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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话 狠心断情实难断

      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老爷这次是动了真格,也是,悬而未决的事情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味的退避和纵容又怎么能成事?

    少爷被老爷禁闭在皓轩堂的消息,在万府里引起yī zhèn 波动。同时,少爷与凤凤之间的纠葛本就已经不是秘密,知情者是对她有所指摘。

    而凤凤在惊闻消息时,正端了白果粥给二太太往房里送,就冷不丁的yī zhèn 无力、那瓷碗“啪”地坠在了地上给摔了碎!紧接着指腹痛,垂目时见那莹肌被划出道血痕。

    情绪就在这时湍急涌现,凤凤倍感心焦、欲哭无泪!她早便知道自己与瑾煜之间的情路注定坎坷,知道往后会遇到无穷无尽的阻挠、沐浴不可预知的风雨。

    她不奢求风雨过后能得个天晴、看到彩虹;但她的心里还是有着些许的企盼,这企盼是她生活的动力、无趣浮生唯真心可以慰藉的源泉……但时今这恶果已经现前,终究是害累了瑾煜!

    来不及同二太太有个商榷,凤凤匆匆的赶到朱明皓轩来看大少爷。皓轩堂里的人自然不会阻拦凤凤,但那禁闭少爷的命令毕竟是老爷下的,他们也不敢放凤凤进屋与少爷会面。

    于是,双方有了个沟通,两人隔着门板相会。

    瑾煜已经心伤忧烦了整整晚,晚上的浑噩纷乱让他忽恐暗夜不会退去、白昼不会来临。好不容易熬到了晨曦曙色弥漫天地,他却为绝望……但zhè gè 时候忽然察觉到了凤凤前来,瑾煜黯淡的心海天幕终于被点亮!他几步行前,身子贴着门扇、抬手不住拍打门扇想要冲破,但是全无作用。

    凤凤忙也将身贴上了门扇,不由泪涌如泉,哽咽连连的唤他:“阿煜,阿煜……你不要再挣扎了,权且与我这样好好儿的说说话吧!”声音嗫嚅,因染了悲意而又嘤嘤的有如蚊语。

    但瑾煜听的真切,他似与她心有灵犀,总能轻易就体察到她的心绪、她的情念。凤凤亦如是。

    瑾煜当真安静下来,抬手隔过门扇,去抚摸凤凤咫尺相隔的面影:“凤儿……”他痴痴的唤,目顿神驰,“我想着你、念着你。我爱你……你可知我有爱你!有爱你……”就这样,声色时而沉淀、时而飘渺,茫茫然孱孱然的,那样的憔悴、又那样的支离。

    凤凤动情不迭,她的心都跟着碎了、即而又零落成泥辗转作尘。面对瑾煜的悲伤,她除了报之以同样的悲伤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凤凤抬手,隔着门扇将掌心贴上了瑾煜的掌心,眉目深敛,抽抽噎噎、无语无言。

    瑾煜和凤凤都拼命的想要抓住对方这缕稀薄的温暖,拼命都想要抓住。这格挡的门扇就这样被他们抚摸,几乎都要戳破般!

    “凤儿,我心里的情绪、心里的憋闷与彷徨又要如何向你道出?要如何道出?”瑾煜向凤凤诉苦,他勾唇薄笑,这笑是自嘲的。旋即眉心又兀地定,颔首时声色稳下,“但是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不会变却……这爱矢志不渝、这爱坚贞而高洁!”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这动情的宣誓听来并不能安稳人心、反倒平添哽咽。

    凤凤的泪雨骤然滂沱,她不住的摇头,心绪湍急、几难成言。良久良久之后,才好容易唏嘘着道出句:“阿煜,不要坚持了,不要了……你,你就遂了老爷的心吧!”中途几停,最终这句残忍的话还是有如利剪撕破那方心灵的天幕,于柔软中猛地言出来。

    言语落地的须臾,凤凤有如失心般的疼痛!

    瑾煜浑然发震,敛目愣。

    “凤儿。”瑾煜的视野有点儿惝恍,他慢慢的向后退开两步,聚拢眉峰、声音是颤抖的,“你,说让我遂了老爷的心愿?”他几疑自己是听错了,他的凤凤怎么能说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经久以来的坚持是如磐石样不可转移的,瑾煜知道这样的坚持注定得不到众数的认可,但每每想起不止是他个人,凤凤亦在与他同心同意、做着与他辙的坚持……想到这里,即便再怎么觉的前景无望、命途舛,他都会顿感信心倍至、心如暖春,这是他脉力量的源泉、是希翼的光源啊!

    可是在zhè gè 时候,就在zhè gè 中途潦倒、天地昏暗的时候,凤凤却突然告诉他,让他顺了老爷的心、遂了众人的愿?告诉他,她放弃了,她不再坚持了,这条路就只剩下他个人在做着滑稽可笑的抗争、却还浑然不知的高举着所谓崇高自由的旗帜,像个傻子样,成了这世界上最为愚蠢的癫者?

    瑾煜本已陷入囹圄、处境潦倒,他是万分敏感且脆弱的。zhè gè 时候外界任何痕波动、特别是来自凤凤的波动,对他来说,打击都可能会是毁灭性的!

    瑾煜这样的心情,凤凤可以体察到。但她在过来的时候头脑纷踏、思绪零散,在面见瑾煜、又说了许话后就已想明白,原本jiù shì 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二人直以来不过是在持着自以为是的坚持,想要抓住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真挚,到了底又都能够抓住什么?

    够了,这段充斥着太罪孽的无望之爱就到这里吧!趁着还没有酿成甚的苦果以前,便jié shù 吧……

    所以,即便凤凤知道自己此刻带给瑾煜的失望有么繁重、打击有么残忍,她都认了,她只能横心断情的快刀斩乱麻。

    “对。”凤凤身子未动,定神敛绪后启口稳稳的,“我说,让你顺了老爷的心意,娶……尹小姐为妻。”她停停,抿唇后调整心情重新开言,终归是稳稳的言出来了,这分外分外决绝的句话。

    瑾煜猛地把身子再次贴过来,不住摇头,神绪有些松弛,他如梦未醒:“为什么,这当真是你的所愿么?凤儿……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凤凤压着瑾煜的话将他dǎ duàn ,声音猛高挑。

    瑾煜木住。

    凤凤垂眸,缓和了下口吻,jì xù 道:“我们都累了。阿煜……我怕了,真的怕了。我不愿再以自己平静的生命来做这无谓的赌注,所以我求你,放过我吧!”尾音夹着幽幽的叹,徐如过树幽风。

    “赌注?”瑾煜不敢置信,“放过你?”他眉峰紧聚,“我们之间的爱情在你的眼里,就只是场赌注?场累心的追逐?”他的脑海似乎是放空的,是空白的,只剩下下意识不迭的诘问。

    绝情的话其实如同双刃剑,中伤对方的同时难道没有最先伤到自己么?凤凤已然肝肠寸断,但她着实不能半途心软。

    瑾煜是这万府下任当家人,他的身上自有千钧重的家族使命。家族之间维系、联盟等等事情她都不懂,但她知道老爷的坚持定有着shēn kè 的道理。最先的时候她没有想,只味的期待着与少爷之间这段玄妙的爱情可以有朝日真正的开花结果,但时今老爷以强悍的态度shēn kè 了事态的重要性,有如记警钟在她头顶铮然敲响!

    她又岂能因自己,而害累瑾煜做出错误的决定、误入不可估量的歧途?

    其实,即便瑾煜不曾表露,凤凤也能想像的出,瑾煜不会没有过斟酌,因为家族的使命、父母的心愿都是不可拂逆的。如此,予其让他痛苦纠结,倒不如……便由他心心念念、信赖深爱的她,来为他做出个了断的决策吧!

    念及此,凤凤jì xù 狠下那柔心,定定的,口吻不带感情:“凤凤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才,在次偶然的机缘里误入了少爷的生命。这份新鲜感,终归会有消匿的天,少爷却迟早都是要另寻佳偶的,不是么?”她抬眸,隔着门扇看向瑾煜,虽不忍面对他不敢相信的眼睛,还是强自以淡漠的神光去面对他,“所以,还请少爷jié shù 这场累心的游戏,撂开手去、羁绊全无,对谁都好。”

    字句剜心沁血,瑾煜陷入了情绪的僵滞,眼前zhè gè 口诉无情之话、枉费他片深情却被如此亵渎真心的人,当真是他认识的凤凤么?

    凤凤撂下这番话,心念浅动,决绝的转身便离。

    瑾煜情思百结,眼见她转身要走,情绪顿然冲头:“不是,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能感觉到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凤儿……凤儿!”他呼唤她,歇斯底里,由着情纵着性的呼唤她。

    字句可以欺骗,神情可以欺骗,但感觉呢?但心跳呢?瑾煜知道,凤凤是在做戏,她说的都是假话,定是的!她如何能不懂他的心?怎会这样亵渎、这样认定他对她的心?

    到底是她把切当作游戏,还是他太痴太傻太过执念?

    瑾煜发疯样的想留下她,情动不止的呼唤她,然而凤凤决绝的足步未曾停留,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路走远,路消失、没了踪迹,如竹竿上稀薄的露珠,阳光照、昙然蒸发……

    万般lì qì 流失身心,瑾煜的身子颓颓然向下滑落,呆滞无力的跌坐在地面上。

    所有人都在逼他,逼他认清宿命、放弃坚持。他本以为至少还有凤凤是跟他心的,本欲在凤凤这里得到慰藉心魂的支持……但是凤凤的态度,没想到,当真是没有想到,到了头才是最令他中伤的!

    当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瑾煜起了癫意,痴痴的笑起来,悲恸万分之余,决绝的把身子转过,不再向凤凤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那行离的人儿忎不是心如刀绞?

    凤凤这足步每迈下,就感觉是有利刃在她的心口上滑出刀!涓涓的心头血向外溢出,就这么淅沥沥淌了路,合着泪波。

    兴许是那点灵犀心的作祟,凤凤已经行出很远很远,但她恍然感知到瑾煜将身子背转过去不再看她。

    这瞬,她心口骤如裂开样的疼!那噙了路、灼红眶子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她控制不住、欲罢不能,就此颓丧的蜷曲身子蹲在地上,手死死的抚按心口,铮仰头,对那高墙围拢的头顶天幕歇斯底里利利的嘶唤声:“瑾煜——!!”这声线合着泪、滚着血,已然脱了人声,像从灵魂里抽.出来的,寸寸剥离、血肉模糊!

    天幕无言、四野无声,凤凤泪如倾盆之雨,眉目颦蹙、面容扭曲,哀哀的伏身哭倒在这深沉压迫的宅院甬道,那么的无力、那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