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话 旧爱今爱俱为真
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路上春色大好,万顷华光如瀑倾泻,自那天幕间层叠的云峦里筛下来时,行步其间的人便被镀了层金的韵致。
沈琳与瑾煜便踏着这晃碎了地的春光,几乎并肩而行。
倏然的,就滋长出种很微妙的感觉,因为这两个人似乎有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行过了。这样的感觉有如情景在现,让他们不自觉就回忆起曾在上海读书时,那段相恋的好时光……当真是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呢!
可现今,这芜杂的人事如飞鸦般散却无痕,昔日过往也仅剩下残存于脑海中的记忆的碎片,顺着个被打碎的时光洪流的缺口,早已渐渐飞远。
无限的怅惘突忽滋生,沈琳心绪紊乱,但情念动,她下意识的转目问瑾煜:“你真的愿意为了凤凤,与老爷抗衡到底么?”敛眸徐徐,长睫合着微风缓动,她颔首,“你真的……就这么爱她?”
即便沈琳与瑾煜早已没了恋人之缘,但到底曾经有过,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那幽深的柔软处冷不丁的动了下,似悸动、又似微痛。
瑾煜抬目,扫了眼漫空飞散的柳絮,当真思量起沈琳的话。但没过久,他展颜坦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侧首微微,且言且回忆,“从何时,就已对凤儿情根深种?这份感情最初不能察觉,就这么潜移默化间的深滋漫长,似乎那样顺势,那样自然而然……待朝忽然察觉,已是这般天崩地裂、海lang滔天的强烈了!”于此,他笑笑,“我的世界不知道从何时起只剩下了她,只要她开心了,就没有什么事或者物让我不开心了!”痴痴道出了后边儿这句话,没有jīng guò 刻意的打磨和雕琢,最自然而然的真挚情话。
沈琳心口动,恍然有黯然、又似哀伤贴着她的心扉滑过去。
她想,兴许是自己的欲望太、欲望太强吧!她已经是老爷的五太太了,却还在些不经意的时刻忽而念着瑾煜……瑾煜是俊美卓绝的,对于她、对于极的女子来说都是诱惑的。就这么看着他,都没法不念他!何况还是曾经与他有过段烂漫爱情、深深沉醉甜蜜爱河呢?
瑾煜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的身边……她有些欲罢不能、有些不能释然!
心念至此,她又忍不住想,若是她以身相嫁的人不是瑾煜的父亲,自打当年别后便再也不曾与瑾煜相遇,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身心都是这样了!
但此刻这般宿命的再相遇,当真是令她感慨万分、心绪压抑……这是不是现世的报应,来消磨她的罪孽?
思量甫至,沈琳无声哂笑。她委实没有其它苛求了,但还是禁不住的敛了眸子启口嗫嚅:“那,小琳和凤凤,你……究竟爱哪个?”鬼使神差的,她这样问,她突然十分迫切的想知道dá àn 。启口后心念牵,忙抬眸又补充,“我是说……是你还没有跟小琳分手的时候,那时候对小琳的爱深,还是现在对凤凤的爱深些?”心中既期待又害怕,尾音不由变得很是轻盈。
瑾煜敛目,沈琳突然问出的zhè gè 问题使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当真是心有人,跳动的就慢了、有时候又快了!而慢或快,皆取决于那个牵心的人儿!何况,瑾煜的心里记挂着许人呢?
微风拂过他英气逼人的侧颊,zhè gè 角度偏又将他精美五官流露出的那种儒雅衬托的极好,当真是刚柔并进、相得益彰的美少年。
沈琳定定的看着他,心中绾就了几分痴意。
瑾煜心海生波,起了缕缕动容。须臾忖度,他长吁口气,坦露了这经久深埋的心声:“小琳是我的初恋,毕竟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情。”颔首稳声,“而凤儿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个人。”这是气呵成的句子,顺势自然、天成无垢。
沈琳纤睫浅动,心中有说不出的愫儿款款落定,牵起情.潮莫名。这瞬,她忽觉的眸色湿润,她百感交集,虽然梳理不清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感情,但依稀体察到的是,最的是感动……这是种,经年憋着的口难以释怀的心事,就此夕终于化解、终于消散、终于有了个着落的弥深感动!
语言完后,瑾煜也觉的自己段心事有了个沉淀。他没有打扰身侧陷入沉思的沈琳,将手负后、抬步径自离开。
沈琳感知到这足步的行离,抬眸浅顾,但没有拦他。
由他去吧!凭着直觉她知道,自己若是非要顾及个时宜的拦住瑾煜、要他前去赴宴,这才是个弥深的错误……zhè gè 男人他有自己我行我素、独树帜的性格,若非要将这性格拂逆,才是最大的造孽!
深宅大院如何锁得住自由的灵魂?
锁不住的,也唯独只剩下这自由的灵魂了吧!
yī zhèn 风起,吹散十里香风、树树春花。落英倏而缤纷,洋洋洒洒,为这眼帘交织出片绮丽动人的春景,那么动容、那么瑰丽、又那么的感动莫名……。
瑾煜的性子来的快也去的快,风风火火的,委实是性情中人。但他也是个万分执着、执拗的人,真正打定的主意怎么都是动摇不得的!
他开始就决定不与尹家小姐正式jiàn miàn ,故而这次也没有去赴宴。自与沈琳分开后,他也没回自己的朱明皓轩,而是出府避开了去,直到约摸着时间差不了才重又回来。回还后就个人闭笼在房里,直到入夜。
入夜后,瑾煜正对着清风皓月起了诗心,便叫流云研磨,后即兴提笔作画。
才将软毫笔沾了彩墨,尚未往宣纸上着落呢!便见清月匆忙忙的挑帘子进来。
瑾煜抬首,才染了笑的想嗔她何时变得这么毛躁了?目视她身后来人时却铮下呆住!
难怪清月会毛躁,就在她身后跟着进来的,正是面色发青、神情严峻的万佑烨!
老爷zhè gè 时候突然来了,只从面目就能瞧出他强压着的怒气!瑾煜原是不怎么害怕自己父亲的,因为老爷对他委实宝爱,俨是慈父。但这时他心里有愧,对父亲添了畏惧。他自然知道父亲生气是为什么,当然是因白天尹老爷带女前来,但瑾煜半路走脱、出了万府刻意避开事了!
以往对于尹家的事情,老爷待瑾煜的态度大抵是纵容于严苛,但这次却不惜戴月披星的赶来,想是打定主意不再对他放纵、要将这已拖了经久的事情摆在明面儿上说个清楚了!瑾煜了解父亲的性子,这么念着,不由喉咙动了动。
父子之间bsp;mò 对峙的当口,灵巧的流云已匆匆收整了笔墨,即而将身退到了门边,将老爷往里迎。
老爷没看这两个丫鬟,也不说话,抬手示意她们退下。
清月和流云此刻都为少爷悬着颗心,但老爷将她们遣退,她们便也不好留,只得偷眼瞧了瑾煜眼,即而双双的退下了。
是夜的光影本就明灭,此刻这屋里又只剩下父子两个人,气氛顿感沉重。逼迫感langlang打在心口,呼吸都觉的困难!
“爸。”瑾煜深知自己逃不过这场肃穆的tán huà ,他横了横心,决定不再兜转,干脆就对父亲把自己的心事股脑的说出来吧!
老爷闻唤,暂未回应,抬步择了临窗处将身落座。
瑾煜跟上去,颔首时聚拢了眉峰、声息神容恳挚万分,他苦苦的哀求老爷:“我的心事您是明白的,您也是个懂得爱、懂得情的人,请您不要再逼……”
“别跟我来这套!”老爷有着自己动辄不移的坚持,这坚持之强烈不会比瑾煜薄弱。他dǎ duàn 他。
瑾煜噤声,未言完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老爷摇摇头,神色肃穆未减,这么沐染着夜光与灯影,越把他眉目间那天成的威严衬托的分外明显:“懂情懂爱又怎么样?世间不论是何等的爱情,涉及到家族责任也都得退让!”
“定要与尹家联姻才是家族责任么?没了这姻亲的结盟万家往后就会塌了么?”瑾煜心念肆起,压着父亲这话不甘示弱的针锋相对。
但才出口,瑾煜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他这样冲撞父亲,只会吃亏而不会对自己有利!故此,他侧首微微,抿抿嘴唇平下这胸腔里蹿动的急气。
可是,预料中的暴风雨没有湍急的袭来。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苍老的面目显出些微的动容,他缓缓的叹出口气,语重心长道:“咱们万家就你根独苗,爸爸向疼宠你、纵容你。”于此微定,“但是煜儿,重大的抉择爸爸定不会改变,没什么可商榷的!”落言沉淀,坚韧的态度可感可识。
“好。”瑾煜突然转目,与父亲深沉而炽热的目光直直对视,字句,“儿子,亦不会让步!”
如此的死磕,再次把情势陷入僵局。但是这次,老爷也是早便横了心……
老爷面上的神色渐渐沉淀,这张沉静的面孔肃穆的有如结冰。他缓缓的起身来,定格在儿子面上的目光没有移开,颔首后稳声命:“来人!”
这两个字落地颇重,令瑾煜不觉打了个抖!他慑于父亲的威严,但还是强持着镇定,与父亲目光直视。
有家丁应声而入,周遭氛围愈显逼仄。
老爷再度启口,全是心之所致的坚决,字句、掷地有声:“将少爷锁在皓轩堂,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去!”
瑾煜头脑嗡,顿感身心面对强势权利之孱弱无力!又因这样的命令是自己的父亲发出来的,他时难以置信!懵懵的,恍如身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