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王女第13部分阅读
巴比伦王女 作者:肉书屋
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的模样。
这会儿的很多信件都是用竹管刻在泥土版上,实在非常不方便。
我看到马蒂尼捧着泥土版细看片刻,微微皱眉,然后落笔成书,那紧皱的眉头却随着那些复杂难懂的楔形字在他有力的手指下一笔一划成型渐渐舒展开去,滑落肩头的微卷黑发在他刀削斧凿一般轮廓分明的脸颊上留下些许阴影,为他天上几分难言的沧桑。
我这才忽然想起,马蒂尼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一肩挑起整个米坦尼的兴衰存亡。
这个纷乱战争的年代,其实,每个人都不容易,没有什么应该受到苛责。
马蒂尼放下竹管,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侧头看我,有些疑惑:“你来找我?有事吗?”
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样,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严肃,眉目间神情深重阴郁,就像他手上的那些粘土板一样无趣。
身后侍女生怕我一句话惹怒了他,立刻逾越上前,将几粒果子放到马蒂尼的面前,笑着小声道:“殿下,小姐今天吃了些水果,觉得味道好,就送了几个过来给殿下尝尝。”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马蒂尼脸上的那些疲倦就已经消散了,他似笑非笑的捡了一个果子在手心里上下掂了掂,眼睛却暼着我:“是么?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咔嚓,一口把果子咬掉半个。
我眉心跳了跳,身后的人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只剩下塔山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真像座山了。
马蒂尼不悦:“塔山你先出去。”
塔山粗声粗气道:“殿下不是让塔山一步不离的保护小姐吗?”
我分明看到马蒂尼的太阳|岤跳了跳,转眼看到他面前岸上的大摞案卷,不由噗嗤一笑。马蒂尼的神色这才舒展了,摆摆手:“你在门外守着吧!”
塔山飞快的瞄了我一眼,粗声答应了,退了出去。
马蒂尼哼了一声,却不想一声更尖锐的叽声出其不意的把他的不满压了下来。
马蒂尼面前的书卷哗啦啦的震动起来,一点晃眼的金色在一大堆的灰色间耸动起来。
啪嗒一声,那金色金急切的向我扑来,伴着一声拖长的叽声。
我条件反射一样顺手一挥,拍蚊子一样将那金色啪嗒一下拍在墙上摔了个四平八稳。
“叽~~”那叽声立刻变成了拖拖遥遥有气无力,哗啦啦,华丽的黄金书一晃一晃的跌在了地上,绚烂的书页缓缓的翻过来,翻过去……
我在心里呼唤小哈,小哈这次没有给我掉链子,很快回应了我,并且信誓旦旦举手保证只要见过一次,下次绝对能把这本该死的书找出来,不管它躲在这房间的那个旮旯里。
我果然没想错,小哈的能力差不多就是玄幻故事中的精神能力,唔,给这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书打个精神印记之类的事的确干得都快熟能生巧了。
刚跟小哈欢乐的交流了一小会儿,小哈忽然捂嘴叫了一声糟糕,转身就消失了,我气愤的从精神世界溜达出来,一抬眼,就撞进了马蒂尼黝黑深沉的双眸——果然糟糕!这家伙都靠我这么近了我都没察觉!
马蒂尼见我回过神来立刻挺绅士的笑着退开,坐到宽阔得犹如塌的椅子上,抬高了双腿望着我玩味的道:“安娜殿下难道已经等不及我们的婚礼了吗?”
我一梗,狠狠的瞪他一眼:“呀,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米坦尼的神权执掌者应该是王子殿下你的妹妹吧?”我耸耸肩,看了一眼马蒂尼屁股下那张大到夸张的塌,只能毫不客气的坐到他处理公务的那张椅子上,轻轻晃着脚道:“我不过是为自己的小命打算罢了!总不能让我傻乎乎的送到安培拉手上找死吧?婚礼的时候,作为祝福者的她,大概有的是时间做手脚吧?”
马蒂尼撑了手在鄂下,皱眉道:“这你不用管!安培拉没有这么不懂事!”
我冷笑转头:“看样子马蒂尼王子你并不了解女人呢!”我顿了顿缓声道:“女人要是喜欢上谁,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呢!”
马蒂尼的眉头愈发的皱得厉害了,看样子他对安培拉的确还是蛮疼爱的,依我以往所见的那个马蒂尼王子,对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是绝对不会如此焦躁的,直接处理掉就好了!只可惜,安培拉想要的感情与他所给的完全不一样啊!而我要的嘛,不过是一种混乱,所谓浑水摸鱼,如果不把水搅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什么样的混乱,比得上神权跟王权的对碰呢?
马蒂尼自负,马蒂尼完全不了解安培拉可以为他做到什么地步——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从来没在女人身上放太多的心思的原因吧!
但是,作为同性的我,只要一眼,我就可以了解到安培拉眼中的疯狂。她怎么可能放过不但要夺走她的爱人她的兄长,甚至还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夺走她在这个国家赖以生存的权利的人呢?
马蒂尼想得到我,不过是想要我这个神谕之中的最后的神祭司罢了,哪怕他自己并不像别人那样信奉神,可是,我这么大一块招牌,他怎么可能不把我竖起来?而竖起来之后,本来的星见又还有多少地位呢?马蒂尼大概根本没想过,他会将自己的妹妹逼到怎样的境地。
“其实,安培拉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干脆接受她呢?作为星见的她能够带给你的帮助其实不必我少吧?”
马蒂尼深深的看着我,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成为王妃的星见就失去了星见的意义了!你回去吧,你说的,我会注意的。”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撞死的神谕之书,被它那副有气无力的“凄惨”模样寒得扯了扯嘴,转身离开,哪知,手指一动,一不小心就碰下了一块泥土版。
我蹲下去将碎裂的泥土版捡起来,目光一晃,就看到那些复杂的勾勾画画间几个眼熟的楔形字:埃及……赫布美瑟斯……
这几个字还是因为当初跟巴比伦关系比较深才在跟大祭司学字的时候特意记下的,现在,竟然……
我不好意思的将泥土版放了回去,却不禁微微一笑:看样子,这水还真不是一点点的浑了!
一而再
小哈这家伙,就是用他的时候没影,不用他的时候偏偏一个劲的聒噪!
我刚从马蒂尼那里回来,这家伙就自顾自的冒了出来,先是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继而又有些显摆的大夸自己的作用。
我不得不躺去一边软软的毯子上,头疼的揉了揉太阳|岤,闭上眼睛假寐,美丽的侍女在一旁轻轻的摇扇。
“你就这么有信心?上次不知道是谁,也是这么拍着胸脯保证的,结果怎样?现在,我还不是同样的呆在这里。”我用意识懒洋洋的与小哈交流。
小哈立刻不满:“什么啊!上次那是意外!意外你知道吗?都怪那个马蒂尼王子太j诈了!不过,今天晚上的计划绝对能成功的!”
“但愿吧!不过,那个j诈的马蒂尼王子可从来没有变得驽钝一点!”
小哈气结:“你!”
我迟疑一下:“塔山怎么办?你不要伤害到他!”
小哈嘁了一声,随意的甩甩手:“放心啦放心!我很厉害的!会注意分寸啦!”
我笑了一声,不再与他搭话,这么片刻,居然就真的有点迷迷糊糊了,只听他在一边微微嘀咕,漂亮精致的眉毛紧紧的挤在一起:“真是的!就知道那个大个子!那么笨的大家伙!”然后脑袋一扭,偏到一边,唰的一下不见了。
眼下已经渐渐入冬了,虽然这片地区怎么都不会多冷,可是天却开始黑得早了。我躺在床上睡觉,倒不怕睡不过去了,反正还有小哈会叫醒我。只不过或许是心头有事,反而没能真的睡着。
转眼,竟然已经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了,真是好快!这半年来,竟比自己十多年还要精彩,什么位高权重颠沛流离都依次尝试了个遍。可是,回头想来的时候,却只有艾鲁克倔强勇敢的模样那样清晰,那个孩子说,会保护我。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眼角竟然流出泪水来。身边侍女弯腰低声唤我,见我没有反应才放下扇子轻脚轻手的出去了。
大概是怕我逃走,这屋里的侍女都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夜深人静,我竖着耳朵听了好久,确信这些侍女都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外面月光很弱,什么东西落到眼里都昏蒙蒙的一片。我穿好衣服,心想,如果不是马蒂尼派了塔山来守在门口,这些侍女只怕未必敢睡得这么死的。
绕过木质屏风,出了内室,果然看到塔山的身影,高大的、结实的身体只那么一站,就挡住了大片大片的月光,只留脚下一片暗黑浮影,随着月光穿梭云层而浅浅浮动。那强健的手臂,即使已经失去了意识,仍旧紧紧的抱着剑,整个人闭目靠在墙上。
我看他一眼,越过他偷偷朝外走去,唯有脑海中小哈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放心啦放心啦,只是让他睡一觉而已!一个普通人嘛,要控制他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快点快点,前面没人哟~”
我微垂了眼,顺着他的指点向外而去。
果然,逃跑这样的事,有了小哈就完全不一样啊!一路上硬是连个影子都没让人发现,直到一路逃到放神谕之书的地方,才不得不躲在了墙角。
毕竟是重要的议政厅,门外的侍卫站了两圈不说,周围还有些巡逻的来来往往个不停。
我将头压在墙角的阴影里,呼唤小哈:“能让那些人也睡过去吗?”
小哈尴尬的笑,抓着脑袋眼神飘忽:“哈……哈哈……这么多人啊……”
我气结:“那你还鼓动我逃跑?”
小哈不满的撅嘴,委屈的瞪大了湛蓝的双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不就是想让那个什么安培拉帮你的忙吗?可是,安培拉那么喜欢马蒂尼,我怕她就算帮你也会私下里动手对付你啊!到时候,谁知道她会出些什么阴招!还不如干脆逃跑,要是跑得掉当然好……”
我一口打断他,看着那些巡逻的侍卫苦笑:“放心,就我跟你,是绝对跑不掉的!”
小哈被我梗得翻白眼:“好啦好啦,就算跑不掉至少也让她知道你对她那个哥哥绝对没有坏心思啊!何况……”小哈捂嘴偷笑:“跑了一次被抓回去,跑二次也被抓回去,谁也不知道你还会跟安培拉联合起来再跑第三次吧?像你这么越挫越勇的人绝对少见啦!”
我恨不得拍一巴掌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却不得不承认他几句话就说中了我的打算。这个孩子气的神,也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不可靠嘛!
抬头,看着那些铠甲和剑戟在朦胧的月光下闪闪发光,偶有一团一团的暗哑附着在上面,我知道,那是血!这些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兵器上凝附的干涸而擦拭不去的血!
忽然,一旁慢慢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我不禁瞪大了眼:“小哈,你看那个,该不会是……”
小哈惊呼一声:“怎么可能!我……我才不会失手呢!”
几乎在同时,那些士兵也瞬间举起了武器:“谁?”
高大的身影从树的阴影下慢慢走出,朦胧的月光从他的脚开始往上移,最终露出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侍卫们也松了口气:“塔山队长!”
“或许,塔山的心灵意外的强大呢!这位米坦尼战车队的队长!”我低声笑道。
米坦尼的战车队,是能够横扫这篇中东土地的血腥之刃,无坚不摧!
塔山的目光似有似无的往这边扫了一下,隔得太远,我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吩咐了几句,那些侍卫就面色严肃的向别的地方散开了,而唯独留在议政厅前的塔山脸上则依旧是那种连表情都不变化分毫的木然。
我缓缓的从阴影中走出来,沉默半晌才终于喊了一声:“塔山,你……”
塔山向我走了一步,只一步却又停住,然后扶着腰上的剑向旁边退开两步,他的背后,议政厅黑洞洞的大门显露出来。
他仰着头看天上稀疏的星子,估算着时间:“很快,他们就会回来。”他转头看我,用力握着腰侧的剑柄,低头:“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飞快的跑向那扇门,错身而过的时候,低声道了谢,仿佛看到身边的塔山高大的身体却在这一声极其细微的谢谢中一瞬间绷紧。
这个……意外温柔又细心的男人啊……
我推开议政厅的大门,飞快的搜寻着黄金之书,安静的黑暗中传来黄金书叽叽的声音,还有砰砰的撞击声,显示着那本不安分的书的焦急。
我掏出怀中的短剑用力的插进坚硬的墙壁,小哈不断的催促着我,我用力一拗,这柄异常锋利的含光剑终于显示了它的不凡,很快就将墙上的暗格摧毁了,掉落一地的泥土碎石。
一道金光飞快的从那背后扑了过来,我忍住条件反射拍开它的冲动,准确无比的将那本黄金书凌空一抓揣进了怀里,一转身,就看到塔山孤独站立在门外的身影,依旧是山一样的厚实。
“他脸红了!”脑海中忽然传来小哈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一惊,低头一看,那本被我揣在怀中的神谕之书黄金的封面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我不禁气结:这叫什么世道啊!连本书都可以是色狼!
于是,我用两只手指捻起这本色狼黄金书的一角,任由它挣扎扭动却非常有眼力见儿的不敢叽叽叫,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塔山侧开身看着我从他身边跑过,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我对这个男人的举手之劳本来就存着以后好方便行事的念头,可我没想到这个木讷温柔的男人可以为了我的举手之劳付出他违反了整个时代信仰的回报。
或许,他再也无法在米坦尼立足了吧,他的家族、亲人都必须为他的背叛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是否该期望他是一个举目无亲的男人?
我对他微笑,他却只是低下了头。
“安娜!安娜安娜!有人来了!快走!”刚刚跑了几步,小哈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该死!这些家伙!”
我一惊,猛一抬头,就看到无数的亮光正朝这边快速的移动过来。
本来也没准备逃出去,可是,看到那种包围的姿态,我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我抬头看了塔山一眼,飞快的蹲下身,将神谕之书藏在一旁的树后。
厚厚的落叶成了完美的遮蔽物,黄金书微微颤动了两下,似乎有些不安,我用力的拍了拍它的封面,它终于安静了下来,任由那些落叶和泥土遮盖了它的光芒。
转头,看到了马蒂尼模糊的身影正飞快的靠近,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就一步跨入了塔山的怀中。
塔山高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我一把抓着他的手臂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而他一直握着剑柄的手则自然而然的将宝剑带出了鞘,银亮的剑刃正好对着我的脖子——那握着剑柄的手背之上一直都有青筋跳动着,我早已看到。
“小姐……”
塔山微微退后了半步,高大的身躯避开了与我的身体相触,那因为太少交流而并不算熟悉的沙哑声音有些茫然无措的在我身后响起,他似乎还体贴的低下了头,让那声音震得我的耳朵发痒。
无数的火把终于在我身边停下,将我和塔山包围了起来。
马蒂尼脸色阴沉的从散开的人群中走过来,死死的盯着塔山,塔山垂下眼,放开我,径自退到一边。
马蒂尼的目光这才移了过来,看着我,他长腿猛然朝前一跨,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我的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上,咔嗒一声。
马蒂尼回头看着众多的侍卫,冷冷吩咐:“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苏伊缇小姐将再不能踏出她的宫殿一步,直到婚礼完成为止。你们……都在宫殿外面给我好好守着。”
他又看了一眼垂首站在一侧的塔山,忽而勾唇一笑:“将塔山带下去,我想,他自己知道该接受怎样的惩罚!”
“是!”
红叶传书
被侍卫押着往回送,我忍耐着忍耐着终于还是忍耐不住隔得远远的回了头,却只见到塔山微微佝偻了身体被人带下去的萧瑟模样,那么高大的家伙,弯腰驼背的被人捆着押着,显得尤其可怜,心头不禁便有些愧疚了。
等回到那间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宫殿,一入眼全是陌生的面孔,这种愧疚终于到了顶点,却无处宣泄,也无法宣泄——我一早就知道的,所以这些愧疚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新来的侍女们低着头,即使偶尔与我对视,也是一脸的敬畏。是的,敬畏!不但畏,还有敬。奴性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宫殿周围明目张胆的多出百来个侍卫,还是一天三班制,每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股子杀气,绝不是普通侍卫能比的。看样子,马蒂尼已经对我彻底的丧失了信任。
我眼珠转转,顿步在门口,问侍女:“马蒂尼要囚禁我?”
侍女曲了曲膝,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回答:“殿下只说不让小姐出去而已,小姐有什么吩咐都交给我们就好。”
我微微勾唇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星见大人有什么喜好偏爱没有?”
那侍女惊讶的看我一眼,复又飞快的垂下眼去:“我没见过星见大人。”
我啧啧摇头:“你不知道,这王宫里总会有人知道吧?去问问就好,殿下说不让我出去,可没说不让我待客。星见大人的身份,若是招待不周,我可担不起那份罪责。就去问问星见大人的口味就好,你们按着多备一些,我估摸着最多明日,星见大人就要来访了。”
侍女莫名其妙的看我一眼,却还是应下了,然后曲着膝退了出去,而到了晚上,这份莫名就彻彻底底的转变成了敬意——这大概还多少托了马蒂尼替我证实的神祭司的身份的福气。
安培拉一屁股坐在我面前,一双大眼睛毫不客气的与我对视。我只慢吞吞的喝水,直到安培拉出声才得意的笑起来,惹得安培拉勃然大怒——啧!果然还是一个小孩子么!咳咳,虽然我也没多大,可是,辫子戏看多了,学学老佛爷拿乔的姿态谁不会啊?
我两根指头捻着杯子,盯着自己翘起的兰花指。
“你……你知道我会来!”安培拉刚进来,就把我特意为她准备的吃食一下扫在地上,让我好生叹息,还好门外侍女早得了我的吩咐没敢进来收拾。
我慢吞吞的捡起地上瓦陶碎片,见她骂了两句,等她的气势再而衰三而竭了,这才出声安抚:“不过是备着这些讨公主欢欣,还有脸好请公主帮帮忙而已!”
安培拉下巴一扬,哼了一声,脸色却不再那么生硬:“我凭什么帮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才好!”她咬牙切齿,显然毫不掩饰对我的恨意。
我连连摇头,笑到:“公主殿下当然不会杀我,公主殿下杀了我要怎么跟你王兄交代啊?”
安培拉小脸一绿,扭头轻哼,手却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口中喃喃:“我不信!我才不信王兄会为了一个外人惩罚我!”
这话说得极其的武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让人不禁叹息。
我啧啧两声连摇手指:“公主殿下说错了,我要是跟你王兄举行了婚礼,怎么还会是外人?妻子和妹妹,你说谁更亲近些?”我见安培拉几乎就要竖毛,赶紧顺下去:“所以了,公主殿下,这婚礼不能举行!”
安培拉一脸怀疑防备的看着我:“你不想嫁给王兄?”她骤然拔高了声线:“你居然不想嫁给王兄?”一脸的难以置信以及“你不识货”的惊和怒。
我一头黑线:喂喂!你明明是不想我嫁给你王兄的好吧?吃惊就好了用得着还生气吗?你这简直就是盲目崇拜!
我转头,趁她不注意,手指沾了水飞快的在眼角抹了抹,侧着身轻轻叹息。
我敢保证,这个角度的我看来,绝对是泪光闪闪楚楚可怜神情幽怨:“公主殿下你有你的王兄,难道不知道我也有我的王弟吗?那个孩子他……在等我回去啊!”
安培拉先是愕然了一瞬,既然了然,脸上忽喜忽忧,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如果帮你,王兄一定会发现的。”
“可是,你如果不想帮我,又怎么会来找我呢?”
安培拉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被人看穿的尴尬和恼怒,我赶紧拉近距离,嗯,从名字开始:“而且,安培拉你这么喜欢马蒂尼,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跟他不合?你的感情我都明白的。”我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还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女人嘛,两个特点一般都是有的:一是同情心泛滥,二是善于拉帮结派。更何况,我一早就猜中了安培拉的来意,已经对她在心理上施了压。而后,我对安培拉又拉又打,一会儿示弱,一会儿又一副同病相怜为情所困姐姐我理解你的姿态,多多少少也让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软了下来。
“公主你只要让我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就可以了,我想,即使是马蒂尼王子也无话可说吧?”我努力的摆出一副亲切的模样,微微前倾了身体。
安培拉微微皱眉,斜眼瞄我:“你的意思是?”
“婚礼是公主你主持不是吗?仪式进行的时候,合你我之力,让我在大庭广众下消失,我想应该不是难事吧?到时候,完全可以说我是蒙神召唤,回去侍奉神了!毕竟,神祭司不就是离神最近的人吗?这样的借口,连马蒂尼王子都没有办法否认吧?”眼看安培拉有些动心,我加了一把火,故作为难的托腮道:“不过,马蒂尼王子大概也能猜到是我动了手脚,估计会大力的搜捕我,如果被他抓回去,一切都完了,所以,公主你能不能让我的一个侍卫混进来?”
交谈进行得很愉快,安培拉犹豫很久终于同意,我大舒了一口气,却不得不对回去的路上可能遇到的埋伏提高警惕——安培拉巴不得我离开米坦尼,这点我很相信,可是,她却绝对不会愿意让我回到巴比伦的。女人在某些时候,可比男人狠心多了。
安培拉跟我就在门外走廊处转了转,那些手握宝剑的侍卫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眼神却实实在在的落在我的身上,让我遍体生寒。
斜眼打量安培拉,见她嘴角含笑,不由颓然——再怎样争取,远离了故土的我也不过是别人的囚犯而已,哪怕囚禁的地方舒适了些身份高贵了些,可是,没有人像艾鲁克那样,只一门心思的对我好,甚至不惜为我对抗神权。
我微微一怔:原来,巴比伦已经成为了我心目中的故土。
“安娜殿下被囚禁在王宫中都还能跟你的侍卫联系上,真是厉害啊!”
我笑着捡起一张树叶,拿指甲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扔进水中。
那树叶转瞬就被涌起的漩涡吞噬,安培拉瞪大了眼,我笑到:“这叫红叶传书哟!浪漫吧?”
安培拉看着被我扔掉的绿叶撇撇嘴,反击:“安娜殿下何必这么费力,寄希望于你那一个小小侍卫,还不如盼着你的王弟打进米坦尼呢,多少还有点希望。”
艾鲁克气鼓鼓的脸颊在眼前一闪而过,我握了握拳笑到:“不!不会的!”
安培拉转头看我,我看向蓝蓝的天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艾鲁克他啊……是巴比伦的王呢!埃及有可能与米坦尼开战,甚至是赫梯也说不定会趁机偷一点好处,唯有巴比伦不会。因为巴比伦已经再也受不起一点动荡不安了。艾鲁克他……不但是我的弟弟,也是巴比伦的王,我一直都相信,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王!”
安培拉怔住,终于拂袖而去。
婚礼的安排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我通过树叶和井水送出去的信息也的确送到了伊尔斯的手上,为了避嫌,安培拉再也没来看过我,不过,在她的地盘上,要透过层层侍卫的封锁给我送来一点消息却不是难事。于是我得知,伊尔斯已经纳入了安培拉的保护之下,被扮成了星见宫中的小小祭司跟在安培拉身边,身上的伤自然也治好了。
看到手心里一串小小的兽骨项链,我总算是放下了心。
这串兽骨项链自然是伊尔斯的,当初伊尔斯教我剑术的时候,赤身捰体是常事,着实让我赞叹了一翻他的身材——那是真正的宽肩细腰,蜜色的肌肉紧密结实,穿上衣服只觉人修长秀气,只有褪下外衣才能让人瞥见其中的力量和健美。青铜剑舞动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一条一条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隆起、伏下的连绵美感。于是,那条始终挂在他脖子上,从来不曾取下的项链我也是再熟悉不过了——猎豹的牙齿与野兽的骨头,还刻着一些奇异的文字符号,哦,完美的意识流艺术啊!
那项链戴在他脖子上,象牙白与蜜色的皮肤衬托,有一种鲜明的视觉冲击,让我想忽视都不行。
再三询问之下,伊尔斯才微微有些神色黯然的告诉我,那是他的妹妹苏伊缇亲手为他制作的,末了,星目一瞪,一脸仇视的看着我,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我报仇的模样,吓得我赶紧的溜走了。
而如今,这串伊尔斯从不离身的项链就在我的手心里,被我握出微微的温热。
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甚至每晚每晚都兴奋得要好久才能睡着,第一次无比的期待那场婚礼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轰隆隆落在我的头上,残忍的打击了我高涨的热情——埃及打过来了!而作为米坦尼支柱的马蒂尼王子不得不去跟那位赫布美瑟斯法老死磕!
可恶的赫布美瑟斯!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乌鸦嘴——前几天才跟安培拉说埃及有可能打米坦尼来着……
王子妃
马蒂尼的出征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就连门外守卫我的侍卫都在走来走去间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个时代,貌似只有军功才能让这些平民或者奴隶过上好一些的生活,虽然仍旧不可能比得上贵族,但是,这已经是他们最“大逆不道”的期盼了。至于在我门外守着的这些侍卫,看他们自从出征的消息传来以后,就偶尔用眼神对我表示出的□裸的鄙视和冒犯就可以知道,大概都是些贵族出身了,不过应该是下级贵族吧,而军功也是让他们爬升的最优途径。
所以,没有人害怕战争,没有人畏惧战争,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和时代给战争提供了最好的温床!
我跟马蒂尼的婚礼自然是取消了,马蒂尼站在王宫的楼前单膝跪着向米坦尼王誓言打败赫布美瑟斯的时候,亲自向聚集在楼下的百姓说出暂时取消婚礼的话,王宫楼前起码静默了十多秒钟,然后就是震天的欢呼,大家一致盛赞王子殿下英明神武。
我被马蒂尼允许到楼前观看他的出征誓词,虽然我怀疑他大概是自认为他出征的姿态非常帅,所以想炫耀一下,但是,作为被囚禁的人能够得到这么点的自由,甚至连自由的算不上(毕竟身后还跟着真枪实刀的侍卫呢),也是求之不得的。
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了自由诚可贵啊!
听到百姓盲目的为他们的王子的“巨大牺牲”欢呼时,我差点也要控制不住的欢呼起来了,还好我非常“自律”的只扯了扯嘴角。反而是身后的侍女顿时天塌下来了一样的惊慌,步子都走错了,脚踩到脚,然后又强作了镇定,笑得非常难看的安慰我,大意是说只要王子回来这场婚礼一定会正常进行的,王子一定不会抛弃我。让我非常黑线。
我就这么像弃妇吗?可是,对着马蒂尼王子偶尔射过来的强大射线,我只能轻声的安抚这位已经划归我名下跟我荣辱与共的侍女(自从上次害死了那些侍女以来,我对她们都怀着一种抱歉的心理,对她们很好),没想到却令她唰唰的掉下了眼泪,我只能作罢。
身后的侍女忽然推着我往前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米坦尼王在叫我过去。
说起来,这个王我除了在刚来米坦尼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就像消失了一样,米坦尼的军政事物、日常管理居然全是马蒂尼在做,我敢说,马蒂尼如果直接暗杀掉这个昏庸的米坦尼王绝对可以安安稳稳的当上新王。看不出来,他竟然是个这么孝顺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米坦尼王根本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我看着那个米坦尼王满身的赘肉、松弛的皮肤、浑浊的目光禁不住腹诽,然后对他弯了弯腰:“拜见陛下!”
米坦尼王浑浊的目光跳了跳,放开手边的一名美人向我走来,乐呵呵的笑:“快起来快起来,这样的美人是不应该委屈自己的。”
他伸手就来拉我,我飞快的向后退了一步,若有若无的靠近了马蒂尼,侧头向马蒂尼看去,我在目光中使劲的传达“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的老爸!一个老色狼!”这样的信息,可是,马蒂尼显然接受不良,刚刚还紧握的拳头居然还松开了。
“哦孩子,你放心的出征吧,父王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未婚妻的。没想到你的眼光竟然这样好,上次见面时,这位小姐明明就还是个瘦弱的小女孩,现在就已经出落成了难得的大美人了!”老王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非常高兴的比划着——如果他比划的手不时不时的在我还是两颗包子的胸口绕来绕去,我也会本着女人的虚荣心很高兴他的赞美的!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位米坦尼王终于咳了两声,摸了摸胡子,转身对马蒂尼挥挥手,将他赶下城楼:“哦,儿子,希望你能带着胜利回来!到时候,我会跟你的未婚妻一起去城门那里迎接你的!”
“是的,父亲!”马蒂尼提了提腰侧的宝剑站起来,转身,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我不太舒服的侧过身去,看着马蒂尼走下城楼,走向他的千军万马,一身厚重的黑色铠甲配上他的黑发,如一尊杀神!
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他额前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晕却让我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气度和雄心。
虽然到米坦尼的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努力的反抗着马蒂尼,可是,当这个男人就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的时候,我才恍觉,他竟是这个地方我唯一熟悉的、可以依靠的人。
我的手不自觉的捏住了城墙上冰凉的砖。
“塔山?”
我看到马蒂尼站上战车,战袍迎风猎猎,那个守在马蒂尼战车旁的高大男子却怎么看都有点熟悉,不禁欣喜出声。
看样子,塔山受了罚以后,只是由战车队队长降职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卒,比我想的要好多了。放下心的同时禁不住又有点愧疚:这些男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由士卒升成无坚不摧的战车队队长,不知道是用多少厮杀换来的,却被我这么简单的就夺走了。
“塔山——”我站在城门上,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身后的侍女急得用力的拉我。
黝黑壮实的汉子听到我的声音顺势看了过来,脸上一如既往的浮起一个憨厚的笑容。
城门前有许多女人在给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送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欢喜和期盼。男人们希望从战争中得到地位和奴隶,这些女人就希望能从战争中得到漂亮的饰品、丰富的食物、美丽的衣服。男人与女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即便如此,就站在城楼上就喊出声的我还是得到了大多数士兵的目光。我却只笑着对塔山挥了挥手:“加油!”
塔山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脸却有点微微的红了,我想了想,换了个他听得懂的说法:“努力杀敌!”
塔山笑起来,朝我点了点头,对着我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剑——大概是一种祝福的姿势吧!我看到许多男人都在做这种动作,对着那些送行的人。于是,我对着塔山微笑点头,然而,目光微微一晃,却看到马蒂尼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我,塔山飞快的退到一边,我看了两眼,只能对马蒂尼也笑道:“加油!”也不管他听不懂了,没想到他的脸色却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祝福中渐渐缓了下来。
背后吱嘎吱嘎两声,我背脊一寒,扭头就见安培拉盛装打扮而来,那眼神儿箭一样嗖嗖的往我身上射,还一射一个靶心。
我赶紧退了一步避开——马蒂尼一走,那个老色狼米坦尼王就不说了,绝对的靠不住!这安培拉不就成了米坦尼的地头蛇么?弄死我指不定多容易呢!不过,嘿嘿,没了马蒂尼,自然也没人尽心尽力的看住我了,我家伊尔斯也该翻身做主人了吧?
安培拉走到城楼前的台子上站住,那块台子,起初我还以为是谁把上面的雕像搬走了呢,这会儿看安培拉那架势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小型祭台哦!
大概是站得高的缘故,安培拉的长裙飞舞得异常热情,下面的士兵们也兴奋异常的仰头,我在心里不厚道的想,他们大概是为了看安培拉的内裤!
咳咳,这不怪我胡思乱想,因为以前念书太累,一下课我就喜欢趴在栏杆上远眺,结果被我们班那几个混小子在下面吹了好几声响亮的口哨。从此之后,只要是站在又高又没遮挡的地方,不管是栏杆还是楼梯,我都绝对不会靠外面那么近,这叫心理阴影!而安培拉不知道是太豪放还是没意识到,这不是存心让人看光光么?
安培拉显然不可能意识到我热情四溢的yy,在祭台上反复跪拜了几次,才站起来,整理了衣裙,慎重无比的从一旁的侍者手上接过一根金镶玉的权杖握在右手中,左手托住权杖尾巴上那颗黄玉宝石,整根权杖高高举起复又落下,一直反复了七次。随着她的动作,满场鸦雀无声,我却因为脑子里已经开始的yy无法抑制的想笑——从来没见过这么严肃的看内裤的人!
为她捧杖的侍者也随着祈福的开始跪在了地上,弓着腰,额头触着地,就这么极其缓慢的退下,直到走出了祭台的范围,才站起来慢慢后退,却依旧把腰佝偻成了九十度。
“必胜!”安培拉终于大声的宣布了这个结果,随着她的开口,天际嗽然划过一道明亮耀眼的星光,全场都欢呼起来,整个米坦尼瞬间陷入兴奋的海洋。我从这些欢呼里,看到了这些士兵对于鲜血的渴望!
那名侍者却在这样喧闹喜庆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弯腰后退,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挥洒自若的闲适与潇洒,让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走过我的身边时,我微微让开,他却依旧一不小心轻轻的撞了我一下,我身边的侍女瞪他一眼叉腰就要骂人,却因为场面的原因不得不压下。我安抚的拍了拍她,扭头过去,心头猛然一跳,啊的一声低呼出来,还好因为现场气氛太高涨,没人注意到。我左右看看,趁人不注意悄悄后退,跑到转角处,果然见到那名穿着复杂服饰甚至连头上都做了装饰的侍者。
“伊尔斯!”我难以抑制的嘴角上扬,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