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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第21部分阅读

      避世记 作者:肉书屋

    里话,要是信不过你,在林子里这些天我又哪里敢睡觉,你昨天后半夜值守,这个时候必定困了,我这会儿却还睡不着,这都成习惯了。你快去睡吧,我年轻力壮,少睡一会没什么要紧的。”

    万全道:“既如此,我就不和朱兄弟客气了。”说完便在不远处搭起自己的绳床躺上去,这时太阳早已经落下去,树林里光线暗淡,万全在暮色中望着朱挽三人,目光闪烁不定,寻思了好一会才放松身体,闭上眼睛睡了。

    张丰躺在布袋里,悄悄伸出一只手拉住朱挽的手说:“辛苦了。”朱挽把她的手包进掌心里,微笑道:“放心睡吧,该起时我会叫你。”

    张丰“嗯”了一声,抽出手替旁边的张裕戴上面罩,又把自己的面罩也戴好,便闭上眼睛睡了。

    半夜起来赶路,张丰和张裕因为没有睡醒走得磕磕绊绊的,朱挽要扶他们,张丰却坚决地拒绝了,和张裕牵着手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努力地跟上前面的步伐。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张丰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将满未满,应该是月中十三四的,北斗星在脑后,他们正在向南走。“很快就能摆脱危险,过上安定的生活了。”张丰默念,“最后关头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还好,除了遇上一个熊瞎子之外,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黎明时到了山的入口,万全便辞别他们向东去了,朱挽则带着张丰张裕进了山。

    在山谷中走了大约一刻钟,朱挽便下令休息,张裕听见后,连“累”字都顾不上说一个,便甩了背包坐到地上,朱挽把背包放在张丰脚边说:“你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上去看看。”

    朱挽爬到小山顶上瞭望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张丰拿着水囊和一块煮熟的肉爬上山顶,朱挽说:“你上来做什么?我过会儿下去吃就行了。”张丰在他身边坐下,把肉和水递给他,问道:“你是在看万全吗?”

    朱挽喝了几口水,顺手把手囊递给张丰,看着她笑道:“我看他做什么?”

    张丰避开他的目光,塞着水囊的塞子说:“呃,我不知道,我乱猜的。”把水囊放在身边,这才又抬头看着他问:“你在看什么?”

    “看万全。看他走没走。”朱挽嚼着肉说。

    “他走了。”张丰说。

    “嗯,算他聪明。”朱挽咽下口中食物说道。

    “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张丰温柔地看着他说。

    朱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防备他?”

    张丰用手背揉了揉被他摸过的脸颊,微讪道:“你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再猜不出来不是笨蛋吗。”

    朱挽笑,“我没说以前你就知道。你怎么看出他不怀好意的?”

    “我没看出他不怀好意,我只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怎么不像好人啦?他做什么坏事了吗?”朱挽不解地问。

    “那倒没有,可我总觉得他眼神不正,始终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好感。”张丰偏头看向朱挽,“他想干什么?你是怎么看出他不怀好意的?”

    “他大概想图财害命,可是却一直没敢下手,我也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多亏有你。”张丰给了朱挽一个大大的笑脸。

    朱挽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停止了咀嚼,呆呆地看了她数息才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口渴,眼睛扫到放在张丰另一边的水囊,伸手去拿,胳膊不小心挨到她的后背,便好像被粘上似的动不了了,张丰红了脸,拿过水囊拔开塞子递到他面前,可朱挽的手却好像傻了似的忘记了收回来,直接就圈着张丰肩膀跟着她的手一起兜过来去接手囊,待发现不对,嘿嘿讪笑两声拎着水囊把手臂收回,往嘴里猛灌了两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瞅向张丰,见她并没有恼,便嘻笑道:“良人。”

    张丰嗔了他一眼,站起身瞅了眼远去的万全说:“他走远了,我们下去吧。”

    朱挽站起来瞭望了一番说:“好。”

    走了将近一天一夜的路,张丰的腿都累酸了,上山的时候还好,下山的时候腿就软得打颤,朱挽看见她一副飘飘摇摇的样子,便揽住她的腰要扶她下来,张丰怕张裕看到了又有话说,就不肯让他扶,不想一个没走好就一个屁墩摔到地上,朱挽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到山下,张丰低声道谢,然后快步从他身边走开,只望张裕没注意到。

    朱挽嘴角上翘,笑意忍都忍不住,只觉得疲惫顿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慢悠悠地跟在张丰后面欣赏着她的慌乱,心里却很想冲上去把她抱进怀里。

    张丰尽量若无其事地走向张裕,准备在他旧话重提时再次给他一个模糊的答案,就说一家人不避嫌疑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不过到了近前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张裕已经睡着了。

    张裕枕在被卷上,脸上带着几道脏手擦出来的汗迹,油乎乎的手里松松地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兔肉,因为枕得太高,正打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小呼噜,张丰跪在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肉顺手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又轻轻抬起他的头把行李移开,然后端详着他犹显稚气的脸,抚了抚他的眉毛,笑了笑,这才靠着被卷坐下来休息。

    朱挽靠在另一个被卷上看着张丰,绚烂的晨光照在她的身上,朦胧了她的疲惫,也在她的旧衣上染上了霞光,让她显得那么光彩照人,看着看着,朱挽的心便痒起来,忍不住伸臂握住张丰的指尖。

    张丰的脸红了红,装作去看张裕,把头扭到另一边。朱挽便放心地她的手整个包进掌中,心满意足地摊开手脚枕着被卷看天上云卷云舒,飞鸟振翅。

    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张丰叫醒张裕,三人又继续赶路,将近午时看到一条小河,朱挽便决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原本打算挖个窑洞过夜的,不料这里的山石头太多,根本就不适合挖窑洞,难以下锹不说,好容易掏出一个洞来不等挖大就塌了,张裕说还是露宿算了,张丰却说也许可以找个山洞住一晚,三人便分头去找,还别说,真让他们找着了一个,虽然有些小,而且乱石很多,但总算勉强可以栖身。把乱石清理了一下,又用树枝编了个简陋的门,三人便挤在一起倒头大睡。

    张丰在黄昏时醒来,烧了开水,又煮了一小锅野菜肉汤,放进山洞之后便拿上干净衣服去了河边。

    山洞离河边约摸半里远,此时明月在天,清风拂面,正适合月下漫步,寻诗谈情。可惜的是如此良辰美景张丰却享受不来,因为她心里害怕。

    独自一人走在陌生的山野间,无论是月光下黑黢黢的山形树影,还是那一声声的虫鸣鸟啼以及走路时脚下发出的沙沙声,都让种让人心里发毛的诡异。

    走出不到百步,张丰就忍不住停下脚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可是自从打襄阳城出来,她一直没有机会洗澡,到现在已经有天了,天又那么热,光是换衣服根本没用,再不洗澡她真受不了了。

    张丰咬咬牙,心里恶狠狠地说:“就算有蛇、有野兽、有鬼,我也要去洗澡!”下定了决心,便快步向前,没走几步,忽然一只夜枭从她头顶飞过,尖利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吓得她差点尖叫起来,张丰刚刚下定的决心立刻改变,回身就往山洞跑去。

    靠在山石边平复了一下心跳,她叫醒了张裕,吃了饭之后,张丰便让他拿上衣服和自己一起去河边洗澡,张裕还没有睡够,脑子有点迷迷糊糊的,以为他姐又犯了毛病,开始对他管手管脚,便不满地说:“明天早上洗不行吗?”张丰急道:“明天早上我怎么洗?”张裕反应过来,呵呵笑道:“原来是怕黑,行,我陪你就是。”

    有人做伴胆子果然就壮多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拿树枝打草惊蛇,不一会儿就到了河边,张裕说:“你下河吧,我在这里等你。”说完背过身去。

    张丰把干净衣服放在一块石头上,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就迫不及待地下到水里,先仔细地洗了头,用木簪草草挽起,然后再把脏衣服洗干净,最后洗澡时身上已经泡得快要起皱了,用手一搓,灰尘和皮屑纷纷脱落,洗完之后只觉得如同新生一般,轻松愉快之极,上岸之后便招呼张裕道:“裕儿,你也下去洗洗吧,可舒服啦。”张裕说:“洗得再干净也没用,睡个觉起来又脏了,我还是明天再洗吧。”张丰也不勉强,相伴着一起回去了。

    张丰把湿衣晾在灌木上,坐在洞口等头发干透,朱挽还在酣睡,张裕要叫他起来吃饭,张丰制止了他,朱挽很多天没好好睡过了,此时对他来说没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

    张裕的困劲早已经过去了,便陪着张丰在外面坐,两人说着以往的事情,竟然觉得有些惆怅。

    从今往后,那些人、那些地方,都不会再见了,不管是恩人还是仇人,友人还是敌人,也都将成为回忆。张裕念叨着他的郭家坪以及官作坊认识的朋友和熟人,张丰脑海里却一一闪过张二娘、徐老爹、沈悛、忱奥、舍儿、吴大娘、郭锦、郭启、郭夫人、慕容冲、余信、罗绘……心里竟没有丝毫怨恨。

    “姐,你说真的会有战乱吗?”张裕犹豫地问。

    “是的,很快就要乱起来了。”张丰肯定地说。

    “不是说天王是个明君吗?怎么会眼看着天下大乱而不管呢?”

    “他管不了。大厦将倾,他无法力挽狂澜,就只能走向灭亡。”

    “唉——”张裕叹了口气,“将来乱起来,家喜他们也不知能不能躲过去,我要是把密室的入口告诉他就好了。”

    张丰搂住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也许他和家安会自己找到的。”

    “姐,这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吗?”经过一系列的磨难,张裕已是不复往日天真。

    “有的,有的,只是比较难找罢了。”张丰虽然已经不敢再抱隐居深山的念头,却认为留一个希望总是好的。

    张裕毕竟涉世未深,且又对张丰有着根深蒂固的信任,因此也就信了。“姐,朱大哥回去的时候,我想让他带个口信给家喜,把我们落脚的地方告诉他,要是他们那里真遭了兵祸过不下去,也许徐大叔会带着他们过来找我们。”

    “嗯,好。”张丰明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却不忍心说破,“裕儿,夜深了,我们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钻进山洞里,张裕随便滚在蓑衣上就睡了,张丰摸黑把脏了的被套揭下扔在一旁,躺在干净的睡袋上。

    山洞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张丰却仍然看向低声打着酣的朱挽那里,心里问着:他会走吧?他会甘心当一个猎人吗?

    她一直觉得朱挽不适合做配偶,但她却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她希望朱挽能留在自己身边,却又怕两人过不到一起,她非常喜欢朱挽神采飞扬的样子,又担心琐碎的生活会磨灭这种光彩,她贪恋朱挽的怀抱,却又不愿他委曲自己来迁就她。

    朱挽是恩人,她不能恩将仇报。

    貌似桃花源

    荆山方圆不过百余里,朱挽等人又是靠着外围走,山势较为平缓,又很少碰到大型野兽,因此走得甚是轻松。游山玩水般走了两天,紧张的精神和疲惫的身体都得到了休养,三个年轻人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有了多余的精力,张丰便把几人衣服上破洞仔仔细细地缝补好,并把衣服的式样也稍稍改动了一下,使人无法从衣着上看出他们是外来者。而且她又开始对朱挽和张裕管手管脚,督促着两人梳头洗脸,洗澡换衣,如此一来,虽然仍旧是餐风露宿,他们看起来却都干净整齐,再也不是一副难民模样。

    第三天,他们遇到一个猎人,朱挽上去问讯,得知几里外有一个村庄,三人好几天没有吃过谷类食物,决定到村子里买点粮食。

    猎人问他们从哪里来,朱挽报上万全家乡的地址,说是得罪了有势力的人,不得已避祸他乡。猎人哂笑道:“小兄弟的口音可不像是宜城那边的,怕是从秦国那边过来的吧?”

    朱挽默然,虽然他们的衣着已经和当地人没什么差别,但口音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三人都是长安口音,要冒充晋人着实有些难度。

    见朱挽沉下脸来,另外两人也都露出防备的神情,猎人摆摆手说:“别慌别慌,没有人去告发你们,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村里五户人家有三户都是那边来的,如果不嫌此处偏僻,你们也可在这里安家。”

    朱挽向猎人致谢,然后按照他的指点往村里走去,不久便看见一个大约半里宽两里长的葫芦型山谷,谷中有河流田地,四五户人家紧挨在一起,加起来还不如大户人家的一进院落大,看起来着实有点寂寥。

    三个下到谷底,向那片房屋走去,路上遇到在田里耕作的农人,好奇地问他们从哪里来,到此何事,朱挽也不再隐瞒,直说从秦国来,路过此处,想向这里的人家买点粮食。

    此时已接近正午,农人见有客人远来,索性把歇晌的时间提前一会儿,伴着朱挽等人往家里走去,有人笑问:“你们可有投奔之处?要是没有,不妨在这里安家。”

    朱挽道:“多谢盛情,容我和良人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许是很少看到外人的缘故,人们显得很热情,问他们家乡何处,为什么要逃到这边来,怎么通过边境的,秦国如今是什么情况,赋税重不重,徭役多不多,又问他们有没有经过某地,是否见过某人等等。

    男人们围着朱挽说话,女人们便围着张丰问长问短,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开始还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张望,不一会儿就开始大声学着他们的口音怪声怪调的说话,即觉得新奇又有嘲笑之意,大人们笑骂着调皮的孩子,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责备之意。

    张丰向人家买了几升杂面,一边应付着女人们的问话一边支起小锅准备做饭。有路上捡的一小捆干柴,还有路上采的一大把野菜、一小撮野葱,只要再弄点水就行了,张丰告了声罪要去河边洗菜打水,一位大娘高声向男人堆里叫道:“三儿,去打桶水来给这个妹子做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应了一声,迈着大步向旁边的院子走去,接着很快挑着一副水桶出来,不一会儿就挑了一担水来。

    张丰洗了锅碗,生着火烧起水来,有人便借了她的碗喝水,男女老少共用着一只碗,竟没有人觉得不对。

    张裕过来帮张丰烧火,被一群女人逗得羞红了脸,张丰便打发把到一边玩去了。一个不姑娘见张丰一边看火一边洗菜,便蹲在灶旁替她烧起火来,张丰笑着向她道谢,她大大方方地说:“不用谢,一点小事罢了。”可是神情上却很是为自己被人感谢而骄傲。

    张丰拿出一条快要风干的咸肉,用剪刀剪成小块丢进锅里,又把一小把野菜和野葱剪碎,加上盐和水,掺入杂面拌匀,用筷子拨进开水里煮熟,便做成了一锅疙瘩饭。女人们从未见过这种吃法,便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张丰说出门在外没有厨具,胡乱做的,女人们便夸她心灵手巧,张丰见她们即好奇又有些垂涎地瞧着那锅饭,不好意思独吃,便盛了一碗请她们尝尝,这些人推辞了一会儿,就接过去每人尝了一两口,仍是那种不分彼此的吃法,让张丰佩服得五体投地。

    剩下的只盛了两碗,张丰估摸着朱挽和张裕一人一碗或许都不够,索性又做了一锅。

    朱挽捧了一碗给在场的长者,老头让媳妇另拿了一只碗,把张丰的碗腾出来还给他们,端着碗喝了两口咸鲜的汤,又吃了两块疙瘩,感慨地说:“前些年大家躲在这里种种田打打猎,日子倒还好过,自从被官府清查出来上了户籍,这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如今想吃一顿都难啊!”说着便把那碗疙瘩饭递给偎在身旁的一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孩子,孩子把碗放在地上,趴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扒,烫得龇牙咧嘴的。

    “那你们为何不离开这里另找一个地方安身呢?”朱挽问。

    老人叹道:“哪有那么容易,官府上了户的人家,逃跑是要治罪的,何况大家好不容易在这里安下家,又怎舍得抛下自家的房屋和土地,再到另外的地方重新盖房,重新开荒?再者这样迁来迁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年轻人接口说:“交田赋服徭役,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免不了,咱这地方起码不愁没地种,隔三差五还能逮只山鸡兔子什么的,总归比别处强些。”

    一个中年人笑道:“你小子没过过好日子,才这么容易满足。”

    这边金大娘也叹道:“前些年的日子真是好过,顿顿都吃得饱,还不用像如今这样累死累活。”

    那边另一位年轻大声打趣道:“平哥只要能和平嫂子在一块,什么样的日子都过得!”

    人们便都笑起来,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却在人们的笑声羞红了脸,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便打趣张丰:“妹子,你和朱兄弟不会也是逃婚出来的吧?”

    女人们的打趣张丰是不怕的,当即笑着说:“当然不是,我和朱大哥是从小订的娃娃亲。”

    又说笑了一阵,眼见得日影微斜,大家开始拿上农具下地干活,临走,纷纷劝朱挽和张丰留下来,两人都说考虑一下,梁老爹——那个老者,便把朱挽三人领进自家院子,让他们今天就先住在他家里。

    梁老爹家只有三个人,老爹、儿媳妇英娘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孙子雀儿,老爹和英娘都下地了,只有雀儿在朱挽等人身边跟前跟后的,既不好意思离太近,又不舍得离太远。

    将近夏至,天气已经很热了,三人不愿呆在屋里,便仍旧出来,在小院里的树荫下乘凉,雀儿从屋里拉出一张旧苇席铺在树荫下,一边躺在上面打滚,一边不住地看张裕,好像在向他示范要怎样歇午似的,但张裕却无心理他,只是懒懒地坐在自己的鞋子上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张丰。

    张丰把手绢垫在树根上,靠着树干坐着,眉头微皱,目光无神,朱挽在她斜对面抱着膝盖微带笑意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在烦恼什么?”

    张丰的眼睑垂下又抬起,眼神微现忧虑,问朱挽:“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你认为呢?”朱挽问。

    “我也觉得不错,虽说不免要受官府盘剥,多想点办法就是了,何况我们也不能一辈子当隐形人,总要有个身份的,这里既可以种田又可以打猎,哪天你想回家乡了也容易些,所以我觉得我们至少可以在这里多呆些时候,试一试能否适应这种生活方式,也看看这种状况下能不能维持温暖,只是我又担心这里离边境太近了,怕被战争波及,因此犹豫不决。”

    闻言,朱挽也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张裕插嘴道:“姐,这里也会打仗吗?”

    张丰苦恼地说:“不知道呀,这里是边境嘛,万一被波及到就麻烦了,兵匪兵匪,有时候兵比匪还坏呢,这些以杀人为职业的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溃兵过处,堪比蝗虫过境,你想想,要是遇到这些人可怎么办?”

    张裕惊得睁大了眼睛,慌忙说:“那我们还是别在这里了。”朱挽说:“军队很少会在山里行军或是打仗,真要打起仗来,躲进山里就是了。怕只怕此地被秦国占领,如果慕容冲仍不放弃追捕,我们就又要躲躲藏藏,不敢随便露面了。”

    张丰有些内疚,不由说道:“这个应该不会的。”

    “怎么不会?”朱挽不以为然道,“秦国百战之师,天王既决心伐晋,晋国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我看我们还要再往南去些才能真正安全。”

    张丰无法说出战争的结果,只得默然,可是她确实想在这里试住一下,躲进山里当黑户毕竟太寂寞了,这里好歹有五户人家,他们都还觉得闷呢,见了外面来的人这么热情,一再挽留他们住下,如果只他们一家独居,可想而知日子会多么难过,再者,避免赋税也无法长久,这个小村就是例子。不过,再换个地方也没什么,天下间既可以打猎又可以种田的地方也多的是。于是她说:“你拿主意,我听你的。”

    朱挽嘴角溢出笑意,“你不是想去江州吗?咱们奔那里去就是。”

    “那里很远。你要回去会很麻烦。”张丰说着瞟了朱挽一眼。

    “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吗?”朱挽微微皱起眉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忍心……”

    “毛虫!毛虫!”张丰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雀儿指着她大叫,忙顺着他的手看向左肩处,只见一只五彩斑斓的毛虫,正拖着肥大而毛乎乎的身子不慌不忙地向她脖子里爬去,立刻凄厉地尖叫起来,朱挽跳起,伸指弹飞毛虫,张丰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中看见毛虫飞出去,却仍然止不住尖叫,雀儿大笑,张裕拎起一只鞋把那只该死的毛虫拍得稀巴烂,朱挽安慰道:“没事没事,毛虫死了。”张丰在朱挽怀里止住叫声,却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朱挽把张丰搂进怀里,嘴角忍不住翘了又翘。

    “笑什么笑!”张裕没好气地推了雀儿一把,雀儿倒在席上,打着滚嘲笑道:“一个大人还怕毛虫!胆小鬼!”

    张裕很烦闷,却并不是因为雀儿笑张丰胆小,而是因为张丰在朱挽的怀里;他觉得有点丢人,不是因为张丰胆小,而是为张丰在朱挽怀里替她感到难为情。刚才张丰提起朱挽回秦国的话,他还觉得难过,这会儿却有点讨厌起朱挽来。喜欢还是不喜欢,他自己也闹不清,于是便觉得很烦,气呼呼地往席子上一坐,轻轻踹了雀儿一下,骂道:“讨厌鬼!”

    雀儿高高兴兴地回了他一脚,笑嘻嘻地说:“你讨厌鬼!”

    张裕又踢他一下,“讨厌!”

    雀儿更高兴了,回他一脚道:“你讨厌!”这两人便一脚我一脚地踢上了,看着雀儿的疯样子,张裕渐渐放下心事,和他玩起来。

    张丰被雀儿笑为胆小鬼之后,也觉得不好意思,便想离开朱挽的怀抱,可是因为惊悸,她的身体却做出了相反的动作,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偎得更紧,不过这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从朱挽怀里退了出来,想到刚才的事情,不由寒毛倒竖,抱着胳膊又打了一个寒噤,便跑到屋里换衣服去了。

    朱挽看看空了的怀抱,心里也觉得有点空空的,看向她的背影,心想见到豺狼也没见她多害怕,一个毛虫竟把她吓成这样。

    张丰换了衣服出来,打了声招呼便要到河边洗衣,朱挽说:“我陪你去。”张裕立即起身道:“我也去。”雀儿也爬起来说:“我也去。”

    张丰说:“来吧来吧,到河里去洗澡,各洗各的衣服啊!”

    四人来到河边,张丰蹲在石头上洗衣,三个男人便争先恐后地跳进河水里,三两下脱得只剩一条裤子,站在水里把脱下的衣服草草地揉了几下,便跳上岸来把衣服凉在河滩上,接着就又跳到水里去了。雀儿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衣服更是拧都没拧就丢到河滩上,张丰只好把捡回来替他洗干净,拧干水之后挂到树杈上晒着。至于朱挽和张裕的衣服,既然答应自己洗,洗不干净就让他们脏着穿好了。

    第二天,三人告别这个颇有些世外桃园意味的小山村,继续向南,半个月后,终于到达江陵。

    位于长江边上的江陵,张丰是知道的,有一首童谣说:“江陵去扬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到扬州三千三百里,到江州怎么着也能近些,只不过张丰向人打听宜昌在那边,却没有人知道,听她说是巴东东面的一个大城,人家说:“你说的是夷陵吧?”张丰一想,宜与夷同音,或者这个夷陵就是宜昌,夷陵、江陵、竟陵,似乎还有什么西陵、零陵,这一片怎么这么多带陵的地名呢?会不会武陵也在这儿啊?一问,还真在这片,江陵再往几十里就是武陵郡,治所武陵城离此也就百余里。

    张丰便寻思,陶渊明写《桃花源记》,到底是听人说有这么个地方呢,还是根据自己所居之处想象出来的呢?按说还是这边的地形比较容易造成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但“与世隔绝”……听起来有点吓人呢,要不还是找陶渊明做邻居去吧,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出生了没有,还是已经死了……

    乱想了一通之后,张丰便问朱挽和张裕,到底是去武陵还是去江州,张裕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武陵,朱挽犹豫了一下说:“江州暂时去不了啦。”

    “为什么?”

    “没钱了。”

    破庙中

    他们的钱直是由朱挽携带的,是因为放在他身上比较安全,二是因为铜钱太重,路上,朱挽既是老大又是苦力,切行止都是他在安排,最重的行李也是他在背,要买什么东西也大都是由他出面,因为怕朱挽多心,再者花的都是非花不可的钱,张丰也就没有问过钱的事,不想就没钱。

    没钱就只能再挣。

    “现在还剩多少?”张丰问朱挽。

    “二百三十七。”朱挽回答。

    张丰和张裕身上各有十几二十个防身的钱,加在起也就二百五十几钱,能做什么?

    三人在码头转圈,连客栈都没舍得住,寻个破庙作为落脚之处,商议起挣钱的办法。

    朱挽最擅长的是打猎,只是出荆山之后,就很少见到山,到江陵附近,地势更为平坦,他的特长也就更加没有发挥的余地,不过他有的是力气,所以打算到码头上找个活干。张丰则打算做些花去卖。张裕想烧陶,但他们现在买不起工具和做釉的材料,也不知道哪里有陶土,再者行李也不能没人看守,所以张裕就成留守人员。

    清明节跟慕容冲出游时,张丰穿的是套新裁的春装,丁香色的上襦,湖兰色的裙子,桃红色的腰带,都是很美的颜色,那套衣服张丰就穿那次,洗水,并没怎么退色,况且料子又好,做头花再好不过,张丰便翻出腰带和裙子,裁二十条宽窄不同的布条,用米汤糨下挂在树枝上晾起来。

    朱挽:“以后会给买更好的衣裳。”

    张丰笑着:“好。”

    把布条全部挂好之后,朱挽瞅着周围没人,便握住张丰的手,张丰嗔道:“满手襁糊,粘乎乎的不难受吗?去打水啦!”

    “等会去。”

    三人同行,朱挽能和张丰单独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好容易得着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打水有什么要紧的?见张丰扎撒着手副放不开的样子,朱挽索性把的另只手也拢进自己手中。

    可是张丰的注意力似乎仍在自己的双手上,眼睛盯在两双相握的手上,脸上却没有任何动情的意思,朱挽对种爱干净的毛病很是无奈,不过此时他却不想再迁就,手臂转便把纳入自己怀里。

    张丰被朱挽从后面抱住,终于有羞意,低声:“快放开呀,被裕儿看到就不好。”

    朱挽在耳边:“们成亲吧。”

    张丰没吭声,朱挽轻叹声,问道:“等安顿下来,会嫁给吗?”

    张丰回头,在他领口处亲下,柔声道:“随时都愿意嫁给,只是怕受不锅碗瓢盆的日子。”

    朱挽的手臂蓦然收紧,急促地呼吸吹在张丰的脑后,剧烈的心跳敲打着的后背,紧接着朱挽的唇便烫着张丰的脖子,张丰顿时也脸红心跳起来,忽然腰下面出现异物感,随后朱挽便迅速放开,脸狼狈地落荒而逃,张丰羞笑着啐声,平定下情绪,折枝柳条回到破庙里,用最后的水洗洗手,便细细剥起树皮来。

    不久,张裕拖着两根树枝回来,张丰看看他手上的树枝:“以后别再折么粗的树枝,被人看见会挨骂的。”张裕应声,把细的枝叶折下来,把粗的段放到墙角,嘱咐道:“根棍子有用的,别把它当柴烧。”

    “有什么用?”张丰不经意地问。

    “别管,反正有用就是。”完拿上换洗衣裳,对张丰声便找地方洗澡去。

    张丰笑,把白净的柳条折成小段之后,便坐在门口看夕阳。

    太阳早已经落下去,色却仍然明亮,晚霞地变幻着颜色,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变模样。

    擦黑时朱挽穿着湿衣披着湿发从外面回来,张丰便叫上张裕朝他刚才洗澡的池塘走去。因为附近住着人,张丰也不敢脱衣下水,只匆匆擦擦身子便回去。

    晚上睡觉,向的规矩是,如果在野地,就是张丰睡中间,如果有屋子,就是张裕睡中间,今晚,朱挽太热他要睡外面,张丰连忙赞成,张裕也不耐烦呆在小庙里,便跟朱挽起在外面铺下蓑衣,张丰求之不得,虽小庙破得只剩下两面墙,角屋顶,好歹有个边界,算是另个区域。

    在经过之前的窘事之后,可算是意识到朱挽另个属性——人。之前更多地是把他当成侠客、朋友,当然后来也把朱挽当成情人,却只是当成情人,而不是般意义上的人,究其原因还是朱挽作为侠客的特质太突出,在感情方面又表现得很单纯,以至于张丰忽略基本的实事。

    也明,张丰从来没完全把朱挽当成个现实中的人,而是带很多的传奇成分。

    不过个传奇人物的形象,却在今日因为朱挽的正常生理反应而塌角。

    第二,张丰早早起来做好饭冷在那里,便开始做起针线来,朱挽起来后吃饭,匆匆打声招呼就走,隔夜,张丰仍然能看出他的窘迫,不禁抿嘴偷笑,被张裕发现,觉得甚是莫名其妙,不解地问道:“姐,笑什么呢?”张丰胡扯道:“美容呢,早晨起来笑笑能让人变漂亮。”张裕不屑的:“们子就是么无聊。姐,今没有别的事吧?那看着行李,出去转转。”

    张丰目瞪口呆,随即好笑地翻个白眼,继续低头做活。扎花很容易,麻烦的是布条需要锁边,否则戴两次就会脱线,为美观,个边又要锁得很细致,还不能有色差,张丰没有地方去配丝线,只得从布料上拆下同色的线进行锁边,繁琐得要命。

    破庙附近有个颇大的村庄,经过破庙的人看见个年轻美丽的陌生子坐在墙头的阴影处做针线,都不免驻足观望询问番,张丰便操着似的口音,声称自己来自武陵,因家乡遭水灾,农田房屋尽毁,才来到里讨生活。

    乡民大多表示同情,却也不乏态度轻浮出言调戏者,遇到样的人,张丰就会直接把朱挽搬出来,听已为□,丈夫是位名扬地方的游侠,倒也没人敢真正欺负,毕竟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乡民,谁也不会轻易招惹是非。

    近午的时候,张裕拖着块黑乎乎的烂木板兴高采烈地回到破庙,张丰问他是从哪捡来的,他是买的,张丰惊讶地问:“买它干什么?”张裕:“做转轮。”张丰挑挑眉,想问他没有木工工具怎么做,做好没有陶土怎么办,最终却把些话全咽下去,笑道:“好样的!”

    朱挽却到傍晚才回,而且好像情绪不太好似的,张丰便什么都没问,只是把饭递到他手上,嘱咐他不要忘记洗澡。

    第二,张丰随着卖菜的人进江陵城,本以为那些玫瑰花能买个好价钱,不料人家竟,现在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谁会戴假花?问得张丰哑口无言,最后二十朵花仅买八十钱,张丰算算,把那套衣服全都做成花买,最多也只能卖六百钱,倒不如直接卖衣服,可是此刻衣裙已毁,后悔已然不及,只得垂头丧气地拿钱离去。

    在市坊逛圈,也没找到自己能做的生意,张丰只得走出市坊,回去另想办法。

    正是三伏,又将正午,气又闷又热,很多人拿着扇子遮挡着暴烈的阳光,张丰看着街上各种各样的扇子,忽然发现如今还没有折扇,心想干嘛不试着把折扇做出来呢,反正那东西又不难做,到时候独份的生意还怕赚不到钱吗?有个想法之后,心里顿时雀跃不已。

    不过不管多高兴,都无法让忽略烈日的曝晒,没有扇子,只得拿衣袖去挡,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然地让阳光直射到脸上。

    前面不远处又有座里坊,高高的坊墙即使在正午也保留道诱人的阴影。张丰以躲雨的架势抱头冲过去。

    到!张丰松口气,赶紧放下举得发酸的胳膊,往袖子里去摸手绢。时听到踏踏的马蹄声,便下意识地往右边让让,身体几乎贴到墙上,却发现走在前面的人往后张望,然后纷纷躲向左边,把阴影完全让出来。

    来不及多想,张丰第反应就是跟着做,身体刚要做出反应,呼啸的鞭声便已经响起,张丰连忙抱头转身,随即就感到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愤怒地看向骑马之人,那人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去。

    张丰疼得要命,正要蹲下身缓缓,却被只粗糙的手用力扯到阳光下,愕然抬头,便看见张苍老的脸正努着嘴向示意,目光微转,便见五六个壮汉正向边跑来,片刻间便到眼前,喘着粗气向前面的骑者追去。

    些人在烈日下跑步,脾气必定暴躁得很,如果张丰挡他们的路,少不又是顿拳打脚踢。

    “多谢老丈。”张丰忍着痛恭恭敬敬地向老者行礼。

    “以后走路当心。”老者叹口气,“唉,桓氏子弟越来越儒者气度。”面感叹着面走。

    张丰在墙边站会,摸摸背后,好像也只有肩头地方衣服破,估计没什么大碍,便没有去找医生,忍着痛回到“家”里。

    张裕见脸色不好,又见肩上的衣服破个口子,连忙问出什么事,张丰便把事情遍,张裕非常气愤,但也知道种事没地方去讨公道,只得细心照顾张丰。

    张丰让张裕替打些水,又用被单在小庙角拦出小块封闭的空间,擦擦身子,换套干净的衣服,又解开朱挽的行李翻出小包石灰粉,让张裕替上药,才坐下休息。

    朱挽仍是傍晚时回来的,到“家”之后不等坐下,张裕就把张丰受伤的事给他听,朱挽忙问:“伤在哪里?让看看。”脸上尽是怒意,语气却极为关切。

    张丰:“就肩膀上破皮,已经上药,没事的。”

    朱挽听伤在背上,也不再要求看伤,只沉着脸问:“打的是什么人?”

    张丰:“不知道,连那人的脸都没看见,就算下次见着也认不出来,算,样的人哪里没有,下次走路的时候小心就是。饿吧?快去吃饭,今的饭是裕儿煮的,和平时的口味完全不同,定会觉得很新鲜。”着便微笑起来。

    张裕讷讷,“想做疙瘩饭来的,没做好,朱大哥多包涵。”

    朱挽本欲替张丰出气,听不知伤的是谁,也只好做罢,见他两个起晚饭时如果神情,也起好奇之心,把种种心思暂时放下,端起碗瞅瞅,然后小心地尝口。

    “唔——”刚入口,朱挽就不禁皱起眉头,迟疑会儿,到底扭头吐到地上——不是他不爱惜粮食,也不是他不想包涵,实在是那东西太难吃!疙瘩饭做都成糊糊也就罢,还满是糊味,最让人受不的是,还粘乎乎的,感觉像鼻涕样。

    朱挽放下碗,本正经地对张裕:“不是朱大哥不给面子,实在是东西无法下咽,实话,辈子都没吃过么难吃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

    张裕涨红脸,张丰轻快地笑道:“很简单,用蕨菜拌疙瘩,水没烧开就入锅,煮熟就成样。朱大哥,不吃吗?可是特意为留的。”

    朱挽瞅眼地上的碗,看着张丰张裕问:“们都吃吗?”

    “当然。”张丰含笑看着他。

    朱挽又瞅那糊糊眼,坚决地摇头,“不吃。等抓到那个行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