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清穿)第18部分阅读
彼岸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皇上驾到!”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众位大臣忙停止交谈,跪下请安。
“众位爱卿都起吧!”康熙坐在御座上,眉间略有丝疲意,声音沉稳而威严,“今日召众位爱卿来,是有事想与众卿商议。朕已经年过五旬,难免有些时候会感到力不从心。太子之位空虚已久,终是不妥。朕明日欲召集满汉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为朕分忧。众议谁属,朕即从之。众卿以为如何?”
座下群臣面面相觑,自康熙四十五年废太子以来,朝堂上时常有臣子请立新太子,每每被皇上以各种理由拒绝。渐渐地,便无人再提。只是各阿哥党在暗中较劲。怎么突然的,又想要立太子了?众人不禁一时大感意外,窃窃私语,摸不准康熙所是真是假。
佟国维上前一步,“臣以为皇上所说甚是,立太子一事,事关国体。众望所归,才能证明新太子之威望才德。臣以为可行。”
既然佟相都这么说了,众臣更是纷纷附和。
康熙微微头,不置可否,“那就这样吧!明日朝堂之上,朕就下谕。”
难道皇上已经中意了哪位阿哥?众臣悄悄观察着康熙的神色,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出了门,见到门口侍立的李德全纷纷抱拳有礼,“李公公。”
在康熙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深得圣宠的大内总管李德全,便是朝中重臣见了,也得有礼相待。
马奇突然想到,或许这个离皇上最近的人会知道皇上真正的意图,便故意走在最后,“李公公。”
李德全亦满脸笑容地回礼。
他沉吟着,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马大人,您有事?”
“李公公,”马奇咬了咬牙,决定干脆地问出口,“皇上决定明日召集群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不知皇上属意哪位阿哥?”
“马大人,您不是不知道,自古以来就有个规矩,宦官不得干政。”李德全笑了起来,“朝堂上的事,咱家哪能知道呢?”
马奇的脸色黯黯,果然不会说么?
却听李德全笑着接着说,“不过平日里皇上最疼爱哪个阿哥,咱家确实知道。”
啊?马奇眼睛一亮,没想到李德全真的会说出来。
“您的是说……”
李德全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马奇心领意会地笑了起来,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公公了。”
李德全笑了起来,“不用谢我。咱家可没告诉您什么。咱家说的,不过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实而已。”
马奇又拱了拱手,匆匆而去,嘴角带着一丝得窥圣意的窃喜。
李德全看着马奇离去的背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脸沉思。皇上让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第八十四章 决裂
眼皮底下的眼珠急剧地转动,睫毛轻颤,似乎是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一边守着的两个丫鬟没有发现床上的人的异常,犹在切切低语。
“青荷,你说咱们福晋好好的怎么会中箭?”开口说话的丫鬟看起来十六七岁,面容白净,眉毛疏朗。
“可能是刺客吧!你没看府里死了那么多侍卫?”身穿青色衣服的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刚才太医前来治伤后留下的纱布剪刀之类的东西。
“啊,刺客……”那个丫鬟掩口低呼,“这么说福晋是被刺客所伤的?”
“应该是吧!”
“哎……”那丫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福晋都伤成这样了,爷也不来看看,真是够狠心的。”
“紫芙,还不闭嘴。就你话多。主子的事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青荷低声斥责,见紫芙讪讪地住嘴,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这个红菱,也不知道死去哪里疯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回来!等她回来看不拧烂个小蹄子的身肉。”
转过身来看向床上,正好对上了八福晋张开的眼睛,忙凑上前去,“啊,福晋,您醒了!可急死奴婢了!”
郭络罗嫣然醒来后只觉得腹部一阵阵地剧痛,脑子里呆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往下看去,果然腹部缠着纱布。可恨,居然差被那个女杀,郭络罗氏紧咬着下唇,脸色剧烈地变幻着。
“福晋,可是伤口疼了?”青荷小心翼翼的看着郭络罗氏的脸色。
“爷呢?”郭络罗氏没有回答青荷的问题,直接开口询问。她记得昏迷前好像看到他的身影,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吗?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对自己还是有情意的吧?想起那时看到的他疾奔而来的身影,郭络罗氏的嘴角缓缓浮起了一丝笑意。
“爷……”青荷迟疑着看着自己的主子,她能告诉主子说,爷在好受伤后没有管她,只派人把抬了回来,自己抱着一个女子奔出了府吗?虽然不知道爷抱着的那个女子是谁,但这个事肯定是不能告诉福晋的。
“你在找我吗?”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胤禩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缓步走了进来。
若是郭络罗氏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语气的异常,那样平静的的话从他的口里吐出来,一字一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的语气。可惜郭络罗氏只沉浸在看到他的惊喜当中。
“爷……”她惊喜地看着走进来的胤禩,他有多久没有踏进自己的房间了,久得连她都已经记不清了。虽然她看的出他并不爱自己。但是对于自己,他向一是包容的。直到上次在弘煜的满月宴上,她下令侍卫射杀那个女人之后,他对自己就全变了,甚至不屑于看她一眼。是,她知道自己霸道,善妒,心肠狠毒,可是哪个女人又不想独占自己丈夫的爱?她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上次她在弘煜的身上嗅到那个女人的气味,知道她还没有死。便设下发今天的这场圈套。她不会再给那个女人任何一丝机会。她低估了那女人的身手,然而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及时地赶到了,救了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对吗?
“嗯,”胤禩站到床边,俯身看她,虽然由于逆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伤口疼吗?”
“疼。”郭络罗氏怔了怔,随即受宠若惊地嗔道。看来那个女人的死彻底绝了他的念头,让他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郭络罗氏觉得自己做的果然是正确的。就连腹部的箭伤也觉得那么亲切可爱起来,如果早知道这样的一个伤口能够换回他的怜惜,她何必等到今日。
胤禩静静地看着郭络罗氏的扭捏作态,心里升起一阵怒意和懊悔,他居然是为这么一个女人,亲手射伤了怀暮。他知道她的疼是真的,因为她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连针刺了手指都会痛呼半天,何况是这样的箭伤。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疼痛体验吧?她与那个人是多么的不同啊,她,即使是被利箭穿透,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她的倔强,让她从不肯轻易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而恰恰是这样,更让人心疼她掩在心底的那些伤口。
压下心里的厌恶,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今日是怎么回事?”
“今日午后,我抱着弘煜出来散步。正好撞见了她,她要把孩子抢走,我不让,她就要杀我。前来保护我的侍卫都被那个女人杀了,幸亏你来了,不然连我也没命了。”郭络罗嫣然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哦?”逆光中看不到胤禩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淡地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吗?”
如果亲眼看到了那时的场景,再加上眼前郭络罗氏样声泪俱下的哭诉,很多人或许真的会相信事情就如郭络罗嫣然所说。怀暮是为了抢回孩子,动了杀机。但些人中不包括他。因为他太解怀暮,她从来是那样人不犯不犯人的性格。平日里温顺如白兔,但是逼急了确是狠绝如狼。嫣然必然是先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容忍的事,才将怀暮逼得宁肯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她。
“嫣然,”他的声音低低的,柔如春风拂面,说出的话却让郭络罗嫣然瞬间浑身冰凉,“我们两个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我以为你是知道我的。你认为,我很好糊弄是吗?”
“我……”郭络罗嫣然蓦地抬头看他,不自觉地止住了哭泣,脸色变得刷白,“你认为我骗你?你亲眼看到的,我差点被那女人杀了呀!”
“是,我是看到了她要杀你。但是我也看到了另一些东西。”一个布袋被扔到了床上,“打开看看!”
郭络罗嫣然看着床上的布袋有些发愣,一时没有动作。
“看看吧!”胤禩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劝慰的语调。
郭络罗嫣然迟疑地伸出手,撑开布袋往里一看。
“呀!”好蓦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将布袋猛地甩到了地上,一条黄黑相间的毒蛇从袋中滚了出来。立在一边的青荷与紫芙也吓得尖叫起来。
“别怕!已经死了!”看着脸色苍白的郭络罗嫣然,胤禩嘴角浮出一丝奇异的微笑,“何况这个东西你应该不会陌生吧?金环蛇,这个东西生于南方,如今却出现在京城,何况这种蛇昼伏夜出,性情温驯,从不主动攻击人类,却不知道被谁喂了五石散,使其狂性大发。嫣然,不如你来猜猜看,谁会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
“嫣然驽钝,猜不出来。”郭络罗嫣然低着头,不去看地上那条死相狰狞的毒蛇。今天在场的那些侍卫全部被苏怀暮杀死,无一例外。就算胤禩怀疑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会是她做的。想到这里,她心里安定了许多。
胤禩并没有与她针锋相对,反而浅浅一笑,在屋里环视一周,目光在两个看着蛇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屋里的红菱?”
郭络罗氏一愣,没想到他突然会问到这个,目光投向了地上立着的青荷。
青荷会意,立刻上前回道,“回爷的话,自从午后奴婢就没见过红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哦?不知道去了哪里?”胤禩闻言一笑,略带嘲意,“都说八福晋治下极严,没想到也有这样偷懒耍滑的奴才。人给我找回来了,在碧梧院的一棵大树后面睡着了。亏那里刀光剑影的,她倒是睡的安稳。”
郭络罗嫣然这下子是彻底的面无血色了。碧梧院,就是那个与雍亲王府仅一墙之隔的院落。红菱在那里被发现,是不是意味着她什么都看见?
一个丫鬟全身发抖地伏在地上,正是失踪了好几个时辰的红菱。
“红菱,”胤禩坐在椅上,手执茶杯,慢慢拨弄着,“你的主子在那里生悬一线,你一个奴才却在那里躲着睡觉偷懒,罔顾主子性命,你可知罪?”
“奴婢……”红菱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知罪两个字却梗在了喉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认罪,便只有死路一条,不顾主子生死,只知道自己逃命的奴才,没有哪个主子会容得下。“奴婢没有偷懒睡觉,奴婢是昏倒了。”
“昏倒了?”胤禩地看向地下跪着的红菱,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味,“不知道是什么样可怕的情景让你吓得昏倒?”
跪在地上的红菱抬起头悄悄瞄一眼倚在床边的八福晋,郭络罗嫣然警告的神情让她又迅速地低下了头不作声。
胤禩将红菱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似乎刚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红菱,我记得你家是世代的包衣吧?”
红菱脸色一白,听出了胤禩话外的意思。他们全家都是胤禩府上的包衣奴才,所谓包衣奴才,就是主子让你生,你不敢死,主子让你死,你不敢活。生杀大全,全部掌握在主子手中。
“爷,红菱自知罪该万死,但请爷饶了奴婢一家吧!”红菱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头。
“你不是昏倒了吗?何罪之有?”胤禩微微一顿,“这个与你家人又有何关系?”
是啊!她明白贝勒爷的意思,若是将看到的实情说出来,便没有罪,与她的家人也无关,可若是不说……红菱苦笑,她到底是把自己陷入什么境地了啊!
这几日见福晋总是抱着弘煜站在湖边,还不准任何丫鬟随侍身边,担心她会出事,今日便悄悄地跟了过去,远远地躲着看着。谁知会看到那样的场景。在看到那个女人满脸是血,用匕首朝福晋扎下的时候,就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待清醒过来,只看见院落里满地的尸体,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去,正好撞上了前来收敛尸体的侍卫,被带到了这里来。
她心里清楚的很,不管说与不说,作为仅剩的个目击证人,今日是难逃死。只不过,起码还可以保得住家人的性命。
仿佛终于下个决定,伏在地上红菱不再颤抖,在郭络罗嫣然狠厉警告的目光,和胤禩平静的审视中缓缓抬起头来。
将一干人屏退后,地上跪着的红菱将自己所见娓娓道来,这些不甚流利的诉说让床上的郭络罗嫣然脸色惨白,而坐在一边的胤禩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垂下的眼帘掩住眸中激烈翻腾的复杂情绪。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以怀暮那样的身手会被伤到那种地步,嫣然竟然是以弘煜的性命相要挟。
一步一步走向床边,床上的郭络罗嫣然蓦地感觉到一阵冷意,她的视线躲闪,喃喃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相信这个贱婢的话!你要相信我……”
苍白无力的辩解被胤禩伸出的手猛地掐断,胤禩的手缓缓地收紧,黯沉的目光中带着恨意和冷酷,一字一顿地道,“我后悔救了你。”难怪怀暮会宁愿与她同归于尽,这样恶毒的女人,怎配做弘煜的额娘?
郭络罗嫣然的脸涨的青紫,拼命地用手掰着胤禩掐在脖子上的手,然而怎么也撼不动那越收越紧的力量。胤禩冷冷地看着手底拼命挣扎的郭络罗氏,面色沉静如水。郭络罗嫣然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胤禩却猛然松开了手,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郭络罗嫣然拼命地咳嗽着,大口地喘息着,瘫软到了床上,她抚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脖子,双眼无神地盯着华丽的罗帐,梦呓般的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杀我,我哪里错了?我没有错了,我没错……”一滴泪缓缓地从无神地张着的眼中流出,渗入枕中,她猛地用手蒙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没错,她只是爱他呀!
第八十五章 唐明皇二世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初十,康熙召集满汉文武大臣,令众臣于众阿哥中推选一人作为太子。三月十一,内阁将公推结果报了上去,八阿哥胤禩68票,四阿哥胤禛15票,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各一票,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各两票。
康熙见后,认为此结果相差过分悬殊,恐有人暗中与大臣结党私通,导致结果严重失实,下令严查。严查之下,果然发现有大臣暗中拉票。以大学士马齐为首,王鸿绪、阿灵阿和揆叙等人在参加内阁大臣对推荐太子的表决时,见人就在自己手心默写一个“八”字给人看,暗中鼓动大家推举八阿哥胤禩,形同串联拉票。最后大学士张玉书问,“谁最合适?”马齐抢先说:“皇上认为皇八子最贤,当推举他。”其他人也都附和说皇八子好。
康熙大怒,下谕曰:“八皇子胤禩,广结党羽,交纳臣下蓄谋不轨,窥则皇权,朕享有下四十余年,岂能容此辈猖獗。着革去贝勒爵位,锁拿至宗人府,严加追查,而后处置,钦此。”
此次推选结果便就此作废。
胤禩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支持他的臣子推上了顶峰,又被康熙狠狠地击落。
胤禩被拘至宗人府后,八福晋郭络罗氏带伤求见康熙,康熙避而不见,八福晋在乾清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等到的却是康熙将她休回娘家的圣旨。不顺父母,好妒,她犯七出中的两条。念及八贝勒之子弘煜尚且年幼,接进宫中抚养。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我在昏迷的两天中完成的,再加上康熙的刻意隐瞒,醒后的我并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时候胤禩被夺爵幽禁,郭络罗氏被休,而胤禟胤锇胤祯等人多次想要前来探望我皆被康熙挡了回去。
朱红色的宫墙,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这样深邃而悠远的红色,仿佛许多鲜血凝聚在一起的颜色,代表着尊贵且使人亢奋,种至高贵又至血腥的颜色,涂满整个紫禁城。
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地靠在宫墙的彼端,沉静而淡定,线条利落的侧脸在晨曦中宛如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宫墙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他直立起身子。
“九弟,十弟,十四弟。”
来人正是胤禟一行人。
“四哥。”胤祯怔了怔,“你怎么在这里?”
胤禛没有回答十四的问题,沉稳的黑眸探寻地看向他,低低地开口,“十四弟,你们此行是要去向皇阿玛进谏?”
“正是。”胤祯愣,随即也不打算隐瞒,“皇阿玛此次对八哥不公,那些臣子们的做法跟八哥分明没有关系,不是八哥指使的。我们三人此行正是要去劝谏。”
“劝谏用带毒药去?”胤禛的眼眸沉沉,“你们怎可如此莽撞行事?”
胤祯的脸上现出惊诧的神色来,而一边静立的胤禟突然开口冷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四哥府里的暗探果然是厉害!”
胤禛仿若没有听到胤禟语气里的讽刺,只是低声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们不可如此莽撞,激怒了皇阿玛,事情恐怕会更糟!”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胤禟冷笑一声,“八哥已经被夺爵幽禁了,就连朝中那些支持八哥的大臣也贬得贬,杀的杀,事情还需要到哪一步?莫不是到八哥被赐死,你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咱们再去?”胤禟狭长的凤眸中此刻闪着冷冷的光芒,“咱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此次就是想来替八哥讨回一个公道。不像你,自保的功夫一流。老四,虽然我以前和你政见不同,但一直以来认为你是个正人君子。但是怀暮认你为义兄,你又怎能为了自己的权势,把她推到宫中这个泥潭来?”
“什么?我为自己的权势将她推到宫中这个泥潭里来?”胤禛满脸诧异,“这又是怎么一说?”
“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初你突然认怀暮为义妹,又将她带入宫来。她那样的姿色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脸其实一开始就是打算用她来为你在宫里铺路的吧?”胤禟恨声道。
胤禛总算是听明白了,自从彼岸被接来乾清宫养病,胤禟等人几次前来探望,都不被允许,他们这下是彻底误会康熙已经将彼岸收入后宫了,连带着也就恨起他来。现在他再怎么解释,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
苦笑着看着他们三人远去的身影,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他当然知道这次的事对胤禩不公,但是,恐怕那人要的就是这个不公啊!
小海子冲进屋里的时候,我正拥着明黄|色的锦被,靠在床边,不情不愿地一口一口的吃着宫女喂到嘴边的白粥。已经两天,这样寡淡的滋味,还真是让人口舌无味。
“什么事这么急?”我皱皱眉头看向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小海子。莫不是我那皇帝老爸突然驾崩了?……不会吧!
“郡主,不好了,大殿里闹起来了,皇上要杀了十四阿哥!”小海子脸色苍白,急的满头是汗。
“什么?”我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这又闹的是哪出?“怎么回事?”
“十四阿哥为八阿哥鸣不平,皇上叱责他,他居然顶撞皇上,说皇上不辨忠j……”
不辨忠j?这不是说我家老骅是昏君吗?这十四的脾气,还真是又火爆又冲动,怎么就跟他哥哥完全不一样呢?不过话说回来,为胤禩鸣不平?他受到了什么不平?
“还说……”小海子偷偷抬起头瞄了我一眼,“说皇上想要效仿唐明皇,夺人爱妻……”
哎呦,这话入的,可真劲爆!怪不得我家老骅会气炸了!还夺人爱妻……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想不到老骅还挺风流的嘛!……等等,唐明皇?唐玄宗夺的是他儿子的爱妻……胤祯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额角的一根筋突突地跳着,我颇有些想要抓狂的冲动。这是都哪儿跟哪儿呀!
迅速下床,披衣,一溜烟地蹿出了门,回头对着还在原地发愣地小海子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
大殿里气愤紧张,康熙抽出挂在墙上的剑就要斩杀胤祯,地上跪了一地的阿哥,都在不停地磕头哭求。五阿哥扑上前抱住康熙的腿哭劝,四阿哥胤禛干脆挡在了十四阿哥胤祯的身前。胤祯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而倔强。
李德全站在一边,急出一身的冷汗,不停地拿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没想到十四阿哥会突然说出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如今这种混乱的局面,恐怕也只有那位来民才能解决民吧?他上边注意着殿中的情况,上边不停地拿眼觑着门口,怎么还不来?
“咻!”一物突然从门口射了进来,正好打在康熙高举的宝剑上,“啪!”地一声,康熙手中的剑被门外飞进来的那个物件击个正着,掉落到地上。
是谁这么大胆?喧闹的大殿顿时为之一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女子扶着门边,立在门口。由于是逆光,看不清脸,那长长的黑发并未挽成任何发式,只是直直披散下来,便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绝世风华。门口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众人这才发现她身上竟然披着明黄|色绣金龙的披风。她往门内迈了一步,走进了殿内。众人待看了她清的脸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张美得惊人的面庞,肌肤冰雪,眉如远山,眸似春水,唇若带露玫瑰,齿若珍珠石榴,雅丽成,貌似人。然而就是这样张倾国倾城的面庞上,左右两颊各有一条长长的狰狞的伤疤,看起来怵目惊心。
胤禟等人愣在了当场,喃喃出声,“怀暮……”她的脸……怎么会这样?
盛怒的康熙却在看见她的瞬熄了气焰,“彼岸,你怎么过来了?”柔和的声音简直和刚才暴跳如雷的吼声一比简直不像是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
她没有话,开始上只脚往殿内蹦……?众人惊讶的目光落到她的脚上,这才发现她居然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光着,白皙的脚小巧而精致,五个玲珑可爱的脚趾在空气中微微张着。
另一只鞋呢?众人往地上看去,发现一只粉色的绣鞋静静地躺在佩剑的一边,——原来刚才击落皇上手中宝剑的居然是一只鞋子!
第八十六章 咫尺天涯
在众目睽睽中单脚蹦了几下,猛然觉出了几分不妥。各种视线齐刷刷地朝我身上聚来,惊讶,好奇,担忧,困惑,试探……一瞬间我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光着的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我满脸无辜地看向这一地跪着的表情各异的阿哥。我知道自己妆容不整,明晃晃的披风里面甚至只穿了中衣,头也没梳,袜子也没穿,圾上鞋子就冲了出来。可若是等我梳妆好了再款款而来,十四身上早不知道被豁了几道血口子了。……血口子,我恍然大悟地想要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差忘了这两道伤了,许是这一脸狞态把些见惯了美人的阿哥给吓坏了。
“那个,”求救的目光看向离我的鞋子最近的那个阿哥,那人左脸上一道伤疤从眼角延伸至嘴角,完好无损的右脸却是俊美无匹,与胤禟有几分相像。啊,终于找到组织了,兄弟,看在咱俩都是毁容一族的份上,帮我把鞋扔过来好不好?实在不想兔子一样从这里一路蹦过去。
他愣了一下,会意地俯身想捡起那鞋子。另一只手却比他更快一步地将鞋子拾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俯下身,一只手握住我的脚,另一只我手替穿上了鞋,叹了一口气,康熙的语气半是责备半是无奈,还带着几分宠溺,“病还没好,怎么就么跑出来了?”
登时,身上的凝聚的视线更加灼灼。生生要在我身上盯出几个洞似的。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却是胤禟,胤祯他们几个,他们几个的脸色乍青乍白,走马灯似的好看,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惊,怒,痛心,无奈……活像亲眼看到了妻子红杏出墙。
话说到红杏出墙,我不禁看看眼前这“唐明皇二世”。心里哀叹口了一气,十四还真是敢说。不过,在亲眼看到康熙为我亲手穿鞋以后,若是再没有个相应的解释,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心里又大大地叹了口气,看向康熙关切的眼神,“皇阿玛,我没事。”
本来康熙认为我义的圣旨早已拟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公布就得知了我受伤的事,于是这事便搁下来。在我醒后他也提过这事,可是我却别扭着不肯答应。原因很简单,若是认康熙为义父,就意味着所有年龄比我大的阿哥都成了的兄长。而,实际情况是,自十四以上,所有人的年纪都比我大。心里一直都把十四当作弟弟来看,如今冷不丁要叫他声哥哥,还真是心理不平衡。可是现今的情况,若是再不同意,只怕宫中所有的妃子都想要掐死我了。
丢脸是小,性命是大。这声皇阿玛叫的委委屈屈含糊不清。殿中在场的人却个个都听得分分明明。
一场帝王与儿臣之间的争执,就在的这声皇阿玛中宣告结束。
三月十八日,万寿节
今夜的紫禁城无疑是热闹的,前殿隐隐传来觥筹交错的笑闹声。我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仰头看着漆黑的夜幕,皎洁的月色将周围的星辰都映得暗了下去,明明是些灰暗的沙土岩石,隔得远了,居然成了这样美丽不可方物的佳景。眼见的都是虚幻的,这世上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被康熙认为义,赐姓爱新觉罗,抬入正黄旗,由郡主一跃成为固伦公主,方才在前殿的宴会上,坐在康熙右手边的我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在那么一瞬间风头隐隐有压过寿星的趋势。这样的一顿饭吃的我如坐针毡,没过多久就推辞身体不适退了出来。
固伦公主华贵的头冠被我随意地扔在一边的地上,任满头黑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摊了一地。
没想到康熙会瞒着我做了那么多的事,说起来我们还真是父,当初我玩了一手大阿哥魇镇废太子,如今他又耍了一出八阿哥妄图储君之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已经改变的历史,却因为某种要达成的目的,又被借来耍弄。这一点,我们很像。
我知道老骅是心疼我,可是事到如今,很多事对我来说已经云淡风轻了。胤禩被放了出来,恢复了爵位。昨日,康熙关上殿门和他谈了很久。最后以一句,事已毕,往事不复再提结束了对话。在众人眼中,康熙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仁君慈父。万寿节的喧嚣热闹掩盖前几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恢复了贝勒的爵位又如何,胤禩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被康熙清除的七七八八了。康熙写下了传位诏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进了乾清宫正大光明的匾额后,这招秘密立储的方法彻底杜绝了皇子间尖锐的争储斗争。争有何用?太子早已密定,很可能就是你我他中间的一人。如今唯有好好表现,不结党,不营私,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虽然我很不客气地嘲笑了老骅的抄袭行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抄袭的好。今晚的酒宴,他的心情是真正地痛快又舒畅吧?
收回目光,却发现不远处立着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那浅到极致的蓝色,似月光如水,如冷霜乍凝,总是将他的气质衬托地恰到好处。
他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遗世独立,恍惚而平静的目光,就这么一直一直地注视着我。我抬眼,借着盈盈的月光,细细的打量着他温泽如玉的脸庞。就在前几,他被命运的手猛地托上了高空,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然后又被狠狠地拂落。这样的大起大落,至喜至悲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一如往常地沉静,淡然。
“怀暮,我可以进去看看弘煜吗?”
“啊……”我猛然间回神,从门槛上站了起来,“他在里面还没睡,你进去吧!”
他走了过来,迈进门的时候侧眸看了我一眼。
我了然地笑笑,“我就不进去,弘煜看见我脸上的伤总是吓得哭。刚才还哭了一场呢!”
他的脚步一顿,不知名的情绪在眸中一闪而过,快的来不及捕捉。
我站在门口,看见他进门走到床边,原来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啃着自己大脚趾的弘煜一见到他,欢喜地笑了起来,裂开的小嘴一道银线长长地拖了下来。胤禩俯身抱起弘煜,动作轻柔而熟练。
我立在门边,看着那一大一小不觉有些恍惚。郭络罗嫣然说弘煜长得很像我,可是这样看去,弘煜的眉眼间分明有胤禩的影子。这几脸上的伤口好了许多,但是看起来仍旧挺可怕,怪不得弘煜见了会吓得哭。于是我只好等着他睡着了才敢来看他。那个襁褓中熟睡的小小人儿常常会让我感叹造物主的神奇,那样神似的眉眼,证明了割不断的血脉相连。看着弘煜常常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胤禩来,那样的心情……当初郭络罗嫣然的心情我现在可以体会到了一些,她在弘煜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才会克制不住地痛恨的吧!
“我可以常常来看他吗?”
不知什么时候,弘煜已然在胤禩的怀里睡着。胤禩俯身将他轻轻放到床上,他的小手却仍紧握着胤禩的食指不放。
“当然可以,”我苦笑着,突然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夺人孩子的恶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艰涩地开口,“胤禩,过一阵子,我会向皇阿玛开口,把弘煜还给你。”
背对着我的身子僵了僵,他沉默了片刻,温润的声音微微颤动,“他本来就是你的孩子。本来就该和她的母亲在一起。当初若不是我抱走了他……”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现在,他在你的身边才是最合适的。”我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当初只是想着,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相伴,把自己得不到的那些自由,欢乐通通给他,让他有一个无忧而自在的童年,将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可是经历了后来的事情才发现,若没有一个尊贵的身份,在这样的时代活得是多么的卑微而无奈。
“胤禩,我突然觉得,你当初做的是对的。”夜凉如水,我的话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空茫而虚幻。我们都是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甚至是你更对一点。没有尊贵的身份,生命都能任人践踏,我口中所谓的自由又是多么脆弱而虚幻的事。在这件事上,你看的比我更通透。
“那么,你……”他猛地回头看我,墨玉般的眸中透出一丝希冀的光来。
“作为一个父亲,你是没有错的。”我看着他,缓缓地开口,一字一顿,“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你把妻子拼尽性命生下来的孩子抱走,却是错的不可饶恕啊!”
看着床上沉睡着的弘煜,我的心温柔又酸涩的疼着,未出嫁的固伦公主,贝勒爷的长子,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咫尺涯的意思。纵然可以天天看到他,弘煜却早已注定不是我的。
第八十七章 奇怪的宫女
百年香柏木做成的浴桶木质坚硬,纹理细腻,芳香自然,粉红的玫瑰花瓣铺满了水面,我全身浸在热水中,举着包裹着纱布的右手犯了难。
自从受伤以来就没洗过澡,终于忍受不住地叫宫人准备了热水。然后习惯性地将所有人撵出了门外,关上门脱衣洗澡。进了水里才想起来右手不能沾水,只用左手洗澡实在是难度颇高。我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该留个人了,现在泡进了水里也不能再出去叫人了。
正在犯难,听着门吱呀一声响了,似乎有人进了门。
“谁?”心里一喜,哪个宫女这么伶俐,知道我单手洗不了澡特意又进来给我搓背。
屏风外面半晌没人吭声,我又唤了一声,这才有人在外面低低的应了一声,“格格,是奴婢,芷芬。”
“唔,是芷芬啊!你今天不是不当值吗?”
那边静了一下,芷芬回道,“清芬今日有点不舒服,回屋休息了,奴婢来替她。”
“哦。”我顿了顿,“芷芬,你来的正好,进来帮我搓背。”
那边又沉寂了半晌,我不由得有点奇怪,这个芷芬一向很是伶俐,怎么今日反应这么迟钝?“芷芬?”
“是,奴婢这就来。”
一只温热的手软软地抚上了我的后背,轻轻地揉搓着,还是第一次让别人给我洗澡,心里有点怪怪的,回过头去看了芷芬一眼,她见我回头看她,吓得手一抖,别开了眼去。
郁闷地回头,想当初咱这张脸也是倾国倾城,虽然现在一边豁了一道口子,那也掩盖不了咱的天生丽质。怎么一个个地就吓成了这样?
身后的芷芬默默地撩起水,淋到我身上。我将右手搭在桶沿外,左手扶在桶边拄着下巴,声音有闷闷的,“芷芬,你说我的脸现在看起来果然那么可怕吗?”
芷芬的声音低柔悦耳,“不可怕!格格看起来很美。”
“不可怕为什么你吓了一跳?”
“奴婢,奴婢那是心疼格格,那么长的一道口子,一定很疼吧?”
我一怔,回头看向她,她的双眼在氤氲的雾气中看起来带了一层湿气,雾蒙蒙地看向我。我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抚摸脸上的伤疤,却被她一把捉住了手,“格格,脸上的伤口最好不要用手碰。”
她的手洁白而修长,掌心带着些微的薄茧,温热地将我的手包在掌心。我下意识的愣愣地回了声哦,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她捉着我的手,开始清洗我的胳膊。然后是另一只。然后是胸前……芷芬带着薄茧的手摩挲着我胸前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洗的认真。我咕地咽了声口水,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异呢?悄悄拿眼觑着面前的芷芬,她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的神色,脸色如常,但是耳根处却一片红艳。……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洗完之后,我从水中起身,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滚落,一路滑下。张开双臂,等着芷芬将我身上的水抹净,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却发现她正一脸呆愣地看着我,眼中闪着炙热又古怪的光芒。见我回头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拿起一边的毛巾给我擦着身上的水迹,动作有些慌乱。
服侍我穿上衣服,她低头道,“格格,奴婢出去找人进来收拾一下。”我点点头,她也不抬头看我,低头匆匆地走了出去,简直有点像是落荒而逃的架势。
我正奇怪着,门口胤禟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芷芬。我撇撇嘴,“要是喜欢的话要回去当小妾呀!”
“说什么呢!”胤禟凤眸一勾,白了我一眼,仍是回头看着芷芬的背影,修长的手指在红唇上,若有所思,“只是觉得宫女的背影颇有点眼熟。”
坐到梳妆台前,我拿起一只木梳,慢慢地梳理着头发,不以为然道,“你看到哪个美女不眼熟?”
他走到我身后,接过我手中的梳子,一边替我梳发,一边为自己辩白,“冤枉。有你在,还有哪个女人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