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清穿)第32部分阅读
彼岸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飞,我坐在秋千架上轻轻摇晃,他黑如湖水的眼中泛起点点羞涩,黄金镶红宝石的戒指俗气而温情……口中的空气将近,我正要浮上去换气,眼角瞥到淤泥中露出一点金黄,我惊喜的将戒指抓在手里,迅速浮上水面,将戒指套在手指上,我对着蔚蓝的湖面大声呼喊,“胤禟,我找到了,胤禟,胤禟……胤禟你快上来……”蔚蓝的湖面,微波轻轻荡漾,四处一片空茫,我的心里猛地一颤,恐惧将我的心脏攥在手心,一下一下挤压着,让我呼吸困难,“胤禟,别找了,快上来……”声音里带了一丝颤音,恐惧一点点地渗透到我的血液里。
我猛地扎回水底,四处搜寻着,终于在那一片蓝色的水波中,寻到了他的身影,他暗红的衣袍犹如盛开的罂粟,静静地浮在水中,他的脸俊美而苍白,阖起的眼睑犹如白鹤落地时收起的羽翼,优雅的,悄无声息的,那一瞬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南宫惜
此刻,湖边已经人声鼎沸,一群丫鬟围在岸边,神色惊慌,几个跑去叫人,几个帮着我把胤禟拖上岸。然而除此之外,她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愣愣地看着我手脚麻利地为胤禟清理口鼻中的水草淤泥,托起他的身子,右手提起他的腰,左手扶住他的头,将腹部置于我的右膝上,使他的头与双臂下垂,控出他胃、肺内的存水。然后将他平放在地上,一边不停用双手按压他的腹部,一边不停地对他进行人工呼吸。这些丫鬟哪见过这个阵仗,一个个都看呆了眼。直到胤锇和曹禺带着大夫,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那大夫讶然地看了我一眼,蹲下扒了扒胤禟的眼睑,又把了把脉,“所幸这位姑娘援救地及时,贝勒爷并无大碍,老夫再开副驱寒的药方,煎了服下即可。”
“什么姑娘,这可是我们大清的固伦凝华公主。”曹禺忙解释道。
那大夫急忙下跪请安,我扶着旁边丫鬟的手站了起来,一身湿衣被风一吹有些冷,一个丫鬟忙上前为我披上一件披风,我淡淡地出声,“起吧!”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松的衣服,我坐在窗边晾着头发,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朝这边走来,“胤锇!”我出声唤他,他对展颜一笑,走到窗边。往墙边大大咧咧地一靠。
“那驱寒的药可喝了?”
“喝。胤禟醒了?
“醒了。刚醒就非要来看你有没有事。我说,溺水的是你又不是怀暮,她能有什么事?他不听,非得来。这不,好歹,这才答应我,让我替他来看看。”他正了正颜色,一本正经地问道,“怀暮,你没事吧?”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没事。”
“笑了就好!”他一拍手,朗声笑道,“最见不得人愁眉苦脸!你们两个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好不容易见面了,该好好甜蜜几天才是,怎得又闹起来了?还跳湖?!”
“不是……”我苦笑连连,胤锇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偏又让我无从解释。
“哎,你们啊,没见面的时候,九哥就惦记你惦记得人都瘦脱形。见了面,怎么又吵起来了!”胤锇朝我挤挤眼睛,“民间有句俗语,夫妻吵架,床头打,床尾和。没有隔夜的仇。九哥若哪里得罪你了,我替他赔个不是。你看他湖也跳了,连小命都差一点搭进去,你就别那么狠心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哭笑不得,“是谁跟你说我俩吵架了?”
他怔了一下,“难道不是?那你们为什么跳湖?”
手腕轻抬,想要去摸系在颈间的戒指,终是落下,“有个重要的东西不小心掉到湖里了……”
“什么东西不能让奴才下去捞?非得自己下去?”胤锇一脸的不苟同,“真是胡闹!”
我低头不语,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想早点将那戒指找到。
“胤锇,江宁织造府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我抬起头看着他。
“你着急回去了?”他皱眉想了一会儿,“来了也这些时日了,差事办的也差不多了。具体等我和九哥商量一下,争取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大岚山山高林密,云雾缭绕,盛产兰花。此刻正是蕙兰盛开的季节,满山遍野,郁郁清香,沁人心脾。我怕站在漫天的兰花之中,从山腰往山脚下看去,山脚下,阵阵山岚升腾而上,给山山乔乔披上了神秘的面纱,山峰,溪流,村庄,树木……一切都若隐若现,有如仙境。然而就是这样的地方,夺取了南宫遥的生命,不远处的土地一片焦黑,是当日官兵焚烧他的尸体留下的痕迹。
一只手悄悄牵起我的,十指交握,缠绵而温暖,转过头,看见胤禟俊美的侧脸,他的视线投向远处,语气淡淡的,“怀暮,你说……人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浑身一颤,看着他不说话。他转过头来,深邃的凤眸攫住我的心魂,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如果,死去便可以永远地住在你的心里,那么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胤禟……”此时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你爱上南宫遥了是不是?”他的目光不再是探究的,而是充满了笃定。
我爱上了南宫遥?我茫然地看着胤禟,他平静地注视着我,“你心里很痛是不是?你总是不自觉地在回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怀暮,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是为你丧命,但你心里真的只有愧疚吗?怀暮,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自欺欺人?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正如胤禟所说,自从知道南宫遥的死讯,我的心里一直很痛,痛的快要死去,我整夜整夜地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那些日子,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在此时如此清晰地,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放。记得那次在竺茗楼初见,他放肆而自信的眼神;记得街上那块热乎乎的桂花糕,那个老伯说我们是夫妻,谁承想后来真的就做了夫妻;记得他为我跳下莲池,只为攀折一朵艳丽的莲花;记得他为我戴上戒指那一刻的羞涩;记得他不顾君子远庖厨的古训,洗手为我做羹汤;记得七夕星空下的窃窃私语;记得秋千架旁的爱语深情……
我以为自己恨他,我以为可以不动声色,不放半丝感情地与他虚与委蛇,我以为这一切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谁知,当他终于为我付出生命的时候,我却发现他已经浸透了我的骨血……他的死去让我撕裂了心,揉断了肠,我曾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做一个赌注,一场角逐,以为自己胜利了,谁知,在这最后的最后,他以自己的生命反败为胜。当我意识到自己的爱的时候,一切却已结束。南宫遥,你真狠!你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一辈子将遗憾埋在心底!
身后突如其来的喧闹让我回过神来,“怎么回事?吵什么?”胤禟沉声喝道。
“爷,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子。您看,怎么处置?”一个侍卫上前禀报。
胤禟沉思了一下,“问出什么了没有?”
“回爷的话,这小子嘴硬,不管怎么问,硬是一个字也不说。”
那边传来声一惨叫,一个侍卫抱着手跳了起来,“臭小子,还咬人!属狗的!”一脚朝那小子踢去,将他踹了个跟头。
胤禟也投过去淡淡的一瞥,“如果问不出,就处理了。”
“喳!”
那个侍卫走了过去,对那边几个侍卫说了几句什么,几个人便架起那个小子朝一边的密林走去。那小子被架在中间,嘴里哇哇地叫着,踢蹬着腿,挣扎着。
“等等!”我蓦地出声,走了过去。
眼前的人身量还没长足,又瘦又小。一身灰色的长袍,布满了灰尘、泥土,头上戴一个同色的便帽,脸上手上满是黑灰,脏兮兮地看不清脸。
我慢慢走了过去,那几个侍卫止了脚步,那个小子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架住,张了嘴,呆呆地看着我。
“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色性不改!”胤锇一个大巴掌便招呼上了他的后脑勺。谁知一下子扇落了他头顶的便帽,露出一头青丝来。“咦?原来是个女孩?”
周围几个侍卫也面面相觑,实在没有想到刚才这个又踢又咬,凶悍异常的小子居然会是个女孩。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没想到我的一句话,会有这么大的效果。眼见着她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凝结成水珠,顺着脸腮滑落,在满是黑灰的脸上冲出道道沟渠。
“嗳,怎么哭了?”我无奈地看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胤锇和几个侍卫,他们脸上也现出尴尬之色来,刚才把她当成了小子,下了那么重的手……“可是他们把你打痛了?你先不要哭了,告诉我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身音,我一怔,“原来是个哑女。怪不得什么也问不出来。”
“公主,那这……该怎么处置?”一个侍卫为难地开口。
“罢了,放了吧!看样子不像个探子。”就算是,她也没探到什么有用的。没有必要斩尽杀绝。
“走吧!下山!”
正准备提步,却被人抱住了双腿,皱眉看去,却是那个小姑娘,好一边哭,一边抱着我的腿不放,我皱着眉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你想干什么?要银子吗?”伸手在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拿去!”
她却并不伸手接那银票,只是抱着我的腿哭,一个侍卫上前来揪着她的后领子扯开她,我把银票塞到她的怀里,她一边哭一边摇头,看着我的眼神就如被遗弃的小狗,绝望,眷恋,哀伤……我心中一动,“你认识我?”
她忙不迭地点头,眼中闪出一丝希望。我迟疑了一下,掏出手帕,微微低下身子,一下一下在她脸上擦拭着。黑灰和泪水被一点一点擦掉,露出白皙的肌肤,精致可爱的面庞,我睁大了眼睛,“南宫惜?”
她猛地扑到我的怀里,无声地大哭起来。
“你确定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南宫遥的妹妹?”推开门走出房间,便看到了门口的胤禟。这是客栈里一处独立的小院落,僻静又利于护卫工作的开展。
我点点头,“在南宫府,我曾经见过她几次。”
胤禟蹙了蹙眉,“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身上有几块淤青,没受伤。就是饿坏了。看来这一段日子受了不少苦。”我想了想,“一会儿派人出去请个大夫来。她好像不能开口话了。看看是不是那些人给她灌不能开口说话的药,让大夫开个解药。”心里还有后怕,如果刚才没有适时地出声,恐怕就得和她哥哥在地下见面了。
“好。”
“大夫,怎么样?这解药到底能不能开?”
这脉也号了,人也看了,到底能不能医。不能医趁早出声,我好派人另请高人。这闷不出声是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这你就是强求老夫了。这孩子根本没有被灌哑药,老夫又如何能开出解药来?”那大夫一捻胡须,慢条斯理道。
惊讶出声,“没被灌药?那为什么不出话来?”
“老夫猜想,可能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罢?不过这种失声是暂时的,只要解开心结,就能再开口。”
我点点头,掏出几两银子,“有劳大夫了。”命侍卫将人送出。我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女孩。吃过饭,洗过澡,南宫惜又恢复了那个漂亮精致的小女孩模样,蜷缩在被中,疲倦地睡去。她睡的极不安稳,不时在梦中低泣着。
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小女孩,一朝沦落至此。她定是吓坏了。南宫遥一直很疼爱她,将她保护地很好,所以她一直保持了天真无忧的心性,而这几天的经历,在她的生命中涂下了第一道黑暗的色彩。
她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起来后又大吃了一顿。我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狼吞虎咽,见她情绪还算平稳,试探地问道,“惜儿,你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咽下食物,对着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音,小脸一皱,又要哭出来。
我忙安慰道,“别哭。大夫说你只是一时受了惊,暂时失声。以后还是能说话的。你应该会写字吧?能不能用笔写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点点头,立刻又要去找纸笔,我将她按在座位上,“不急,你这几天饿坏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写好了。”
原来她那日在府里玩耍,却突然被人打昏了。等醒了过来,发现在即被绑住了,而她正在马车上。她被人一路带去大岚山,看了起来。两天后,南宫遥去了,和他关在一起。其间,朱慈焕派人来带出南宫遥谈几了次,后来似乎是谈不拢,便整日地关着他们,也不再找他。后来有一天晚上,突然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将他们带出。却是往两个方向。她被一路带下了山,而她一直没有见过她哥哥。后来偶然听押送她的人说起,才知道她哥哥已经死了。后来车队在野外扎营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人趁着给她送饭的时候,偷偷解了的绳子。她就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逃了出来。她想着哥哥是在大岚山被杀的,就一路回到大岚山。想寻找哥哥的尸体。
我心里有了数,那个放走南宫惜的人恐怕就是胤祐。
看着满脸悲伤的南宫惜,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惜儿,想为哥哥报仇吗?”若不是因为,定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她点点头,眼中除了悲伤更多了坚定。经过此事,昔日的那个小女孩成长了。这种成长是痛苦而难熬的,如果能够选择,大多数人都不愿经历这种撕裂的疼痛,种成长的代价,太过巨大。
她紧紧地握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我要报仇!我要杀了朱慈焕!”生硬的笔触,能够看出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几天前,这个还只会采花逐蝶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满心都是仇恨,想着杀人。我轻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站起身来,离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归途
崎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颠簸着前行着,身穿粗布衣裳的车夫一边赶车,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着车后。远远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跟在马车后面,那是个容颜美丽身段妖娆的女子,几天的行路已经让她蓬头垢面,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她一只手挽着包袱,一只手抬起来擦了擦额上的汗,咬着牙,快步前行。脚底已经磨起了水泡,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可是她没有时间休息,她不能停,一停,前方的马车就会很快将她甩的不见踪影。
马车夫再一次回头,正好看见那女子磕了一跤,重重地倒在尘土中,看的他心脏一缩,这一下恐怕摔得不轻吧!然而她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走。他看了一眼紧闭的车帘,心想,这个公子可真够心狠的。自己坐车,让一个女人在身后赶。
午时,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将马赶了出来放到一边吃草,而后利落地架起木柴生起火来,他将两个地瓜扔进火堆翻烤着,青衣公子便坐在一边,微垂了眼靠在树上休息,火光映在他平静而温和脸上,犹如佛陀。车夫一边烤着地瓜,一边偷眼瞧他,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一副心善的模样,却让个女子在车后撵了两天。
水之湄扶着一颗树干慢慢坐下,这样的距离,离他不近不远,可以一抬眼就看到他,却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她从包袱中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然后往手心倒了些水,清洗着手心的伤口。刚才那一跤摔的不轻,手心鲜血淋漓,鲜血混着沙石,看起来惨不忍睹。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泪水在眼眶里蓄积,她仰起头,不让它们流出来。
“楼,楼公子……”她的眼中闪过惊喜、爱恋还有怯懦。
楼羽澈没有说话,接过她手中的水囊,替她冲洗着手心的伤口。
“腿有没有受伤?”楼羽澈的声音仿若佛寺悠悠传出的梵唱,那么的轻,那么的淡,空中似荡起缥缈的回音,带着对红尘万物悲怜的叹息。
“没有……”水之湄几乎要为他语气中的悲悯怜惜落下泪来,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楼羽澈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将水之湄的裙子往上掀了掀,裤子的膝盖处已经透出了血迹,“楼公子,不过是磕破了点皮,我没事的。”见楼羽澈眉头一蹙,水之湄急急地解释。
“水姑娘,你这是何苦。如今你是自由的,寻个地方,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跟着我了。”将她救出南宫府不过是举手之劳,水之湄所说的救命之恩他根本不用她来报。他以为拒绝了她,她便会知难而退。谁知她硬是跟在马车后面整整两天。
“楼公子,如今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水之湄仰起头哀求。
“不是你给我添麻烦,而是我会给你添麻烦。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跟着我,会被朝廷追杀,躲躲藏藏,永无宁日。”
“我不怕!”水之湄斩钉截铁道。
“不要再跟着我了……”见无法说服水之湄,楼羽澈转身离去。翻飞的衣角,带出水莲的清香。水之湄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天才缓过神来,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想要跟上去。谁知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楼羽澈坐在一边,神情略带悲悯地看着她,“醒了?”
她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楼公子,给您添麻烦了……我……还是下去走路吧!”脚刚沾地,就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紧紧地蹙着眉头,试图站起来。
“你的脚如果再走路,就会废了。”楼羽澈淡淡地出声。“在马车上好好坐着。不要乱动。”
“哦……好……”水之湄愣愣地应声,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心里涌出淡淡的喜悦,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再丢下自己了?
客栈
楼羽澈抱着水之湄直接上了楼,将她放在床边。“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水之湄怔怔地点头,她还沉浸在刚才楼羽澈的怀抱里没有回过身来。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楼羽澈已经找到了个小矮凳,坐在了她的面前。旁边是小儿送来的一盆温水,还有剪刀,绷带等物。
楼羽澈在腿上铺了块白布,抬起水之湄的一只脚放到他并拢的腿上,抬头道,“你的脚已经粘到了鞋上,现在我得为你取下来上药。可能会有些疼,你需忍忍了。”
水之湄又是感激又是羞涩,“我不怕疼,楼公子尽管做就是了!惭愧的是要把楼公子的衣裳弄脏了!”
“区区一件衣裳而已,不要紧!”楼羽澈微微一笑,便低头用剪刀将水之湄脚上的鞋子,从脚背起开始剪了起来,一圈之后,鞋帮掉落,露出里面白色已经沾染了暗红色血迹的布袜,鞋子的底部已经粘在了布袜上,并不掉下来,而脚因为连续几天都闷在鞋里,已经剪开,溃烂的伤口加上连日奔波产生的异味扑鼻而来,水之湄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有些困窘地别过脸去,在心上人面前,她何曾想露出这样的一面。然而楼羽澈却像没有闻到一般,神色半丝不变,继续剪着袜子,布袜掉落,露出白皙的脚背,“水姑娘,现在要把鞋底从你脚上撕下来,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嗯。你撕吧,我忍得住!”
话还没说完,一阵如火般灼热的痛楚烧过她的脚底,带出一股剧烈的疼痛,让水之湄痛呼出声,鞋底被楼羽澈撕了下来,而袜底,暗黑色干涸了的血迹之上又添了新的殷红之色,楼羽澈将她的脚放进铜盆的水中,温热的水舔着她的伤口,有些刺痛,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楼羽澈又动作利落地将第二只鞋底从她脚上除下来,放进了水中,“用温水泡一下脚,划开干涸的血迹,容易使布袜从脚底脱落开。”
泡了一会儿,楼羽澈示意她把脚拿出来,放在他的膝盖上,水之湄犹豫了一下,将湿漉漉的脚提了起来,轻轻放了上去,水立刻透过白布渗了下去,弄湿了楼羽澈的衣袍,他却浑不在意,轻轻地将水之湄脚底的布袜缓缓地撕了下来。脚底的伤口完全地暴露在楼羽澈的眼前。水之湄的脚底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布满血泡,伤口,有的水泡被磨破了,流着黄脓水,明显已经开始溃烂发炎了!
楼羽澈神色复杂地看了水之湄一眼,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放任她在后面追马车,总想着她什么时候受不住了就会知难而退。谁知她的脚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却能忍着,若无其事地走路。
楼羽澈将药粉轻轻地洒在她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将她的脚裹了起来,“好了。最近几天,不要浸水,不要下地走动,每天都要换药。等脚好了再走路。”
“可是我……”水之湄一脸忧色,欲言又止。她若不能走路了,又如何能跟着他。想到会被他抛下,孤零零地一个人,她的眼泪忍不住滑落。
“以后你就跟着我坐马车吧!”楼羽澈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淡淡的出声。
“啊……”水之湄惊喜地低呼出声,不敢相信他终于答应了自己,伸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公子,以后湄儿就是您的丫鬟。湄儿一定好好照顾您。”
楼羽澈收拾好东西,抬头看见水之湄一张脸被泪水和尘土糊得狼狈不堪,然而欢喜的神情使她的脸发出独特的迷人的光芒,他眼中的悲怜之色更浓,微微叹息了一声,“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替叫饭进来。”轻轻阖上了房门,转身离去。
按理说还是从水路回京比较快,谁知上次在运河遇险的事给胤禟留下了阴影,他说什么也不同意从京杭大运河回京,我们只好坐着马车,从江苏一路往北,沿陆路回京。
一路上也没有赏景的心情,只一味心思地赶路,想着可以早日回京。南宫惜的心情恢复也许多,脸上也渐渐地有了笑容,只是还是不能说话。一路上只赖着我,谁也不肯亲近。胤禟很是无奈,几次想把她支开,都没达成目的。
路上停下来休息,胤禟过来给我打起车帘,我扶着他的胳膊跳下车,然后转身将南宫惜抱了下来。“走到哪里了?”我活动了一下手脚,终日在马车上坐着,身子有些僵硬。
“前面就是德州临邑县,马上就要出山东界了。”胤禟见我晃动着脖子,知道我在车上坐的身上发僵,便伸出手来给我揉。刚揉了没两下,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撞了个踉跄。南宫惜钻到我怀里,用手抱着我,一脸不满地看着胤禟。
“怎么回事?”胤禟有些恼火,脸上的表情有些沉,冷冷地看着南宫惜。
而南宫惜从我怀里抬起头来,挑衅地看着胤禟,一咧嘴,那模样倒像个守卫自己领土的小兽,对敌人亮出尖利的牙齿。我心里了然,她心里认为我是她的嫂嫂,自然不许别的男子再接近我。
我好笑地伸手拍了拍南宫惜的头顶,低斥,“惜儿,不得无礼!这是九贝勒,我的兄长!快赔礼!”
她不乐意地扭扭身子,见我严肃地看着她,委屈地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对胤禟施了个礼。此刻胤禟也明白过来南宫惜此举的动机,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我让南宫惜先上车,转身了追过去。见他上了自己的车,我跟着撩开帘子钻了进去。伸手推了推他,“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他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我笑嘻嘻地搬起他的手环住自己,往他怀里钻了钻,“好,别气了!”
他不吭声,我便伸手去捅他的腰,他捉住我的手,俯下身来吻上我的嘴,一顿啃舔噬咬,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了我。“那小姑娘是把你当做嫂嫂了!可那南宫遥明明是逼婚的。要不是他耍手段囚禁了你,你又怎么能跟他成婚。如今你逃了出来,自然先前的就不算了。她南宫惜又算哪根葱,有什么权力不让我碰你!”
“你跟个死人吃的哪门子的醋。不管怎么说,我欠南宫遥一条命。他为了我家破人亡,他的妹妹我自然要好好照顾。”
他勾起唇冷笑了一下,“他们南宫家一开始就站错了阵营,即使没有你,抄家灭族也是迟早的事!”
我在他怀里找个了舒适的位置,“胤禟,对于南宫遥,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语气中透出淡淡的疑惑,对于胤禛和胤祥,他都能容忍,为什么偏对南宫遥有这么大的敌意?
胤禟的脸色抑郁起来,“因为他和你成了亲!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娶你!”他叹了口气,尖瘦的下巴搁在我的肩头,喃喃道,“……因为我嫉妒他……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娶你回家,可偏偏阴差阳错的,你我成了义兄妹,愿望终究成了奢望。……怀暮,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我嫉妒他能和你结发,嫉妒他能为你赴死,嫉妒他能活在你的心里……”
我抬起手掩住他的唇,止住了他的话,低声说道,“你不用嫉妒他,胤禟,你早就在我的心里了……”
他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瞬的惊喜,有些期盼有些怀疑地开口,“怀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前,让他感受我的心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缓缓地冰道,“我刚才说,你早就在我的心里。”
“胤禟,永远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轻……”我仰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唇,他兴奋地喘息,热切地探索者我的唇,火热索需,贪婪品尝,他深情的双眸让我迷醉,我合上眼睛,放纵自己在他缠绵的吻中沉浮。
第一百三十章 千里相迎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正想掀起帘子探头出去一问,胤禟已经率先挑开了帘子,俊美的脸探进来,表情有些奇特,嘴角似笑非笑的,“你心里的另一个人来了。”
我还没琢磨过来是什么意思,一个黑影蹿上车,一把将我揉到了怀里,我丝毫没有准备,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胸膛,头被撞地有点晕,他使劲地搂着我,我的脸挤在他的怀里,鼻子都压扁了。我张牙舞爪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对上胤祥俊朗的脸,还有他激动发亮的双眼。
我揉揉脑门,诧异地看着他,“胤祥,你怎么来了?”现在才刚进河北境内,离京城还有好几天的路程。
“我听你们要回京了,便赶来迎你。彼岸,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在京城等下去了,四哥见留着我也没有心思用在政务上,便同意让我来迎你。皇阿玛也允了。”他捧着我的脸,细细地端详,“你脸上的疤已经全好了?那手上的呢?身上有没有再受其他的伤?”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先是捧着我的脸看,然后扯起我的手,最后竟要解我的衣领检查我身上有无伤疤。完全没有想过这是在马车上,也完全没有发现马车上还有人。
还是胤禟在一边轻咳了一声,“我说,你们两个要上演兄妹情深也该注意下场合。”胤祥这才发现马车上除了我,还有一个小姑娘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直直地盯着他看。
“这小姑娘是谁?”胤祥愣了一下。
“南宫遥的胞妹,南宫惜。”
胤祥面色沉了下来,细细地看了她两眼,抓起我的手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胤祥扶着我下马车,便要拉着我进林子。胤禟喊住了他,“十三弟,有什么话,在马车上说吧!还得在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的地方,别误了行程。你上我的马车,我先到十弟的马车上坐会儿。”
我们上了胤禟的马车,他呆过的地方有一股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不是有话要问吗?问吧!”我坐定身子,看着胤祥笑道。
他坐在我身边,久久地注视着我,灼热的视线似要将我穿透。他将我侧抱在怀里,额头相抵,轻声叹息,“彼岸,爱都是贪心的。我曾想要占有你,想要从你这里得到更多。但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让我的要求一次次降低。你不见的日子里,我一遍遍地祈求佛祖,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希望你的心脏是跳动着,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微笑或者哭泣。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一想到你的尸体可能会冰冷的毫无知觉地躺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想去死。”他的声音压抑而温柔。
他的话让我湿了眼眶,我按耐着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仰起头亲吻他略带胡茬的下巴,还有微缠的喉结。他的喉咙深处逸出一声轻叹,低头,干燥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脸颊上,鼻尖,还有嘴唇,他像捧着一个绝世的珍宝,无比珍惜地怜爱地吻着我,他试探地啄吻着我的唇,像是在重温记忆里的味道,舌尖伸入我的口中,与我的相触、缠绵。我闭上眼睛,感受他的珍惜和深情。他的舌深入再撤出,一次比一次亲昵深邃,热情地抚弄我柔软的唇舌,用会把人吞没的吻,挑起我蛰伏的□。我悄悄睁开眼睛,见他两排修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着,双颊浮起动情的红晕。他察觉到我的目光,睁开眼,看入我的眼睛,“闭眼。”他有些羞涩,放开我的唇,过来亲吻我不听话的眼睛。他的呼吸渐渐灼热,手掌探入我的衣下,抚摸着,揉捏着,他解开我的衣襟,唇舌流连于我丰耸白嫩的两||乳|间,不停用他短短的胡渣磨蹭着我敏感的□,双手缓缓游移至浑圆的臀部。他将我抱起,让我跨坐在他的双腿上,我感到他肿胀的坚硬隔着薄薄的裤子顶在我的腿间,他一边吻着我,一边扭动着腰身,轻轻磨蹭着。“嗯……”他不断地亲吻,即使隔着衣衫,也能真实感受到他炙热的肿胀,带来强烈的刺激。我颤抖着,兴奋着,变得无招架之力。
他一只手抬起的腰身,另一只手三下两下除下我们下身的衣物,双手按住我的臀部,将我压向他。我咬着牙,感受他的坚硬一寸一寸地侵入我的体内,我的柔软包裹着他,挤压着他,他的大掌握住我细细的腰,将我的身子往下移,让娇嫩湿润的禁地,可以更充分地接触他的亢奋。待深深没入之后,他喘息着,重重地吻我。我用手环住他的肩膀,承受着他一波波的攻击,原本颠簸的马车在他的动作下,越发剧烈地晃动着,他舔舐着我的耳垂,亲吻着我的脖颈,我和他被原始的欲望驯服,恣意放纵,身体碰撞着,追逐甜蜜的解放。长久的分离对彼此的渴求强烈而敏锐,我很快便在汹涌的浪潮中痉挛、紧缩,电流般的酥麻贯穿全身。我低下头咬住他的肩膀,阻止自己呻吟出声。起伏中,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重,汹涌的情潮阵阵拍打,在极致的时刻,我绷得紧紧的身子开始重重抽搐,一次又一次的美妙收缩,也将胤祥逼上了销魂蚀骨的顶峰。他掰过我的脸,重重地吻上我的唇,让我两人的呻吟在唇齿间融化,痉挛着在我的体内释放了自己。
他紧紧地抱着我,将脸埋入我的颈窝,平复着喘息。我抱着他的肩,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辫子。他的头发又黑又亮,辫子齐整而顺滑,底下系着明黄的穗子。我拿起他的辫梢在手里把玩,又用头发去搔他的耳朵。他在我颈窝闷闷地笑出声来,躲闪着,“别闹!”我不依不饶,他捉住我的手腕,眼眸中满是宠溺和满足,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温存含笑,“调皮!”
我亲了亲他的脸,试探着动了动腰身,抬起身来,一股热流顺着双腿流了出来,他掏出手帕替我细细地擦拭,帮我整理好衣服,抿了抿稍微有些乱的发,才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我眼见他将那条擦拭过我私|处的手帕又收紧了怀里,嘲笑他,“一条用脏的帕子,也舍不得扔?”
“不能扔,这可是爱新觉罗彼岸专属男人的标志。”他学着我当日说这话的语气,而后又冲我眨了下眼,“万一扔了,你不认我了怎么办?还是小心收好为妙。”
人失笑出声。他揽过我,我就势躺在他的腿上,他的指尖在我眉眼鼻唇间游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有话想问你……这半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南宫惜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掳走了吗?”
“我半年怎么过的,不是给你去信吗?”
“信上寥寥数语,怎么说的清楚。我想知道你的全部经历,我想听你亲口说。”
我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翻飞的黑袍,手不自觉地握上颈间的戒指,紧紧地攥着,指节泛白。刚才胤祥看到了我的戒指,如今看我神情,大概猜到了几分,试探着开口,“是南宫遥送的?”
“嗯。”我点点头,“其实我的经历没什么特别,跟信上说的也毫无二致。不过你愿意听,我便说给你听好了……”我半眯着眼,一边回忆着,一边诉说。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把那些放在心上,此刻才知道,原来每一个细枝末节自己都记得那么清楚。包括他嘴角的笑意和语气中的波动,清清楚楚地印在心上。其实些本来不该跟胤祥说,然而此刻就是有倾诉的欲望。有些东西,在心里埋得太深,藏得太久。久到要变质,连带着心也一并腐烂了。
胤祥的沉默的听着,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长长的乌发,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讲完以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胤祥,对于南宫遥,你在意吗?”
他缓缓地收紧双臂,将我勒进怀里,让我有些透不过气,“你说呢?”
“胤祥,他已经死了。那些事都是过去了……”所以,不要计较。“胤祥,我要为他报仇。我要朱慈焕的命!”面色冷然,眸中闪烁着阴狠。
他俯下身,亲吻我冰冷的嘴角,喃喃的低语,长长的叹息,“有时真不知道你是无情,还是多情。”
四月初三回到了京城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见过皇阿玛,胤禛,珂玥等人之后,免不了去各宫拜见一下。对于我的归来,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为我的平安日夜祈祷,而有些人,是真心地希望我死的。嘴角含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应酬于众人之间,虚伪客套的笑容,掩不去眉梢的一丝不耐和厌烦。我只想和那些真正爱我的人,好好地把酒言欢,而不是在这里和一群口蜜腹剑的人说一堆没有营养的瞎话。
畅春园澹宁居
“皇阿玛,西山火器营现在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一年又是谁主事?”我抢过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营房全部建成。现在已经扩军到一万人。这一年你不在,我让十四任暂时代理你的职务。他按照你设定的制度训练火器营,不过……”他顿了顿,喝了口茶,“还是不够大刀阔斧。我要的新军可不是这样……”
我蹙了蹙眉,“既然这样,我回来了便还是由我来治军,让十四做我的副手好了。”我转过头以征询的眼光看他,见他点头才继续道,“还有朱慈焕的事,我要全部接手。”
“好。都依你。”他笑着看我,“不过火器营你过几天再去!先在园子里住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头子。这半年来,我可是想你想得紧。”
我愣了一下,“好。”这几本来打算住在雍亲王府,既然这样,自然还是老爸优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探望
我想煜儿了,大半年没见他,实在是挂念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