~露上身,从身边小柜中取出一只锦盒,递于她手,坦然在她身边宽阔美人榻上躺下。

    盒中是几枝金簪,一端染上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再瞠目结舌,这戏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他左肩有些许伤疤。顺着他的胳膊——按理说,主人和贴身侍卫若是一女一男,女方需将男子收房,这话小楼在和她共渡第一夜时就特别提醒过她。

    可如今,这位飞景,左臂守宫砂再无踪影。

    可想而知,一个跟随萧楚十几年备受信任,除去亲人便和她最为亲近的贴身侍卫,居然在不声不响之间,和别的女人燕好,萧楚得知之时,必是勃然大怒——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现在想来,萧楚跳崖算是一石几鸟呢?

    为找亲娘换解药?

    为报复自己的侍卫,特地丢给他一项百口莫辩的罪名?

    为抗议她哥哥成婚?

    为表面抗婚,实则吸引苏家二兄弟的同情和怜爱?

    ……萧楚这个刚刚年过二十的女孩,确实不那么简单。

    认真你就输了 上

    心再宽的人,遇上这事也难免憋屈。

    萧楚身份尊贵,聪明美丽,正值二十妙龄的姑娘,有青梅竹马之谊的三个男人:苏狐狸、苏汪汪以及贴身侍卫飞景,再加上一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禁断之恋的亲哥哥萧美人,算起来,这桃花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萧楚都没什么可抱怨的。

    可讽刺的是,她真心喜欢的两个男人:狐狸和哥哥——定亲的定亲,结婚的结婚;真心喜欢她的两个男人,汪汪和飞景——被强的被强,失身的失身。

    再加上亲娘出于朝中局势和利益考虑,“苦肉计”了自己亲生闺女:萧楚情场惨败外加身体残疾,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恭王世女,只要有点血性,以抹脖子跳悬崖“向命运抗争”还真一点都不新鲜。

    她目光扫向飞景左肩头星星点点的伤疤,忽然察觉不妥,再转向手上锦盒中几枝金簪,只有一枝一端是确实染上的血迹,而其他几枝像是在盒里摩擦之时沾上的,而飞景肩头伤痕,也只有一处是手中金簪造成——伤疤大小和金簪直径吻合。

    身边俊朗青年望向她的黑色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流露,与之相反,小楼和她独处,眼睛里总是一汪水波。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瓷盒,默默举到他面前。她接过,打开盒子,细腻的白色膏体,闻闻,淡淡的药香,这根本就是绿玉天天给她涂抹额头伤疤的那种去疤生肌的上好秘药。

    她会为他亲自悉心上药,是说,萧楚对待身边人,也是真心的好?

    她还是有些迷惑,却还是手指沾上药膏轻轻给他抹在肩上伤疤处。

    身为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粉丝,此时不显神威更待何时?她继续揉摸他肩头,故意有些迟疑的问,“你恨我么?”

    “奴才不曾有一时一刻不敬着爱着主子。”他却回答得坚定无比。

    “飞景。”她收回她的手。

    “奴才在。”青年已经悄无声息跪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带起的长发和衣袂犹在空中慢慢下落。

    “带我去那处悬崖。”

    “是。”青年迅速系好衣衫,上前直接将她揽在怀中,出门。几下腾跃,穿梭于错落的屋檐房顶之间。她耳边只剩深秋飒飒的冷风和男子轻轻的呼气声。

    今晚月明云稀。跳崖事件事发地。

    他站在崖边,她在他怀里,一览无余——这个“悬崖”距离地面撑死两层居民楼的高度,就这么硬挺挺的摔下去,除非大头朝下直接触地,连能否摔成重伤都要大大打上一个问号。

    兼之此处视野甚是广阔,想来“救命恩人”凌家三少一干众人从脚下经过,亦历历在目。凭巧克力帅哥的武功修为,萧楚一个一百斤不到的小姑娘飞身而下,他若接不住才是小概率事件——几率小到不可能发生。

    显然萧楚选在这里,压根就没想过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还有一个疑问,身边顶级侍卫飞景安在,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无论她是否在刻意演戏。

    “飞景,放我下来。”

    他不动。第一次,飞景抗拒她的命令。

    “你担心?”她撇起一侧嘴角。

    他盯着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是。”

    “不会啦。”她彻底笑了起来,“我都跳下去一回了,也没换回来什么。”

    他第一次眼神闪烁,像是沉吟许久,“王爷是主子的亲生母亲,主子只能拿奴才出气。奴才明白。”

    又是王爷亲娘。她自袖中摸出那枝染血的金钗,尖端迎着月光反射着几许寒意,“你这是怨怼么?”她笑眯眯的,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真该再挨这一簪子。”

    “奴才失言,请主子责罚。”

    她猜对了。当时,就是萧楚也是要求他放下她,然后这一簪子下去,飞景猝不及防一瞬,萧楚手撑地面,向前一探……等再挣开眼睛,如同那句唱词,可就“换了天地”。

    “算了。”她靠回他胸前,“咱们回去吧。”

    她的专用书房。飞景将她放回榻上。恭恭敬敬的再次跪在地下,“主子今天去哪个院子?”

    她扬手指向书房隔间,那里也是个卧室,只是比起她的汪汪的正院卧房,面积要小一些。

    “飞景,你今天侍寝。”

    明显看到面前青年的身子僵了一下,“遵命。”

    飞景这样的贴身侍卫注定是她的侧室,这也是周围人默认的结果。至于能否爬上侧夫之位,要靠他本人的运气。不过目前,飞景还不具备拥有单独一个院子的资格。

    这个时空和某些女尊世界不同,即使是女人,第一次也最好交给自己正夫,尤其是身份贵重之人。不然同样要遭受保守人士——其中绝大多是“德高望重”之士,攻击的舆论以及不时飞来的西红柿。

    按理说,应该等到她和苏汪汪圆房之后,与飞景一场男欢女爱,再提收房之事。

    侍女们服侍之后依次离开,她躺在床上。飞景沐浴归来,还带着些清香,站在床边,默默除去衣衫,躺在她身边。

    二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她不想主动,他更不敢主动。

    “恕奴才僭越。”

    “你问吧。”

    “主子一向最看重贞洁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是。”

    “飞景,你以为我会继续折磨你?”

    以她对萧楚的理解,这姑娘可是敬我一尺,还你一丈,捅我一刀,杀你全家恩怨分明的干脆爽利人,惹她暴怒的结果,绝不只是扎一簪子,背个黑锅就能了结的,尤其是飞景是萧楚的内定侍夫,或许还会靠着恩宠爬上侧夫之位,不多的十几年间都备受萧楚信赖的男人。

    “奴才没了清白。这是奴才该受的。”声音里隐隐情绪流动。

    “你猜,明天娘若是知道你留下侍寝,会如何?”她声音含笑。

    他沉默了。

    “放心吧。”她无声轻笑,“我也只是拿这事试探下周围人的反应。而在府里保护你,这点本事我也还有。”就算她没有,她大将军亲爹总有,“府外,要靠你保护我。”

    良久,身后的青年忽然问,“主子……是因为苏家二公子的缘故么?”

    怎么听着带着点酸味,“睡觉。嗯?睡觉。”她说,从被子下面,轻轻牵住他三根手指,暖暖的,和苏汪汪总是微凉的手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人啊,不止历经挫折性情大变,日子过得太幸福,也有同样的效果。

    第二天,她坐在书房里抱着暖身参茶晤手,身边飞景捏着刀子给她削水果。

    一阵香风袭来,视线都不用从安然如常的俊朗高大青年身上收回来,她浅笑,“姑姑。”

    美女仍是红衣,灿烂笑颜,“我来找你二爹,顺便看看你。”也不用客套,大美女自己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飞景回来啦?”

    青年已经跪在地上,“给齐国公请安。”

    “我和你主子说说话,不用你伺候。”

    青年端上果盘,放至她身边小桌,“奴才告退。”

    等背影消失在二人视线里,大美女再次开口,“楚楚你这丫头,当时跑到你娘面前,为抗婚大闹,说什么‘绝不大婚,宁可先怀上飞景的孩子’混账话,可惜飞景这孩子,被你娘逼着和个丫头圆房,失了清白。如今你又把他要回来,这是打得什么算盘?”

    天地良心,把飞景召回来,她绝对是无心插柳。

    不过,陛下再次确认一点,萧楚这女孩太不简单——目前为止,连至亲之人都不曾摸透她的心思。

    辛大美女挑挑眉毛,仍是满面笑意,“楚楚知道么,和‘你的飞景’燕好的那小丫头事后形容说,飞景的身子和他眼睛一样冷,亲吻爱抚一样都没,硬邦邦的进去,完事直接抽出来,哪有一丝疼惜。系好衣服,到管事的那儿验了身子,我猜他洗了个澡之后就跑回到你这儿,当没事人一样,如常伺候着你。就是肯定瞒不过你罢了。说吧,你是不是当天晚上就知道了?”

    时刻把握第一手八卦消息和流行趋势,是女人的毕生追求之一,无论古今,男权女尊,都不例外。

    她面无表情。

    “怎么就跟我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似的。”辛大美女稍稍皱起眉头,脸上仿佛写着“真不配合”。

    本来也是别人的事。她眨眨眼睛,表示她还在听。

    大美女再次仔仔细细审视她一番,终于满意的点头,“不错。喜怒无形炼得不错。你爹刚刚还不放心,特意叫我来试试你,就怕你小脑袋瓜一热就又办出点傻事来。你这丫头,无论你哥哥还是飞景,再扯远点,算上苏家那位大少爷,只要让你娘知道你真心在乎谁,她哪次不是硬生生的夺走?”

    她也对如此诡异疏离的母女关系莫名其妙,身为恭王爷唯一的女儿,萧煊没有不疼爱的道理。

    她忖度,最大的可能怕是因为孩子的父亲,她的亲爹大将军苏天晓。而洞悉此事,突破口应该在二爹爹身上。

    “得啦。飞景你留下吧,我回头和你爹去说。”红衣美女扯扯衣襟,一闪身已经消失在视界里。

    她拿起手边折扇,反复摩挲,直至打定主意,道,“飞景,给我倒杯茶来。”

    俊朗青年进门,端过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她状似不经意指尖划过他的手指内侧,前探,直至擦过他的整个手背。

    他安之若素。

    她没有接茶,伸手拂过他的脸颊,拈起一绺额前垂下的长发别到他耳后。

    他微眯双眼,浅浅的笑了。眉目瞬间舒展,万般旖旎。

    这种亲密程度,他早已习以为常。

    飞景,才是一直以来府内众望所归的世女侧室。难怪小楼甫一进门,遭受冷眼无数,不完全在他的戏子出身。接连迎娶两房侧夫,却对飞景不闻不问,她就在不明就里之间,被下人们偷偷议论,视作薄情寡义之人了吧。

    一杯茶饮尽,接过他递上的苹果,辛大美女那张艳若桃花瓜子脸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

    他迅速跪下,她笑吟吟伸手拉住她的手,“姑姑每次来都想存心吓我么?”

    “刚才有事忘了说,我家那丫头晚上想请你吃顿酒。可不许带正夫。别忘了。”说着抻出手,摸摸她的额头,“楚楚,得了空我再来。”话音犹未尽,人已再次消失。

    “飞景,咱们出门,继续磨刀去。”

    这次咱们红衣陛下身后可不止一个气势威严的恭王府,还有左小楼右飞景作活动背景。

    消息传出去之后,太阳照在身上犹融融暖意的下午,眼前赫然一个黑影,她抬头,“暮霭哥哥,今天也这么早?”

    身后帅哥美人躬身行礼,同时开口,“苏公子。”

    他对二人颔首致意,又稍低下头,面对她,欲言又止。

    “二哥哥先回去。晚上辛姐姐请我喝酒。”

    苏美人点点头。转身带着随从回府。

    没多久,又有人到访。此人先是在路对面观望她许久,而后围着她绕了两圈,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殿下果如三弟所言,甚是有趣。”声音里是赞许,偏偏面上毫无笑意。

    “大哥准我夫君今日早退,不如赏光略吃杯茶?”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巧克力帅哥微微致意,直接进门。

    身边飞景忽而消失,几分钟之后返身跪在她脚边,“主子,二皇女萧湘今日告假,却未曾回府,直接进宫探望德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