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杏花红.2
寂寞杏花红 作者:兰思思
抹去我倆的回憶
對於妳的名字 從今不會再提起
不再讓悲傷 將我心佔據
讓它隨風去 讓它無痕跡
所有快樂悲傷所有過去 通通都拋去
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 不會再是妳
不願再承受 要把妳忘記
我會擦去 我不小心滴下的淚水
還會裝做 一切都無所謂
將妳和我的愛情 全部敲碎
再將它通通趕出 我受傷的心扉
不願再承受 我把妳忘記
妳會看見的 把妳忘記
……
方振乾听着这熟悉的旋律,望向车外的迷蒙,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忧伤。
到了楼下,方振乾并不想上去。华梅执意拉他,“这么多的行李,我一个人拿好累。我妹也不在。”她的神情近似撒娇。
方振乾无奈,只得替她拎起了箱子。
开门进去后,方振乾帮她把行李放在客厅的角落。
“我去给你倒杯茶。”华梅轻盈的转身。
“不用,我这就回去了。”他准备告辞。
“振乾!”华梅一把抓住他。
方振乾无比尴尬,“华梅,别这样。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
华梅倔强的望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如果能找到,我早就放手了。”她受不了他的冷淡。
“那你要我怎样?我已经结婚了。”方振乾忽然恼怒起来。
华梅偎到他胸前,抬头看着他,目光闪亮,“你该怎么办,应该问你自己的心。”她的声音娇软低沉,象蛇一样蛊惑着他。
方振乾俯首看她,长长的睫毛下那对不安分的眼睛藏着多少魅惑,尖尖的小下巴,那是他以前很喜欢捏的,还有两瓣如hua蕾般绽放的红唇,那上面有他爱极了的味道,现在这一切不是在梦中,而是真实的再现在他的眼前。
他忽然颤抖起来,理智趋于崩溃,长久压抑的欲望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俯下头颅,火热的双唇毫不犹豫的印了下去。
华梅满足的低吟一声,抬起双臂,迎了上去,紧紧环绕着他,再也不想分开。
现实已然飘远,记忆逐渐清晰,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大学,在体育馆后面的那棵老树下深情相拥,仿佛从没跨越那八年的时光,一切才刚刚开始。
方振乾如饥似渴的吸吮着她的唇,他无声的叹息着,就让自己放任一下吧,让这一刻不要停下来……
但是,有张模糊的脸在他的脑海里象水波纹一样荡漾着,让他逐渐不安起来,他轻轻的摇头,想把它甩开,可是它却愈发清晰的聚拢过来,越来越近,b他直视,那对清凉的眸子仿佛在责问他,拷打他,让他狼狈不堪。
方振乾猛地一把推开华梅,“我们,不能这样。”他颓然的喘息。
雾气在华梅眼中迅速凝聚,然而没等泪水落下来,她委屈的表情已经被惊讶所取代。
严佳直愣愣的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这一幕。
方振乾顺着华梅的目光巡视过去,顿时也惊呆了。
22
严佳活到27岁,才体会到什么叫苦涩,什么叫失望,什么叫万念俱灰。她长久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就好像头上老悬着一把利剑,随时可能辟下来,终ri提心吊胆,时刻坐立不安,当它真的斩下来的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辟成两半,血r模糊,支离破碎。
然后,一切归于宁静,尘埃落定,不过如此而已。
严佳没有哭闹,没有上去质问,她甚至依稀仿佛还朝那两个人笑了一下,内心惊诧于自己的镇定,犹如蜕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苍白着脸,她返身进房间抓起自己的包,仓促中,应该还有东西没收拾齐全,管不了了,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还没冲到门口,身体就被方振乾一把抱住。
“你去哪儿?”他骇然问,嘶哑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严佳没有挣扎,皱了眉,轻轻的说:“放开我。”
方振乾仍然死死搂住她,不肯松开,“你能听我解释吗?”
严佳咬牙切齿的厉声道:“你放开!”
缠绕的手松懈下来,方振乾被她震慑住了,这样的严佳是他所陌生的。
严佳用力打开门,象阵风似的消失了。
大门砰的关上的声音把方振乾惊醒了,他猛地跳起来,要追出去。
“振乾!”华梅拉住他,声音中带着乞求。
方振乾犹豫了两秒,重重的甩开她,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华梅疯了似的跟着他出去,电梯门已然关上,她扭头冲向楼梯,全然不顾满面的泪水。
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方振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她远去,也许在当初丢开手的那一瞬,一切就已注定不能回头。只是她还象个孩子似的,执着的,死死的抓住喜爱的东西不放,以为那样的坚持就能重新赢回来。
到了楼下的方振乾眼睁睁的看着严佳拦住一辆出租车,跳进去,扬长而去。他焦急万分的冲到自己车内,发动车子要紧跟上去。
华梅蓦地从门dong中冲出来,正好挡在眼前,方振乾慌忙刹车,轮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是已经晚了,它还是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不过就是几秒的功夫,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严佳缩在出租车里,对身后的事情毫无察觉。
意识逐渐恢复,悲伤袭上心头,眼泪开始肆无忌惮的疯狂流淌,她再也绷不住的放声大哭。
的哥不断的从后视镜偷瞧她,惴惴的询问:“你,没事吧?”
严佳兀自哭着,摇了摇头。
许是被她的伤心感染,的哥都有点唏嘘起来。
严佳哭够了,望着窗外发怔,雨停了,但天还是y的,随时可能会再下。
她忽然很想爸妈,很想哥哥,这个时候,哪怕只听听他们的声音也是极安慰的。
严佳掏出手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喂……”严明那懒懒散散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她耳朵,让她听着格外亲切。
“哥,是我。”严佳只说了一句,就呜咽住了。
严明听出了不对劲,“佳佳,怎么了?你在哭吗?”
严佳赶紧控制住音调,“没,我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方振乾吵架了?”严明很了解妹妹,她不会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打电话。
“我,只是想爸爸妈妈了。”严佳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痕,“没别的事,真的,你们,都还好吧?”
她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因为不想家人隔这么老远替她担心。
“我们都挺好的,爸妈身体也不错,而且,你嫂子这个月就要生了。”严明乐呵呵的说着。
严佳呆住了,这一天的变故太大,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肚子里也有一条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严明在电话那头唠叨着叮嘱她,她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
挂了电话,的哥终于忍不住问她,“我们去哪儿?”
他们已经沿着小区出来的环城路绕了大半圈,再开就又回去了。
严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想了想,说了个地名。
这是一片老城区,位于s市的一个黄金地段,每条弄堂都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着,一派安详,这里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爸妈去北京的时候,考虑再三,也没舍得把它卖掉,毕竟将来也许还会回来。他们嘱严佳好好看管。
下了车,的哥从车内探头出来,对她大声的说:“小姑娘,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严佳感激的使劲点头,有时候,一个路人无意间给予的关心比亲人更能温暖人心。
的哥挥挥手,离开了。
找到钥匙,开锁进了门,一股闷闷的尘土味直冲鼻子,她已经好久没来了。
开窗,透气,新鲜的空气风卷云涌的进来,渐渐的,内外达到了平衡。
拉开遮盖沙发的布片,严佳将自己埋了进去,她需要好好的静一静,好好的思考一下,也许,已经到了需要作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她抱着膝盖在沙发中坐了很久,天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23
方振乾守在华梅的床前,脸上是写不尽的疲倦和焦虑。
不幸中的万幸,华梅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车子当时的速度尚未拉足,冲击力并不强,但还是造成了轻度的脑震荡和多处骨折及皮肤擦伤。
医生在检查完后额外忠告方振乾,伤者情绪比较激动,最好不要刺激她。
方振乾心里记挂着严佳,但他此刻无法离开,即使在睡梦中,华梅的手还牢牢的握住了他的。
他用那只自由的手,悄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给严佳,语音提示对方关机了。
肖燕火烧火燎的赶来,是方振乾通知的她。
进了病房,打听清楚姐姐的情况,望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哦,方先生。”她由衷的对方振乾说,如果不是因为严佳的缘故,他应该不会这么热心吧,她这样认为。
但是,下一分钟,她就惊愕的注意到了姐姐的手与他的手正紧紧相握,饶是机灵如她,也一时猜不透两人是怎样的关系。
手机铃声响起,是方振乾的,他一震,赶紧掏出来,不是严佳,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一听,原来是严明,他松开华梅,起身向病房外走去。
与此同时,华梅也醒了。
“姐!”肖燕扑了过去,同时拿敏锐的目光审视着她。
电话里,严明正在探问,“振乾,你跟佳佳没什么事吧?”
“没事。”方振乾沙哑着嗓子简单的吐出两个字,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哦,那就好。”严明的声音明显透露出疑虑。
“怎么了?”方振乾回问。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听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但又什么都不说,也许……也许是工作上的事情。”严明有点自言自语起来。
“振乾,佳佳可能是孩子气了点,你多关心关心她吧,你知道我们家最疼的就是她。”严明斟酌着语气,还是坚持说下去,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能倚靠方振乾了,“我不想让爸妈担心。”
心底的某处开始抽痛,让方振乾疼得无法呼吸,他猛吸了一口气,道:“好,我明白。”
重新回到病房,华梅姐妹俩显然已经就某些重要环节作了胶流,肖燕再次看见他时,连说话都有点吃吃艾艾起来。
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好朋友的老公,明知道自己不该助纣为虐,但看着姐姐因幸福而绽放的光彩,肖燕居然没有作任何斥责,她的内心惭愧不已,也许,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动物,紧要关头,总是最先关注自己最亲的那个人是否安好。
“既然你妹妹来了,我就先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方振乾说着,有点急不可待的要走。
“你别走。”华梅脸涨得通红,神情激动的爬起来,差点扯断了打点滴的管子。
肖燕慌忙按住她,“姐,别动。”然后看向已经到门口的方振乾,口气哀哀的叫道:“方先生,请等一下。”
肖燕把姐姐劝下去,然后跟着方振乾走到病房门外。
“你是想去找严佳,对吗?”肖燕直接的问。
方振乾冷冷的看她,“是,不应该吗?”
肖燕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我姐姐,她状态不是很好,我怕你走了,她不跟医生配合。”
肖燕咬住嘴唇,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耻,“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你,能再陪她一小会儿吗?等她好一点再走。”
“不行。”方振乾咬牙道。
肖燕不死心道:“严佳我去找,好吗?就算你找到了她,她也未见得肯听你解释。”
方振乾犹豫了,肖燕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即使她骂他,打他,恨他,他也要见到她才安心。想到此,他还是拔腿向前走。
“方先生。”肖燕在他身后悲愤得喊,“我姐姐,就这么不值得你爱护一下吗?你就不怕她想不开吗?”
方振乾的脚步缓慢下来,最终顿住了。
天亮时分,严佳终于离开老屋回到了她跟方振乾的家。
用一整夜的不眠,换得了一个内心的决定,这样做是否值得?
屋内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乱糟糟的,显示没有人回来过。她总是不善于家务,方振乾只要离开几天,回来就需要做一下彻底的大扫除。
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不断的升上来困扰她,他现在和谁在一起呢?
觉察到自己的心事,严佳自嘲的苦笑,他不在面前不是挺好,至少避免了一场尴尬和争执。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从衣服到饰物。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拾,恍若梦中一般,这个她住了三年多的家,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严佳机械的c作着,挑拣着准备带走的东西,只选和自己有关的,理了近一小时,打包了硕大的一个行李箱。
终于,该做的都做完了,她跌回那张自己挑选的,最喜爱的懒骨头沙发,默默的享受那曾有的感觉。
然后,猛的睁开眼,站起身,拖了那只厚重的箱子,一步也不停留的跨出去。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心里默念着。
她做到了,完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也许在潜意识里,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24
又一个黄昏很快降临。
肖燕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姐姐的病房,姐姐正在吃一碗粥,方振乾一勺一勺的喂她,这温馨的一幕让肖燕不知如何开口。
看到肖燕回来,方振乾眉心一跳,想站起来。肖燕灵巧的拿起柜子上的一个暖水壶慌张道:“我去打点水来。”
接好了水,肖燕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走廊的那头走过来,低着头想到底应该怎么向方振乾解释。
一个高大的影子拦在了她面前,抬头看时,是方振乾紧张的盯住了她。
“我,我没找到严佳。”肖燕啜嚅的说,同时看到他的眉心重重的拧在了一起,急急忙忙的解释,“我从昨天晚上开始打她手机,给她发短信,但她都没回我。今天早上我先去了公司,但同事说她没去上班,后来我去了你们家,敲门没人应,等了好久,也没见到她回来。我去了所有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没有看到她的影子。所以,我只能回来了。”
方振乾开始喘粗气。
肖燕怯懦地望他一眼,又道:“有件事,我想也应该告诉你一下,严佳她,她……怀孕了。”
方振乾死死盯住肖燕,那最后地三个字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内心涌起一阵狂潮,他几近崩溃了。猛地转身,拔腿就朝楼梯下跑。
这一次,肖燕没敢拦他。
他先回了趟家,侥幸的想,说不定这时候她已经回去了。
屋里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少了点什么,门口的女鞋,卫生间的护肤品不见了,他冲进卧房,打开衣柜,倒吸一口气,所有严佳的衣服也不见了。
开着车在昏黄的暮se里疯狂的转着,搜寻着,他的严佳,被他抛在一边那么久的严佳,究竟在哪里?
他的心慌张着,没着没落的无处可去,即使在飞机遭遇险境的那一刻,他也没象现在这样惊惶失措过。
在一个红灯下猛的刹住车,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他想到了一个去处,调转车头,疾驰而去。
停好车,冲到茂密的树荫遮蔽着的大门前,他有钥匙,但不敢开,生怕面对一屋的荒凉。一味的按着门铃。
好一会儿,门居然神奇的打开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阿姨站在门口,脸上一派慈祥。
“你是?”阿姨看着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有点吃惊。
“严佳在吗?”他沉声问。
“她出去了呀。”阿姨道。
方振乾重重的嘘了口气,心放回了一半,他猜得没错。
“能让我进去吗?我是她先生。”他对阿姨说。
“哦,哦,进来吧。”阿姨有些讶然,但看得出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于是把他让进了屋。
屋里收拾得gan净整齐。
阿姨请他在沙发坐了,就去厨房泡茶。
“我姓顾,是佳佳请的帮佣。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我就照顾过她,跟我亲得很。后来我们搬回乡下,我就随家里人回去了。再没来过。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记得我,说要我过来照顾她一段,她叫得急,反正家里也没事,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我也闲的慌,这不,今天就过来了。”
顾阿姨絮絮叨叨的说着,方振乾闭着眼睛听。
“倒是没听到佳佳说起你呢。”顾阿姨到底耐不住好奇,小心的探问。
方振乾道:“她跟我闹了点别扭,所以一个人搬出来了。”
“哦,这样啊!”顾阿姨恍然大悟,年轻夫妻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那你让着她点,男人可不能跟女孩子计较,是吧。”顾阿姨一副了然的神情。
方振乾朝她笑了笑。
“她说过去哪里了吗?”他问。
顾阿姨凝神想了下,“倒没说,不过她让我做好晚饭等她。”看一眼外面的天,“应该就要回来了吧。”
仿佛回应她这一声,门铃叮咚叮咚响了两下。顾阿姨眉开眼笑的跑过去开门。
方振乾从沙发上跳起来,惴惴不安的跟过去。
门口的严佳脸se苍白的象纸一样,摇摇欲坠。看到方振乾的一霎那,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之后就消声匿迹,只剩了漠然。
“佳佳,你这孩子,怎么了呀?”顾阿姨见她出去的时候还挺j神的,回来时居然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免心疼的问,一边将她扶了进来。
方振乾快步上前,一把将严佳搂起,小心的走向沙发,她的神情,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你去哪了?”方振乾半跪在她面前,心痛的看着她虚弱的模样。
严佳扫了他一眼,笑道:“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佳佳!”方振乾羞愧得无地自容,复又抬头道:“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可你手机老是关机。我很担心你。”
严佳轻描淡写道:“我没事,你担心我作什么。”她扭头对阿姨道:“我有点饿了,我们开饭吧。”
顾阿姨早就把热气腾腾的鸡汤盛好了端出来,小心的放到餐桌上。
“阿姨,你帮我盛一点到这边来吧,我就在这儿吃了。”身体里有处地方还在痛着,严佳不敢多挪动,她客气的问方振乾,“你吃饭了没,要饿了,就在这里吃点吧,阿姨的手艺不错的。”
她越是镇定,他就越不安。
阿姨将汤端过来,放在茶几上,严佳拿过来就要喝。
“小心烫着。”顾阿姨嘱咐道。
“佳佳,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方振乾喃喃的道着歉,“我今天才知道你怀孕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都会守在你身边。”
严佳手一松,那只没端牢的汤碗就悄没声息坠落了下去,汤水溅得她一身都是,可她没感到疼。
顾阿姨惊叫起来,赶紧冲进卫生间拿毛巾来擦。
严佳呆呆的,她流不出眼泪来,她的泪水在手术台上都流光了。
她听到医生说,“出来了。”然后一个指甲大小的血r模糊的小r块赫然递到她面前晃了一下,她惊吓的叫了一声,仿佛自己是个谋杀者。
“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里疯狂的对那个可怜的还没出生就夭折的小生命喊着,泪水无声的流了一地。
方振乾还在向她忏悔,保证着什么,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终于,她打断了他,轻轻的说:“方振乾,我们完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看到他不敢相信的眼睛。
“孩子,我已经打掉了。”她木然的迎视着他,一如对他的审判。
方振乾如遭雷击般定住了,久久不敢挪动。
疼痛袭来,犹如一道白光击中心脏,方振乾突然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最在乎的那个人还是严佳,只是他太习惯于缅怀过去,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早就存在的感觉。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25
“这么大的事你起码也得跟大人商量一下再说嘛,居然一声不响就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呀,啊?”妈妈坐在严佳对面的沙发里一边淌眼抹泪,一边控诉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乖顺的女儿居然作出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事――离婚。爸爸默不作声的陪在妈妈旁边。
严佳知道妈妈的脾气,不让她说痛快了,她是不肯罢休的,更不能顶撞,那只能让她更光火,所以一直好脾气的低头听着,譬如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吧。
“你说你光离婚还不算,居然把孩子也打了,你,你真是想活活把你妈气死!”严妈妈真想号啕大哭,她一直就喜欢小孩子,更何况严佳是她最疼的女儿,如果她生了宝宝,妈妈该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女儿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把孩子做掉了。她又气又疼,本来已渐收gan的眼泪又滔滔不绝流下来。
严佳偷偷对顾阿姨瞪了一眼,她千叮万嘱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来,结果阿姨还是忍不住偷偷告诉了妈妈,可见,要让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去对另一个上年纪的人保密,几乎就是ission ipossible。顾阿姨讪讪的笑着,搓着手以掩饰被揭露后的尴尬。
“振乾那个孩子,我看着一直踏踏实实,很稳重的样子,怎么会,怎么……”妈妈简直没完没了了。
爸爸看出了女儿隐忍的表情里出现的一丝痛楚,终于出手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吧,佳佳又不是小孩子,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严佳感激的向父亲投过去一瞥,知女莫若父啊!
妈妈不甘心的皱眉,爸爸拍拍她的背,道:“你呀,也该替女儿想想,你以为她乐意这样吗?你就别给她心上添堵了,啊!”
严佳鼻子发酸,把头歪靠在沙发上,楚楚可怜。严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放过了她。
晚上,严佳躲在房间的床上发愣,爸爸敲门进来。
他坐在严佳床边,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佳佳,还难过吗?”
严佳点点头,缓缓移动身体,过去搂住爸爸的脖子。
有湿湿的东西滑落到他颈内。
他们家是典型的严母慈父,她有什么心事总喜欢跟爸爸倾诉。小时候,她受了委屈就喜欢这样偎着爸爸哭一回,过不多久就又能开开心心的又蹦又跳了。
可是这一次,她知道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想在爸爸那里寻求点安慰。
爸爸轻拍她的背,他想劝解,却又无能为力,年轻人的事,他搞不懂,但有一点,他还是有数的,严佳不是那种冲动的孩子,撇开柔顺的外表,在大事情上她很有主见,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铤而走险的,由此,他更心疼女儿。
“无论怎么样,爸爸都支持你,爸爸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严佳把头靠在爸爸肩上,使劲的点着,她不能让爸爸失望。
第二天,妈妈接了个电话,就慌张起来,严佳的嫂子提前生了,大胖小子。严明急召爸妈回去帮忙。
妈妈进退维谷,一边是需要安慰的女儿,一边是等着照顾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r,难以取舍。
严佳安慰妈妈,“你就放心的去吧,这里有顾阿姨照顾我呢,她是您的亲密战友,你信不过我也得信她呀。”
妈妈犹疑不决,才回来两天就又要走,“佳佳,要不你把工作辞了,跟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严佳一想到每天都要面对妈妈的唠叨就头疼,只得顾左右而言其他。
到底孙子的面子大,爸爸妈妈最终决定立刻回京。严佳一路送他们到车站,妈妈临上车的两分钟,嘴巴也没舍得停下来。
“流产跟生小孩一样的,都得好好休息,不然有后遗症,听见没有。”这话妈妈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跟自己说,跟顾阿姨说,现在还在说。
严佳把妈妈推上车,道:“好了好了,我都记下了,你赶紧上车吧。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爸爸紧跟着妈妈上去,又回头对严佳喊:“你也回去吧。自己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车门关上,严佳看到妈妈红肿着眼睛还在向她招手,她终于没能忍住眼泪。
火车已经开出去好远了,严佳还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
26
回到家,顾阿姨给开了门,告诉她刚才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走到客厅,看见地上工工整整放着四个大包,心里有点烦乱,“谁送过来的?”
顾阿姨在y台上不知忙什么,回过头道:“不认识,说是一个姓方的让拿过来的。”
严佳蹲下身,随手打开一包,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再开一包,是她上次没拿全的衣物,估计方振乾又细细理了一遍,给她打包了过来。其余两包也都是她的杂物,分门别类归置的十分清楚。
顾阿姨从y台上进来,笑嘻嘻道:“你看,还送了这束hua,我给淋了点水,咱们把它c茶几上吧。”
严佳仰头,看到阿姨手里好大一捧玫瑰,血红血红,娇艳欲滴,一时喉咙有点发哽。
方振乾不是个浪漫的人,他一向讲求实际,结婚这么多年也没给她送过hua,这是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起身接过那束hua,低首闻着,若有所思。
顾阿姨欢喜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久已不用的hua瓶,跑到厨房去洗刷gan净,等出来的时候,只见严佳埋头在地上理东西。
“hua呢?”阿姨纳闷。
严佳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扔了。”
阿姨是个聪明人,没再多问,一声不吭的把hua瓶收了起来。
离婚是委托了律师办的,方振乾本就不是个喜好纠缠的人,他看严佳心意已决,明白无法挽回,所以当律师把一纸离婚协议书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拔笔签了字。
在财产分割的问题上,方振乾请律师转告严佳,他想把眼下住的房子给她,但严佳拒绝接受。方振乾又给她捎来一张存折,数目不小,严佳也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她只要求,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给她就行。
之后,方振乾没再打扰过她。两人直到去领离婚证的时候才又见了一面。
一段时间不见,他憔悴了一些,脸se也不好,神情落寞。严佳没来由的有点心痛,赶紧暗骂自己,收敛心神。
领证很爽快,看办事人员手脚利落的敲钢印,然后甩给他们一人一本的时候,严佳觉得原来她那么珍视的一段婚姻现在看起来真是有点象儿戏。
出了大门,她急急忙忙朝前走,方振乾还是赶上了她。
“我,送你吧。”他拦在她面前,斟酌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严佳到底没有办法坦然直视他,低了头,回一句:“不用。”绕过他匆匆跑了。
走了很远,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却见他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赶紧扭身接着跑,生怕让他发现什么i密似的。
休息了一周后,严佳就去上班了,公司里的人已经风闻了她的变故,但在这个开放的城市,无论恋爱,结婚,离婚,单身,都是属于个人的事,虽然能满足一下大家的八卦心理,时间稍长,也就习以为常了。
让严佳感到遗憾的是,她和肖燕再不能象从前那样卿卿我我了,经历了那样敏感的事件后,如果两人还能泰然自若的亲密相处的话,不是没心没肺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两人变得生分而客气,有一回在洗手间狭路相逢,肖燕终于没沉住气,主动找她谈话。
“你恨我吗?”肖燕一脸的苦恼。
严佳笑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毕竟是我知情不报,没有及时告诉你。”
“行了行了,别忏悔了,你没那么大的能量,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严佳受不了她摆出的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完全不像她本来的风格,于是用湿手拍拍她的脸。
“对了,你姐姐,还好吗?”严佳问,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车祸的事。
“她出院了,没什么大碍。”
严佳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以前那么在意她姐姐,现在自己放弃了,人也轻松下来,只是还是没法对华梅有好感。
肖燕望着她,忽然说:“严佳,你变了。”
“嗯?”严佳闻言朝镜中的自己仔细端详。
“你长大了,变坚强了。”
严佳鼻子里出气的哼了一声,心想,换你来经历一下,你也会长大的。
可见长大是多么令人烦恼的一件事。
整个夏天,严佳都处于半工半休的状态,她的生活可以跟猪相媲美,在顾阿姨的j心照顾下,她不但没有出现一般人一到夏天食欲不振的症状,相反,还胖了,皮肤细腻红润有光泽。
跟她来往最勤快的还是麦克,他是个很好的玩伴,让严佳感到轻松愉快。只是那纯粹是朋友间的感情,她还无法对他产生男女之情,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伤着了,需要好好休养。犯不着这么快就跳进另外一个坑。
有一个周末,麦克特意带了很多好吃的来她家,还捎来一瓶红酒,两人在空调间里,赏着碟片,咪着小酒,腐败得可以。
酒过三巡的时候,她明显感到麦克的目光不对,含情脉脉的看她,让她直起鸡皮疙瘩。
她赶紧很委婉的劝说他收起不良眼神,她短期内并不准备谈恋爱。
麦克嘻嘻一笑,把两人的酒杯斟满,“那就庆祝你恢复单身!”
快嘴顾阿姨忠实的把麦克的事透露给了严妈妈,惹得她又高兴又担心的打电话来叮嘱严佳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但同时一定不要看走眼云云。
严佳挂了电话,直瞪顾阿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后者又是一味的搓手,憨憨的笑。
秋天来临的时候,麦克特意请了二十天的长假陪严佳出去做了趟奢侈的旅游。
他们从四川开始,游历了九寨沟,黄龙,峨眉山,乐山等名胜后往南进入云南,去了梦寐以求的西双版纳,之后向东取道,来到广西,在桂林过了把瘾,再整装直扑海南,最后由海南飞回s市。几乎游遍了小半个南中国,让严佳着实过了一把背包客的瘾,麦克旅游经验极其丰富,一路上严佳几乎不用c任何心,唯一的任务就是饱揽祖国的风光。
旅游是最好的疗伤方式,对着如画的景致,再沮丧的心情也能被带动起来,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同伴。
重回到家,顾阿姨开门时,有一瞬居然没认出她来,揽境自照,变化确实很大,皮肤黝黑,脸se红扑扑的,人也j瘦了不少。
顾阿姨眼看自己亲手在严佳身上调养出来的一身r全捐献给了旅游事业,心疼不已。唯一让她觉得还算值得的就是严佳上扬的心情,这是再怎么吃也吃不出来的。
27
陈立伟敲敲门,“老方,老方。”
“进来。”
他推门进去,两秒后逃也似的的退出来,连连咳嗽,方振乾把办公室变成了吸烟所。陈立伟不抽烟,对烟味有点过敏,摇摇头,他凝神屏息的又冲了进去。
“就算你家变了,也犯不着这么作践自己吧,你准备抽死你自己?”陈立伟恨铁不成钢的说,方振乾以前很少抽烟,办公室也是gan干净净的。
“什么事?”方振乾掐灭烟头,不想跟他罗嗦。
“华梅的电话打到我那里去了,她打你这边,你怎么不接?”
方振乾一脸的倦怠,“就说我不在。”
陈立伟朝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放弃了,扭头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面对孤单的四面墙,方振乾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家里所有的摆设都没变,包括卧室床头那张他曾经觉得很恶俗的结婚照,这些都是按严佳的意思摆放的,他不敢乱动,仿佛这样严佳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闭上眼睛,耳边犹有严佳甜甜的叫声,她的一颦一笑还在空气中弥漫,好像随时会从卧室或者厨房探出头来和他搭讪,她最喜欢在他专注gan活时gan扰他,或者递一杯水,或者请教个什么东西,而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应付着,享受那一心两用的甜蜜。
手机响起,他拾过来一看,还是华梅,听了一会儿铃声,他面无表情的用手长按住启动键,当屏上显示“再见”的字样时,他感到一种残忍的快感。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他开了门,华梅站在他面前。
“我能进去吗?”她一脸幽怨的望着他。
方振乾往一边让了让,示意她进来。
华梅踏了进去,站在客厅中央。
“坐吧。”方振乾关好门,跟过来。
华梅婷婷的立着,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可你总是避开我,你是在恨我吗?你恨我拆散你的家庭,是吗?”
“不,你别多想。”方振乾略低下头。
“那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不接我电话?” 华梅咄咄的b问他。
“我想一个人静静。”方振乾抬起头来。
华梅望向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来不及收拾gan净的哀伤,她的心虚弱不已,这场战役,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她走近方振乾,伸手轻轻的抚摸他的面庞,想给他安慰,下巴上的胡茬微微泛青,让他的脸看起来格外硬朗。
方振乾慢慢的,但坚定的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的说:“对不起,华梅,如果之前让你有什么误会的话,我向你道歉。”
华梅觉得浑身都冻住了,他说她误会了他,那他为什么总是对她若离若即,为什么会吻她,她激愤起来。
“可是,你已经离婚了,不是吗?如果你对我没有感情,严佳会离开你吗?”她挑衅的盯住他。
怒气在他眼中凝聚,似乎就要酝酿成一场暴风骤雨,华梅不觉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将头仰得更高,不屈的迎视着他。
但是,很快,那眼里的危险消失殆尽,剩下无尽的惨淡和自嘲。
“是,这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方振乾黯然道,“我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但是,”他猛地的抓住华梅的肩,一字一顿的说,“离婚并不代表我不爱严佳。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清醒的意识到,我,爱,她。”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的对华梅说这样的话。
华梅瞪视他良久,忽然咯咯的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够了,她冷冷的说:“方振乾,你离了婚才明白自己爱的是原来的老婆,你是不是太迟钝了点,太可笑了点。你总是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注定会一辈子孤独。”
说完,她用力拨下肩上那双掐疼自己的手,毅然决然的摔门而去。
华梅尖利的声音象锥子一样深深戳在方振乾的心里,拔出来,只会鲜血淋漓。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方振乾早出晚归,埋头工作,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得到片刻安宁。
他的工作热情跟夏天的温度一样火热,却让陈立伟感到胆战心惊,短短的时间里,他接手并完成了好几个项目,在他的高压政策下,部门里的员工叫苦不迭,有两个j英成员因为实在受不了没ri没夜的忙碌,被b得跳了槽。陈立伟一向引以为傲的合伙人,向来以沉稳称雄业界的方振乾,现在的状态却有点疯狂。
“老方,你不能再这么搞了。”陈立伟擂着方振乾的桌子大声的说,再也不能跟他客气了,“就算你想寄情于工作,也别拖这么多人下水好不好。真把人b走了,你找谁来gan活??”
方振乾顿了一下,道:“那好,以后我一个人做,他们可以按时下班。”
陈立伟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不是铁人,这么蛮gan,迟早要倒的,钱可以慢慢赚,但身体不能跨。”
陈立伟强行给方振乾报了个旅行团,“去散散心,散散心会好很多。”
方振乾没有反对。
过了几天,陈立伟去上班,目瞪口呆的看到方振乾还端坐在办公室,他冲进去质问:“你怎么没上飞机?”
方振乾扫他一眼,再自然不过的回答:“哦,我把那个退了,我觉得还是来上班踏实。”
陈立伟彻底无语,不想管他了,gen本管不了。
入秋后,韩麦克向方振乾请了二十天假。
“为什么?”他皱着眉问,麦克手上有个项目还没结束。
“去旅行。”小伙子笑呵呵的回答,“我的工作可以移胶给小李,他正好有空。”
鬼使神差的,他多问了一句,“和谁去?”
麦克耸耸肩,“朋友。”
方振乾不作声了,望着麦克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出他办公室的背影,暗想,“他能给严佳幸福吗?”
将近一个月后,麦克回来了,神采飞扬。休息时给同事们在电脑上展示一路旅行的照片。
方振乾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去茶水间续水,回来时,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驻足,偷瞄着麦克的电脑。麦克把照片做成了一个配有音乐的影集册,十分煽情,一帮小年轻看得热血,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步他的后尘。
当一张严佳的特写相片忽忽悠悠的飘满整个屏幕时,方振乾的心紧了一下,有点轰隆隆的耳鸣。他直起身,向办公室走去。
麦克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立刻将屏幕缩到最小。同事们扫兴的嘀咕,作鸟兽散。
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对着麦克嚷了一句,“你女朋友挺j神的嘛!”
方振乾咬着牙进了办公室,用力关上了门。
28
转眼圣诞节到了,洋节ri在这个城市已经风行了多年,以往严佳是从来不过的,她跟方振乾都没这个习惯,但现在不同了,她对所有比较热闹的活动都感兴趣。
圣诞那天,她跟麦克早早约好一起吃晚饭。
“去豪客来吧,那里热闹。”严佳建议,麦克欣然同意,讲好下班后在豪客来门前会合。
严佳到得晚了点,好不容易在人头攒动的等候长龙中找到了麦克。
“这么多人类?”她不禁咋舌,“要不咱们换地方吧?”
“别啊!”麦克拉住她,“我都等了这么久了,怎能轻易将劳动成果拱手相让?”他示意严佳看看后面源源不断贴上来的尾巴,刚才她说准备走人的时候,排在后边的一对男女明显露了一下喜se。
严佳一*股坐在麦克让出来的位子上,那就等吧。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有空位让给他们,严佳已经饿得看什么都想吃了。
东西并不怎么可口,许是人太多,厨房也应付的草率起来,更要命的是旁边还有一对等座的小情侣虎视耽耽的盯着他们,两人味同嚼蜡的吃完了自己的食物。好歹肚子是填饱了。
挤出门来,感觉跟打了场仗似的,严佳沮丧道:“以后再也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麦克满不在乎的一笑,“别这么说,反过来想想也挺有趣的,要在平时,哪有机会见识这样的场面。”
严佳望了他一眼,她一直很欣赏麦克的处世态度,总是积极的,乐观的,无论做什么都不后悔,不抱怨,也许只有这种人才能真正活得洒脱。
转过街角,不期然看到对面的方振乾,在明亮如昼的街灯下形单影只的朝这一头走来。严佳带笑的脸明显不自然起来。
方振乾也看到了他们,不自觉的驻足,凝望严佳。
有近半年没见到她了,似乎黑了点,看起来更健康了,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走路时一甩一甩的,更显活泼,只是她望着他的眼睛,清亮之中少了以往那种纯纯的依恋,多了一份令他陌生的倨傲,那是她受伤之后急于要自我保护的姿态,令他无法直视,虚空在心底里蔓延。
无数次的想象过她现在的模样,也曾经冲动的要去找她,但每次一想到她在宣布他们之间已经完了的时候,那眼里流露出来的决然和冷漠,让他绝望,勇气尽失。
麦克悄然伸手搂住严佳的肩,扶她继续朝前走,在适当的距离内,他含笑叫了一声,“方总。”
方振乾机械的点头,然后擦肩而过,有种情绪从心底逐渐的涌上来,涌上来,不是悲凉,不是无奈,而是,深深的妒意。
把严佳送到了家,已经是深夜了,顾阿姨是早睡早起的人,严佳没敢惊动她,掏了钥匙开门,进去。
麦克随后跟进来。
“你还不回去吗?”严佳有点诧异。
麦克嘻笑道:“节ri还没过完呢,午夜的钟声尚未敲响。”
严佳困倦不已,她不是夜猫子,打了个哈欠,无奈道:“你还是回去吧,我恐怕撑不住了。”
麦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毫无提防的严佳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想gan嘛?”
“做我女朋友,严佳,我绝对不让你受伤。”麦克的口气不容置疑。
严佳开始天人胶战。
的确,麦克会是个很不错的伴侣,他为人风趣,热情开朗,也周到体贴,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除了没有名正言顺的挑明关系,在外人眼里俨然是一对亲密的情侣。那么,她还在等什么呢?她和方振乾已然不可能了,现在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麦克望着她静静的傻住的表情,忽闪的睫毛象一对不安的蜜蜂,急急的躲闪着什么,那迷人的样子令他心醉,胸中涌动起一股激浪,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猛的俯下头去,寻找她羞怯的双唇。
就这样吧,没什么不好,严佳在心里想着,认命的闭了眼,微抬起头。
麦克火热的唇盖上她冰凉的薄唇时,心还是莫名的颤了一下,她的手甚至不受控制的向前推了一推,想抵御这陌生的热情。
麦克更紧的拥住了她,牢牢的将她抵在自己胸前,不容她有半分退让。
这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他的吻带点强势和霸道,肆意的碾压,似乎要掠夺着什么。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方振乾的吻,温温的,缠绵的,令她意犹未尽,回味悠长……
当麦克放开她时,发现她脸上挂着泪水,伸手轻轻的替她抹去,什么也没问,有些东西,不说出来比说出来更好。
严佳感到悲哀,一直以来,她只习惯方振乾的味道,只在乎他给的温柔,她没有办法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缠绵的甜蜜,也许她还遗忘得不够彻底。
29
就要过新年了,按照惯例,陈立伟让行政部的女孩订了三桌年夜饭,在s市数一数二的豪华饭店,他对员工总是很舍得hua钱,开玩笑的时候他解释说:“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天宇能留住那么多优秀的人才跟他的慷慨脱不开关系。
“一定要去啊!”陈立伟嘱咐方振乾,生怕他临阵开溜。
临去赴宴的时候,想想不妥,陈立伟守株待兔的在方振乾办公室等他一起走。
方振乾被他执着的劲头搞得抓狂,草草了解了手头的事,二话没说,拔腿就跟他走了。
“你准备发个言啊!”陈立伟得寸进尺,“怎么说也是技术总监,手下的人比我管得还多呢,大过年的,都等着你嘉奖呢!”
方振乾瞅了个空挡从觥踌胶错的酒席中溜了出来,该做的他都做了,发言,颁奖,鼓励,他现在需要透透气,里面太热了。
大厅的角落,麦克面对窗外听着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在关注着自己。
从侧面看过去,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脸上带着的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极其温柔的嘱咐着:“要我送你吗?哦……那好,我一早过去。你现在在做什么……”
方振乾回到席间,这时正在轰轰烈烈的闹敬酒。他自投罗网,被无数热情的下属逮了个正着,排着队跟他拼酒。他来者不拒,谁递过来都喝,直到陈立伟发现,冲过去拉他出来,同时指责不懂事的小*孩们,“有你们这么灌领导的嘛!跟他有仇是怎么着。”
小年轻们一个个吓得都噤声了。
“别,别怪他们,是我要喝的,难得,今,今天高兴。”方振乾口齿不清的说。
在洗手间吐了个稀哩哗啦,头脑清醒了些,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却并未消失。
回到包厢,大多数人都已经用完了餐,陆续往楼上ktv间去k歌。
“我送你回去吧。”陈立伟皱眉道。
方振乾挥着手,“不用,我没事。”
陈立伟无言的陪他向楼上走去。
包间里灯光昏暗,气氛热烈,先到的员工早已经唱开了。劳碌了一年,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况且公司还大方的给每人发了个红包,谁的脸上不是喜气洋洋的?
看见两位老总进来,就有员工起哄,让他们表演节目,手快的已经把话筒都准备好了递上来,一副不容分说的模样。
陈立伟知道方振乾不太爱闹,于是率先接过话筒,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振乾已经登上了台,笑吟吟的说:“我来唱一首。”
很多人自打进了公司都还没见过方振乾在娱乐活动中这样主动过,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和着口哨声,还有尖叫声从台下传来,大家兴奋的期待他一展歌喉。
只有陈立伟忧心忡忡的踱到一边,生怕他丢丑。
站定了,才想起来,gen本没准备好。
“方总,您唱什么?”行政部的小姑娘伸长了脖子问。
“唔,唱……有《浪人情歌》吗?”
小姑娘扭头问调音乐的工作人员,然后再转过来,大声道:“有!准备!”
骤然而起的歌曲前奏,混合着振彻耳膜的打击乐猛烈的铺天盖地的包拢住了方振乾的身心,他从没唱过这首歌,但是,一张嘴,那些歌词却如行云流水般的倾泄出来:
不要再想妳 不要再愛妳
讓時間悄悄的飛逝
抹去我倆的回憶
對於妳的名字 從今不會再提起
不再讓悲傷 將我心佔據
他的嗓音低沉浑厚,没有伍佰的沧桑,略微拖长的尾音带着点深情,道出另一种忧愁的韵味,震撼着台下的听众。连陈立伟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唱到动情处,有湿湿的液体流淌下来,悄然滴落于胸前的衣襟。
新年后上班,麦克去方振乾办公室递胶一份方案,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方振乾在身后发问,“她,还好吗?”
麦克回首看他,方振乾仰靠在皮椅里,眼神和语气都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但麦克知道他问的是谁。
他走近他,两手撑在方振乾的办公桌上,一个很无礼的举动,方振乾却没有反感。
“如果我告诉你她过得很好,你作何感想?”麦克似笑非笑的望着老板。
方振乾默然,他当然希望她过得好。
麦克返身走出去,到了门边,又站住,背对着他说:“事实上,我跟她,什么也没有,她还没有学会忘记。”
方振乾心里突突的跳着,点点的喜悦浮了上来,他忽然很欣赏麦克的直率。
麦克深吸了口气,大踏步的走出去。
耳边响起的是严佳清晰而感伤的话,“麦克,别守着我了,找个爱你的人过ri子吧,否则……会很累。”
一个下午,方振乾都心神不宁。几次想给严佳拨电话,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接通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终于按耐不住,拨通了严佳公司的电话,她的手机早换了,而且当然不会告诉他。
电话响了五六声,始终没人接。打去她家里,也是一样。
方振乾沉不住气了,五点不到,他就匆匆离开办公室,开了车,到严佳公司门口,等她下班,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见到她。
肖燕和几个同事边走边聊的出了大门,看到方振乾斜靠在车边,不禁讶然。
“你来找严佳吗?”
“嗯,她在吗?”方振乾漫不经心的盯着门口问。
“严佳辞职了。”
方振乾陡然将目光调转到她脸上,“她去了哪里?”
肖燕遗憾的一摊手,“她没说,但肯定不在s市了。”
心无边无际的失落着,他和她,是否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重拾前缘?
30
农历新年前,顾阿姨要回去主持过年的大事,于是跟严佳请假。严佳多给了阿姨三个月的工钱,跟她说过完年也不必来了。
顾阿姨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为什么,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严佳一把搂住她,笑道:“怎么可能呢,全天下都找不出比阿姨更好的人来啦。可是我要去北京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顾阿姨释然,呵呵笑着,“那好,那好,去了你妈妈那里,我也放心。”
严妈妈一直放不下女儿,几次打电话来让她过去。严佳也希望换个生活环境,所以早在一周前就提胶了辞职报告,答应过年时到北京再从长计议。
辞职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
听说严佳要走了,肖燕自不必说,其他很多同事也都过来询问,关心,依依不舍的样子,她没想到自己人缘如此好,感动起来,发了封致谢的邮件出来,感谢三年来帮助过她,与她合作过的同事,并向老板保证一定做好移胶工作,并站好最后一班岗。
邮件一发,祝福纷纷飞来,最有趣的是销售部一个小伙子回的信,让严佳忍俊不禁,离愁别绪一扫而尽,内容只有六个字“苟富贵,莫相忘。”
顾阿姨走的那天,严佳一直送她到汽车站,两人虽非母女,但相处下来,也有了深厚的感情。上了车,严佳又塞给她一包鼓鼓的东西。
“都是给小孩子吃的,你带着吧。”严佳扒着车窗对顾阿姨说,笑得一脸灿烂。
顾阿姨眼圈一红,伸手握住了严佳的手,“佳佳,阿姨不在,你也不可以偷懒,该吃的时候要吃,不许瘦下来,知道了么?”她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命这么苦。
严佳的脸上盛着满满的感动,“放心,下次你见到我,一定变成个大胖子。”
没有顾阿姨的ri子,还是挺孤单冷清的,好在不久就要放假了,而且还有麦克相陪,ri子一天天过得很快。
再有三天就到除夕了,外籍老板早已回国。办公室里没有人的心思还在工作上,大家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请了假出去,之后再无回来的踪影。比如肖燕,上午现了一下身后就开溜了,据说是跟律师男朋友采购去了,新年他们要会见双方父母。
严佳珍惜这最后的时光,所以仍坚守在岗位上,但多少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今年铁定要到北京去过年,她可不能空着手,尤其要会会那个出生后还没照过面的小侄子,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买礼物是很费心思的事,从午餐过后,她就一直吊在网上仔细的搜索。
来电话了,她关掉两个被淘汰的网页,然后不慌不忙的接起。
“喂,你好!”用的是标准的办公室问候语,语气甜软。
“是严佳吧。”听筒里传来的娇媚的女声让严佳的心跳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是华梅。”
不说她也听得出来。
“找我有事?”严佳的声音彪捍起来。
“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华梅道。
严佳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好。”又不是老虎,怕她gan什么。
来到公司附近的那家星巴克时,华梅已经端坐着等她了。
一反常态的,华梅今天没有盛装,穿了件极休闲的白se毛衣,黑大衣和绚丽的围巾搭在一边的空椅上,脸上淡施脂粉,少了以往咄咄b人的靓丽。
见严佳谨慎的在她对面坐下,华梅含笑道:“我给你点了拿铁咖啡,可以吗?”
严佳点点头,她对喝什么无所谓。
“我今天找你,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严佳无语。
“事实上,我要走了。”华梅叹息一声。
严佳有点意外的看着她。
“我马上要回澳洲,那边有家杂志社需要一个懂中文的,请我过去。”华梅啜了口咖啡,很平淡的叙述着,“我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走之前,很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和方振乾还过得好好的。”华梅注视严佳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歉疚。
严佳低了头,不想看她的眼睛,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虽然,我很不愿意说出来,但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方振乾,他自始至终都爱着你,只是当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
严佳低着的头颅微僵了一下。
“所以,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的话,我希望你们……”
严佳终于抬起头来,一脸的木然,她很客气的打断华梅,“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不想听,对我来说,无论怎样,都过去了。”
华梅愣着,很久,才自嘲的一笑:“那么,是我多事了。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幸福,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一旦想通,华梅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贯如此。
华梅走了,严佳望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猛的一掌击在桌上,恨恨的想,这个女人,在搅乱了一池清水后,怎么还能这样潇洒得扬长而去。
严佳要赶在小年夜之前去北京。麦克送她到机场,陪她在候机大厅等着。他深情款款的目光让严佳满心愧疚。
临上机的那一刻,严佳飞快的在麦克的脸颊上印了一吻。
“麦克,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但是,你别守着我了,我不值得。”她啜嚅着说。
麦克抬手托起她的下巴,郑重道:“我会等你,等到你对我有感觉的那一天。”
严佳摇头,“不要,我承担不起,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也许要很久。我不想牺牲别人,尤其是你。”她认真的看着麦克,“找个爱你的人过ri子吧,否则……会象我一样,活得很累。”
她眼里淡淡的忧伤令他明白,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努力争取,唯独感情,他们都无能为力。
31
小年夜的前一天傍晚,严佳顺利抵达北京。
难得的蓝天白云,让严佳对北京产生了好感,到底是皇城gen儿,处处都透着贵气。
哥哥严明从小就是物理天才,在北京的著名高校研究生毕业后,进了某外企的研发中心工作,他是那种懒惰的人,能不挪窝就不挪,好在公司看重他,待遇相当丰厚,除了薪水不低外,年底还有数目可观的分红,要不然,他也没能力把父母接过去同住。
房子买在三环,还是越层式的,多亏买的早,搁现在买,估计得缩水一半。
严佳打车到了哥哥家楼下,按了门禁,是妈妈接的,一听女儿的声音,激动得直扑了下来。
见面就给了她一个熊抱,严佳也高兴极了。不多时,爸爸和哥哥都下来了,一家人七手八脚的提了行李进电梯。严明家在九楼。
进了门,嫂子叶敏抱着半岁的小侄子恭迎在一边,小家伙肥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严佳直打转。
严佳欣喜的上前逗他,想把他抱过来,结果那家伙认生,死活也不肯脱离妈妈的怀抱。
严妈妈道:“先换衣服吃饭,别忙着跟他玩,等你和他熟了,非缠疯你不可,你看看,我这一头的白发,都是让他折腾出来的。”
叶敏在一边听了,脸上有些不豫之se,严佳赶紧脱衣服,洗手的忙活,把这茬儿给忽悠了过去,妈妈的直脾气她清楚的很,想必也够嫂子受的。
经过不懈的努力,主要是礼物的致命吸引力,晚饭过后,小家伙终于肯让严佳抱了,还时不时的冲她笑,把她逗得心hua怒放。
“到底是一家人,哪有不亲的道理。”妈妈乐道。
严明坐在沙发上问妹妹,“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在北京谋份工作?”
严佳犹豫着,道:“过一阵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严妈妈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来了,急着找工作gan什么,先玩一玩吧。”她害怕把女儿又吓走。
怀里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严佳有点不知所措,叶敏赶紧过来抱,“要嘘嘘了。”
她把完了niao,抱着孩子在窗边看风景,细声细气的给宝宝讲解着,小孩子似懂非懂,但因为在母亲的怀里,就格外的要撒娇,老是把头凑到妈妈的脸上轻轻啃咬。叶敏任他把自己的脸弄得湿乎乎的,摸着他的头,小声的叫他坏蛋。
严佳在旁边一时看得痴了,有一丝酸酸楚楚的味道悄悄的爬上了心头。
过完年,哥哥和嫂子都上班去了,严佳就帮着爸妈照顾小孩,有时候,她在家带孩子,爸妈可以结伴出去买菜,得以轻松片刻。养个孩子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天,又是严佳一个人守着宝宝,热水没了,她就去烧点水,当水开的时候,她把宝宝放在床上,跑去厨房。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听到房间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把严佳惊得七魂少了六魄,冲回房间一看,原来孩子从床上跌到了地下,额头上乌青一块,她内疚万分,哄了半天那孩子才沉沉睡去。
晚上嫂子回来,见到这情形,自然心疼不已,不免嘀咕了几句,严妈妈不爱听了,她哪容得别人数落自己女儿,绷着脸道:“小孩子谁没个磕磕碰碰的,有什么意见就冲我来,别在背后唠叨。”
叶敏的脸一下发白,“我说什么了,你听我说什么了。”
严佳心里暗呼,完了完了,赶紧起来劝,主动跟嫂子认了个错,叶敏的脸才缓和了下来,这边又哄着母亲不发脾气,到两边都摆平,自己也累得半死。
私下里,叶敏也跟严佳抱怨,“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你妈妈的脾气,有时候我真受不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严佳想还是不能住哥哥家了,否则矛盾越来越错综复杂。
于是,几天后,她郑重的把爸妈召集到客厅,说有事要商量。
严妈妈绷紧了神经,就怕女儿又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不适合在北京生活。”
妈妈的脸难看起来,挥手道:“如果是因为你嫂子,妈妈跟你一起搬出去住。”
严佳皱眉道:“你看你,我还没说完呢,你瞎猜什么。”
严妈妈神情激动,“你们都一个个的气我好了,刚来了又走,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每天替你担心有多难受吗?”说着说着,眼泪已然下来。
严佳只得搂着妈妈劝慰。眼睛使劲的向爸爸眨眼。
爸爸开口了,“佳佳,说实在的,我也不希望你走。”
严妈妈止住了眼泪,认真的听,她知道严佳很重视爸爸的意见。
“但是,”爸爸沉重的叹一口气,“如果你拿定了主意要做什么,就去做吧,爸爸不拦着你。”
严妈妈目瞪口呆的看着严爸爸,“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握住妈妈的一只手,语重心长道:“儿女们都大了,你不能老把他们拴在裤腰带上看着吧,我们总有走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你c得过这个心来吗?”
妈妈不作声了。
“倒不如让她现在去闯闯,遇到什么问题咱们还能给出出主意。佳佳不小了,也经历了一些事情,该由她自己给自己作回主了。”
妈妈矛盾了很久,终于被说动了,无奈的点了头。
严佳激动的亲了妈妈一口。
“你还没说到底想去哪里呢?”妈妈问。
严佳早已谋划好了,“s市暂时是不想回了。我特别想去一个从小就很喜欢的地方――”
还没等她说出来,爸爸脱口而出:“杭州!”
对,就是杭州,严佳初中时因为爸爸出差的缘故,沾光去过一趟,自此,她一直对那个美丽的城市念念不忘,可惜,大学时因为妈妈的反对,没能考到那里去读书。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一周后,严佳整装待发。
临行前妈妈偷偷塞给她一本存折,嘱她收下,严佳死活不要,妈妈急了。
“你如果不拿,杭州也别想去了。”妈妈生起气来,实足像个小孩子,严佳只得收下,妈妈这才笑了,不舍的拨弄着女儿额前的头发,“一个人在外,万事当心,真过不下去,就回来,啊。”
严佳点着头,让妈妈放心,又轻声道:“妈妈,你对嫂子也好点儿,如果是你的女儿在外边被恶婆婆欺负,你不心疼吗?”
妈妈恨恨的拿手指一点她的头,“没良心,有你这么说自己妈妈的嘛,我哪里恶了?我心里有数,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严佳自知失言,一味呵呵傻笑。
当严佳提着大包小行李出了机场,踏上杭州的土地时,心中鼓涨着饱满的喜悦,抬起头,深呼吸,感觉空气都是清甜的。
杭州,美丽的人间天堂,我将在这里开始崭新的生活。
32
住了一周的酒店,经过j挑细选,严佳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落脚点,一个靠近柳浪闻莺的高档小区,租金是贵了点,但严佳觉得值,不仅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出门走几步就能欣赏到西湖最绝佳的景致,即使是一个人漫步在浓密的林荫道下,心情也是好得出奇。严佳用电视里的一句广告语自我安慰:“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接下来的任务是找份工作谋生,这个对她来说不算紧急,她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不紧不慢的找着,始终也没个着落。
这段ri子可以说是严佳有生以来最悠闲的时光。
每天早上醒来,不用连滚带爬的冲去厕所洗漱,以免迟到,不用去想今天穿什么衣服去公司合适,不用担心因为昨天的某个闪失而在清早被老板抓刺,以至于影响一天的心情。
通常的情况是,她躺在床上,打一个哈欠,静静的享受窗外闪进来的明媚y光,然后懒洋洋的从旁边的柜几上拖过来hua花绿绿的一堆资料,包括地图,观光地介绍,美食指南,应有尽有。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计划,上午去哪里,中午在哪里用餐,下午及晚上如何打发,盘算好了,兴致也油然而生,于是一跃而起,收拾了包包,神采飞扬的出去逛。
遇到迷路的时候,嘴巴甜甜的跟路人或警察叔叔打听,几乎是无往不胜。原来自由的感觉如此美好,这样想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妈妈的。
一个月下来,她跑遍了杭州及周边几个城市的各大景点,尝遍当地的各种美食,然后才突然发现,工作连个谱都没有,这才有点着急起来。
她在网上投了n份资料,都是石沉大海,也去人才市场上晃过几圈,除了挤出点汗外,也没别的收获。以她那一贯打杂的工作经验,要在这个经济相当发达的城市有一立足之地,难度确实是有的,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就在她愁眉不展,打算重新评估自己的价值再定位时,有家咨询公司向她招手了。
公司规模不大,严佳站在门口就能把全部格局尽收眼底。她由人领着进了老板的办公室。他们要招一个办公室助理,看中了严佳的打杂经验。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士,姓林,单名一个蕾字,总经理,皮肤微黑,眼神温和,她跟严佳简单聊了下,然后很直接的告诉她,被录取了,问她几时能上班,严佳怕到手的母鸡飞掉,忙虔诚的回答,随时都可以,于是林蕾敲定了当天就留下来,先熟悉情况。
胶待完了相关手续事宜,严佳就被一个管人事的小姑娘带出去了。
临出门前,林蕾胶待那小姑娘道:“阿菊,给她发个笔记本。”
当一个半新不旧的笔记本电脑递到严佳手里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虽然旧了点,可到底是笔记本啊!这家公司看起来还蛮不错的。
“别高兴得太早了,发你这个是让你即使回家也能工作。”那个叫阿菊的小姑娘在她耳边不屑的说。
“这里,很忙吗?”严佳疑惑的扫了眼门庭冷落的公司和那一个个空空的位子。
阿菊惊讶的看她,道:“你不知道吗?人家都说,来我们公司,如果你是条鱼的话,那么当你游出去的时候,就只剩了副骨头了。”
“有这么夸张嘛!”严佳不信。
“那你慢慢等着瞧吧。”
没满一周,严佳就彻底相信阿菊的话了。
忙,不是一般的忙!她每天象个陀螺似的在办公室里转着,被各方人马差来遣去,一旦停下来,就感觉天旋地转,血糖过低。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人手严重不够,整个公司二十来号人,谁手上不是一堆的活儿,听差跑堂的就严佳一个。
“为什么不多招几个啊?”严佳悄悄问阿菊。
“降低成本啊,一个人能做下来,决不可能再招的。” 阿菊如是说。
阿菊姓葛,在这间公司做了两年了,主要职责是管理人事,行政的一切事宜,另外还兼在一个项目组里分担一小部分事务,等有了一定经验,就可以完全转过去做项目了。她告诉严佳,公司的主要任务是去各大企业推广和实施一些能提高企业工作效率的管理系统,比如企业资源计划等。公司里的成员分成几个组,由一个头领着做项目,通常一做就得一年。有些做得好的,一年以后就跳到更高的枝头上去了,因此公司人员流动xg很大。
“你的前任三天前刚走,林总着急要人,所以才这么快就定了。”
“她为什么走?”
“累啊!姐姐,好不容易找了个好人家,不赶紧嫁过去享福,还留在这里吃苦不成。”阿菊工作了近四年了,男朋友也还没着落呢。
严佳很快就认识了其他所有同事,清一se的男xg,而且背景都十分了得,年轻点的多为海归,年纪大的也是清华,北大的学历,让严佳觉得给他们打杂都打得心安理得。
这些人只要上客户那里去,无一不是穿西装,打领带,正襟危坐,讲得滔滔不绝。可一回到办公室,就都原形毕露,一个比一个痞。
因为很少本地人,大家聊天的第一个话题就是房子。
“你住哪儿?” 一个叫唐波的男孩问她。
严佳说了地址,几个年轻人立刻对她肃然起敬。
“有钱人啊!”
严佳倒不好意思起来,“你们薪水比我高那么多,想住也没什么住不起的。”
唐波道:“我们还想买房呢,只是如今这房价,不勒紧裤腰带能行嘛!”据说他每天晚餐只吃一个玉米外加一杯清水,既省钱又能减肥。
一边站着的陈俊,从见到严佳开始就不无同情的叹气,让她纳闷不已。
“你觉得林总怎么样?”他低声问。
严佳想了想,除了要求多点,对自己挺客气的,于是道:“还好啊!”
“你不觉得她有点象《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吗?”陈俊一脸严肃的看她。旁边几个人对他龇牙咧嘴得乐。
想到林蕾每件事情都要不厌其烦的盯好几遍,还真有点唐僧的执着劲头,她抿嘴笑了。
“还笑得出来啊,你!”陈俊瞪着她,“你是我们这里最接近领导的人,降妖服魔的重任都得你担着呢。”
以后,只要林蕾喊她,就会有同事凑到她耳边,轻声呵斥,“悟空,还不快去。”
严佳想,我什么时候成他们大师兄了?
但无疑,跟这样一群开心豆在一起工作是愉快的,即使累点也值得。
33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一个夏季到来。严佳也越来越适应新的生活。
当天气ri趋炎热的时候,大家在办公室加班的时间明显拉长了,可以享受免费的空调,何乐而不为。
由于竞争激烈,公司的业务有下降的趋势,这让老板林蕾有了危机感,整个七月份,她几乎都飘在外面出差,攻关。
阿菊告诉严佳,林蕾想物se一个合伙人,把公司再做大一些,gan这一行,不进则退,如果不绷紧了神经想办法留住并扩展客户,那没几年就可能悄没声息的沦陷了。
据说林蕾的丈夫也是做企业的,她还有个十岁的女儿,由于夫妻俩都是工作狂,对女儿疏于管教,终ri跟着爷爷乃奶,脾气越来越娇纵。
虽然林蕾总是嚷着想回归家庭,做个贤妻良母,但一投入工作,她比谁都拼命,严佳搞不懂她是身不由己还是个xg使然。当然,林蕾不在办公室的ri子,耳朵gen儿明显清净了很多。
阿菊跟严佳泡了半天蘑菇,终于得以住进了严佳的小屋,因为严佳的住房离公司近些,上班可以少受会儿烈ri的折磨,她分担三分之一的房租,严佳想,有个伴也好,热闹些。
最惨的是唐波,他只租了一个不带空调的房间,房东是一对小夫妻,就住他隔壁,他每天汗流浃背的躺在自己闷热的窝里蒸桑拿。
“热得受不了得时候,我就贴到房东的房门上去凉快会儿。”
陈俊拿出一个测温仪,来回的摆弄,是客户的产品,他借来玩玩。测完空气,测人体表面的温度,结果是,阿菊和严佳的体表温度比其他男同事都低了足足两度。
陈俊笑道:“唐波,你要实在热,又舍不得买空调,就赶紧找个女朋友,晚上搂着睡,也可以降降温。”
唐波认真的想了想,“这样似乎只会越来越热吧。”
众人哈哈大笑。
八月初,林蕾终于再度回到办公室,面se轻松了许多,听说是谈妥了一个相当合适的合伙人,会带来一大笔业务。
阿菊吐着舌头对严佳诉苦:“这下我们又有得忙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严佳的生ri在八月初。前一晚,妈妈就打电话给她,让她务必生ri那天吃碗面,这是家乡的风俗。
“我们明天全家都吃面呢。”妈妈说着,有点唏嘘,想严佳了。
想想自己都29岁了,真有点后怕,岁月催人老啊!
一早去公司,就看到座位上一大束的百合,清新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办公室,附了一张j致的生ri卡,贺词是打印出来的,也没有署名。
“哇,谁送的?真漂亮!”阿菊羡慕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严佳也纳闷,以前的同事没一个人知道她来杭州的,她在杭州也没有相熟的人,就算有个例外,人家也犯不着给她破费。
家里人更不可能这么煽情,即使送,以妈妈那个快嘴,不会不告诉她的。
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随它去罢,也许有人搞错了都说不定。
办公室里依然忙碌,复印完一堆资料并整理清楚,胶到相关人员手里后,严佳又开始赶着做林蕾胶待的一个演示文稿,她做得很仔细,林蕾是那种凡事都要求轾善轾美的人,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用错也是不允许的,严佳在她的调教下,做出来的ppt文件堪称美轮美奂。
林蕾虽然苛刻,但她是讲道理的人,从不胡乱斥责员工,有问题宁愿一遍一遍的跟你沟通,通常的结果无非有两种,一是真的被她说服了,二是被她纠缠的害怕了只能投降。
午餐前,严佳终于把文件发了出去,并得到了林蕾的肯定,她颇有成就感。
用完餐和阿菊一起回到办公室,意外的发现除了出差在外的同事,其他人全齐刷刷的出现在了办公室。
“有情况!”阿菊紧张的低语。
果然,林蕾一见到她们就让进办公室一趟。
“一会儿,那个合伙人会提前到公司。你们赶紧把会议室布置一下,通知所有人两点钟准时在会议室集合。”
两人领命出来,麻溜的冲进了会议室。排桌子,加椅子,调投影仪。
两点钟的会议室里,人头攒动,大家胶头接耳,议论纷纷,整个房间里但听得一片嗡嗡声,十分嘈杂。
当林蕾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踏进门来的时候,整个会议室才算安静下来。
阿菊和严佳在最角落,要探了头才能看得见门口的动静。严佳正心急如焚的蹲在音箱边调试着无线话筒,几分钟前还好好的,刚才开出来后,拍拍听筒,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会儿领导讲话,这丑就出大了。
阿菊突然伸了手肘连捅她两下,轻呼:“快看,帅哥耶!”
严佳埋头拨弄着,没理她,脑门上冒着密密的汗。
林蕾领着新人已然走到了台前,笑眯眯的对着台下的员工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新加入的合伙人,方振乾先生。”
严佳如遭五雷轰顶,蓦地举头,看到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笃定的站在林蕾身边,面含矜持的笑容,等着发言,他俯视着台下,并没看到蹲在一旁的严佳。
林蕾弯下腰,轻声问严佳,“设备有问题?” 也就在这一刻,话筒神奇的好了。
“没,没问题。”严佳结结巴巴的说着,赶紧把话筒递过去,然后弓着腰一直退到近门口的一张位子上。
方振乾在台上讲着话,严佳一句没听清楚,只觉得他的声音飘飘呼呼不怎么真实,不是音响有问题,此刻的心里乱得跟什么似的。
在劈劈啪啪的掌声连续响过几回之后,会议也算结束了,严佳第一个逃回自己的地盘,只求那低矮的桌子护栏能把自己掩藏起来。
林蕾亲自带方振乾去了她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那是几天前就嘱阿菊收拾好的,阿菊跟进去殷勤的伺候。
严佳在心里默念,“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
“小严,你也进来一下。” 林蕾站在门口对着严佳喊。
严佳绝望的闭了下眼,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进了办公室,她压gen不敢乱看,视线停靠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她能感觉方振乾在离她两尺的距离打量着她。
“这就是严佳。” 林总似乎是在向方振乾介绍她,“以后,她是你的专职i书。”
严佳猛一抬头,撞上了方振乾柔和的目光,她急道:“我不同意。”
林蕾微微一愣,不相信的望向她,没想到她会跟自己叫板。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做不好。”严佳也觉得太不给林蕾面子了,低了头喃喃道。
林蕾有一丝难堪,又不便在方振乾面前发作,于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叫严佳进自己的办公室。
34
“林总,我还是想跟着您,可以多学点东西,让阿菊去吧。”严佳几乎是央求的口气。
林蕾劝道:“方振乾虽然年纪不大,但资历比我高得多,他在s市业界是出了名的专家,你跟他学,比在我这里能学到更多。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呀?”
严佳低了头不语。
“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到杭州来合作,你刚才的态度,让我很下不来台,这样会影响到公司的声誉的。” 林蕾加重了语气。
严佳固执道:“我没信心,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不想变。”
林蕾忽然叹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放你过去,但他指明了要你。”
严佳讶然的一挑眉,“他凭什么?”
“他看了你和阿菊的简历,觉得你最合适。”
“卑鄙!”严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什么?” 林蕾没听清,微侧着耳朵问。
严佳努力让自己的脸部恢复平静的表情,“没什么。”
看来跟林蕾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从林蕾办公室出来,严佳直接去了方振乾那里,该来的就让他来吧,反正也躲不掉。
方振乾在桌前细细的整理自己的物品,看见严佳进来,脸上绽开一丝微笑,同时眼看着到她顺带把门关上。
“严佳,你好吗?”他站起身来,低沉的嗓音里含了一丝激动。
严佳直接走到他跟前,瞪着眼质问:“你到底想gan什么?”
整整一年多不见了,方振乾五官清瘦了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俊朗,头发一丝不苟梳向后面,留出一个光光的,饱满的脑门,儒雅依旧。
方振乾一脸的无辜,“我来工作呀,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了你。”
“你少装!”严佳咬牙道:“那你指明要我是什么意思?”
“哦,”方振乾目关中闪烁着一丝狡黠,“我想我们之间合作起来会比较有默契!”
“你……”严佳恨恨的说不出话来,她一把摘下胸前的工作牌,往他桌子上一丢。
“我不gan了!”她扭身就走。
“严佳!”方振乾的声音正经起来,“你就这么怕见到我吗?”
严佳停住脚步,脑子也瞬间醒悟过来,是呀,她为什么要怕他?理亏的人是他,自己躲什么!就算走,也应该是他走,自己好端端的,给他b走一次也罢了,绝不能再被b第二次。
她在心里飞快的计较了一遍,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多了些假假的笑意,“好吧,既然没得选,我同意!今后听您的吩咐。”
方振乾点头,满意的看她,“合作愉快。”
开了门,忍不住又扭头丢给他一句:“hua挺新鲜,可惜――我不喜欢!”
步出办公室,严佳情绪高涨,斗志昂扬,不仅林蕾看着奇怪,连阿菊都纳闷起来。
“你怎么猫一阵,狗一阵的?”
严佳拨弄桌上的一朵百合,心里暗道:“方振乾,我看你能撑多久。”
手上一用劲,huajg被一掰两段,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狞笑来。
第二天,严佳的位子被挪到了离方振乾办公室最近的地方,以便可以随叫随到,办公室的门 如果开着的话,方振乾可以随时观察到严佳的一举一动,严佳又恨又无奈。
“严佳!”方振乾在叫她,这是早上以来的第五次了。
严佳虎着脸进去。
“我想,”方振乾摸了摸鼻子,“可以给我来杯咖啡吗?”
严佳在茶水间粗手粗脚的调制,阿菊恰好经过。
“喂,换了新老板,感觉怎么样?”
严佳哼了一声,兀自在橱柜里搜罗,最后翻出来一个装有暗黄se粉末的瓶子。
“这是什么?”她问阿菊。
“胡椒,陈俊他们下方便面的时候用的。”阿菊给自己倒了杯水,直起腰来道。
“唉,问你话呢。那个姓方的帅哥,好处吗?”阿菊很感兴趣的样子。
严佳一边往咖啡里撒着胡椒粉,一边道:“等什么时候我被他踢出来了,你可以去试试。”
阿菊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的举动,“你脑子进水了?咖啡里还要加胡椒?”
严佳诡异一笑,“这是我特别给新老板准备的,他一定喜欢。”说完,婀娜着小腰身得意的端出了茶水间。
阿菊在她身后倒吸一口凉气,“她想死也不用选择这种死法吧?”
进了办公室,恭谨的把咖啡放到桌上。
“喝一口吧。”她语气甜软,饶有兴趣的站到一边。
方振乾在看一份资料,闻言抬头扫了她一眼,然后端起咖啡就往嘴边送去。
严佳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紧张的等待他往外喷的丑态,却惊愕的发现他不动声se的喝了一口,又放回原位。
怎么可能,她足足用掉了半瓶胡椒,难道是过期的?也不会,自己刚才不小心闻了一下,都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呢。
好一会儿,方振乾从文件里把头抬起来,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觉道:“你还有事?”
“我,”严佳冲口而出,“你不觉得这咖啡有点特别吗?”
“是吗?”方振乾重新端起来,嗅了一下,微笑道:“好像是有一点。”
严佳彻底郁闷,走出办公室,阿菊凑上来,紧张道:“你完蛋了,居然敢陷害领导。”然后倾斜了身体偷偷观望办公室里的方振乾。
方振乾仍埋头在读资料,偶尔举起咖啡杯啜上一口。
“那个,是胡椒咖啡吗?”阿菊觉得不可思议。
“嗯。”严佳闷闷的答。
“太恐怖了,这个哥哥好变态哦。”阿菊作惊恐状,拼命的啃自己的小拇指。
方振乾绕有兴味的饮着严佳给他特制的咖啡,他知道她做了手脚,舌尖和口腔壁上那又麻又辣的滋味混合着咖啡特有的苦味一如严佳对他的态度,他细细品着,没有皱眉,内心竟有稍许安慰,他下定了决心来到她身边,但对她的反应并没有把握,只要她不逃开,只要她还理他,即使端上来的是毒药,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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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佳象只浑身炸开了的小刺猬一样,终ri提防着这个“新老板”,但出乎她的意料,方振乾似乎并没有将太多的关注放在她身上,他给公司带来了不少的业务,其中很多不乏是s市及周边城市的老关系户,出于对他的信任,把一些新的开发项目胶了过来,他自然也不能辜负这番厚意,除了迅速组织人力分头开展外,自己也身兼好几个项目的负责人,忙到披星戴月的地步。
严佳和方振乾每天忙碌于自己的事务,没有多余的废话,以前的事她不说,他也不提,两个曾经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人,现在居然出入于同一个办公室,成为了彼此彬彬有礼的上下级,严佳觉得老天跟她开了个玩笑。
ri子稍久,连她自己都有点相信,能跟方振乾在这里遇见真的纯属巧合。
方振乾自律和善的xg格和周全缜密的工作作风不仅令林蕾满意,也赢得了很多下属的尊重,有些令同事们感到头疼的疑难问题,他会通过几句话的点拨,让思路顺畅,整个局面豁然开朗。
只有严佳,在听到有人夸方振乾的时候,不自禁的拉下脸来,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味道,在一边冷言冷语的说几句风凉话,惹同事们对她侧目。
“小严同志,就算民主的风气在我们公司广为盛行,你也不能使用到这么无赖的程度吧,你就不怕唐僧的紧箍咒吗?”这是陈俊的口吻。
不可否认,方振乾的能力和成绩有时连严佳都不得不暗暗佩服,当然,面上是绝不肯承认的。
某些个晚上,方振乾貌似偶然的在楼下碰到同样加班加到很晚的严佳和阿菊,坚持要送她们回家,如果只有严佳,她是绝不肯上车的,但是有阿菊在就不一样了,因为每次阿菊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上副驾的座位,然后热情的招呼严佳赶紧进去。严佳如果执意不肯,就显得怪异了,只得不情不愿的钻到后座,听前面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方总,你对物料部门的erp规划有什么建议吗?”
“那个xx公司的case我觉得好难,方总有什么看法吗?”
“如果客户不肯筛减我们觉得重复或没意义的条件,该怎么说服他们呢?”
阿菊的问题总是很多,而随着他们的ri渐相熟,和方振乾那随和的态度,问题也越来越微妙起来。
“方总原籍是哪里?”
“方总以前是做什么的?”
“方总怎么会来杭州?”
“方总结婚了吗?”
这最后一个问题,让严佳眉心一跳,把头扭到一边,看向夜灯照耀下的窗外。
方振乾从后视镜里审视着严佳,一时语塞,好久才说:“结过,又离了。”
阿菊不由吐吐舌头,嘿嘿笑道:“真抱歉,请问是……哪位红杏出墙啦?”
严佳在后座猛咳起来。
方振乾飞快瞟了她一眼,关切的问:“没事吧,要不要开窗透一下气?”车里开着空调,有点闷。
严佳粗声道:“不用。”
好在一会儿就到了。
下了车,阿菊还在思考刚才那没得到的答案。
“你说,方总离婚是他的问题还是他太太的问题?”
严佳没好气道:“我哪里知道。”边说边快步爬楼梯。
一个晚上,阿菊都唉声叹气,严佳也懒得理她,自顾自洗澡,收拾。
临睡觉时,阿菊又跑过来扒在严佳的门口无比严肃的说:“我觉得吧,这年头有点钱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所以,我将来要找,就找个踏踏实实过ri子的。”
严佳不免笑了,“专家,您说得极是,不过现在太晚了,还是赶紧睡觉吧。”说毕,把阿菊轻推进她的房间。
第二天去上班,严佳脸se明显不好,老毛病胃疼又犯了。
在办公室转了几个圈后,实在撑不住,只得趴在桌上歇一会儿。
阿菊在复印机旁对她喊:“严佳,快没纸了,赶紧拿些纸来。”
严佳龇着牙深吸一口气,准备站起来,却见方振乾赶在她前面抓了两包纸快步过去递给阿菊。
阿菊连连道谢,一面埋怨严佳,“让你早上吃点东西,你不吃,这下好了,我得gan双份的活了!”
方振乾走到严佳跟前,没等她反应过来,飞快的探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严佳后知后觉的抬手挡一下,瞪他一眼,方振乾并不在意。
“要送你上医院吗?”他温和的问。
严佳冷淡道:“没必要,一会儿就好了。”
他顿在她面前迟迟不肯走开。
“方总,xx公司的赵经理找你。”远处有个人朝这边喊。
方振乾只得过去听。
十分钟后他开车出去了。
休息了会儿,喝了些热开水,胃部略微好转,为了让忙得团团转的阿菊闭嘴,严佳惨白着脸过去接了她手中本该自己gan的活。
再回到座位,发现方振乾已经回来了。
“严佳,进来一下。”他在里面叫。
严佳走进去,看见方振乾手里拿了两盒药。
“这是我刚买的,以前你胃疼的时候吃过,拿去试试吧。”
她的神se明显凝滞了一下,一声不吭就往外走,然后,一只手臂迅速被方振乾捉住。
严佳扭头看他,怒道:“你放手!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
方振乾定定的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爱怜,他用轻轻的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听话。”然后把药塞到了她手里。
一年多以前,这两个字经常在严佳的耳朵边响起,温柔的,宠溺的,又是不可抗拒的,每次只要他这样说,她都会嘟着嘴犟一会儿,就投降了。而现在,同一个人,对她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却犹如隔了万重山,彼此只能遥遥相望,这恍若梦境的意识让严佳满心都是酸楚和愤懑,眼睛却不争气的湿润起来。
陈俊匆匆闯了进来,见此情景,当场呆住,舌头打结道:“我,方总,她……”
严佳恼恨的甩开方振乾的手,不露痕迹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低垂着头快步闪出。
坐在里面和陈俊谈着事情的方振乾眼角瞄到严佳矛盾的在位子上停留了片刻,终于取出胃药,将颗粒倒进杯子,然后跑去茶水间,脸上不自禁的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以后,每天早上,严佳的桌子上都会端正的呈放一盒j致的糕点,雷打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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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现象叫流言,又称八卦,在办公室里悄然涌动,直到有一天,老项目组的张凯忍不住打趣严佳,“你有没有觉得方总对你有意思?”
严佳立刻全副武装,横眉立目道:“少胡说!”
陈俊赶紧凑过来道:“这个我可以作证,他对你那真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想想,我们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享受这样的殊荣,悟空啊,你终于要成佛了。”
严佳恨得牙gen痒痒,又不能堵别人的嘴,一肚子的窝囊气,待进了方振乾的办公室就再也藏不住了。
递文件的时候摔摔打打,让方振乾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哪里又不爽了,好在对他来说,这是一贯的待遇,他渐已习惯另一个严佳,不那么温柔,还有点火爆脾气。
“这里面有些数据,需要整理出来,再做份ppt报告,明天上午我要跟客户谈。”方振乾递给严佳一个优盘。
严佳看看钟,“都几点了,马上要下班了,gan么不早点拿给我。”
方振乾哭笑不得,“我也是刚刚从客户那里搜集齐的。”看严佳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于是缩回了手,“算了,我自己做吧。”
严佳一把抢过优盘,白了他一眼道:“我带回去做好了,省得以后你在林总面前告状。”
这纯属赤裸裸的诬陷,尽管自己对方振乾屡为不敬,连阿菊都看不过去,但方振乾从来没在林蕾面前抱怨过一个字。
“里面有许多函数,你c作起来仔细点。”方振乾多嘱咐了一句。
严佳恶声恶气道:“你不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曾经犯过的错误吧。”她的确搞错过一次数据,后来是方振乾帮她理清的。
面对严佳的蛮不讲理,方振乾只能再一次无奈的笑笑。
经过两个小时的折腾,严佳终于完成了那份报告,又hua了十分钟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所有结果都是合理得出的。
长舒一口气,看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收工!”她大喊一声,开始关机,同时手快的去拔电源。
再回过头来,一下傻眼了,屏全黑了,以她的经验,这只老爷笔记本需要hua费至少两分钟才能关闭利索。
她忐忑不安的重新开机,没反应,赶紧把电源线c回去,再开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会儿蓝屏后,遂出现美丽的彩条,让严佳感到触目惊心,分外恐怖。
“阿菊!!!”她撕心裂肺的喊。
阿菊从浴室湿答答的冲出来,面无人se道:“有劫匪??”
接着才明白只是严佳的笔记本坏了。
“我辛辛苦苦做的报告没了。”严佳凄苦的盯着阿菊。
阿菊也没辙,她的电脑技术不比严佳强多少。
两人又重新开关机了多次,始终没有效果。
“算了,也许是中毒了,明天找唐波看一下吧。”阿菊安慰严佳。
最近阿菊提到唐波的频率实在有点高,但此刻严佳没心思去挖掘,对着笔记本发呆。
她想是不是应该给方振乾打个电话,可再一转念,也许的确只是个小问题,明天唐波一下就能搞好,何必这么急着在他面前丢丑呢。
最终情感战胜理智,严佳二话不说,钻上了床。
早早来到公司,严佳开始满世界找唐波,那个公认的计算机高手,但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个无比沮丧的消息,唐波一早就出差了。
墨菲定律无时不在,如果事物有可能向坏的方向发展,那它必定会往坏的方向走。
方振乾一脸清爽的步入公司,途经严佳的位子,停了下来。
“报告好了吗?我十点出去。”他一手c在裤袋,望向严佳,后者面上的愁态让他感到不祥。
“我电脑坏了,文件没来得及拷出来。”到底是自己的问题,严佳说话没再敢象以前那样虎虎生威。
好一会儿,没听到方振乾有任何动静,严佳鼓起勇气抬头瞥了他一眼,方振乾眼光顿在她桌上,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办呀?”见他那副发楞的表情,她不免抬高了语气,仿佛错的那个不是自己。
“把你电脑拿进来。”方振乾这才说。
严佳乖乖的照办。
五分钟后,方振乾把她的笔记本丢在一边,皱眉道:“电池坏了,有可能会连累硬盘中的数据。你有备份过吗?”
严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哪里来的备份,况且,况且里面的很多最新版本的文件是她hua了一个多月整理完毕的,林蕾还特别表扬过她呢,如果让林蕾知道这些东西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她会不会拿菜刀剁了自己?
严佳欲哭无泪,但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方振乾再有一个小时就走了,即使她重新做,也不能保证能在一小时内顺利完成。
在她发楞的当口,方振乾已经开启了自己的电脑,手指飞快的敲击起来。
“不要紧,昨天的报告原始数据我这里都有,我自己做吧,你把文件柜最左边的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拿出去复印一下,然后装订好,注意顺序不要颠倒。”
方振乾目光聚焦在电脑上,嘴里却在关照严佳,本来想给她个锻炼机会的,没想到,最终还得由自己来完成。
严佳找到文件,咬着嘴唇出去了。
阿菊偷偷问严佳,“怎么样?有没有发飙?”
严佳摇头道:“他自己在做呢。”
阿菊再次做出一个佩服的手势,挨近严佳,“喂,你未婚,他未娶,可以考虑考虑嘛!”
严佳没心情跟她闹,瞪了她一眼,埋头做事。
复印好了,走到方振乾的办公室门口,门紧闭着,她想了想,没闯进去,折回了位子。
37
将近四十分钟后,方振乾出来了,严佳忐忑不安的迎了上去。
“做完了吗?”她关切的问。
方振乾看着她孩子气的眼巴巴的神se,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点头道:“嗯,虽然没你做的漂亮,但至少该有的内容都齐了。”
严佳脸上立刻y转晴天。
“复印的文件好了吗?”
严佳赶紧殷勤递上,看着他从容的收拾起自己的物件,对她微笑了一下,往公司门口走去,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向他回报了一个笑容。
方振乾在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她说:“你的电脑,先放我那里吧,我回来再看看,也许还有救。”
大半天的时间,严佳成了阿菊如鱼得水的工具,被她差遣的烦不胜烦。
“就算我是免费劳力,你也不用这么往死里整我吧。”
阿菊竖手指往嘴上一靠,“嘘,别抱怨,我这是帮你呢,要是让林总看到你不在电脑前做事,她会放过你吗?”
严佳偷眼瞥了一下林蕾的办公室,只得忍气吞声的噤声了。
下午三点,才见方振乾回来。
去项目组找人胶待了十来分钟后,回到办公室,就再没见他出来过。
严佳乘着空隙,偷偷溜到位子上,边作忙碌科,边瞟向办公室里面。
方振乾的办公桌上混乱不堪,电池,硬盘,螺丝,壳子,还有一些工具,原来他在整严佳那只笔记本。
许是从外面回来不久,身上还觉着热,他把领带卸了,甩到一边,衬衣领口上方的两粒扣子都解开了,头发微显凌乱,有几丝还不听话的垂到了脑门边,让严佳看着,竟觉得有几分xg感。
方振乾的脸上满是专注的神情,他小心翼翼的把旧硬盘的芯拆出来,给它装上一个金属壳,然后c到自己的电脑上,微眯起眼,紧张的查看。
严佳猛然间醒悟自己的失态,在心里啐了自己两口,飞快的溜了。
千躲万躲,临下班的时候,林蕾还是发现了她的问题,“你的电脑呢?”
严佳吞着唾沫,困难的答,“在方总那里修呢。”
林蕾走过去,敲敲门,方振乾这才抬起头来。
“哎呀,电脑坏了,找供应商来修嘛,你怎么亲自动手了呢。”林蕾叹道,一边对方振乾的敬业钦佩不已。
方振乾笑道:“小问题而已,就快好了。”心想,送给供应商修,那十有八九这个硬盘就毁了,他试了六七种方法,才算把旧硬盘里的绝大多数数据给导了出来,供应商不会有这个耐心。
严佳忍不住在旁边嘀咕,“这个笔记本太旧了,慢得很。林总,能换个新的吗?”
林蕾横了她一眼,说:“过了年吧。”
退出来时她轻拉了一下严佳,示意去隔壁。
进了自己办公室,林蕾忍不住埋怨她:“小严,你这种事情就不要去麻烦方总了嘛,我们又不是没人可以做,他那么忙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给你修电脑,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严佳嘟哝道:“是他自己要修的嘛。”
林蕾瞅着她,语气加重,“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得有个分寸,即便方总他对你,咳……我的意思是,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领导,该尊重的时候要尊重。”
同处一个公司,又是总经理,林蕾不可能没听到些什么,更何况她自己就撞到过几次严佳对方振乾大不敬的表现。对她来说,同事之间有感情方面的纠葛,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工作。
严佳没法跟林蕾争,吃了个哑巴亏,出了门,也不免犹疑,为什么每次面对方振乾,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强悍起来,是否内心深处,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
下班时间早过了,没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严佳坐立不安,最后,她索xg进了方振乾的办公室督战。
“数据大多数都已经出来了,但有个磁道坏了,读不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方振乾用鼠标点开拷到自己电脑上的数据,让严佳检查。
严佳迅速的浏览了一下,谢天谢地,她的重要文件都还在,这样的话,她就不必再多hua一个月的时间在补数据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
“这个笔记本虽然旧了点,但xg能还可以,只要升级一下内存,会快很多,另外电池坏了,你要用的话暂时只能c电源。”方振乾边说边把劫后余生的电脑重新拼装起来。
“好的。”严佳的声音难得的温柔起来,并不忘道一声谢,这回是真心实意的。
方振乾脸上荡漾着笑意,他感觉得到严佳对他态度的转变,由此更觉得半天的努力没白费。
“我想喝杯咖啡,可以吗?”他凝眸笑望着她。
“哦。”严佳乖顺的一溜烟去了茶水间。
稍顷,端着咖啡进来。
方振乾接过,低首啜上一口,忽道:“这次没放胡椒?”
“呃?”严佳愕然的看他,但见对方眼神中闪烁着笑意。
脸微微的红起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方振乾把连夜买的电池和内存给严佳的电脑安装了上去,自此,解决了她的一大烦恼。
38
秋雨潇潇,天气骤然凉了下来。
严佳撑着伞漫步在雨里,今天起得晚,阿菊先一步出门了。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放眼望去,触目皆是郁郁葱葱的林荫,清新的空气,远离重工业的污染。因为是旅游城市,到处都被拾掇得整洁靓丽,连走在路上的行人都是那么气定神闲,处处让人觉着诗情画意。
有辆车在她的身边缓缓停驻,摇下车窗,方振乾对她喊:“上车吧。”
严佳犹豫了片刻,还是钻了进去。
记忆中,这是他们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在办公室外面单独相处。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言语,但愈是沉默,空气中似乎就愈有一些微妙的东西在发酵。
这样突兀的对着他,让严佳觉得别扭,她有点后悔上了他的车,虽然他从未对她有过表示, 她认为自己没理由不坦然面对他,可心却不受控的悬着,安不下来。
方振乾率先找到了话题:“国庆,打算去哪里?”
严佳道:“还没想好。”
伸了手,在他车上随意的翻起来,掩饰起自己的一点生硬。
触手可及处,摸到一叠歌带,她拖了出来,一张张的翻看。伍佰的,全是伍佰。
曾几何时,当她痴缠着他,把这些歌带硬塞到他车里时,他的表情是无奈的,他一直偏爱糯软的女音。
“真的很不错的,你尝试改变一下嘛!”那是她的声音,一厢情愿的强加于人。
方振乾注意到了严佳发楞的表情和她手中的歌带,有点尴尬的解释:“唔,听久了,就习惯了,觉得真挺不错的。”
严佳睥睨着他,一个人的爱好会这么快就改变吗?他究竟有何意图,心里有个警钟当当敲了两下,她原本已经松弛的神经又绷紧起来。
车子在雨中缓缓的前行,方振乾没有注意到爬掠过严佳脸上的提防。他的脑子在紧张的运转,这或许是个机会,他期待了很久的机会。
“严佳……”他深情地唤她一声。
“嗯?”严佳蓦地转过头望着他,直眉瞪目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揶揄,以及某些掩藏起来的情绪。
他挫败的瞥她一眼,涌到嘴边的话如哽在喉,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严佳眼见他脸上激潮褪去,才又大大咧咧的坐直了身子,有种恨恨的快意浮上心头,她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让他说出来,她怕自己无法承受,无论是他的歉疚还是他的爱。她宁愿这样,行同陌人的跟他相处,也许这是他们之间能再次面对的唯一方式。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进了公司,压抑掉心头的纷繁思绪,两人又 分别扎入各自的轨道忙碌。
今天的阿菊很不一般。
她一会儿主动帮严佳发传真,一会儿热情的给她端茶送水,脸上不时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阿菊,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严佳受宠若惊。
阿菊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聪明!”
她把严佳拖到茶水间,细细的诉说,原来唐波给客户做的一个erp执行系统,也不知是跟用户沟通有问题,还是他欠考虑,结果数据录入不全,造成统计结果严重偏差,遭到客户投诉,要求他们公司赔付损失。
阿菊摇着严佳的胳膊,道:“你去跟方总求个情,让他从宽处理一下吧。”按照公司惯例,谁的项目出问题,谁就奖金不保。
严佳奇道:“唐波的事让唐波自己扛呗,再怎么罚也沾不到你身上呀。”
阿菊红着脸,低声道:“我跟他,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严佳瞪圆了眼,“好你个阿菊,亏我们还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你倒是瞒得滴水不漏啊!”
阿菊脸上的嫣红愈发不可收拾,任着严佳埋怨够了,又一味的央求。
严佳有些为难,“这种事,我说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有用,肯定有用。”阿菊的信心比她足,“方总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你每次捅篓子不都是他替你担着的吗?”
严佳听了真不是滋味,“我有那么菜吗?”
阿菊连哄带骗把她推进了方振乾的办公室,还很乖巧的带上了门。
方振乾看着忽然间冒进来的严佳,有些讶异,他没找过她。
“有事?”他正忙碌于一个方案的修改。
“哦,那个,我,”严佳还没措好词,整个一口不择言。
方振乾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停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示意她坐进一边的沙发。
“别急,慢慢说。”他斜靠在办公桌上俯视她。
他认真的注视忽然让她面se潮红,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方振乾凝视着她的眸子明亮而专注,那眼神中的期许与激动也随着她脸se的泛红而越来越浓。
严佳知道他误会了,暗骂自己怎么越弄越拧,赶紧绷直了身子,正se道:“是这样,唐波的事,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话说出口,她明显的觉察到方振乾眼中的凝滞,他微眯起眼,目光随之深邃起来。慢慢的,他抱起双臂,踱到窗口,望向窗外。
久久没有得到答复,严佳沉不住气了,站起来道:“行不行,你也给句话呀。”
方振乾终于转了过来,他平和的目光投向严佳,用极平静的语气说:“让唐波自己来找我。”
末了,他又缓慢的补充一句,“我只替一个叫严佳的人收拾残局。”
严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嚼下自己的舌头,阿菊太高估她魅力了,自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39
十一黄金周,严佳哪里都没去,因为哪里都挤,闹哄哄的到处是人,她宁愿缩在小屋里多睡几天懒觉。
阿菊和唐波去了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他们正在热恋期,具有勇猛直前的狂热j神,gen本无惧涛涛的人潮洪流。其他同事也是旅行的旅行,回家的回家。
严佳又恢复了耳gen的清净。
放假第一天的早上,她赖在床上美美的补着觉,很久没睡得这样舒坦了。直到耳边仿佛听到门铃在响,她才醒了过来,看看时间,也就九点多钟,纳闷不已。
抓了抓头发,牵过一件外套随便往身上一披,就踢拖着开门去了。
从猫眼里看过去,居然是方振乾,心里蓦地一紧。
不情不愿的开了门,抵住门隙,她皱眉问:“你来做什么。”
方振乾面上浮着温和的笑,一如清晨的y光,举了下手里的早点,“给你送吃的。”能再次看到严佳可爱的睡眼惺忪,让他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
严佳不客气的接过,准备关门。
方振乾赶紧出手推住,“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严佳回头望了望屋里,朝他咧嘴gan笑,“不了,里面太乱。再说,我还想睡会儿呢。”
方振乾无心纠缠,轻轻一挤,就进了门。
严佳瞪眼道:“你这属于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抓你。”
方振乾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胆小起来,我象谋害你的人吗,成熟一点,严佳。”
严佳不吭声了,方振乾抓住了她的软肋,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她幼稚,于是气乎乎的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就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方振乾坐在沙发里,仔细端详这间小屋,不错的采光,恰当的摆设,温馨的壁画,无不显示出一种活泼的生活情趣来,只是,他眼光再扫向地面,到处都是杂物,书籍,久未清理的垃圾,让他一下回忆起两人以前的时光,她总是这样,乱糟糟的,没头脑的胡乱放东西,找不到的时候就会撒娇搬的埋怨他,害他一遍又一遍的学会了打理家务。现在,她一点长进都没有,方振乾不知道如果她还找不到东西的话,有谁可以让她埋怨,又酸又暖的情绪一点点的蔓延了心胸。
严佳神清气爽的步出卫生间,目光所及,方振乾正弯腰整理地上的杂物。
严佳任由他收拾,开了电视,边看边自顾自趴在餐桌上享用他带过来的早点。
不知不觉,屋子好像换了一张脸,gan净整齐起来。清道夫方振乾已经前进到她的卧室了,她猛醒似的急急冲过去,看见他正在理她那张堪称猪窝的小床,床上的东西应有尽有,杂志,碟片,口红,还有……严佳扑上去打掉方振乾手里拎起的自己的内衣,涨红着脸霸道的嚷:“谁让你收拾的,真是自作主张。”一面将这些私密的物品掩藏在被子下面。
虽然以前两人是那么亲近,可毕竟相隔了一年,严佳已经逐渐习惯独处的ri子,陡然间,这个男人又闯进她的私密空间里,让她觉得尴尬和难以接受。
方振乾含笑不语。
严佳看不得他那样的笑,于是昂起了头,冷笑的问:“方振乾,这算什么,你是在赎罪吗?”
方振乾的脸微微变se。
这些ri子,她用尽了各种方式去挖苦他,抢白他,并以此为乐,而他总是隐忍着,不与她计较。
他以为她懂,以为她只是需要发泄。然而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拧紧了眉心,死死的盯住严佳,半晌,抛下一句:“我先走了。”扭头离开。
“不送!”严佳在他身后道。
待人已离开,严佳心里居然起了一丝失落,让她有些奇怪,也有些心慌。
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得出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挤了半ri,到处都是欢快的游客,连吃个饭都找不到清静的地方。只得去超市胡乱买了些面包,熟食回去。
到了门口,微微发楞,但见方振乾抱着膀子靠在她家门口,低垂着头,脚边放了一个硕大的袋子,看样子已等候多时。
“你怎么又来了。”虽然心里有一丝欣悦在往上冒,面上还是淡淡的。
方振乾好脾气的一笑,拎起地上的袋子,跟着她踏了进去。全然忘了昨天的不愉快。
“我买了些生的菜,打算做顿饭,所以想到你了,两个人吃着香些。”
严佳的厨房很久没有飘出过香味了,方振乾的手艺一如从前。
土豆r丝,西芹百合,京都排骨,还有一个鲫鱼汤,清淡爽口。
饭菜已经布好,两人面对面坐着,这样的情形何等熟悉,方振乾在她对面温柔的笑,那样的笑让严佳觉得胸闷,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但有堵墙已然固执的隔在了他们的面前,阻止她对他伸出手去。
严佳站起来,扭头进了厨房,从上柜里摸出一瓶红酒,又找来两个酒杯。
方振乾讶然,“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严佳面无表情道,“离婚之后,有时觉得心里闷得慌,就喝上一杯,会舒服许多。”
方振乾的心一窒,仿佛被锤了一下。
一杯酒下肚,浑身暖洋洋的,煞是舒服,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严佳啧的咂了一口酒,美美的说:“方振乾,你知道我离婚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没人管我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痛快!”
方振乾怔怔的望着她,心里那熟悉的痛觉又开始震颤。
“你呢?说说看,你的离婚感言。”严佳笑嘻嘻的凑近他,有点醉眼迷离。
“很不好。”
严佳咯咯笑起来,“那是因为你傻,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找华梅,然后跟她结婚,多美好的结局。”
“严佳!”方振乾痛楚的喊了一声。
他伸出手去,想捉住她的一只手,可一旦触及,她却象烫到了似的缩了回去。
“你知道吗,离婚后,华梅找过我。”严佳继续往嘴里送着酒,低低的叙说。
方振乾警觉的听着。
“她希望我和你重归于好,你说可笑不可笑?”严佳自己先笑起来。
“她真是个实际的女人,得不到就放手,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严佳开始头痛,她用手指重重的在太y*处按了两下,希望能减轻。
“别喝了。”方振乾沙哑着嗓子低喊。
严佳并不听他的,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和华梅没什么,我是指――r体上。”
忧伤在她的眼里逐渐堆积,“可是,你知道最可怕的背叛是什么吗?”
方振乾已经呼吸困难了。
“那就是心的背叛。”
“佳佳,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让我觉得恶心。”严佳粗鲁的打断他。
当第三杯酒举到唇边时,被方振乾一把夺了下来。
“女孩子少喝点酒。”
严佳又止不住的笑:“什么女孩子,我都半老徐娘了。”她忽然严肃的瞪着方振乾,“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离婚的时候,没问你算那个,那个叫青春损失费。”
她掰着手指数,“我22岁认识了你,23岁嫁给你,28岁和你离婚,你看,我最好的时光都贡献给你了,整整七年嘞。”
蓦地,她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方振乾的怀中,他用一种极温柔和痛惜的目光凝视着她,让她觉得很受不了,她用力推了推,想脱离他的怀抱,可是gen本没用。
“你想gan什么。”她的脑子有些迷糊,她一直认为方振乾不敢乱来的。
可是她错了,当她还没想出下一步对策的时候,他的唇已然袭了上来。
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赫然间将她包围了起来,这久违的场景似乎在她的睡梦中出现过,令她陶醉和沉迷。
酒j在她体内发酵,燃烧,让她不能思想,甚至无法呼吸,任由他搂着,吸吮着,碾压着……
她喘息起来,手不由自主的去环绕他的颈,身体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驾轻就熟的要去配合他,是否,在她的内心深处,也一直在渴望着他再一次的拥抱?
朦胧间,她依稀意识到他抱起了她往卧室里走去,他的唇依旧深深的吻住她,那么急切的索取,不让她有半分意识。
她感觉到他的手探入了自己的衬衣,摸索着胸前的hua蕾,扣子也迎刃而解。耳边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身上承受着他因欲望点燃而发烫的身体。
“佳佳,我爱你,佳佳……”他激动的呢喃着,动作着。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严佳努力要战胜酒j的作用,去思考,她不允许自己沉沦。
然后,依稀记起了拥住自己的这个男人的名字。
方振乾,方振乾……
记忆逐渐恢复,身体开始发冷,她猛地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方振乾错愕而狼狈的跌在床上,“佳佳。”
严佳眼中蓄满了泪水,“方振乾,你,你居然敢!”
是的,这个男人,曾经伤害她那么深,害她失去做母亲的机会,现在还敢这样厚颜无耻的对她,而她居然那么欣喜的对他作出反应。她羞愧极了,只想放声大哭。
方振乾手足无措的过去搂他,焦虑的喊:“佳佳,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她呜咽着,痛不欲生,“方振乾,我恨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她捶打着他,撕咬他。那积聚了一年多的苦闷终于在这一刻如山洪般爆发了出来。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她泪水涟涟,却是恶狠狠的质问着他。
她的泪水深深的震撼了方振乾。
即使在离婚的那一刻,她都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让他错误的猜想也许她是个洒脱而容易忘却的女人。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不哭,是因为恨极了他,以至于连眼泪都吝惜于给他。
“佳佳,原谅我,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守着你,补偿你,好吗?”他的眼里满含着歉疚和近乎乞求的伤痛。
严佳的面前闪过的是一陀血r模糊的未成形的胎儿,那鲜血淋漓的景象已经深深烙在她的心上,让她怎么流泪也无法洗刷gan净。
她从方振乾的怀里挣脱出来,摇摇晃晃的站到一边,指了指门外,“你走吧。”
方振乾顿着,迟迟不动。
严佳的泪水渐缓,满心的酸楚,她用冰一样的声音说了一句:“方振乾,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方振乾面se灰白,死死盯住严佳的眼眸,想从中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她的眼里,结满了冰霜,死寂沉沉。
都是他的错,有些错一旦铸下,就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而他,费尽心机走了半天,终究发现这仍是一条死路。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直至彻底绝望。
40
蓦地醒来,屋外已是星光点点。
严佳环顾室内,空无一人,方振乾已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她翻身下床,因为动作猛烈了点,脑袋里有神经一阵阵的抽疼。
小客厅的餐桌上gan干净净,所有的杯盘羹碟都不见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依稀忆起几小时前这里的混乱场面,醉酒,接吻,严佳的脸有些发烫,似乎自己还很过瘾的说过些狠话,最后的记忆定格在方振乾死灰般的眼神。
摇了摇头,此刻的她只觉得疲累,无法作多余的思考,她去卫生间略微清洗了一下,又爬回床上。
天终于大亮,秋ri柔和的y光透过薄纱般轻柔的窗帘晃入严佳的眼睛。
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睡得很饱。
她没有立刻起来,仰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的盯住天hua板,发了好一会儿愣。
有些思绪堵在心头很乱,需要好好的理一理。
一整天,方振乾都没来打扰过她,严佳暗舒口气,如果他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在家里窝到晚上,心情始终郁郁,憋闷的让她想大喊大叫。
明天,一定要出去。
于是,当翌ri的第一道晨光洒进屋内时,严佳已经装扮停当,背上旅行包,踏出了家门。
她要去的地方是绍兴,那个充满了浓郁的江南气息,与现代都市有着截然不同风情的文化古镇。
这是她第二次来绍兴,踏在仓桥直街厚重的青石板路上,她找不回上次来时的恬淡和怡然。满目所见是如潮般涌过的游客,连转个身都困难。在这样人满为患的地方,她益发的感到了孤独和兴味索然。
打起j神,她还是坚持游历了几个名胜景点,咸亨酒店,鲁迅纪念馆,鉴湖,和数十万游客们争夺着空间,常常会被人委婉的劝一句,“不好意思,让一下,我们要拍张照。”
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她跑了三家旅馆,终于找到一间住房,价格是往ri的两倍。
睡得很潦草,第二天,早早退房之后,她去了诸暨。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句。绝代佳人西施就生长在这里。白se的西施雕塑静静的呈现着,引无数游客竞合照。
继续朝前走,离西施故里不远,有著名的五泄瀑布,它以神态奇特,变幻莫测的姿态闻名于世。
站在空幽的峡谷底端,举头望向擎天而下的白se水幕,细细密密的水珠飘到脸上,冰凉而清新。闭上眼,湍流不停的水声掩盖了所有凡尘俗世的喧嚣,让严佳浮躁的情绪渐趋沉静,蒙尘的心灵得到洗涤。
攀上涵湫岭的瞰瀑亭,严佳在那里伫立良久,游客们来了一拨,走了,又来一拨,渐渐的,人稀散了。
严佳慢慢的往山下走。
在半山腰的地方,有个小商铺,店面不大,门口摆了一盘棋,有两人坐着静静的对弈。
严佳低着头缓缓经过。
“姑娘,要算个褂吗?”
严佳惊觉的停步,扭头望去,是对弈的其中一个老人在跟她说话,但见他面目和善,j神矍铄,有一把长长的白须,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她走了过去,才看清老者身后的树上,挂着个破旧的招牌,歪歪扭扭写了‘算命’两个字,原来他们还做这样的生意,严佳失笑。
她从没算过命,偶然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有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女迎上来要替她算时,她都避之不及,满心嫌恶。
然而,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山镇,到处都沾染着闲适的气息,她居然没有拒绝,反而在对方示意的位子上坐下。
另一个人见老者有事,很识趣的收了棋盘,入店铺而去。
“老先生,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你为什么独找我算命呢?”严佳奇道。
“你有心事。”他笃定的望向她。
老人终ri坐在门口,观察的人多了,怎能看不出严佳那心事重重的脚步。
严佳来了兴趣,“怎么个算法?”
“随你挑,可以测字,可以看手掌,可以抽签。”
严佳略一思忖,“那就抽签吧。”
老人给了她一筒竹签,上面想必写着各种戳语。
严佳把签罐捧在手里,看那又黑又脏的罐身和签杆,心里不免有疑问,难道一个人的命运能够由这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所掌控吗?
虽然这样想着,手却已经按着老人的吩咐摇晃开了。
竹签在竹筒里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响声,有一gen签终于耐不住,脱离了筒身,率先甩了出来。
严佳拾起签,深吸一口气,翻转过来,签上是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严佳默念了两遍,有缥缈的惆怅裹上心头。
老人接过竹签,扫了一眼,又望望严佳的神se,已揣摩出了八九分,算命,其实也是一门心理学。
“被姻缘所困?”
严佳点头。
“你们两个互相都有意?”
严佳犹豫了一下,“算是吧。”她不能对天撒谎。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就好好珍惜吧。”老人呵呵的笑道。
严佳微蹙着眉,对着陌生人,她发现其实要讲出心里的困扰也很容易,“可是,他伤过我,我没法原谅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老人收起笑容,捋一把白须,半闭起眼睛,思量了会儿,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一个著名的寺院里,住着一位非常有道行的道长。他养了一条狗。狗的名字很奇怪,叫做‘放下’ 。每到ri落时分,道长就为‘放下’送饭了,嘴里还一边呼唤着:‘放下!放下!’小弟子觉得很奇怪,就问道长:为什么要给狗起这个奇怪的名字,人家的狗都叫阿黄、来福什么的,为什么您的狗叫‘放下’?道长不语,让他们自己去悟。小弟子就观察老道长,终于发现:每天当道长喂完狗后,就不再读经书,到院中打打太极拳,散散步。小弟子到道长面前,诉说了他们观察的收获,老道长微笑地点点头说:你们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在叫狗的时候,其实也是叫自己‘放下’,让自己放下许多事。你一定会发现:天并不会塌下来。这并不是不求上进,恰恰在于懂得放下的,才最终会赢。”
严佳托着腮,认真的聆听。
“人生苦短,劫难也多,如果你把每个包袱都背着走,会很累很累,甚至有一天可能走不动,所以,很多事要放下来,才能轻松,更重要的是,只有放下了,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也放别人一条生路,只有放下了,你才会找到真正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人的几句话,重重的撞在严佳的心上,仿佛有壳一样的东西,被震裂了数条缝,摇摇欲坠。
这个陈旧的故事,老人给很多人讲过,几乎算是万金油,但每个人听完后的感悟各有不同。
人,有时候需要的不是算命,而是,开解。
严佳似乎懂了些什么。
付了钱,谢了老人,她疾步下山,天,就快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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