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部分
东野圭吾小说合集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出房门,夕纪也跟在他身后。
搭电梯来到一楼,走出医院。夕纪在设置烟灰缸的地点停步,看来是体贴七尾。
“前几天,您告诉我家父辞掉警职的理由。”
是啊,七尾点头答应,叼起一根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家父追捕可疑人物,结果有一名中学生车祸身亡的那件事……”
“那件事怎么了?”七尾点烟,皱起眉头,假装烟熏了眼。
“您还记得那个中学生的名字吗?”
果然是这件事,七尾心想,那正是他不想碰的话题。
“你怎么现在才问这个?”
“那个少年,”她不理他的问题,“是不是姓西园?”
七尾默默吐烟,从夕纪的口气听得出她对此一无所知,七尾同时也为自己的多嘴感到后悔。
“我没说错吧?果然。是我们科的……西园教授的儿子吧?”
“如果是,又怎么样?”
“七尾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前才想起来的。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办案的事,一时没有察觉,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您为什么没告诉我?”
“纯粹是因为上次见到你时,还没有想起来罢了。而且,我也觉得大概没有必要特地告诉你,说了,可能变成我多管闲事。”
夕纪眨眨眼,垂下眼睛。在七尾看来,像是受到了打击。
“原来,你不是在知道这件事以后,跟着那位教授学习的?”七尾问道。
夕纪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家父辞去警职的原因,也是您上次告诉我才知道的。”
“啊……,说的也是。”
“家母什么都没说,西园教授也是……”
“教授知道吗?”
“我想他知道。”夕纪以笃定的语气说,“我想,他一开始就知道了,打从见到家父那一刻起。”
“见到警部补?”
对于七尾这个问题,她露出犹豫的表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为家父动手术的,就是西园教授。”
“咦!”七尾的烟差点掉下来。这才发现,烟灰已经烧得很长了,他在烟灰缸里熄了烟,顺手丢掉。“真的吗?”
夕纪点点头。“七尾先生果然不知道这件事。”
“我第一次听说,因为完全没想到警部补的主治医生。”说着,七尾再次注视着她。“这么说,你是知道西园教授为令尊开刀,才决定在西园教授底下学习的?”
“是的。我选择就读帝都大学医学系,也是因为有他在。”
“原来如此。啊,不过……”脑海里骤然浮现的疑问正要说出口,七尾却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然而,夕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泛起微笑。“在救不了家父的医师底下学习,很奇怪吗?”
“哪里,你的想法,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不太了解。”
“我有我的想法,才会决定这么做。家父将x命托付给他也是事实。”
七尾深深地点头。“的确。既然是冰室警部补信任的人,那么可能也是你最值得师事的人选。”
然而,夕纪却蹙起眉头,七尾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七尾先生,无论基于什么理由,死儿子的人以患者身分出现时,您认为医师会怎么面对?”
夕纪的话令七尾无言以对。如果冰室健介的主治医生就是西园,那么情况的确像她说的那样复杂。
与此同时,他也发觉,她对西园医师的手术抱持着怀疑。
“我不是医生,所以不懂,但不管什么状况,应该都是以同样的态度来面对吧?这样才专业啊。”
夕纪却摇摇头。“我办不到。如果是我,心情一定很乱。”
七尾凝视着她。莫非,这位年轻的女医生,从父亲身亡那时候起,便怀疑执刀的医生?为了找到答案,才大胆选择在那位医生底下学习——这么一想,也就能解释她刚才为何会出现那种表情了。
“这件事,你对警部补夫人……,对令堂怎么说?”
只见夕纪缓缓摇头,嘴角泛笑,但那种笑容令人想以冷笑来形容。“我什么都没说,因为家母跟他是同伙。”
“同伙?你的意思是……”
夕纪的笑容消失了,她舔舔嘴唇,露出想要一吐内心积郁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请忘了这些。”
“冰室小姐……”
“对不起,耽误您的工作,请您不要向西园教授提起这件事。”
“我当然不会说。”
“麻烦您了。那么,我该走了,谢谢您。”
“啊,哪里,我才该谢谢你。”
目送夕纪的背影,七尾再次拿出香烟,这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坂本,想必是对于搭档玩个人秀大为光火。七尾抽着烟,静待铃声停止。
33
星期四到了,夕纪带岛原总一郎参观加护病房,岛原踏进这个罗列着复杂机器的房间,环顾了一周后喃喃自语:“我会被带来这里啊。”
“就像西园教授昨天跟您说明的,手术结束以后,岛原先生因麻醉未退而处于睡眠状态。等您醒来时,应该会在这里。在手术前先请您实地了解一下,到时候才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嗯,也对。醒来后发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的确会吓一跳,而且身边也没有人吧。”
“到时候,我或其他医师会在,还有护士。”
“哦,是吗?现在没有患者,所以医生也不在啊。”
“是的。”
“平常都是这样吗?”岛原望着一整排病床问道。现在病床上没有人。
“现在的状况反而少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平常总有手术正在进行。”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岛原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因为……”
看到夕纪难以启齿的模样,岛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脸理解的表情。“因为其他患者都跑了啊,害怕那起恐吓事件吧。”
“不光是这个原因,医院目前的作法,是在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把所有能延期的手术尽量往后延。”
“还不是受到恐吓信的影响。”岛原嘴角上扬。“愚蠢透顶,肯定是恶作剧。”
“但愿如此。”
“我也是组织的领导人,所以我知道一个组织越成功,就越容易成为鼠辈的目标。话是这么说,那些人也g不出什么大事,顶多只是寄寄恐吓信来恶作剧而已,反正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啦!自己无能,就嫉妒那些成功的人,想制造一些s动,来自我满足一番。警察根本不必当真,不理他们就好了。”
夕纪察觉他的语气有些愤恨不平,便问:“岛原先生的公司也发生过类似事件?”
岛原缩了缩双下巴。“发生过啊,一天到晚都有。我想你也知道,不久前我们公司上市的产品出现过不良品,那时候什么都寄来了,恐吓信也有、毁谤信也有。要是什么都当真,生意就不必做了。”
“那些都是恶作剧吗?”
“是啊!的确,推出不良品是我们的疏忽,所以我们也对受害者负起相对的赔偿责任。简单来讲,就是和当事人之间已经达成和解了。可是那些来找麻烦的,根本不是受害人,全都是一些投机取巧的不良分子,想趁机捞一票。最好的证据就是,不管是恐吓信还是毁谤信,没人理就不再寄了,都是这样子。”
看着岛原倨傲的神情,夕纪想起七尾告诉她的话。“那些恐吓信都是以公司整体为目标吗?”
“嗯?什么意思?”
“比方说……,有没有威胁要攻击个人的?”
“当然有。尤其是那件事,责任归属很明确,像工厂厂长啊,制造部部长的。针对他们的个人攻击可多了。但是,他们也辞职以示负责了,还要他们这样那样,那就太过分了。”
“请问,社长您呢?”
“嗯?”板着一张脸的岛原,表情更加不悦。“我怎么样?”
“社长没有收到像恐吓信之类的东西?”
岛原哦了一声,显得不堪其扰。“有啊,说什么叫我替部下的过失负责。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想得出这种事。想的是很简单,但是依照这种逻辑,公司根本就没办法运作。公司就像一部大机器,零件故障就得换掉,这是一定的,但如果连没故障的零件都得换掉,这下子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工夫,机器才能再度正常运作。就算运作了,也不知道之前的功能还在不在。公司因为不良品的问题摇摇欲坠,要是连领导人都换掉,员工也会不安吧。的确,要我辞职很简单,我也乐得轻松,但是,我判断这样对公司没有好处,明知会挨骂,还是决定继续担任下去。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只会不负责任乱放话,我哪管得了这么多。”
岛原一吐心中积怨般连珠而发,说到一半,话题似乎转为对媒体攻击他不肯下台的不满。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看看夕纪,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唉,不过,跟住院医师发牢s也没用……”
“领导人真的很不好当呀。”
“要当就要有心理准备。总之,医院这边可得好好g,别收到恐吓信就自乱阵脚,这样教病人怎能放心动手术啊。”
“我会转告上面的。”
姑且不论其他,岛原这几句话是对的。医师、护士们心慌意乱,只有徒增即将接受手术的患者内心的不安。
然而另一方面,七尾的话也让她在意。万一七尾的推测正确,那么这家医院遭到恐吓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位社长了。不,恐吓只是障眼法,犯人也许另有图谋。
总之,明天的手术一定要顺利完成,夕纪心想。这么一来,至少先保住岛原总一郎的x命。
只是,现在的自己,究竟能不能面对执行大动脉瘤手术这份重责大任?夕纪怀着异样的不安。七尾告诉她的另一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躲避健介追捕而不幸车祸丧生的中学生,果然是西园的儿子。知道这件事之后,夕纪对于自己能否以平静的心情面对西园的执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健介在接受手术时,西园是否尽了全力?他当时真心希望手术成功吗?
“接下来该去哪里?”可能是看夕纪默不作声,岛原提出疑问。
“啊……,请到麻醉科。麻醉科医师将会为您说明,我来带路。”
夕纪一边穿过加护病房的自动门,一边想,一定要专心,明天的手术还有一大堆事情得事先准备,没有时间让她迷惘,也没有地方让她逃避。
34
富田和夫有一头分线工整的花发,脸上戴着一副似乎度数很深的金边眼镜。他看着七尾,微微点头示意后在铁椅上坐下,先看了看时间,然后才说“敝姓富田”。计时恐怕是他的习惯吧。
“对不起,百忙中前来打扰。”
“听秘书说,七尾先生想询问关于有马汽车赔偿协议的事。”
“其实,我是针对他们的瑕疵车受害者进行调查。律师先生,您是受到委托,代表受害者团体和有马进行协议吧。”
“因为受害人当中,有一位在我担任顾问的公司里工作。”
“我也听说了。那么,受害者的赔偿都达成协议了吗?”
“认定肇事原因为有马汽车瑕疵的案子,全部结束了。”富田发挥法律专业本s,以严谨的说法回答。
“受害者是否有所不满?”
听到七尾这么问,富田的身体稍微前倾,双手摆在茶几上,十指j扣。“我听望月先生说,好像是有马汽车的员工被s扰,是吗?”
“啊,是啊。”七尾含糊以对。
富田哼了一口气。“我倒不太相信员工被s扰就出动得了警视厅的警察,不过不急着追究这个。就结论而言,受害者团体并没有到现在还想对有马采取报复的人,至少我想不出来。”
“是吗?”
“每个人的受害程度不一,赔偿金额也不一样,但是不管哪个案子,和过去的类似案件相比,有马所提出的赔偿金都接近最高金额。至于不满,那就说不完了,不过至少没有人来向我投诉。唯一的例外是望月先生,因为金钱买不回人命。你不也是因为这样,才去拜访望月先生的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
七尾苦笑道:“您说的一点也没错。”
“既然你已经见过望月先生,那么你也知道,望月夫妇并没有心情为难有马。他们一心一意想从痛失爱女的悲伤中站起来,正在摸索往后该如何活下去的当口,没有余力思考如何复仇。”
七尾点点头,他本身也得到相同的印象。望月夫妇具有向岛原复仇的动机,然而也仅止于此了。这次的犯行,不是一对老夫妇办得到的。
“您说,认定肇事原因是有马瑕疵车的案子,已经达成赔偿协议,那么未获认定的案子怎么处理?”
“这方面也不一而足。这个问题浮上台面时,的确有各种人和我们联络,说的内容不外乎最近发生车祸,认定是有马的瑕疵车造成的,希望我们提供协助。但是,绝大多数是当事人一厢情愿,不然就是贪图赔偿金捏造事实。这些只要在电话中谈过就知道,因为他们没办法正确说明车辆编号或车祸当时的状况。差一点的,甚至连车种都弄错。”
“那么,有没有哪件案子被认定是有马瑕疵车造成的,结果却没被采用?”
富田对七尾的问题沉吟了片刻,接着摇摇头。“应该没有。再说,有马的态度很配合,他们尽全力想挽救公司形象。”
“这样啊。”
“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你的忙。”富田正s说,这句话看来不像在调侃七尾。
“哪里,您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七尾站起来。
离开富田律师事务所之后,七尾走进一家自助式咖啡店,刚才事务所里并没有烟灰缸。
七尾喝着咖啡、抽着烟,缕缕轻烟随着叹气吐了出来。
或许预料错误的想法在内心r益膨胀。帝都大学医院收到的恐吓信是障眼法,歹徒的真正目的是岛原总一郎——脑海里闪过这个灵感时,他兴奋异常,但随着调查工作的进行,可能x似乎越来越低。不用富田说,他对望月的怀疑早已排除,而其他受害者并没有威胁岛原x命的动机。
手机响了,一定又是坂本。他忍不住皱眉,坂本一定正在独自做些枯燥的调查工作吧,也该去陪陪他了。
然而,来电显示并不是坂本的号码,他接起一听,原来是富田。
“关于刚才的事,我想起一件案子,听说有人打过一通奇怪的电话。”
“是什么情形?”
“是事务所的人接的。来电者询问,如果因为有马的瑕疵车间接受害,能不能加入受害者团体。”
“间接?是追撞车祸吗?”
“我们也这么想,不过好像不是,据说是瑕疵车熄火,因而造成j通阻碍。”
“哦……”七尾想起小坂告诉他的内容。瑕疵车的问题是控制引擎的ic故障,特征是转速飚高,但也会出现相反的情况,也就是熄火。
“那么,贵事务所怎么回答?”
“以这种情况向有马求偿可能很困难,不过不清楚细节不便妄下定论,所以我们请对方过来一趟,但对方说不用就挂了电话,也没有留下姓名。”
“是女x吗?”
“不,听说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怎么样?有参考价值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谢谢您,或许是一个重大提示。”
“那就好。”富田的声音比刚才见面时来得亲切。
七尾从口袋取出折小的文件,那就是小坂提供的资料。他把文件打开,浏览上面的报导。
是这则吗……
报导内容指出,由于瑕疵车在一条小路上熄火,造成附近的j通瘫痪,而且还有这样的附注:
在瑕疵车后面有辆救护车正要将患者送往医院,驾驶在判断路况无法顺利通行后,只好绕道而行……
七尾拿起手机,祈祷小坂别到远地出差,幸好他的祈祷应验了。
“想请你帮个忙。”七尾劈头就对接电话的小坂这么要求。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前几天碰面的咖啡店。七尾不时看着钟,等待小坂。
他望着咖啡已喝光的杯子,正考虑要不要点第二杯时,小坂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长发男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花了一点工夫才逮到他。”小坂边道歉边坐下。长发男子也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
“哪里,是我突然拜托你。”
服务生走了过来,两人点了咖啡,七尾也顺便加点第二杯。
小坂介绍长发男子,对方姓田崎,负责跑社会线的新闻。
七尾把那份影本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是关于有马瑕疵车熄火挡路,迫使救护车绕道的报导。
“写这篇报导的就是……”
“是我。”田崎点点头说:“当时塞得很厉害,因为瑕疵车熄火的地方就在一条小桥前面,不过桥就没办法过河。”
“所以救护车才会绕道?”
“对。当时车上载的是一名头部重伤的女子,分秒必争,这不能怪选那条路的司机,因为那条路平常不会塞车,而且不过河就没办法抵达医院。当然也有别座桥可以走,不过那样就得绕路。结果,最后还是不得不绕路。”
“那么,重伤女子后来怎么样了?”
七尾的问题让田崎和小坂对看了一眼。小坂得意地笑了,看着七尾说:“我早料到七尾先生会问这些,所以要他带一些资料过来。”
“我对那辆救护车也很好奇,便做了一些调查,可惜后来没有被采用。”田崎说,“重伤女子没有得救。”
七尾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在医院过世的?”
“是的。那名女子是个文字工作者,在大楼工地采访时,失足从十公尺高的鹰架上跌下来,撞伤了头部。虽然立刻被送上救护车,却遇到我们刚才讲的状况。”
“意外发生时,她还活着吧?”
“好像是。当时在场的人也说,她虽然失去意识,但还有气息,情况当然很严重。”
“送到医院时呢?”
“还没断气,动了紧急手术,但已经回天乏术了。不过,据说如果早一点送到医院,可能还有救。”
“她和家人住吗?”
“没有,她一个人住在荻漥,老家在静冈。我跟她家人联络时,听说她母亲正好在她的公寓收拾遗物,于是就到荻漥采访她母亲。真可怜啊!”
田崎从口袋里取出照片和名片。名片上写着“神原春菜”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头衔,住址确实在荻漥。
那张照片看起来象在滑雪场拍的,里面有三男三女,都穿着滑雪装,天气很好,背景的雪山景s很美。
“中间那名女子就是神原春菜。”田崎说,“这是大学时代社团的照片,我向她母亲借来翻拍的,好像找不到最近的照片。”
“长得很漂亮。”
“我记得她好像大学毕业四年了。”
这么说,就是二十六岁左右了。七尾在脑海里计算。
“她家人知道救护车晚到的原因吗?”
“嗯,她母亲知道。”
“那对方怎么说?”
田崎耸耸肩。“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就这样?”
“她母亲说,真是祸不单行,偏偏在那时候遇上瑕疵车造成的塞车,这孩子运气真差。”
“不恨有马汽车吗?”
听七尾这么问,田崎沉吟着,双手j抱胸前。“我本来也想针对这方面深入了解,不过她母亲的反应平淡。从十公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就让她母亲饱受惊吓,感觉好像已经认命,即使早点送到医院,大概也救不回来。再不然就是本来还有救却因为谁的过失而白白送命,这种事回想起来太痛苦,就决定不去想吧。”
七尾点点头。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能理解那种心态。
但是,这么一来,便出现其他疑点——打电话到富田律师那里的男人是谁?根据田崎的说法,就不会是神原春菜的家人了。
七尾把这件事告诉田崎,他也想不通。
“小坂先生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整理关于瑕疵车受害的报导时,我又与神原春菜的家人联络了一次,他们表示神原春菜跟那个没有直接关联,便谢绝了采访。所以我想,他们不可能打电话给富田律师。”
“这么说,是另一个案子吗?”
“不会吧?因为车子熄火而造成大问题的,应该只有这个了。如果还有其他的,我们应该会得到消息。”
说的也是,旁边的小坂也低声附和。
“神原春菜有男友吗?”七尾问道。
“好像有,她母亲说在医院里见过。”
“叫什么名字?”
田崎皱着眉摇摇头。“她不肯告诉我。而且问那么多,真的就是侵犯隐私了。”
七尾叹了一口气,喝起温凉的咖啡,凝神细看穿着滑雪装的神原春菜,她笑得很幸福。
35
坐进停在停车场的车,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打开手提示波器的开关,心跳加速,因为这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一旦供电监视显示器的线圈和发信器被拆除,这次的计画便毁了。
但是,这份不安随即消除。y晶荧幕上出现的亮点和上次一样缓缓移动,没问题。这么一来,一切系统均以就位。穰治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关掉示波器的开关。
时钟显示的时间将近九点。从病房窗口透出的光线一一消失。因为这次的s动,住院患者大幅减少了。听望说院方最近不会进行大手术,所以此际加护病房没有病人。
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不,甚至可说是超乎预期。构思这项计画时,他甚至考虑到在最不理想的情况下,不得不有所牺牲。
穰治打开车上的烟灰缸,他把这个当做卡片盒。不过最上面放的不是卡片,而是一张照片。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那是在他房间里拍的神原春菜,她没化妆,扮着鬼脸正把洗好的衣服收进室内。
看起来像不像太太?——她的这句话至今还留在穰治耳畔。
若不是那场不幸的意外,她现在应该是穰治的太太。尽管不知道她会花几分力气在家事上,但他们一定会过着幸福快乐的r子。
有栋正在兴建的大楼标榜具备划时代的防震装置,我要去采访——她出门前这么说,还为了得到工地拍摄许可而雀跃不已。
穰治没想到她会爬上兴建中的大楼,不过也不感到意外。春菜深知自己身为女x的优势,在做女x相关采访时,她备受重用,但也抱怨过常因女x身分而不被放在眼里,所以即使是需要体力的工作,她也想努力留下不输给男x的表现。
她一定是太逞强了,这一点穰治可以想象。她一定是为了表现胆识,不让别人看轻,才自告奋勇,结果失足跌落。春菜极有可能这么做,穰治心里明白。
是她自己不小心,也许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这个国家的急救系统仍竭尽全力抢救。事实上,救护员已尽了最大努力,一将她抬上救护车,便以最短距离驶向最可能救她一命的医院。路上车多也好、遇到红灯也好,一概不管。其他车辆都必须让路,让救护车优先通行。国家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然而,却有车子动不了,驾驶一定不知如何是好,要责怪他也未免太苛刻了。那辆车买不到一年,最大的卖点是以最新的电脑系统将引擎的x能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车子熄火,通往医院的那条路塞车。救护车绕道,必须及早送医的患者因而被延误。春菜就这样死了。
穰治之所以会接到告知噩耗的电话,是因为警方根据春菜手机里的通联记录,得知穰治是她最后的联络人。据说,这是警方在联络不到死者家人时最常采用的方法。
他在医院里看到春菜,那张脸实在不像她,肿胀且扭曲变形,但耳上挂的那副耳环的确是穰治送的。
穰治流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记得警察和院方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他机械式地应对,或许心早已死了。
几个小时以后,春菜的双亲从静冈赶来,两人脸上带着泪。母亲那双与春菜一模一样的眼睛又红又肿,穰治看了也泪流不止。
不久,警方便找到了熄火车的问题。还有其他地方也发生车祸,车商坦承过失并负起责任,社长召开记者会,在电视上鞠躬道歉。
春菜的父母对有马毫不关心。穰治曾向他们提议加入受害人团体,但他们并无意愿,表示不是直接受害者却大声嚷嚷,会被外界认为只想要钱,他们不愿这么做。实际上,穰治打电话到受害人团体委托的律师事务所询问,反应也不太好。
他也逐渐死心,只好看开了。制造商的不良品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做到最好,产生瑕疵的机率也不可能是零。更何况汽车厂商比谁都清楚,乘客的生命都j付在他们手上。
然而不久,情况便有所改变,因为一个工作上有来往的技师,告诉他一个惊人的内幕。那个人任职于ic品质保证系统出问题的那家设计公司。
“我不敢说得太大声啦,不过那其实是整个组织的犯罪。”他面s凝重地说道。
“怎么说?”穰治问道,女友受害的事他当然没提。
“我们j的品质保证系统没问题,这一点国土j通省也查过了。有问题的是使用方式,不按照正确方法c作,再优秀的系统都发挥不了功能。”
“听说有马的确没有按照正确方法c作,不知道是厂长还是制造部部长自行下令的结果。”
那名技师摇摇头。“责怪他们就太无情了。他们被上面要求达到一个不可能的生产数量,而且这个数量是为了配合社长临时想到的促销活动才决定的。上面要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提高产量,无可奈何只好简化品保系统,因此产能的确受到这套系统的限制。可是,这种作法很危险,因为有马使用的ic不但结构复杂,品质也不稳定,必须通过严密的系统检查。系统放水,产能固然可以提高,相对的劣质品流入市场的可能x就变大了,这是一定的。”
“可是,有马的头子不知道这件事吧?”
技师这次摇摇手。“怎会不知道。他们订的目标数值,不简化品保系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件事他们应该跟社长报告过好几次了,社长虽没同意简化系统,可是也没说要降低目标数值,这等于强迫他们放弃品质保证。万一出了事,就可以用这招来规避责任,实在很差劲。”
穰治一脸不感兴趣,但心中已燃起熊熊怒火,只觉得自己太老实了。
原来,岛原总一郎丝毫没有意识到乘客的x命托付在他们手中,多卖多赚的贪念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春菜救回一命的机会,就被这种无谓之事剥夺了。
救护员和医生都尽力了,他们试图完成自己的使命,却因为一个老人遗忘了自己的使命,使他们徒劳无功。
36
夕纪的手机响起时,她正在回宿舍的路上。电话是菅沼庸子打来的,说中塚芳惠的病情发生变化,突然发高烧,现在很痛苦。
夕纪立刻折返,在路上恰好看到计程车,虽然只是两、三分钟的车程,她还是坐上了车。
回到医院换上白袍,小跑步赶往病房。
中塚芳惠的病症与上次类似,叫唤没有回应,体温达三十九度。由于是第二次,夕纪已懂得要领,向菅沼庸子下达了检查指示之后,立刻联络负责的医师。
检查之后发现是胆管发炎的情况恶化,赶来的主治医师福岛判断只能动紧急手术,将所有发炎部位切除,置换成人工胆管,虽不知中塚芳惠有多少体力,但当下别无选择。
这次很快就联络上她的家人。二十分钟后,中塚芳惠的女儿久美便出现在医院里。
夕纪也进了手术室。尽管明天一早还有大手术,必须参与岛原总一郎的大动脉瘤切除术这项大工程,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手术时间长达四小时,目前仍不知道是否成功。
望着护士们将芳惠推离手术室门口,她看到久美和丈夫就在后面,福岛正在向他们说明,夫妻俩专注地倾听,一边频频点头。
夕纪在加护病房观察术后状况时,福岛来了。
“让我来吧。你最好去睡一下,明天还有手术吧。”
“不好意思,谢谢您。我在值班室,有什么事请叫我。”
“嗯,辛苦了。”
夕纪离开加护病房时,久美和丈夫也正好从会客室走出来。两人一看到夕纪便站定,向她低头行礼。
“医生,我妈多亏你照顾了,谢谢你。”久美说道。
“详细情况福岛医师已经告诉两位了吗?”
“是啊,医生说接下来只能看情况……”
“是的,病灶已经去除了,现在只有靠本人的复原力了。如果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两人同时点头。
“医生,那个,关于动脉瘤那方面。”丈夫先开口。
“是。”才刚动完癌症切除的大手术,现在就要提这个吗?夕纪开始感到厌烦。
“你说过,不会马上就破裂吧?”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这样,”做丈夫的眨了眨眼才继续说,“如果我岳母能度过这个难关,等她好一点,我们想接她回去。”
夕纪盯着他看。“您是说出院吗?”
“是的。接下来是动脉瘤的手术,我们决定在妈有体力接受这个手术之前,接她回家照顾。”他和妻子互看一眼。
“是吗?这件事必须与福岛医师及山内医师讨论,不过应该没问题。可是,之前您母亲表示过,住在这里比较轻松。”
夕纪的话,让做丈夫的有些难为情地搔搔头。“以前我们只图自己方便,真的很对不起妈。自家人不帮忙,本来治得好的病都治不好了。我们商量过了,既然医生都为我们这么辛苦,我们也要把自己做得到的做好。”
夕纪点点头。以前遇到这对夫妻都会产生的郁闷感,瞬间烟消云散。
“福岛医生跟我们提过冰室医生的事。”久美说道。
夕纪大出意外。“提起我?”
“是的。真对不起,原来医生是住院医生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我一开始应该说过了吧。”
“我想也是,只是不知是忘得一g二净,还是完全没听进去……,我一直以为医生跟其他医生一样。”
“没关系呀,这样想就可以了,对患者来说都一样。”
“可是,住院医生比较累吧!福岛医生也说,好像都没时间休息吧?上一次也是,像今天,医生也是第一个被叫来的。”
夕纪的嘴角泛起笑意。第一次有患者的家人对她这么说。“因为我还在学习,这是我的本分。”
“可是,冰室医生本来在心脏血管外科,跟胆管癌没关系吧?我们之前都没想到这件事,只把医生当作是妈妈的主治医生之一,真的很对不起。”
“这……,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因为住院医生要到各部门实习,累积经验,所以不太管现在隶属于哪一个部门。”
“话是这么说,医生的工作还是很辛苦。对不对?”
做丈夫的附和着点头。“听说,医生明天一大早不是还有手术吗?为我们忙到这么晚,接着又有大手术要做,医生的体力真好,我好佩服。”
“这个工作的确需要体力。”
“所以,我也跟老婆说,医生这么年轻,为了救妈妈尽心尽力,我们也要尽全力才对,所以决定把妈接回家照顾。”
他的话让夕纪的心头一下子热了起来,一时之间想不出得体的回答。
“真的很感谢医生。”做丈夫的这么说,妻子也在一旁再次行礼。
“哪里……,别这么客气。在中塚女士好起来之前,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的,拜托医生了,我们也会努力的。”久美的眼眶有点泛红。
那么,我失陪了——说完,夕纪转身离开。她觉得要是再继续谈下去,一定也会跟着掉泪。
在值班室躺下,心里依然持续着轻微的亢奋。然而,这和手术后激昂的情绪截然不同,喜悦与轻快占据了心胸。
不知道福岛对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晓得为什么要向他们提起住院医师的事。
但成为住院医师之后,第一次有患者家属向她表达谢意。在这之前,她一直悲观地想着,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究竟对医院有没有用处?对于患者到底有没有帮上忙?
现在,她认为自己或许办得到。在这之前,她一直对于能不能胜任医师这份工作感到不安。现在,不安依然存在,却也看到了一线曙光。
健介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才能达成的使命,又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爸爸。夕纪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对父亲说:我或许终于找到自己的使命了……
也许是消除了心里的疙瘩,她感觉终于能睡个好觉。
设定早上六点的闹钟叫醒了她,虽然只睡了短短三个小时,脑筋却很清醒。打开窗帘,明亮的光线照s进来。
就要开始了,夕纪想。
她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打算把所有心力投注在即将进行的手术。
她盥洗完毕,整装之后来到一楼,在商店买了面包和牛n。在手术前要提高血糖值,这是她刚担任住院医师时,指导医师告诉她的。手术不可能比预定的提早完成,换句话说,如果想救患者,必须维持体力,无论手术延长多久,都要撑得下去。
她正在无人的候诊室啃面包,却有个男子从走廊上走过来,是张熟面孔,所以夕纪连忙把最后一口面包和着牛n吞下去。
“好早啊。有手术的r子都这么早吗?”七尾笑着对她说。
“七尾先生才是呢,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也不算。这里可以坐吗?”他指着夕纪旁边的位置。
请坐,她说着,顺手把垃圾塞进塑胶袋。
“岛原先生的手术就要开始了。”
“所以您才过来看看吗?怕发生什么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很可能就像我前几天跟你讲的,是我自己胡思乱想。”
“您上次是说,怀疑犯人与岛原先生有私人恩怨,是吧。”
“是的。怎么了?”
“没有,我没想起什么。只是昨天傍晚刚好有机会和岛原先生说话,我问他是否曾因瑕疵车的问题受到攻击。”
听夕纪这么说,七尾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这问题真大胆。那,岛原社长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说,当然不是没有,不过那些都是恶作剧,他没有理会。”
“很像他的作风。”七尾露出苦笑。
“他也表示,对于因瑕疵车受害的人,该赔的都赔了,只有趁机要钱的人才会找上门来。”
“原来如此。不过,并不是直接受害的人才是受害者啊。”七尾以喃喃自语的语气说道。
“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也有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遭人怨恨。”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小的纸。“这是列印的新闻,这里不是有一则报导说,因瑕疵车熄火造成j通阻塞吗?载着伤患的救护车因此不得不绕道。”
“可以借我看吗?”
“请,特别让你看,这是我瞒着上司私下调查的事,所以不能说是调查上的机密。”
夕纪浏览七尾递的报导,内容的确一如他所描述的。
“救护车上的患者最后没有救活。如果没绕道能不能救回一条命也不得而知,但对于患者家属来说,这种事很难接受吧。”
“的确。那么,您是说犯人是这个患者的家人?”夕纪一边归还报导一边问。
“还不知道。即使不是家人,如果是和患者有密切关系的人,对岛原社长怀恨在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您是说男女朋友?”
夕纪这么问,但七尾只是歪着头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显然是避免把话说得太明白。
“不好意思,待会儿你有重大工作要做,还耽误你的时间。请加油。”说完,七尾折起那张纸,准备放回口袋。这时候,夹在里面的一张纸飘落,夕纪拾了起来,原来是张照片,看来是在滑雪场拍的,照片上穿着滑雪装的年轻人个个展露笑容。
“这是?”
“我刚才说的那位女x患者的照片,就是中间穿白s衣服的那个,这是她学生时代的照片,后来应该变得成熟一点。”
“哦!”夕纪又看了照片一眼,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有男朋友也不足为奇。
七尾从夕纪手里接过照片,夹进那份报导里,这次以稍微慎重的姿势放回口袋。
“今天我打算一整天都待在医院附近,要是有什么事,请打我的手机。”七尾站起来,好像想到什么,往自己的额头拍了一下。“就算有什么事,你人在手术室,也无可奈何啊。”
“是呀,只能祈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我也这么祈祷。”
夕纪表示要先离开,起身移动脚步。但是,猛然间苏醒的一个记忆让她停了下来。她转身叫住正往大门走去的七尾。
“不好意思,刚才那张照片……”
七尾一脸惊讶地回头。“怎么了?”
“刚才那张照片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