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
不懂说将来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样的人,很早就过来了,但没丢弃粤语。或者是个abc,从家里人那里学的粤语。
那女孩说她要找jackie,海伦说我们这里没有jackie。那女孩又改口说要找an,海伦说我们这里也没有an。
她听见那女孩有点不耐烦了,说我不知道到他现在叫什么,他的名字太多了,我没办法keeptrack,你帮我把你们店里那个听电话的
boy叫来就行了。
她这才知道那女孩是要找benny
的,她跑到后面去叫他,准备换他出来打电话,但她看见他正在搅拌做芝麻j的原料,是切成小块的j腿r,用水调了面粉裹好,放到第二天来炸。平时都是老板自己做这件事,但老板去纽约的时候,就是
benny
做。听说不管是配料还是搅拌,都要点技术,也要点力气,一大盆浆糊状的面汤子,跟那些j块混在一起,很稠很稠,全凭两只手来搅拌,搅拌一会就得喘口气,她肯定干不了。
她叫benny去接电话,他问是谁,看样子如果不是什么要人,他就懒得去接了。她告诉他是个女孩,会讲粤语,英语也说得很地道。
他似乎恍然大悟,说:“噢,是她呀。”说完就把手洗干净了,走到前台拿起电话,刚说了两句,就放下了电话。然后他看了一下callerid
,用另一个电话拨了号,似乎一下就通了,他就拿着那个无绳电话,躲到餐馆大门外讲电话去了。
她也看了一眼callerid
,发现是个长途电话,外州的。她看他不用店里点餐的那个电话,而用另外那个电话,就知道他准备煲电话粥了。店里有两个电话号码,但有一个是后安装的,虽然也印在
nu上,但好像注意到的人不多,客人多半是打那个老电话号码点餐,这个新一点的号码就成了店里人跟亲戚朋友打电话时专用的了。
她倒没见过benny煲电话粥,但老板经常这样,只要老板是用那个电话开打,就预示着他没有半个小时不会下线。
今天benny
也用这个电话了,大概是个什么重要人物,值得他丢下手里干的活,而且躲到外面去打电话。她从餐馆的玻璃门里看见他蹲在门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他现在很兴奋,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了,还在门外走来走去。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下callerid,区号是718。她知道这样做不应该,但还是把电话本拿出来,查了一下,发现718
是纽约的区号,她一下子想起那什么“伤心之地”的说法来。
她合上电话本,看着门外的benny
,象看一部无声电影,只能看见他在讲电话,但听不见他在讲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躲到一边去讲电话,他以前接电话从来没有避讳过她,当然那也是因为电话基本都是点餐的客人打来的。现在来了一个纽约的女孩打电话找他,他就怕她听到了。
她傻站了一会,又接了几个order,就走到厨房后面,边等sa炒菜边问:“benny以前叫jackie
?那次我问的时候,你怎么说不知道?”
阿sa很无辜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叫benny。”然后阿sa告密一般地说,“噢,他还叫‘小蜜蜂’。”
“‘小蜜蜂’?怎么叫这个名字?”
“阿姨,你连这都不知道?”阿sa说着,就象背书一样念起来,“小蜜蜂,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
她想,别人叫benny
“小蜜蜂”,一定是因为他“常是采花忙”。不知怎么的,一旦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别名,她心里很难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她又问:“
benny是不是用过很多名字?”
阿ga帮忙回答说:“用过很多,他自己说的,英文二十六个字母,从a到z
,他每个字母开头的名字都用过。现在把字母用光了,他又转回到b去了。”
“他用这么多名字干什么?”
阿sa
说:“还不是为了泡妞方便罗。他走到哪里都要泡几个妞的嘛。他又贪心,泡了下一个,还舍不得放掉上一个,他怕他的那些妞们打起来了,当然就只好换名字罗。”
她有点相信这话,因为她第一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老板明明是叫他jackie
的,但后来就死不认帐了,一定说是她自己搞错了。很可能就是怕她知道了他是jackie
,有女孩打电话到店里来的时候,她搞错了对象,说漏了嘴,把benny的秘密暴露了。照这么说,老板跟benny
真是铁哥们了,在泡妞的问题上,两个人互相帮助。
餐馆里的那个小收录机正在放张学友的〃lda〃,阿sa跟着唱了几句,然后告诉海伦:“benny的lda
被她爸爸卖掉了,赚了一家餐馆,外带十万美金。”
她赶紧问:“benny有个lda?在哪里?是不是在纽约?那今天打电话来的一定是他的lda
了。难怪他要跑到餐馆外面去打呢,怕我们听见了。”
阿sa走到看得见餐馆大门的地方看了一眼,说:“真的跑到餐馆外面去了?可能是lda
不喜欢她那个傻呼呼的丈夫,还是喜欢她的老情人,偷偷打电话来了。”阿sa说完,跟着录音机唱起来:
。。。
lda,lda,lda,lda,可不可不要走
这美丽长夜,不应有这缺口,缠绵时辰,因还没见尽头
lda,lda,lda,lda,可不可不要走
这是时候交出以及接收,当你我被爱占有
。。。
她对这歌不熟悉,又是粤语的,听不太懂,就跑到厨房后门旁边的那个架子那里去找歌词,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她看了看歌词,
是描写情人分别时,男的恳求女的不要走,留下来共度良宵的。
她想起benny帮她录的那盘磁带上没有这首。那盘磁带自从benny
放在她车里的录音机里之后,她就再也没听过别的磁带。每天开车上下班,或者送餐的时候,她都是听那盘磁带,因为是benny
自己弹唱的。他的嗓子很好听,她觉得比张学友的更有男人气,但他在唱法上完全是模仿张学友的,如果不是音色有些不同,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刚开始的时候,她每次要把车放在外面很长时间的时候,就把那盘磁带拿出来,带到室内,因为汽车停在外面太阳下,车内的温度很高,她怕把磁带晒坏了。
benny知道了,就把那盘磁带拿去,翻录了很多盘,叫她放到车里慢慢晒,晒坏到最后一盘的时候他再来翻录。
他说:“没问题嘛,就算全都晒坏了,我还可以再唱再录嘛。”但她舍不得,怕哪天她走了,或者他走了,就录不成了。
她现在有点明白benny为什么不把这首〃lda〃录在那盘磁带上了,这歌一定是他跟他的lda
共有的歌。她想像他拉着那女孩的手,满怀激情而又有点调皮地唱“lda,lda
,可不可不要走?”她想那女孩一定被他的歌声和眼神融化了,肯定留下来不走了。
她不知道benny在外面打了多久的电话,在她看来,是很久很久,太久太久了。他终于打完了电话,走进店来。看见她站在那里等阿sa做
order,他跑过去看了一下nu,又看了一下阿sa正在做的东西,对她说:“满不错的嘛,一点…都没叫错。”
她开玩笑说:“以后你可以放心去煲电话粥了,有我在这里顶着呢。”
他又是那样很怪地一笑,问:“你拿什么顶?”
她不理他的玩笑,问:“听说你的lda被她爸爸卖了,赚了一家餐馆,外带十万美金?”
他点点头,说:“cash!”
她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样,明知不该问仍然问道:“刚才是lda打电话来?”
他没回答,反而问她:“可不可以?”
“什么可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听她的电话。”
她没好气地说:“你问我干什么?”
“我要你揸主意嘛,你说不可以,我就不听她的电话了。”
她不理他了。
到了晚上,她回到房间,洗了澡,正想打电话,benny
又来算账了。她坐在床边看他用一个很简陋的计算器算账,看他用很幼稚的字记帐,想到他们这几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没什么文化,还能开起一家餐馆,真是不容易,因为从选店址,到跟房主谈判,再到签合同,装修店面,加上日常的这些事务,都需要大量的英语知识,法律知识,商务知识,甚至会计知识。这一切,差不多都是
benny在c持,在联系,在接洽。老板离了他,肯定是玩不转了。
他算完帐,又很礼貌地离开她的房间,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她拿起电话,跑到洗澡间去打电话。她给joe打了个电话,他听见是她的声音,似乎有点惊讶,问:“是你?有什么事?”
“噢,我想问问你那个新rooate看过房子后,有没有决定搬进来,如果她不搬来的话,我还是出九月的房租”
“谢谢,不过她已经决定搬进来了。”
她知道现在再把自己offer给他已经没用了,因为他有了新rooate
,对她既没兴趣,也没机会了。她正在绞尽脑汁看还有什么办法稳住他,就听他说:“昨天喝多了一点,开玩笑可能开过分了一点,你没有当真吧?”
她想,既然他知道自己喝多了,就说明他没喝多。她淡淡地说:“你开玩笑开惯了的,我怎么会当真?”
“不过从你身上也发现母爱真是伟大啊,你为了你的女儿,连色相都愿意牺牲了,很不简单哪。等你女儿来了,我一定要告诉她,她的妈妈是多么爱她。”
她想,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真的在赞颂母爱伟大,还是在威胁我,说要把那事告诉我的女儿?她想了想,说:“是啊,我为了我的女儿,什么都愿意牺牲,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谁毁坏了我女儿的前途,我就用我这一生来追踪他,惩罚他,让他活得生不如死。”
joe笑道:“嗬,你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别人活得生不如死?”
“我没有什么能耐,但我舍得牺牲色相啊,说不定有那么几个亡命之徒,为了我的色相,愿意为我惩罚那些毁坏我女儿前途的人呢?”
“你还是不要对自己的色相做太大的指望。”
“你说得对,还是靠自己。不过在美国,只要有一把枪,只要不怕死,要想惩罚几个仇人,还是办得到的。”
“哇,好厉害,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呢。”
“女子再难养,也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我这样的女子,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对付那些小人。你又不是小人,你怕什么?”
海伦跟joe唇枪舌战一通,觉得畅快极了,第一次尝到不管不顾的快乐。她女儿已经到北京去了,joe
现在找不到李兵了,如果她能说服李兵换个电话号码,joe就永远也找不到李兵了,她就不用怕他告状了。
她想这次肯定把joe吓坏了,因为象joe
这样的人,是又想占便宜,又怕亏老本。如果他能不伤害自己利益地损害别人一下,那他一定是乐于那样做的。但如果他知道损害了别人,自己也会被别人损害,就不敢那么猖狂了。
那一夜,她睡得特别甜,梦见咪咪签到了证,她带咪咪去乘飞机,但怎么飞机看上去象是火车一样,有一个一个的卧铺。她想,现在真是进步了,坐飞机也有卧铺了。咪咪站在卧铺上,兴奋得一跳一跳的,她吓得大叫:“别跳
!当心碰了头!”结果喊晚了一点,咪咪已经把头碰了。
她吓醒过来,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从有了孩子起,她就经常做这些“不吉利”的梦,不是小孩摔伤了,就是小孩生病了。她做得最多最可怕的一种梦,就是她把孩子弄丢了。
有时是把孩子带在自行车后座上,到公园或什么地方去玩,但等她骑到目的地之后,回头一看,孩子不在那里了。还有时是坐火车,往往是夜晚的车,她带孩子在某个小站下车去买那些小贩叫卖的j蛋什么的,等她上了车,火车开动之后,她发现孩子没上来。
每次做这样的梦,她都是哭醒过来,即便知道是个梦,她心里仍有一个可怕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那就是她的孩子一个人坐在一片广袤而寂静的庄稼地里哭喊,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影,没有灯光,黑暗中有什么野兽的眼睛在闪着凶光。
还好今天的梦没有这么可怕,只是咪咪把头撞了一下。她躺在床上,计算咪咪他们的行程,应该早到了北京了,但李兵还没打电话来。他不打电话过来,她就没法联系到他们,就不知道他们签到证没有。她为她的女儿祈祷,心想,如果这次咪咪签到证了,就说明祈祷有作用,我就开始信教。
她闭上眼睛,想再睡会,但睡不着。她在这里住了几天,已经摸到几个小伙子的规律了,她自己也形成了相应的规律。每天一回来,她就直奔自己那间房,关起门来,就是一个独立的天下。她每次都抓紧时间洗澡,然后出去报告一下,这样他们好去洗澡,因为他们得了
benny的指令,不敢在她前面洗,怕把热水洗没了。
benny
原来说干脆叫他们第二天早上再洗,但那怎么行呢?大家都在餐馆干了一整天,厨房比外面店堂还要热,怎么能叫别人就那样睡一晚上再洗澡?她把这点对他们解释了,于是
benny就叫他们等她洗完了再洗。
洗完澡了,她就呆在自己房间里,除了到冰箱去拿水喝,基本上不出去。有时她拿一瓶水到自己房间来,就更简单了,完全不出去了。所以她洗了澡,也就懒得费事,就穿一件外衣化了的睡衣,反正主要是在自己房间活动。她也叫那几个小伙子不用为了她而穿上衣,说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怎么样吧,免得搞得太拘束了。
benny
在她房间加了个电话机,他说像她那样把电话从机子上取下来,放在房间一整夜,可能到了第二天就没电了,打不成了。所以他又买了一个电话机,也是无绳的,放在她那个房间,她晚上打完了,就可以放在机子上充电。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又迷糊过去,睡了一小会,然后起床,把几个人车到餐馆去上班。
中午过后,lda又打电话来了,还是说找jackie。海伦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所以直接就叫benny
来接电话。他这次拿了电话,没跑到外面去,因为他正在炸芝麻j,走不开。她去抢他手中炸东西用的铁夹子,又用手指指外面,意思是让她来炸,他好去外面打电话。但他不肯,就夹着电话站在那里讲,不过讲的是英语。
她不好意思站在他跟前听他打电话,就自觉地到厨房后面去帮忙。可能benny
刚才在包馄饨,因为案板上有一碗r馅,还有半包馄饨皮放在那里,馄饨皮上面盖着个湿毛巾。
她掀开毛巾,想来帮忙包馄饨,但她发现这是用来做friedwonton
用的馄饨,她有点包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皮子都是一样大的,她自己也觉得每次都是那样包的,但怎么一包出来就个个都不一样了。
所以她的级别只能包那种做wontonsoup用的馄饨,那种馄饨反正是煮在汤里的,包得好不好看不要紧,只要馅子不漏出来就行。
炸馄饨都是benny包的,卖得不是很多,一星期包一次就行了。看benny
包那种馄饨,似乎很简单,他一手拿个白色的塑料餐刀,另一手拿张馄饨皮,用塑料餐刀刮一些r馅在皮子上,把皮子对角折一下,再怎么样地一卷,就成了一个很漂亮的馄饨,支着两个大耳朵,鼓着个肚子,站在盘子里。
她也学过几次,每次benny
都手把手地教她,但真是“十艺好学,一窍难得”,她就是没搞懂这个“怎么样地一卷”,就总是包不好。她包出来的馄饨就总象个耷拉着耳朵的狗头,长得不伸展,鼻子眼睛挤在一堆,卖相不好。
她见自己不会包这种馄饨,就去帮忙切胡萝卜,阿ga
教过她,先用一个特殊的工具把胡萝卜切成带锯齿状的小块块,再用刀切成薄片,很多菜里都会用到。
她找到那个工具,就开始切带锯齿的胡萝卜块。她尽量不去听benny打电话的内容,但他跟lda
说话的声音还是不可阻挡地灌到她耳朵里来。可惜的是厨房比较嘈杂,又是抽油烟机的声音,又是切菜炒饭的声音,又是小收录机传出的歌声,有时还有讲话声,而且她跟
benny之间还离着一点距离,所以听不太清楚。
隐隐约约的,她就听见他经常提到“doubleoseven”,还有“jasbond”之类的,她想大概他们两人在聊电影
007。她想这对旧情人有点意思,好不容易背着lda
的丈夫打个电话,却在那里聊电影,而且又不聊个谈情说爱的电影,反而聊个男主角有成打女人的007。
过了一会,好像听到他们在讲什么“baby
”。她听得断断续续的,因为他有时夹杂一些粤语,有时声音又低下去了。不过粤语好像主要用来骂人,“开台”“开台”的,像他炒菜放蚝油一样,一路放过去,该放不该放都要放一点。
她东鳞西爪地听了一些,再加入自己的想象和推测,捏成一个故事,觉得他们是在谈两个人以前有过的一个baby
,听得出女方家里人横加干涉,两个人只好分开了,但那个baby怎么样了,她就没听清了。只知道这个谈话是围绕那个baby
的,好像是在想法找那个baby,说找到了就好了。
她听得木头木脑的,原来他们以前有过一个孩子?那lda
的父亲怎么那么狠心?要把他们俩拆散?就为了一家餐馆和十万美金?这里是美国,怎么还有这么封建落后的家长?
她不知道一家餐馆值多少钱,因为她不知道是多大的餐馆。听老板说,他们这家餐馆装修花了八万多,但现在如果要卖的话,可能也就卖个五、六万,因为大多数人不愿买旧餐馆来做,怕风水不好,名声不好,赚不了钱。一句话,如果这个餐馆好做好赚,你为什么要卖?
她想,一家餐馆再加上十万块钱,也就二十万左右,以美国这样的工资水平,也就是一个人三、四年的工资。为了这些钱,就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卖了?
她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偷偷看了看benny
,见他把电话夹在颈子那里,手里在用那个铁夹子翻动芝麻j。看他的表情,倒不象是在重温旧情,反而象是在着急地办什么事。她想难道是lda
现在的丈夫发现了老婆跟benny有过一个孩子,所以在找lda的麻烦?
她一下就同情起lda来了,有这样贪财的父亲,也真是不幸。现在又搞得现任丈夫知道了,肯定对lda
非打即骂。她最同情的还是那个孩子,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把孩子给别人了,还是lda
的父母作主把孩子给别人了,总之,她的感觉就是孩子现在不在lda身边,不然就不会这么急着找孩子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孩子都很可怜。她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她能理解lda
的心情。可能年轻的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少一些,但毕竟是自己的骨r,很难完全不牵挂。她觉得benny
在这一点上显得很反常,他给她的印象是个很温和很与人为善的人,但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给人?也许是那时太年轻了?中学生?
过了一会,她听见benny
的说话声越来越远了,知道他正在边打电话边往餐馆外面走。她装着出去看有没有客人,走到前台去,看见他站在餐馆门外打电话,芝麻j已经炸好了放在那里。她在柜台前站了一会,没什么客人来,就又走回厨房后面去切胡萝卜。
她用那个特殊工具把胡萝卜都切成小块了,就拿起切菜刀,开始把那些小块切成片。正切着,benny
走了进来,好像很生气一样,怒冲冲地不知道在骂谁:“呢个开台!”
然后他看见她在切胡萝卜,走上来说:“放下,放下,不要把手切了。”
她觉得他今天好像态度没平常好一样,就不理他。他又匆匆走到店子前面去了,又拿起了电话。这次好像在吵架一样,说话的态度慷慨激昂,而且说的是粤语,但他很快就走出餐馆去打电话去了。
等他这次打完电话回来,他很固执地叫她不要切了,说你要帮忙就包馄饨吧,不要把手切了。她也很固执地说:“你知道我不会包那种馄饨,你还要我包?”
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又跑回前面去打电话。她想,一定是有关那个小孩子的,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
她一大堆胡萝卜都切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打完了电话。她不知道他是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还是给很多人打了一些不太长的电话。总而言之,他看样子是打完电话了,因为他回到厨房后面开始包馄饨了。
可能她刚才没把那个盖着馄饨皮的湿毛巾盖好,那些皮子有一个角都乾裂了。他看了一下皮子,问:“宾各开台≈ap;ap;≈ap;ap;u%
?”然后就把馄饨皮扔进垃圾桶去了。
她没听懂整句话,但她听懂了“宾各开台”几个字,而且猜出他是在问谁把毛巾揭开了不盖好,把馄饨皮都搞得干掉了。她很生气,心想他一定知道是她揭开过的,还有谁会去揭那个毛巾?那他就是在骂她。半包馄饨皮能值多少钱?就值得为了这事骂她“开台”?那不是在骂她“贱人”?
她这两天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只不知道是窝的谁的火,反正就是窝着火。现在他这样骂她,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声不吭地走到前台拿了自己的小包和车钥匙,就往餐馆后门走,她没看见
benny。她也不管他去了哪里,径直从后门走出餐馆,开着车走了。
她茫然地开了一会,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到哪里去,难道现在就收拾东西回b城去?她心里好像很舍不得一样,但不回b
城去,又能到哪里去?最后她想到她的东西还在apt里,她决定先开车回到apt里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现在她有apt的钥匙,是老板走时留下的,benny给了她。她用钥匙开了apt的门,开始收拾东西,她有点希望benny
会给她打个电话来,即便不说对不起,只要他叫她不走,她就马上跑回店里去。但他居然没打电话来,那说明他不认为自己骂错了人。
她的东西大多都还是搬过来时的状况,不是在箱子里,就是在塑料袋子里,她只拿了一些必需品出来,所以很快就收好了。但她一提起箱子往门外走,眼泪就冒出来了,因为她这一走,就永远见不到
benny了。
她没想到这次打工会这样收场,也许她不该为他骂她一次就生这么大的气?但她想,我生不生气都没什么区别,过几天咪咪就要来美国了,我总是要离开这里的,走了就走了吧,跟他在一起呆得越久,就越舍不得走。
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不仅有他的未来,他还有他的过去,她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个过客。他出于同情和天性善良,照顾她,关心她,但她居然对他产生出一些依恋来,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她坐在那里流了一会泪,就跑到老板房间去找了一张纸,想给他写几句话。但她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这几天发生的事把她的大脑搞糊涂了。最后她简单地写了几句,不是写给他一个人的,而是写给他们大家的。她感谢他们这些天来对她的照顾和帮助,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然后她落款“傻呼呼的阿姨”。
她写好了条子,放到老板床前的桌子上,benny
晚上回来算账的时候就会看见。然后她把门钥匙也留在那个桌子上,因为这个门不要钥匙就可以从外面锁住。她正要走,电话铃响了,她以为是李兵打来的,抢上去拿起听筒,但她听见是
benny:
“what&039;swrong;baby?你怎么跑回apt去了?我到处找你,开始以为你去wal…art
买东西,但是你…去这么久不回来。出了什么事?”
她想,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她没好气地说:“没什么”
“你在生气,areyouadat?”
她不吭声,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该发这通脾气,即使他骂了她,也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而且他那个“开台”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可以说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语气助词了,不一定是在骂人,至少没有“贱人”那么严重。
她说:“是在生你的气,因为你骂了我。”
他委屈之极:“我那里有骂你呀?我什么时候骂过你?说你傻呼呼是骂你吗?”
“但是你今天说的不是傻呼呼,你说的是…那两个字。”
“‘开台’?但是我并没说你呀”
“是我揭开了那个毛巾的,你怎么不是在骂我?”
“我不知道是你揭开的,”他似乎很着急,“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骂你的,我以为是阿ga或者阿sa…”
她没吭声,其实心里早就相信他不是在骂她了,但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他问:“那你…这样跑掉准备干什么?”
“我准备回b城去”
他很着急地叫道:“no!pleasedon&039;alkouton!你现在先不要走,就呆在apt
,冷静一下。”他见她没吭声,又说,“不要这样嘛,打餐馆的人,说话都是骂骂咧咧的,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些口头禅。而且我不是说你的,我不知道是你揭开那个毛巾的。
i&039;sorry;baby。i&039;sorry;”
她笑了一下,说:“i&039;sorry;too。”
“i&039;sorrythree。”
“whatareyoorryfor?”
“i&039;sorryfive。”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她正想问他从那里听来这个笑话的,就听他抱歉说:“你等一下,我有电话进来。”
她听见他在接order,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哪怕是接order的声音,她也喜欢听。她就拿着电话,站在那里静静地听。
他接完了order,又回头来跟她讲话:“你就在apt里休息一下,我把饭做好了,打电话给你。”
她说:“不用了,我马上回店里来。”
她放下电话,把刚才写的那个条子撕了,扔进垃圾桶,把门钥匙又挂回到自己的钥匙链上,锁了apt
的门,踏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很快就开车来到了店里。
她从后门进了餐馆,正在想待会见到benny
怎么说第一句话,就看见他左手食指上包着一团餐巾纸一样的东西,上面有血迹,手掌上也有血迹。他正把左手举在胸前,用右手在炒菜。
她吓得大叫一声:“你怎么啦?”就冲过去看他的手。
阿sa接过benny手中的锅铲,说:“阿姨,你帮他把手洗干净了包一下,我怕血,我不敢搞。benny
怕j翅不够,所以加点‘人翅’在里面”
阿ga大喊:“不要乱讲啊,你这样说了,我那里还敢吃今天的j翅?”
她捧起benny的手,惊慌地问:“你把手切了?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不去医院?”
benny说:“已经没事了。”她看见他用一根长纱布一样的东西扎在手腕那里,大概扎得很紧,把整个手都扎得泛紫了。
“你怎么把手绑成这样?”
“止不住血嘛…”
她着急地说:“你你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包伤口,会感染的。有没有碘酒或者什么消毒的东西?”
他指指柜台下面的一个硬纸板盒子:“那里应该有一些东西的”
她找出一些类似双氧水之类的东西,还有纱布和创可贴,甚至有一小瓶云南白药。她想给他把手指洗干净了,包扎一下,但餐巾纸粘在伤口上,她下不了手去扯下来,吓得手抖抖的,连声问:“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会把你弄疼的。”
他自己把纸扯了下来,伤口又开始出血,他使劲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把左手向上竖着,大概是为了止血。她把他拉到洗手间,用消毒水替他把手冲洗了一下,看见他左手食指连指甲带r被削去了一块,她吓得不敢碰那里。他只好自己洒了一些云南白药在上面,用一张创可贴草草贴上,叫她用纱布替他包上。
她给他包好了手指,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她才注意到柜台上也血迹斑斑。他往那些血迹上喷了一些清洁剂,撕下一大张擦手的纸,来擦那些血迹。她抢过来纸来,边擦边问:“怎么这里也有这么多血?”
“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滴…在这里的。”
她责怪他:“怎么不把手包好了再打电话呢?”
“等我包好了,你早就跑掉了。”
她心里一热,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嗔怪他:“你这么傻?就流着血站这里打电话?”
“我用纸包了的嘛。你还说我傻?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准备出门?”
她没回答,但她知道他猜得对,如果不是他正好在那时打电话来,她肯定就傻呼呼地走掉了,那她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她摸摸她受伤的那只手,问:“疼不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阿sa说:“阿姨你还敢说?都是你搞的啦,你跑掉了,他的心就乱了嘛…”
阿ga说:“今天的人rj翅,我是不敢吃的,我怕吃到benny的指头”
两个人说着,就用盘子装了饭,把几盘菜也端到店堂里去,放在一张餐桌上,开始吃午饭。阿sa
说:“阿姨,你们两个慢慢讲,我们先吃了,肚子饿扁了。”
她正想去盛饭,benny问她:“吃不吃玉米?”
他走到烧水的大锅那里,用铁夹子从里面夹出两个煮得黄黄的玉米,放在一个盘子里,然后找了两根筷子,翘着受伤的手指,把筷子c进玉米里,象两个冰g。他把盘子递给她,说:“j烧糊了,没
菜你吃,吃这个吧,玉米吃了好的,不会长胖,还能降血压…”
在她家乡,只有很小的孩子才这样吃玉米,父母怕玉米烫了孩子的手,就用筷子串了给他们。她接过盘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是因为我…
跑了才把手切了的?”
“正在剁j翅,听他们说你开车走了…”他没说完,看着她问,“我是不是好傻?”
“是好傻,傻呼呼的”
“怪你罗,你也不说一声是到那…里去了。我到冰库拿个东西出来,就没看见你了,我到前台去,看见你的包不在,以为你去
wal…art买…你们女孩用的东西去了。等了一会,还没见你回来,就到wal…art
去找你,也没有,问他们两个,他们也不知道,只说看见你从后门出去,开车走了…”
她想到他跟她讲电话的时候,他手上的血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滴,她觉得好心疼。她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有这么重要的位置,觉得难以置信,象做梦一样。她又摸摸他的手,问:“还疼不疼?”
他摇摇头:“不疼了,”他指指他的左胸,“不过这里还疼。”
“你把你那里也剁了一刀?”
“是你把我这里剁了一刀。”
“为什么说是我剁的?”
他低声说:“你说你要走,我的心好痛。”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歌词,在她听来,这句话就象歌词一样美丽,他说这句话的方式也象唱歌一样动听。她想起她刚来不久的一天,上班的时候没有见到他,老板骗她说
benny
回纽约去了,那时她的心就曾经隐隐作痛。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体会这种痛,现在他说他的心也因为她要走而痛,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这是真的吗?他,一个小她十岁的男孩,因为她要走而心痛了?
她问:“那怎么办?”
他说:“你把它弄痛的,你来安慰它一下罗…”
她想扑到他怀里去,用嘴去亲他那个痛的地方,但她听见阿sa边唱着歌边往厨房走来了,只好作罢,转而拉着benny到前面店堂去吃饭。
她把他拉到饭桌前坐下,不让他动,她自己跑去给他盛饭,还给他倒一杯店里做的冰甜茶,有一种淡淡的甜味,他很喜欢喝,她也是。
阿ga还坐在饭桌边,见状大叫起来:“凭什么呀?为什么阿姨老是宠着benny?拿刀来,拿刀来,我也要剁手!
”说着,就拿起吃完饭的盘子,进厨房去了。
饭桌前就剩下他们两个,他坐在她对面,右手拿着一把白色的塑料叉子吃饭,把左手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手指向上,象小学生举手发言一样。
她津津有味地看他吃饭,他不怎么会用筷子,多半都是用叉。叉子吃中国菜并不方便,而塑料叉又小又不够硬,所以他吃饭的样子有点笨手笨脚的。
一盘j都烧糊了,没人吃,剩下的只有一盘炒油菜和一盘豆子。他用叉子在盘子里追踪着一粒豆,追了半天也没法让豆子束手就擒。他又改为追踪一根油菜苔,想把叉扎进菜苔里去,叉子又不够尖利;想把菜苔挤进叉子缝了,叉子又太小了;想用叉子把菜苔挑起来,菜苔又滑来滑去不配合。
他弄了半天也没把菜弄到嘴里去,干脆光吃饭算了。她用筷子夹了菜喂给他吃,他也不客套,她喂他一口,他就吃一口,她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他自己只负责用叉子叉饭吃。
阿ga和阿sa
都跑出来,站在柜台后面,象看稀奇一样看他们俩。她幸福得轻飘飘的,什么也不管,只一心一意喂他吃饭,好像餐馆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一样。
阿sa抗议说:“阿姨阿,他切的是左手,右手又没切,凭什么要你喂他吃呀?让我来成全他,把他右手也切一下…”
阿ga说:“阿姨,你太娇惯他了,这样下去,我怕以后你得嚼好了吐给他吃。”然后大叫,“恶心,恶心!”,跑到厨房干活去了。
她听了,也不答话,照旧喂他菜吃,她自己一边啃玉米,一边看benny,合得拢嘴的时候就啃口玉米,合不拢嘴的时候就傻笑。
benny说:“我讲个故事你听,从前有一家人,老爸很小气,有天买了一条咸鱼,舍不得做了给家里人吃,就挂
在墙上,让两个儿子看一眼鱼,吃一口饭。两个儿子只好老
老实实地看一眼,吃一口。后来弟弟告状说:‘老爸,哥哥刚才多看了一眼。’老爸就骂大儿子:‘再多看,咸死你。’”
她从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好啊,你在含沙s影。”
他呵呵地笑:“谁叫你光看不吃的?看一眼,吃一口嘛,光看不吃,当心咸死了。”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说:“你以后不用为我做菜了,我就看一眼你,吃一口饭。”
他低声说:“我以后连饭都不用吃了,就看一眼你,吃一口你。”
她又在桌子底下踢他一下:“坏蛋!一说就说歪了。”
他不回答,也不反踢她,只盯着她微笑。她突然想,难怪别人说“打情骂俏”,真是又打又骂。她只在电影上看见过那些国民党的姨太太们爱在桌子底下踢她们的情人相好,那时她总觉得那是低级庸俗的东西,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做起来了。
她怕benny
会觉得她风s不正经,决定不再放肆了。他好像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子就变安静了,以为她又在生什么气。他用受了伤的手来碰她的手,大概知道她舍不得敲他那只手。她没敲他的手,让他的手放在她手上,她用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玉米,慢慢啃了吃。
他盯着她看,看得她不好意思吃了,问:“看什么?再看,咸死你。”
他笑了笑,笑得有点怪,也有点坏,她问:“你笑什么?”他不回答,她就忘了刚才的决心,在桌子底下踩住他的脚,问:“说不说?不说我使劲踩了。”
他不说,只嘻嘻地笑:“随便踩,只要不踩那只脚,我不怕。”
她使点劲踩了他一下,就松开了:“你到底在那里笑什么?”
“你真的要我说?我说了,你不许发脾气啊。”
“你说,我不发脾气。”
他站起身,边退边说话,好像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