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清穿)第31部分阅读
彼岸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你是固伦公主?”那家丁用怀疑的目光上下了我一扫眼,又看了看我的身后,嗤笑道,“得了吧!公主一个个都是金枝玉叶,奴婢成群,养在深宫中的,怎么会大清早地单身一个人,连个服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当我们兄弟好骗呢?”
色迷迷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不过,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说吧!你想见我们大人有什么事?说出来,说不定哥哥一时高兴,就帮妹妹通报一声。”
不怀好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油腔滑调的声音让人恶心。我皱了皱眉,总有这样一批狐假虎威的奴才让人倒尽胃口。我的眼色蓦地转为冰冷,语气也锋利起来,“放肆!本公主的哥哥不是亲王就是贝勒,你们又是什么狗东西,也敢自称我的哥哥?再说,我找你们大人有什么事,好像还不是你一个看门奴才能过问的吧?立刻让你们家大人出来见我,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
“什么事?大清早地门外都嚷嚷些什么?”一个五十许的老者从门内走了出来,严厉地看了守门的两个家丁一眼,目光在扫过我的时候明显地一滞。
“莫管家。”两个家丁见老者过来,收起了一脸油滑的表情,变得恭敬起来。看来这个老者在曹府中的地位不低。
“严七,出了什么事?这位姑娘是谁?”
“回总管的话,她是……”那个稍矮的家丁看了我一眼,恭敬的回话。
“这位是莫管家是吗?我是固伦凝华公主。听说我九哥,十哥目前都在你们府上,我要见见他们。但你们的家丁不让进。”我料定那家丁要说些什么骗子之类的话,不耐地打断了他,目前天色已经大亮,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想再在门口这样干耗下去,于是干脆地出声。
那管家用惊疑地目光打量了我一番,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伸展开来,对着看了看,脸色剧变,我用眼风捎带了一眼,大体看出是个女子的画像,古代画像的技术终究比不上现代的相片来的直接真切,但大约找的画师不错,也大概画出了我七八分的样貌。
那管家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草民见过公主。”那两个拦路的家丁此刻已经呆了,我掀了掀唇角,眼尾捎带了一眼那两个家丁,冷笑道,“莫管家,你们曹府的门槛可是比皇宫还高啊!”
我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屋内,江宁织造果然是个肥缺,刚才一路过来,便觉房屋院宇莫不是轩峻壮丽,处处彰显富贵气度,如今看了这屋里的摆设,更觉如此。所谓财不外露,这曹家三辈得康熙偏顾,如今倒不懂这个道理么?听说江宁织造这两年亏空颇大,亏欠两淮盐课银三百万两,既如此,还要摆个什么富贵体面的空架子?
“怀暮,怀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见着人,就听见胤锇扯着嗓门一路吼了进来。我笑着站起身来,看见他愣在门口。
一边的莫管家不住地拿眼在我们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企图看出点端倪来。
我笑着开口,“怎么?胤锇,十哥,这才多久没见,已经不认得我了么?”
“怀暮!”我的声音似乎唤回了他的心神,胤锇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怀暮!哈哈!真的是你!这么久,你去哪里了?”他抱着我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我被他转的晕头胀脑的,拿手推他,“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啦!”
双脚平稳地着了陆,我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眼眶已经微红,讶道,“胤锇,你不用吧?怎么哭了?”
“谁哭了!”胤锇慌忙拿手指抹了抹眼睛,掩饰道,“刚走的急了,被风吹了眼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正想说话,却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下官见过公主,公主吉祥!”
我淡淡地点头,“免礼。”
那人站起身来,身材微瘦,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面容颇为清秀,想来就是现任的江宁织造曹寅之子曹颙。
那管家如今是对我再也无半分怀疑了,不一会儿就捆绑了那两个看门的小厮来。
那两个小厮面色灰白地跪在地上,胤锇皱了皱眉头,“莫管家,这是闹得哪一出?”
“奴才管教不严,让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冒犯了公主,特来领罚。”莫管家跪在地上,恭声回道。
“冒犯?怎么个冒犯法?”胤锇的脸色蓦地黑了下来。
我淡淡地笑了声,“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自称是本公主的哥哥而已。”我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底下的两个奴才抖得跟筛糠似的。
“什么?”胤锇大怒,“该死的奴才!好大的狗胆!”一个窝心脚踢在其中一个小厮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好几米。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十哥,你踢错人了……”被踢飞的那个不过是用色迷迷的眼神瞅了我几眼,地上跪着的小厮才是自称是我哥哥的那个。
话语未落,地上跪着的那个也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在墙上,吐了好几口血。
嘿,胤锇好大的火气。看来他对别人自称我哥哥事一颇为不满。想想也是,平日里对胤禟胤锇等人,我也是直呼姓名,毕竟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比他们大,所以只有在外人在场的时候,我才会勉为其难叫声一九哥,十哥。这几个贼眉鼠眼的奴才如今跟我倒哥哥妹妹地混叫起来,他岂能咽下这口气?
话说到儿,怎么不见胤禟的身影?眼瞅着那两个奴才快被胤锇踹得面目全非,我及时出声,“十哥,怎么不见九哥?”
胤锇一只脚还踩在一个小厮身上,听见我的话以后,转过头来,脸上也有一丝疑惑,“我不知道啊!我刚起身便有下人来叫,我听说是你,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料想到九哥应该会比我还急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曹颙看向一边的莫管家,“莫管家,你可派人去通知九贝勒了?”
“奴才派过人了,”莫管家刚才看见胤锇踢人的那狠架势,暗自惊心心,心想刚才幸亏及时对了对画像,没有将人随意地就撵出去,不然现在恐怕是跟那两人一样的下场,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要不奴才再派人去叫?”
“不用了,我亲自过去!”我挥了挥手,“你叫丫鬟在前面带路即可。”
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在精致的香炉中缓缓升起。古色古香的卧房中,床帏层层垂下,几个丫鬟手捧洗漱用具站在一边,另有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站在床边,轻柔地唤道,“九贝勒,该起身……”然而床帏里半丝动静也无。她神色焦急,然而根本不敢贸然地上前撩开帷帐,只好站在那里一遍遍地唤起。
我一进屋,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情景。轻轻皱了皱眉头,胤禟并不是一个贪睡的人,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按理说早该起了才是。况且这些皇子,睡觉都极为警醒,不可能有人在床边叫了这么久还没听不见。莫非……
上我前一步,掀开床帏。床上的人静静睡着,我松了口气,对屋里的丫鬟道,“好,不用叫起了,你们先下去吧!待什么时候九贝勒起身的时候再唤你们。”
“是。”丫鬟们鱼贯而出。
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胤禟熟睡的脸。俊美的容颜有些憔悴之色,双眼下有着浓浓的黑影,一贯红艳的唇颜色也有些暗淡,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迷魂香的味道,这个人,居然到了要点迷魂香才能睡着的地步。
一丝轻轻地叹息逸出我的嘴角,床上的人轻轻一动,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一双狭长的凤眼带丝丝迷惘看向我,我不出声地和他对视着,他静静地看着,深邃的眸中柔情似水,长睫煽动几下,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低低地咕囔了一声,“又梦到你了么……”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竟然又要睡去。
我愣住,在脑海中想过千万次再见的情景,独独没有料到他居然会把我当做一个虚幻的梦境,低低地叫了一声,“喂,胤禟,是我,我回来了……”
他闭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当然是你……睁眼闭眼梦见的不都是你么……每次不是梦见你满身是伤地躺在血泊中,就是梦见见面不识,我都不敢睡觉了……难得梦见你这么平和地坐在一边,和我多说一会儿话吧……怀暮……我好想你……”
他在空气中嗅了嗅,低低地笑起来,“这个梦好真实啊,居然连你身上的味道都能闻到……”
我摸索着将手伸进被中,寻到一块肉,两指做夹状,狠狠地拧了上去,“啊……”他捂着腰低低地呼出声来,睁开眼,满脸委屈地看着我,“做什么掐我……”
“疼吗?”我笑得温柔。
他在我的笑容中迷失了心魂,傻傻的点头,“疼……”
“疼就说明不是做梦!我在这里坐着看你半天了,还不起来,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敛了笑,竖起眉毛。
他怔了怔,原本迷离的眼睛渐渐睁大,一只手迟疑地抬了起来,伸向我,指尖微颤,似乎是想要确认,却又怕梦境一触即碎,我抓过他的手,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掌心,摩挲着,“胤禟,是我,我回来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双手捧着我的脸,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我朝他笑着,“你可仔细看清了,到底是不是做梦……”话语未落,他猛地展开双臂,将我抱在怀里,紧紧地,像是要把我揉碎到血肉中去,一个一个凌乱又狂热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发丝间,“不是梦,不是梦……”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怀暮,你个狠心的女人,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满室春色
曹颙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和胤禟痴缠着不肯喝药。身上的余毒未清,手脚还是软绵绵的,胤禟传来大夫重新给我开了药方,照药方抓了药来给我熬了,亲自端来喂我喝。在南宫府,每三天一碗软筋散,后来发现中了慢性毒,便又开始喝起解药,这大半年里倒是在药汁里泡过来的。
其实我一贯最怕喝那奇苦无比的中药,只觉得那味道又苦又怪,说不出来的难喝。当初在南宫遥面前不想示弱,他若是端来了药,我便跟喝糖水似的仰头灌下,毫不犹豫,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虽然与他耳鬓厮磨,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掩饰起自己的喜好,他见我喝的干脆,又怎知我每次都苦的心里都盈满了泪。可是如今在胤禟面前,我却跟个孩子似的耍起赖来。明知道不能不喝,明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还是忍不住皱着眉撅着嘴,小小的撒一下娇。胤禟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好声好气地哄着,而胤锇便坐在一边看着我们笑。我看了,心里一片温暖。
“微臣给九贝勒,十贝勒,凝华公主请安,江宁知府已经在花厅候着了。”
胤禟收了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马上就过去!”
曹颙退下后,他仍转过头来看我,笑道,“快点喝!药都凉了!看着你喝完了我也好出去见那知府!”
我赖皮地笑,“这不是还没凉嘛!你看,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呢。我等一会儿不烫嘴了再一口气喝光,小口小口地岂不是要苦死我?你们快去吧!”
他站起身来,抚了抚袍角,凤眼带笑,“那好,我和胤锇先去见那知府,如果回来还见你没喝,可是要罚的。”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知道啦!”
眼见着胤禟和胤锇走出门,远远地听到胤锇的笑,“……这个怀暮,怎么越发的孩子气了……”
我听了微微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孩子气了,我现在只希望能扑到谁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场,把我心里的不甘,愤怒,委屈,懊丧,通通哭出来,把心里腾空,然后继续没心没肺地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惜,没有谁能让我如此。突然开始想念胤禛,他一定收到我平安的消息了吧?在他面前我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哭闹的,只是……想起他清冷的目光,一贯隐忍的嘴角……这么多年了,习惯相互扶持,互相陪伴,那么难看脆弱的自己,还是不让他看见。
记起那日清早,从马蹄下幸存的那个孩子,在母亲怀里委屈地哭着,那时心里就有隐隐地羡慕。母亲……如果我也有母亲便好了……我愿意听她甜蜜的责骂,然后扑到她馨香的怀抱里尽情地哭泣。可惜……我的母亲,残酷而无情,她恨我……
喝完了药,等了半天没见他们回来,便在曹府的花园中闲逛,曹府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富贵中透着雅致,这样看着,竟比京城中那些王公贝勒的府邸差不到哪里去,况还多了分江南的韵味。
我坐在湖边的青石凳上,看着胤禟走近,暗红色的长袍勾勒出修长美好的身形,他在园中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看见坐在湖边的我,眼尾一勾,带出抹柔情的笑意来,加快了脚步朝我走来。
毕竟是在别人的府中,不能恣意行事,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那么多眼睛看着,他并不僭越,只和我并肩坐了,偏头看着我。
“吩咐下去了?”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并不回头,只看着那一片澄澈的湖水,懒懒地出声。
“嗯。陈大人派了人,在南宫府周围盯着,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就会回来禀报。”他冷笑了一声,“想不到南宫府竟和天地会和白莲教有关系,如此正好,朝廷最近正愁没有军饷呢!”南宫家与前明的那些关系自不用提,但他们和反清组织天地会和白莲教的牵扯,便足以抄家了。
“只是……为什么不现在动手,非要再等几天?”胤禟疑惑地看着我。单以私自囚禁皇族的罪名,便足够抄家灭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再等下去,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机,还可能再生变故。不如直接派兵来的妥帖。“怀暮,你该不会对他……”
我转过头去,看见他一脸探究的神情,“对谁?”
“对南宫遥。”他提起这个名字来咬牙切齿的,“怀暮,你该不会是对他产生感情了吧?”
“你说什么呢!”
他将我的身子转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对南宫府出手?你是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不像你!”
我坦然地回视他,“抄家的事得等皇阿玛下旨才行,咱们没有权利。况且,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坏了大计,皇阿玛已经派了人去大岚山打探,很有可能朱三太子就藏匿于那处。在这个关头上,抄了南宫府,岂不是打草惊蛇?”
“是吗?”他的脸上犹有怀疑的神色,他抓起我的手,“那这个又是什么?”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这是从南宫府带来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品位何时变得这样庸俗,连这样的戒指也戴在手上不肯摘,是他送的吧?”
我眯眼看着手上的戒指,黄金的戒指镶上深红色的宝石,华丽而庸俗,我看了一眼,“不过是忘记摘了,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说完把戒指从手上撸下来,随手丢进了湖里。轻微的一声水花响,戒指沉入了湖底。
胤禟怔了一下,眉梢泛起一丝喜悦,执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对不起,怀暮,原来是我多想了。我只是担心,你和他朝夕相对了那么久,会对他产生感情……”
我冷笑了一声,“牢里的囚犯和狱卒也是朝夕相对,他们也会产生感情么?”
他抓着我的手摩挲着,喜不自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来,“一会儿说我对他产生了情愫,一会儿又说你都知道,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知道你的性子,若是强求你,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他看了我一眼,见我脸色不好,赔笑道,“我这不是吃醋嘛……”说着又想来抓我的手。
我一闪避了过去,低声道,“没见刚过去几个丫鬟吗?真是胡来,当这里是你的府邸呢?”
他应了一声,不再抓我的手,却用自己的手轻轻蹭着我的手背,我瞪了他一眼,他眼中流转的波光与情意让我心中一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空空如也,少了那枚沉重而庸俗的戒指,居然觉得不适应,抬起手对着阳光看了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像是有微微的透明,半年没有舞刀弄剑,掌心的薄茧也不见了踪影,水光润滑。但是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将一双手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的看,终于发现,在那曾经带着戒指的地方,一道浅浅的戒痕,微微发白,格外碍眼。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看到胤禟眼底下的困色,想到他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便劝他早些休息,谁知他味一扯着我要欢爱,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在曹府当然不能光明正大住在一起,我让他先回自己房里等着,便叫下人担来热水,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新的衣裳,便朝他房里走去。谁知进了房里没有动静,看过去,却见他歪在床边睡着了。脚还伸在床下,就这样半坐半躺着,睡了过去。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过去将他的脚搬到床上,又扯过被子替他盖上。然后上床躺在他身边。他朦胧的睁开眼,看见是我,便伸过手来,一边撕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就要吻上来,然而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连我的嘴唇都找不到,凌乱的吻落在眼皮上,鼻子上。我好笑地推开他,“困成这样了也非做不可吗?真是的……往后又不是没有日子,今晚先睡觉。”他仍锲而不舍地努力着,甚至翻身压了上来。扯开我的衣服,手掌在我周身游走,企图挑逗起我的□,然而困顿中,大失往日的水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今晚,看着他眼底下的黑影,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将他一脚蹬下来,压住手脚,“睡觉睡觉!”
他微微地挣扎了几下,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我的腿搭在他的腿上,手亦将他的胳膊压在身底,他挣扎不过,便将明显尖瘦了许多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束手束脚地睡了过去。到四更天的时候,我悄悄从他床上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似乎对自己在关键时刻睡着了这一件事很不满,一整天脸色都不是很好,吓得曹颙战战兢兢的,还以为他从织造府的账本被看出了什么问题。自从我失踪以后,胤禟就魂不守舍的,故而刚来江宁的时候,曹颙不免有些轻看了他。如今那个精明难测的胤禟又回来了,寻常的伎俩根本糊弄不了他,江宁织造许多问题被毫不留情地揪了出来。导致现在曹颙一看见胤禟妍丽的笑,本来就带几分病态的面孔就要更加白上几分。
晚上,胤禟命下人准备了一桌精致的小菜,几壶美酒,说要跟我月下小酌,我又岂不知他的意思。几杯薄酒下肚,不过略略暖了肠胃,他的眼中却已泛起了柔柔的波光,迷离的眼眸带着七分情,三分欲,将我扯到怀里拥吻。后脑被他的大掌压着,鼻息间是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混合着清甜的酒业,熏人欲醉。他的舌头灵活地在我口中翻搅,与我的舌纠缠着,扫过每一寸细嫩的内壁,轻轻刮着我的齿龈,引起我细细的呻吟。他的手伸入我的衣衫中,略带凉意的指尖在滑腻的肌肤上游走,舞蹈,点燃欲望的火花。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我轻轻捶着他的背,“胤禟……不要在这里……”虽说屏退丫鬟,但这里毕竟是花厅,不是室内,若有人过来撞见,岂不难堪。
他将我一把抱起,朝屋里走去。怀里的重量让他皱了皱眉头,“怀暮,你瘦多了……哼,都是那个南宫遥。他最好烧烧香,求菩萨保佑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你瘦了几斤肉,我就从他身上割下几斤来。”
我笑着伸手去摸他的瘦下来的双颊,和尖瘦的下巴,“你不也瘦了?这肉又该从谁身上割?”
他冷哼了一声,“自然还是要从南宫遥身上割。若不是他掳走了你,我又岂会担心地寝食难安?账还是得从他身上算。”
见我不吱声,他垂下眼来看我,“怎么?心疼了?舍不得了?”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胤禟,我并不是为他说话,其实你也知道,若是没有他,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可你被抓,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何况,他又将你囚禁了这么久,半年多了,我日日夜夜煎熬着,他却可以独享你。我一想到他对你做的,我就……”他将我扔上床,俯身压了上来,指尖轻移,罗衫尽解,不一会儿,我就裸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在他炙热的视线中轻颤,“胤禟……”我低声唤着,他复杂而狂热的视线让我心惊。他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红唇覆了上来,轻喃,“他都亲过你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他像兽类一样在我身上啃咬,吻遍我的每一寸肌肤,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我被他的红唇撩拨地欲罢不能,轻轻地扭动着,呻吟着,“胤禟,给我……”
他半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红唇轻勾,声音低哑性感,像是恶魔的引诱,“说,你最爱的是我,你最想要的是我……”我缠上他的脖子,将唇贴了上他诱人的唇,难耐地喘息着,“胤禟,给我……”
他眼尾一挑,笑得妩媚,“说才给你。”修长的手指探入我的双腿间,在最敏感的一点轻轻一按,满意地看着我浑身轻颤,低声诱哄着,“乖,说吧,说了就给你……”
他的手指在花间穿梭,起舞,带来愉悦的感觉,然而愉悦过后,是更大的空虚,“嗯……胤禟……爱你……想要你……”
他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缓缓沉下腰身,一寸一寸地推进我的体内,“这是你说的,你爱我……”他眼中的柔情让人沉醉,“怀暮,我也爱你,爱到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去爱的……”
呻吟与喘息交织,呢喃的低语在屋中回旋、盘绕……,月光从窗缝透进,窥得一分春意,亦羞得躲到了云彩的后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噩讯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惊心,我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将沉睡着的胤禟推醒,“胤禟,你听,这么晚了是谁来敲曹府的大门?”胤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敲门?我怎么没听见?”敲门声越来越急,然后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响,我起身开始穿衣服,“这么晚有人过来,我估计是定是江宁知府那边有急事禀报。我先回自己的屋子去,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事,过去告诉我一声。”
我站在窗前,远远地,一队灯火在黑暗中游移着正在向我们居住的这个院子靠近,那是灯笼的光。我猜的果然不错,定是江宁知府那边有了动静,派人来通知。只是,这样大半夜就赶来,到底是什么要紧的消息呢?看着人进了胤禟的屋里,我陷入沉思。
“怀暮,快跟走我,南宫府出事了!”胤禟冲进门,一把扯住我的手向外走去。
我的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声音中有自己也没察觉的微颤,“出了什么事?”
“灭门!”嘴唇一合一张,吐出的话将我瞬间打入地狱。
灭门?为什么?难道朱慈焕不再需要南宫家的支持了?不对,他想要复国的话,就必须有南宫家庞大的财力支持,他不可能自毁长城。不可能!
然而当我真的到南宫府,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一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奴才奉了大人的命令,和几个兄弟在南宫府附近就近监视,一刻也不敢懈怠,大概到了子时,我们听见府里有些动静,但不敢乱动,后来府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个时辰以后,南宫府西角门突然开了,一些人抬着些东西出来,上了马车走了。我瞧着有些不对劲,便让兄弟们继续守着,自己进去打探一下,结果就看见这满地的尸首……”一个兵士跟在胤禟胤锇身后,一边走,一边禀报。
我接过一个兵士手中的火把,俯身查看地上的尸首。死在院中的大多是家丁,除喉咙,胸口这些一刀毙命的地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可见是经过一场搏斗的,死在屋里的大多是丫鬟仆妇,睡梦中一刀毙命,倒也不怎么痛苦。胤禟胤锇的脸色铁青,曹禺早躲到一边大吐特吐了,相信我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寂静如铁的夜色里,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尸体遍地,血流成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曾经雕梁画栋,香花遍地的南宫府,这就是我生活了大半年的南宫府!为什么会这样!
嘴角逸出一丝冷冷的笑容,就如投入平静湖水的一粒石子,溅起了层层的水纹,冷笑如同水纹一样越扩越大,南宫遥,看见了么?这就是你所谓的舅舅,这就是们所谓的明主,猜忌多疑至此,心狠手辣至此。当初你选择亲自前往大岚山解释一切的时候,凭持的不过是你们之间这淡薄的血缘,和你们南宫家多年为他鞠躬尽瘁的情分,然而这些东西,在人家眼里根本一钱不值。当他开始猜忌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一脚踏上了死路。可偏偏地,你还赶去送死……真是傻啊!南宫遥,你这个傻子,现在还活着吗?
“九哥,你说会是谁做的?”胤锇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
胤禟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我。
“是朱慈焕,”一个简单的名字竟然就让我心里如怒海翻滚,顿了顿,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是朱慈焕派人做的。”
“朱慈焕?那个朱三太子?”胤锇惊叫,不解道,“不是说天地会,白莲教和南宫世家都是他的麾下吗?他岂能做出这样自断臂膀的事?”
他当然不会无故自断臂膀,但是他认定了南宫遥已经背叛了他,曾经最有利的支持一旦叛变,就会变成最大的威胁。他给了南宫遥最后的机会来证明自己的忠心和清白,只要交出我,他就可以带回南宫惜,南宫家也不会出事,可是他没有交出我,只身去了大岚山,甚至说要退出,不再管这一摊子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他已经知道了朱慈焕那么多的秘密,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我没有回答胤锇的话,手持火把在前面走着,一行人在后面跟随,眼角余光瞥到胤锇悄悄用手扯了扯胤禟做出一个不解的表情,胤禟不动神色地眯了眯眼,似在思索什么。
我呆着众人在花园游廊间穿行,黑暗丝毫没有阻挡住我的脚步,这个地方我已经太熟悉,闭着眼睛都能够毫无阻碍地行走,无数次,手脚虚软的我在走在这条路上,表情温顺柔软,心中却盘算着,等我身出囹圄,再回到这里,定要血染南宫府,以报此仇。可如今,有人替我达成了这个“愿望”,我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痛快的感觉。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在手心,一下一下,捏的生疼。
本来华贵雅致的书房,此刻乱七八糟,惨不忍睹,书架被推倒,桌椅躺在地上,笔墨纸砚洒了一地,华美的地毯被掀到一边,露出地板上暗室的洞口。
“这是什么?”胤锇瞪大眼,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
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南宫家各地商铺的账本还在不在,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处隐秘的所在,也是一怔。
胤禟沉声命令道,“来人,下去打探一下!”
早有几个兵士,踩了梯子走了下去,下面现出隐隐的火把的亮光,那兵士四处探了探,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回贝勒爷的话,底下是个很大的密室,不过什么东西也没有。”
“没有?”我蹙眉想了想,自己跳下密室,拿过一个火把,细细地查看。果然是一个很大的密室,然而四周空空如也,我伸出手,在墙壁上敲击着,可将墙壁敲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地方是空的,真的就是个空密室而已。我心里有些失望,正待上去,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将火把凑近地面,发现一个圆圆的东西,弯腰捡了起来,温润细腻的触感告诉我这是一颗极名贵的珍珠。我将珍珠握在手里,爬了上去。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胤禟弯腰将我扯上来。
我将珍珠递给他,“我怀疑,这个地方是南宫家藏匿珍宝财物的地方,那些人从西角门搬出去的箱子恐怕就是从里抬出去的,箱箱都价值连城,单看这颗珍珠就能知道。”
胤禟将珍珠捏在指间,凑到眼前看了看,“不错,这粒珍珠色泽细腻,毫无杂质,细看泛着淡紫色的光芒,正是名贵的南海紫珠。想必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更为值钱。这么说,那些人血洗南宫府是为了财?”
我点点头,“朱慈焕认为南宫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却又不舍得南宫府的财力。这才想出了如此办法。”心里隐隐不安,这些人连如此隐秘的地方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就为了这些钱,杀这么多人?”曹禺的脸色苍白如雪,显然还没从刚才见到的血腥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这些钱?”我冷笑了一声,“这些可不是小钱,南宫家为江南首富,钱财岂能少了去?我怕这间密室的钱财,足够他们攻下一个省来!”
“什么?他们竟有这个打算?”胤锇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吧?”
胤禟一脸凝重,沉吟出声,“怀暮说的很有道理,他们很可能是有这个打算。想想半年前京城丢失的那批枪械,还有不知所踪的戴梓,肯定都是到了朱慈焕的手里,有了枪,有了肯为他效力的天地会和白莲教众人,如今又有了钱,不是万事具备了吗?如今缺的不过是一个好的时机。时机一到,打出朱三太子的旗号,还怕没有人跟随?”
胤禟一分析,胤锇显然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这事我们得干净上报皇阿玛!”
“那是自然。不过当务之急,还有件事得立刻去办,”众人的目光都投了向我,我淡然出声,“我刚才发现南宫府书房里各地商号的账本都不见了,我猜想,洗劫南宫府只是行动的一部分,南宫府各地的商号也是朱慈焕洗劫的目标。现在必须立刻派人将各处守住,不能让更多的钱财流入朱慈焕的手中。陈知府……”
“臣在。”身穿官服的江宁知府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立刻派人前去守住南宫家在江宁的所有商铺。另外,派人给各地知府送信,其他地方的商铺也要守住,不能让朱慈焕钻了空子!还有,既然朱慈焕已经先下了手,我们就不用再担心打草惊蛇了,即可派兵前往大岚山,围剿朱慈焕!”
“喳!”看到陈知府怔了一下,悄悄拿眼神去看胤禟,见胤禟轻轻地点了下头,才恭敬地领命。看来我虽然身为公主,在外臣的眼中,这些事还是管不得的。可是,这事,如今我还非管不可了!想我狂妄一世,却在朱慈焕的手里吃了大亏,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何况如今他还捉了南宫遥和南宫惜……敢抢我的人,若是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让他生不如死!至于南宫遥,我早想好了对他的处置。他囚禁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若是捉住了他,不仅要喂他奇苦无比的软筋散,还要拿一根金链子拴着他的脖子,将他锁在床边。看他还敢不敢胆大包天,将我堂堂的固伦公主囚禁起来。
心里想着如何惩罚朱慈焕和南宫遥,不自觉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胤锇在一边打了个哆嗦,“怀暮,你在想什么呢?怎么笑得那么狰狞?”
“什么狰狞?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怀暮,你去哪里?”黑暗中,胤禟悄悄扯住我的手。
“我去拿个东西,你们先去门口等着我吧!”我回头对他扯出个微笑。
“我陪你。”他牢牢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让我冰冷的心底略略浮上一丝暖意。
小心地迈过一地的尸体,我来到床边,在床头摸索着,手指捧到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啊……幸好还在……”我将它抓在手心。“好了,找到了,我们走吧!”
“是什么东西?”胤禟拿了过去,就着火光看看。黑夜中,些微的火光只能让他看清那是一个木雕的小人,看不清更多。
我将它拿了过来,握在手心,表情淡然,“没什么,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我不欲解释,胤禟也没有再问,只是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一个小玩意儿吗?一个小玩意儿值得这样寻找吗?
我所料不错,当天晚上,南宫家的许多商铺都遭了劫。好在在我的安排下,守住了大半的商铺,没让朱慈焕的人得逞。官兵也即刻出发,前往大岚山,围捕朱慈焕。如今,我们只要在曹府坐等消息即可。
然而大岚山传来的消息却打碎了我所有的期望,朱慈焕已经逃匿,大岚山人去楼空,派去的官兵扑个空,无功而返。不对,也不是无功而返。他们带回了南宫遥。
抱着那一坛骨灰,我完全呆住了。胤祐的信被我攥在手中,揉成一团。当日他亲眼看见我进了曹府之后,便赶往了大岚山。杀了朱慈焕的一个手下,易容成他的模样混了进去。然而朱慈焕这人十分多疑,除了他几个亲信,谁都不能接近,他的几个亲信也很是狡猾,难以下手,他在山中呆了几天,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只知道南宫遥在去了山上的当天,就和朱慈焕产生了冲突,被关了起来,连关在什么地方都无从打探,三月二十五日,山上派了大批的人下去,不知作何目的,而后便进行了清山,准备转移,临走前,朱慈焕命人杀死了南宫遥,将尸体吊在树上……
当我派去的官兵到的时候,遍山不见人影,只有南宫遥的尸体挂在树上。因我事先嘱咐过定要将人寻回,可是尸体又不便运送,便将人就地火化,带回了骨灰。
入手瓷面粗糙而冰凉,我一下一下抚摸着瓷坛,那些官兵在山上找不到合适的容器,好不容易找了个酒坛,清洗以后便将骨灰装了进去。
有谁能想到,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这么小的一个容器便可以盛下全部,那样的贵气逼人,最后会屈居于一个劣质的酒坛。南宫遥,当你意气风发微笑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起码,我就没有想到……
“怀暮,你还好吗?”抬起头,对上胤禟担忧的眼神。在他的瞳仁里,我看到苍白而茫然的自己。
我放下瓷坛,猛地冲了出去。
“怀暮……”远远地听见胤禟在身后大声地唤着我,担忧而急切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恍若隔世。
我扎入冰冷的湖水,沉下去,沉下去,布满淤泥的湖底是我的重点,我睁大眼睛搜寻着。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往水面上带。幽蓝的湖面上,胤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神情哀伤,“怀暮,你不是说不爱他吗?怎么他死了,你也不想活了?你想抛下了,和他同生共死吗?”
我挣了挣,但是胳膊被他拽地紧紧的,“胤禟,你松开我!”
“我不松!”他大吼,“我不许你寻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冰冷的水滴顺着湿的头发滴落,迷蒙了视线,我勉力睁开眼睛,眼前的胤禟哀伤而凄惶的样子,让我心里一恸,我苦笑了一下,“胤禟,你以为要去寻死吗?我不会寻死的,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我只是……想要寻回那个戒指罢了……”
他伸手摸一把脸上的水珠,“我帮你找!”
我回忆着当日扔出戒指的位置,一次又一次地潜入水中,在水底摸索着。没有,到处都没有……想起那日落红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