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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末日 作者:白夜十

    ☆、(12鲜币)16、失心

    郑予真才进门就赶紧出声制止那个正准备下床的人:「等等,昊熠,我帮你拿。」

    龚昊熠这才躺回床上,唇角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只是拿个手机,你把我照顾成这样我会变成一个废人的。」

    小真微笑着把手机递给他:「虽然你伤到的是右手,但是当你想用左手拿东西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牵动右手的神经,现在我们要做的呢……」她说着轻柔的拍了拍他的石膏手,「就是让小右好好的休息。」

    「你又上王医生的讲座了?」龚昊熠没辙的伸了个懒腰,故作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小真?」

    「嗯?」她边应边整理着警局同事送来的花,小心的挑捡出已腐烂的叶子。

    「没事。」最後一刻还是把想说的话吞回去,龚昊熠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心绪不明所以的飘了出去。

    「真是怪了,这几天打哥的手机都不通。」小真突然来了这麽一句,龚昊熠闻言僵了一下。

    「毕竟昊熠你是在我哥面前遇刺的,哥他一定很自责,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他的脸好苍白,後来还被妈讲了难听的话赶回去了……」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龚昊熠安静的听着,被子里的手却慢慢紧捏成拳。

    没想到保护了他的身体,却无法保护他的内心持续被那个家迫害。

    「哥从来没有这样整天关机过,我好担心。」小真愁眉苦脸的嘟着嘴一会儿,突然转向龚昊熠,双颊透着淡淡红晕,「昊熠,我听说你是因为我所以自愿保护哥哥,谢谢你,我好开心,这比钻戒或任何承诺都让我开心。」

    他只能露出一个不失礼的笑容回应,伤口不明所以的疼痛起来。

    他已经传了好几通简讯给郑予辰,甚至还打给那哥,但那哥的手机也是关着的,听说不久前有流氓去蓝星闹场,店被砸得无法开业,这几日铁门都是拉下来的,门上贴了『整修中』的字条,在西区那个不夜城显得非常突兀。

    他很担心郑予辰,不知道店被砸的那天他人在哪,一天没有他的消息悬挂的心就是无法放下。

    「小真,你有去你哥的公寓找过吗?」他提出疑问。

    「怎麽没去过,那天房东先生正好经过,还跟我说哥这个月房租还没缴,也找不到人,看来哥这几天也没回去呢。」

    不安跟焦虑渐渐扩大,那个晚上行刺的家伙很明显是行家,莫非前阵子在郑予辰身边制造各种意外的就是这家伙?想着就更加坐立难安,眉头也皱得更紧。

    小真怯怯的呼唤他几声:「昊熠?昊熠……」

    「帮我申请出院!我有很重要的事!」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小真的尖叫声惊动了医疗人员,一夥人急吼吼的冲进来用力拉住他,接着他被无数只手用力压回床上,即使如此他依然努力不懈的朝小真吼道,「放开我,小真,听我说,你哥哥可能发生了事情,叫他们放开我,否则可能来不及……」他话音未落,一只针筒无情的刺入,他睁着双眼死死的瞪着站在边上惊惶的注视着这一切的郑予真,然後把视线转向刚刚帮他注s镇定剂的医生,身体突然一阵虚软。

    「郑小姐,不用担心,您的先生之前发生过重大意外,可能心理上有创伤,我们会让他留院观察,进一步向您确认……」那个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彷佛从遥远的海面上传来,他的意识慢慢沉入深海,周遭的声音,影像,甚至感觉,终於离开了他。

    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深又长的梦,梦里的他依旧是高中生,每天都跟小真一起上下学,大家都说他恋妹,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从出生就在一起,短时间见不到彼此就会感到不安。

    但是即使两人无话不谈,还是有些秘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她。

    例如,每天放学他都会晚几分钟,面对等待的她,他都推说老师有事交代。

    其实他是从体育馆的窗口偷看学长练习,跟那些爱慕学长的女生一样,望着那伟岸的身躯,那如艳阳般温暖又炫目的笑容,回到家就能躺在床上偷笑好久。

    但在梦里他发现自己记不起学长的名字,即便如何努力寻思都徒劳无功,因为学长的脸到最後都会变成另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警服,腰间配着枪,光是站在人群里就能一眼望见,鹤立群的身高,出类拔萃的长相。

    但这还不是龚昊熠吸引他的真正原因。

    缓缓睁开眼睛,郑予辰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醒来是甚麽时候,他只知道全身上下都瘫软的像没有骨头,连睁开眼皮都费劲,最後他选择阖上,让自己深深坠入梦的国度,漂浮在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模糊边界。

    「潇,潇,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一个声音怕惊醒他又透露着浓沉的担忧,他一听就知道是谁,缓缓睁开眼睛。

    那哥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没有整理,下巴都是胡渣,黑眼圈十分明显。

    郑予辰转了转眼珠,发现那哥手上端着一碗类似粥的东西,不禁皱起眉头:「又吃粥?你是不是不会煮别的东西?」

    「有甚麽办法,吃刺激的东西会让你的伤口发炎啊。」那哥拿出汤匙喂他,他温顺的张开嘴,但每次乾燥的唇接触到汤匙就会让他感到火烧般的疼,吃了几口他实在受不了,轻轻把碗推开,「我饱了,想去厕所。」

    「我扶你。」那哥赶紧伸出手,郑予辰一记白眼赏过去:「我可不是废人,不要太宠我。」

    脚才踏在地上,他就发现双腿无法使力,应该是太久没下床,加上他全身都被玻璃刺伤,每一寸肌肤都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

    像个老人一般慢墩墩踱进浴室,他先深吸了口气,才站在镜子前,望着里面的那个人。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还是无法忍受内心深处翻搅出的强烈作呕感,因为怕外面的那哥听见,他只好用手捂住自己的唇,眼泪却像滂沱大雨,迅速的浸湿了他的脸面。

    他不认识镜子里那个人,那张恐怖至极的脸应该只会出现在恐怖片里,为什麽会出现在眼前的镜子里?

    「潇!我的天!潇!!」那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放心跟进去,一打开门就看到那个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影的郑予辰,惊呼一声跑过来想扶起他。

    郑予辰紧紧抓着自己的脸,指甲深陷进r里,他紧咬牙关,全身都抖的像要散架,衣服被汗水浸湿,地上都是斑斑血迹。

    「潇!那哥跟你说……那哥认识很好的整形医师,这个镇最好的整形医师……他一定可以把你的脸回复原状的……潇……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那哥紧紧抓住他的肩,可以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剧烈震动,彷佛跟郑予辰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同步似的。

    「我……我的脸好痛……好像有火在烧……」他惊恐的用手抓脸,一下又一下,彷佛没有知觉他抓的是甚麽,指甲缝隙里都是血渍,折腾了几分钟後他终於乏力晕在那哥怀里,日光灯下那张凹凸不平的脸上垂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缓缓下滑,流进他乾燥变形的唇里。

    作家的话:

    ☆、(17鲜币)17、亦真亦幻

    再度睁开眼睛,龚昊熠眼前的世界全变了,大家都当他j神出了问题,只要他挣扎抵抗,就会被施打镇定剂,他越来越分不清现实跟虚幻,有时候明明天光大作他都会听到脑子里有啜泣声。

    後来他才认出来那是郑予辰的声音,从那时起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有时忍不住困意沉浮在半梦半醒的夹缝里,他会看到郑予辰远远站着,那双灵动的眸子似乎在注视着他,但他不确定,因为郑予辰的脸实在太过模糊,怎麽努力都看不真切。

    一天半夜他鬼使神差的醒来,双眼紧紧盯着床边柜子上摆的手机,刚刚似乎震动了一下。

    他飞快的夺过来,果然有一通短讯,颤抖着打开,是郑予辰寄来的。

    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慢慢读着那行字:昊熠,对不起。

    昊熠,对不起。

    短短的五个字,他不知道读了几遍,心里那个堆积着的大石头被渐渐挪开,最後他躺回床上,了眼角,发现是湿润的。

    这个简讯,对於他而言,就代表了全世界。因为这表示,郑予辰没事,他好好的,他没事。

    他闭上眼睛,一觉好眠,第二天起来,成了全院最配合的病人,做复健,接受心理治疗。

    两周後小真帮他办理了出院,他们相偕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阳光灿烂的广场上。

    「昊熠,你真的马上就要回去执勤吗?」小真转过来望着他,眼底盈满了担心。

    「没有一个警察只是手臂被刺了一刀就休养那麽久的,别担心,还有,这阵子谢谢你的照顾。」

    郑予真望着龚昊熠浸盈在阳光下的和煦笑脸,发现这笑容并没有触上他的眼,彷佛一个陌生人朝你礼貌又文质彬彬的微笑。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疏离跟陌生。

    「你讲话很见外耶。」明明阳光灿烂,她却觉得好冷,龚昊熠没说甚麽,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放开,大步走向停车场,她只能快步跟上。

    就算查觉到爱的人变的陌生又如何,比起失去,她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她相信他的转变只是因为长久住院,等回复正常生活後,她熟悉的昊熠一定会回来的,她熟悉的生活也一定会回来。

    「你说甚麽?」那哥完全不在意外面还有等待的客人,不敢置信的提高音量。

    「潇先生的脸伤的很深,就算磨皮,也不可能回复成原本的模样。」整形医师赵远平重复一次,旁边的护士小姐被那哥的气势吓的不断发抖。

    果然全天下最恐怖的就是发怒的人妖。

    郑予辰安静的听完,抬眼望着医生:「那麽,我可以回复成甚麽模样?」

    「百分之六十,而且脸皮磨得太薄,以後肌肤会变得很敏感,晒太阳或者水质稍微不乾净都会长东西,甚至发炎。」赵医师据实以告,权威x的发言无情敲击着郑予辰的心。

    已经不可能回复原来的模样了。他苦涩的笑,轻轻了自己的脸。

    这张脸是父母生给他的,但是他们已经舍弃了他,所以应该也不必去执着甚麽了。

    就算顶着那张脸又如何?他们连站在他对面都不愿与他相认,长的甚麽模样又如何。

    在恐怖的静谧充斥几秒後,郑予辰听到自己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的响起:「那麽,我想整成另一张脸。」

    那哥的嘴张的像可以吞下一颗蛋,他嗯啊了几声,依旧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医师沉默望着他几秒,叹了口气从资料柜里拿出一大叠参考照片,正要交给郑予辰,却被他用手压住。

    「我要整成最普通,走在路上没有人会回头看我一眼的那种脸。」他朝医生露出微笑,笑容虚弱却很坚持。

    「你是说,就着你脸上完好的部份去整,整成双眼无神的模样也不要紧?」赵医师不确定的询问。

    「我还活着就已经很庆幸了,至於这张脸,该是甚麽样就让它是什麽样吧。」他说话时瞥了旁边镜子里一眼,又忍不住转开。

    那哥用力把他扯到角落,正要开口晓以大义,郑予辰平静的望着他:「那哥,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吧,以後让我来照顾你,代替阿宏。」

    那哥的脸扭曲了几下,豆大的眼泪滚出眼眶,他边抹边娇声斥喝:「丢不丢人啊你,这算甚麽,求婚啊,你不知道那哥我的行情可是很好的吗?你……」他还想再说甚麽,郑予辰已经微笑搂住他。

    无声啜泣终於变成嚎啕大哭,从阿宏在医院不治死亡後,他就一直徘徊在清醒与绝望的边缘,从二十几岁向家人坦承自己x向被赶出门後,他就开始跟阿宏同居,阿宏的背景跟他很像,他们是彼此仅有的家人。

    「潇你不用为了阿宏的事委屈你自己……那是他的命……谁叫他要在那个时候跑去金华城买钻戒……」

    郑予辰听着也忍不住眼眶泛红,那枚戒指透过医生交给了那哥,但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象徵永远相爱的承诺还在,承诺的人却已经远去。

    他紧紧搂着那哥,眼泪肆无忌惮的浸湿面孔。

    阿宏的死是他害的,昊熠的伤是他害的,所以他已经失去拥有幸福的权利。在跟这张脸告别之时,过去的日子也被他一并放进封存的抽屉。

    再见了,潇,再见了,郑予辰。

    龚昊熠站在蓝星门口,只觉天旋地转,招牌已经被换成一家复合式餐饮店,门内的女服务生朝他害羞的点了点头,不确定他是不是要进来消费。

    打了郑予辰的手机,仍是关机,打了那哥的手机,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

    「咦?昊熠?你怎麽在这里?」巡逻到附近的一个女警远远看到他,小跑步过来。

    「这家店为什麽……」他指着招牌,依旧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

    该不会他g本还躺在医院,这一切都是服用镇定剂做的梦吧?

    「啊,这家店的经理前镇子办丧事,他的爱人死了,後来就顶让啦,这家店的牛郎好像都跑到对街那家店去了。」

    龚昊熠只觉五雷轰顶,阿宏死了,为什麽会这样?

    「是帮派寻仇还是意外、疾病?」会这麽问是因为西区这条街的每间店几乎都有所属帮派在後头撑腰,否则g本没有在这混的本钱,调查郑予辰时他就一并查了那训维跟他的情人崔信宏,发现崔信宏曾经是旭龙帮的人。

    「走在路上被掉下来的钢筋砸死,很好笑吧,但是侦查组的到现场调查发现捆着钢筋的绳子有被人割断的痕迹,诡异啊,现在朝帮派寻仇的方向侦查,这年头啊,跟黑道扯上关系的都不得好死,虽然如此还是一堆人争先恐後往里跳。」女警摆了摆手,又叽喳了几句才离去。

    龚昊熠一个人站在那一会儿,确定门内没有一张熟面孔,才转身离去。

    夏天离去,秋天就不远了。人行道上一阵秋风席卷着几片残叶扫过,他拉高了领口,突然一个男人出现在路的尽头,他的视线落在那人脸上,然後不在意的转开。突然一只狗从转角冲出来朝那男的吠叫,那人也不恼,伸出手在狗上方晃了几下,轻声安抚:「乖乖,坐!」

    奇迹发生,这狗看起来应该是第一次见这男人,这会儿竟然听令的一屁股坐下,还猛摇尾巴似乎在讨赏,龚昊熠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那人似乎发现他的视线,转过来朝他微微一笑,他无预警的愣在了原地。

    这人长相有点恐怖,两颗小眼睛镶在凹凸不平的脸上,似乎曾经受过很重的外伤,双眼无神,鼻翼扁塌,但笑起来整张脸竟生动了起来,让人想多看几眼。

    那人看龚昊熠没有下一步动作,朝他点了个头就继续往前走去,两人擦身而过之时,他确定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停下脚步却再闻不着,想了下,才发现那味道可能出自刚刚那个男人,但是不可能啊……他蓦地转过身去,人行道上已经没有刚刚那个人的身影。

    回到车上後,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喂?」郑予真清脆的声音响起。

    「真,我问你,你不是说你送你哥的zion牌子香水,台湾没有吗?」他劈头就问。

    「对啊,我请人帮我从巴黎带的,等了好久喔,还好在生日那天送来,我哥一直很喜欢呢。」小真忆及过往,依旧沾沾自喜。

    龚昊熠没出声,手机里的小真还在跟他说话也没注意,他望着前方马路,想着两个月前跟郑予辰住在一起时曾表示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郑予辰听了露出一个倾城微笑:『这是小真的心意,从小我俩喜欢的味道就很像,这款香水是她特别找的,前味是雪松、中味是玫瑰跟白桦、後味是香草、檀香跟豆蔻,特别吧?』他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双眼在笑容中闪闪发光,比钻石还灿烂。

    『其实味道甚麽的还是次要,擦着它时我感觉到的是小真浓浓的爱,而且这也是我感激的地方,因为我们是亲兄妹,这样的关系是怎样也无法被斩断的。』

    他把郑予辰搂进怀里,温柔的亲吻他的唇:『这个味道是我对你的第一个印象,现在想想,说不定我一开始是爱上了你的味道呢。』郑予辰用眼角斜眼他,龚昊熠马上投降的大笑:『但也要擦在你身上啊。』

    这还差不多。郑予辰转开了眼睛,微笑在心底。

    『那你呢,你又爱上我哪里?』道出心中的好奇,他的手眷恋的停在他细致的颈子上摩娑。

    『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温柔的男人,我指在床上。』郑予辰学他的语气酸他,『现在想想,说不定我只是爱上了你的床上功夫呢,龚大刑警。』

    往事如烟,彷若隔世。

    龚昊熠就这样静静坐在车子里,直到夕阳西斜,华灯初上。

    作家的话:

    ☆、(16鲜币)18、不是他的幸福

    「这是甚麽?」那哥惊讶的望着他递过来的传单,双眼询问的瞅着他。

    「我们即将搬去的新家。」郑予辰边说边玩弄着脚边的黄金猎犬,它原本的主人是阿宏。

    「蛤?不是吧!」那哥惊嚷一声,脸都快埋进纸里去。

    「当然是啊,你喜欢种怪东西,养怪东西,我们的新家有很大的院子,随你怎麽搞。」

    「哪是怪东西啊!你不要对园艺一无所知就在那乱说。」那哥不高兴了,跺脚又搥了他一下。

    郑予辰赶紧求饶:「行行行,反正我头期款已经付了,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那哥慢慢收起传单,很仔细的望着他:「潇,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事,你该多为自己考虑一下,龚昊熠他一直在找你……」

    「那哥,」郑予辰不急不缓的纠正他,「叫我翊行,还有,我本来就存了笔钱,将来想再去读书进修,这场意外只是让我提早下定决心而已,还有,我已经不打算再见他了。」

    「潇!」那哥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痛苦的望着他,「你为什麽要这样惩罚自己,也惩罚他呢?你们明明彼此相爱,你却从他住院之後就开始避而不见,这样他会怎麽想?逃避不可能解决的了事情啊!」

    「你要我用甚麽脸去见他?你觉得他有可能接受这样的我吗?那哥,我并不怨恨自己的命运,我当这是我这些年造下的孽,但是昊熠没有必要跟我一起承受这些,他跟小真快要终成眷属,他们会组织一个最幸福的家庭,以後就算生下来的孩子跟别人不同,他们也会对这孩子抱以极大的宽容与忍耐,他们会去珍赏他的优点,把他教育成一个很b的人,绝不会像我的父母一样。」郑予辰的尾音微微颤抖,g裂的唇沾上几颗眼泪,闪着明灭的光。

    那哥忍不住紧紧搂住他,心疼这段无法开花结果的爱情。

    但是潇,身心都伤痕累累的你,才是最需要龚昊熠的那个人啊。他在心底轻声吐出这句话,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叭叭叭!」

    计程车在门口鸣响了几声喇叭,郑予辰走出来:「那哥,该走了!」

    「喔好!」那训维赶紧从房里冲出来,偷偷把手机收进包里。

    两人坐上计程车,来到市区的火车站,那哥却左右张望,看起来神色不安。

    「那哥,你在干嘛?」郑予辰忍不住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人如海潮般一波波袭来,更远处停了几辆等候的接驳巴士。

    「啊!潇,不对,翊行,我想吃车站门口的dunk多拿滋,你帮我去买,拜托。」那哥突然双手合十,非常郑重的恳求他。

    郑予辰狐疑的望了他一眼,指了指头顶的车站大钟提醒他火车快来了。

    「知道来不及了你就快去快回啊!」那哥无情的推了他一把,郑予辰啧了声快步跑出车站。

    那哥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嘟嚷:「潇,加油!」

    快速买了那哥常吃的几种口味,郑予辰不敢耽搁快步走出店门,却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歉然抬起头想说甚麽,却当场愣在原地。

    龚昊熠也用同一双惊讶的眼睛望着他,四周的影像跟声音都识趣的消逝在两人的对视里。

    火车开始鸣响,旅客都加快脚步进入车厢,那哥没看到郑予辰,知道他肯定已经见到龚昊熠,不禁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他跟着人来人往的乘客进入火车,最後,轻声与这个城市道别。

    在半小时前,他传了这样一通短讯给龚昊熠:

    『今天11:40分,请到市区火车站前的dunk多拿滋等,潇会穿着军绿色大衣深色皮裤,手上捧着一盒刚出炉的多拿滋,请不要怀疑你的眼睛,不论你看到的潇,是不是过去熟悉的样子。  那哥』

    郑予辰紧紧抱着那盒香味四溢的多拿滋,眼睛就这麽直直盯着眼前的人移不开。

    「是你……」龚昊熠惊讶的望着他,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抱歉。」郑宇辰轻声为自己撞了人道歉,站起身想往前走,却被一把抓住,他抬眼,狐疑的看着他。

    龚昊熠似乎也被自己鲁莽的行为惊到,清了清喉咙,礼貌十足的询问:「上次没问你的名字。」

    郑予辰心中一个咯噔,表面上却维持纹丝不动的平静:「我们见过面吗?」

    龚昊熠这才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为什麽要睁着眼说瞎话,想了想低头微笑道:「我叫龚昊熠,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冒昧的搭讪者。」

    郑予辰这才稍微软下眉眼,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自我介绍:「我叫翊行,但我真的不记得有见过你。」

    但我却忘不了曾经见过你,为什麽?龚昊熠在心底自问,突然想到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於是假装不经意的询问:「大概那次见面,你身上有一种味道让我觉得很熟悉,跟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很相似,所以一见就忘不了。」

    郑予辰眼波流转,最後定在他手上,微笑点破:「那个很重要的人,是你的未婚妻吗?」

    龚昊熠顺着他的眼神望着手上的订婚戒指,下意识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思考良久,才轻声回道:「不是。」

    「那你就是搞婚外情罗,我真同情你未婚妻。」郑予辰不客气的放了一记冷箭,龚昊熠全身一僵,最後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用自嘲的语调轻喃:「其实我今天就是来等他的,但他没出现,也许他很恨我,已经不想再见我了。」

    郑予辰心中一阵剧烈翻腾,他懂了,那哥今早为什麽神色鬼鬼祟祟,为什麽龚昊熠会出现在这里,全都是那哥的安排,没想到那哥大辣辣的个x会做出这种事。

    那哥曾要他跟龚昊熠见面,把一切谈清楚,如果语言真能解释所有误会,怎麽会存在那麽多仇恨跟遗憾呢?他跟昊熠之间的种种,又启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

    「他恨不恨你g本无关紧要吧。」郑予辰望着龚昊熠,努力让自己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彻底斩断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重要的是你愿意为了得到幸福付出多少吧?如果觉得对不起未婚妻,就加倍对她好,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他的眼神落在城市後方的远山上,唇角带笑,「这样一来,那个说不定恨你不想见你的人,也能含笑离开了吧。」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城市一角,看着庸碌来往的人,看着尘世的男男女女爱着笑着哭着恨着,鬼魅般在他们面前穿梭行走,彷佛一场华丽又盛大的飨宴。

    人人终会坠入爱情这条河,但却不见得能渡到彼岸修成正果。

    就如他们,距离咫尺,却已相隔天涯。

    「唉,我的同伴丢下我走了,下一班车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乾脆,我们把这盒多拿滋分了吧。」郑予辰提议,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龚昊熠看着他明亮的笑脸,奇异的想到郑予辰,心略为诧异,明明这两个人长得没有一处是相同的:「看你的样子,准备去旅行吗?」

    「不素,」郑予辰满嘴甜甜圈,脸颊上沾着细小糖粒,含糊不清的回答他,「我是要搬去另一个城市。」

    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龚昊熠错愕的在心底瞪着自己,不明白为什麽会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产生不舍情感。

    「你要搬家啦,那以後应该见不到了吧。」他没发现自己话语中蕴藏着多麽深刻的寂寞,这寂寞同样揪痛了郑予辰的心,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强压下波涛汹涌的情绪,伸出手拉住他:「我们去公园好好享用吧!」说完也不等龚昊熠回应就踹着他的手臂往对街的公园跑去,风扬起郑予辰身上的军绿色外套,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即将振翅的羽蝶,龚昊熠在他身後怔愣出神。

    这个翊行真的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是这人漆黑的眼睛竟给人一种铮明瓦亮的错觉,陌生的是这张脸实在无法从过去认识的人中搜寻出一张一样的。

    「对了,你的翊行两字该怎麽写呢?」步入碧草如茵的健身步道,两旁都是高耸树木,龚昊熠望着身边的人。

    「其实是取谐音啦,翊行,异形,很符合我的长相吧。」郑予辰边说边继续没心没肺的享用他的美食,一张嘴边沾满了糖粉巧克力,还不时伸出小舌去舔。

    龚昊熠突然停住脚步,郑予辰多走几步才诧异回头:「你怎麽了?」

    「你父母……怎麽会帮你取这种名字呢?」龚昊熠开口,双眼盛满了伤痛。

    郑予辰眨了眨眼,因为若不这样,眼底似乎会落下湿热的y体,他无声望着他一会儿,然後走向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真奇怪啊,为什麽要为了我这种人心痛呢?」

    「甚麽你这种人?你为什麽要这样说你自己?」龚昊熠一把抓住那停在自己脸颊上的手,郑予辰全身一震,手上的盒子砰然落地,一个拉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龚昊熠竟然把他紧紧拥进怀里。

    「拜托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龚昊熠在他耳边轻声恳求,抚着他後背的大手温暖厚实,郑予辰闭上眼。好舒服,真想永远赖着不走。

    也许龚昊熠曾经属於过郑予辰,却永远不是属於郑翊行的。

    作家的话:

    ☆、(18鲜币)19、再见

    他轻轻推开他,眼底已跃上那抹不正经的戏谑:「你该不会都用这招把妹吧?很高竿喔,我差点要感动了呢。」他罔顾龚昊熠眼中似乎有甚麽东西缓缓荡开,自顾自望着地面哀嚎,「唉呦我的多拿滋,全成泥巴圈了。」

    然後他弯下腰,轻轻把那些沾满污泥的面团捡起来放回盒子里,此时他听到龚昊熠的声音。

    「那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也有一点点的,自卑。」

    郑予辰突然僵在无法移动,龚昊熠也蹲下来帮他捡,声音近在耳边听着却十分遥远:「他经历过很多不开心的事,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伤痕累累,却喜欢笑着在我面前逞强,其实一秒也好,我希望他能多依赖我一点。」

    郑予辰假装忙碌的捡着散落地上的东西,眼眶却刺痛不已。

    「我有未婚妻,也知道不该跟他继续下去,但是理智知道该离他远一点,身体却不自觉想更靠近他,尤其在他对我微笑的时候,我想确定他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在微笑,反而,更放不开他。」龚昊熠叹了口气,唇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笑靥,然後他抬起眼,定定的望着郑予辰,「跟你,有一点像呢。」

    所有的防御跟武装被武力强大的核弹摧毁成一片瓦砾废墟,郑予辰再也无法忍耐,眼泪流了满脸。

    龚昊熠心头一紧,在那双无神的眼底看见了一抹似曾相识的熟悉,他伸出手想抹去他的眼泪,却突然被一双柔软的唇贴住。

    郑予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边热情的吻他,一边忏悔似的低语:「你跟我爱的人也很相似,看来我们都在对方眼底找到了某人的影子呢……」

    理智甚麽的在听到这句话时轰然倾圮,龚昊熠也激烈的回吻他,至少在这一刻,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是”他”,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他们回到龚昊熠住处後就没有分开过,龚昊熠灯也没开就已经情急的扯飞了郑予辰的上衣,他喘着气瘫在他怀里,全身的力气被抽的一丝不剩,发现龚昊熠想开灯,赶紧用手压住他。

    龚昊熠在黑暗中不解的望着他,郑予辰轻声坦白:「如果要把我想像成你爱的那个人,最好不要开灯,免的幻想破灭。」

    龚昊熠没出声,即使这个人每次开口说的话都会让他的心一阵刺痛,但此刻他真的想把他当成郑予辰拥抱,积蓄已久的渴望急欲找到出口,他用嘴胡乱的啃咬着黑暗中被压在身下的躯体,郑予辰在阵阵刺激下轻轻颤抖,睁着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龚昊熠幽深的眸子,好像想努力把这张脸铭刻至记忆深处。

    看着郑予辰主动转过身子,龚昊熠温柔的把他翻过来:「我想看着你的脸。」

    炙热又沸腾的吻落在扣碗似的锁骨上,x前两颗敏感的茱萸上,平坦抽搐的小腹上,郑予辰仰着头却有一种飘荡在云端的错觉,只能轻声提醒:「我的脸……很恐怖……」

    「嘘。」龚昊熠轻柔的吻着他的眼睑,鼻翼,上唇,下颚,又轻又重,像海潮无声轻拍岩岸,从内心如炊烟般缓缓上升的感动让郑予辰无声落下泪来。

    昊熠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不论拥抱的是郑予辰还是郑翊行。

    所以不论予辰还是翊行,都不配拥有这个男人。

    「你不是第一次…跟男人……」在准备进入前,龚昊熠再次确认,郑予辰微笑了他的脸,声音在暗夜里温柔如水:「我不是处子,所以不用担心会弄伤我。」

    一个带着压迫感的火热硬物缓缓撑开了紧闭的菊瓣,郑予辰轻哼,手指麻绳般缠绕住龚昊熠的颈子,双腿也勾住了他的腰。

    相连的地方如火山爆发般炙热,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好久,所以昊熠轻而易举就进到了最深处,一股饱胀满足的酥麻感从交合处向外扩散,郑予辰把头埋在他x前,用尽全力去感受此刻埋在身体里的脉动,下腹不知何时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龚昊熠撞击他的身体时,床也跟着发出嘎滋声响,很快就分不出飞溅的汗水是属於谁,鼻腔里只闻的到浓浓的情欲味。

    龚昊熠把他的一只脚抬起来,每一次撞击都深入到让人头皮发麻,交合的地方在yj的剧烈搅动下溢出白色细沫,几次sj後终於顺着他的大腿内侧缓缓往下流,濡湿了一片床单,但没有人想停下来。

    龚昊熠边吸吮他下巴的汗珠,边势力万钧的挺进,郑予辰也扭摆着腰卖力回应他,在爱y的润滑下,昊熠赤色的j体闪着水润的光泽。

    「你里面太湿了,这麽兴奋吗?」在唇舌交缠的空档,龚昊熠在他耳边低语,汗水让发丝贴在额前,在月光的照s下泛着莹白之光。

    「因为你太猛了,嗯……啊……好舒服……还要……再用力一点……」郑予辰边喘边呻吟,闭着眼表情非常销魂,四肢紧紧的攀着他,龚昊熠发现不只脸,连他的手脚都是坑坑洞洞的伤痕,不禁心疼的用唇细细吻过。

    窗外的夜越来越深,原本明亮的月光被一片飘来的云遮住,房内终於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毫无阻碍的交缠在一起,数不清第几次一起攀至高潮,在身体里最後一丝力气都奉献给x爱之後,终於疲困的阖上眼睛,紧紧拥着彼此坠入沉沉梦乡。

    这一次,龚昊熠终於在梦里见到了郑予辰,他一个人坐在一个波光粼粼的湖边,银白月光洒在他身上造成半明半暗的剪影,他垂着眼眸很专注的望着湖里自己的倒影,突然就笑了。

    龚昊熠站在那望着他,属不清第几次被他的美震摄住,郑予辰似乎发现了他的注视,缓缓抬起眼,龚昊熠眼底倒映着他明媚柔和的面容,但只是一个转瞬,那张脸竟然变成了翊行,翊行七孔流血的望着他,双眼森然无神,龚昊熠一个震动,睁开眼睛,房间已被明晃晃的阳光充斥,他半卧起身,有点莫名其妙的望着四周,然後他似乎想起了甚麽,慌忙的往旁边一,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摺皱的床单依旧,却不见昨晚搂着入睡的人儿。

    他急切的跳下床,在房子里里外外的寻找,内心的焦躁感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十分钟後他颓然坐在床边,却突然发现梳妆台上放了一张纸,刚刚竟然没发现。

    他拾起来,看着上面的字。

    『谢谢你给我一个这麽美好的夜晚,我们两个很像,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昨晚我梦见了他,听人说,当你梦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时,表示那个人正在遗忘你。昊熠,希望你也能顺利的忘记那个人,祝你幸福。』

    他紧紧的盯着那张纸,内心突然升起一股非常奇怪的不协调感,反覆看了几次之後才发现,他似乎从未告诉翊行他的名字怎麽写,为什麽他能一字不差的写对呢?

    思考未果,半晌後他把信纸摺起来收进抽屉底层,缓缓阖上抽屉,如同阖上这段意外的c曲。

    「喂?」看着陌生的电话号码,郑予真把手机贴近耳朵,疑惑的开口。

    「是我,予辰。」

    「哥?!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找死你了!?你怎麽突然消失嘛!?」情绪因为连日的累积瞬间爆发,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她的哭声让电话彼端的人慌乱的起来。

    「小真,别哭,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现在人在哪,可以请你体谅我的请求吗?」郑予辰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入秋了,刮过脸面的风都夹杂着透心的凉。

    「为什麽啊……你为什麽要躲我嘛……我做错了甚麽嘛……那你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呢……我好希望你来嘛……」她一边叨念一边哭,郑予辰听着听着笑了起来,彷佛可以看见小时候那个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女孩。

    原来即使时间流逝,物是人非,很多美好的东西,还是会稳稳的留在记忆深处。

    「小真,听我说,我答应一定会回来看你,但是请你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个约定,好吗?我该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听着远方火车即将开启的鸣笛声,郑予辰轻声嘱咐,电话喀擦一声挂断。

    「喂?喂?哥!哥!!!」持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她无法控制的大哭出声,眼泪濡湿了面庞也不自知,内心深处彷佛被硬生生分裂成两半般疼痛。

    双胞胎果然带着某种心电感应,内心深处似乎深切的知道,这恐怕会是她跟他的最後一次通话。

    突然一个开门声,她震惊的转过头去,刚刚竟没发现有人进来。

    龚昊熠站在那,看着她满脸狼藉的泪痕,低沉的声音竟有点颤抖:「刚才是谁打电话来?」

    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有甚麽东西改变了、失去了、回不来了,他站在那真实的感觉到秋意渐浓。

    郑予真突然扑进他怀里,止不住的纵声痛哭。

    那年夏末初秋,有人无声的离开了他们,然後,时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路拚了命似的往前奔驰。

    「老师!小辰打我!」

    一个幼稚园小童委屈的指着站在他面前气鼓鼓的小娃,大声告状。

    「是胖擎先打小予,是胖擎的错!!」龚信辰搂着站在一旁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不甘示弱的告回去。

    龚祈予双眼噙着泪,委屈的望着老师。

    「小予,小辰说的是真的吗?胖擎有打你吗?」老师蹲在他面前,望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眼。

    龚祈予先看了看对面捏紧拳头的胖擎,再看了眼旁边狠狠瞪着胖擎的哥哥,怯弱的点了点头。

    「我哪有打他!老师!小予骗人!!」胖擎马上鬼哭神号的惨叫起来,龚信辰一看火更大,冲上去又揍了他两拳:「你这该死的胖子!说甚麽谎啊!我明明看到你打我弟弟!」

    「停止停止!!」老师火大了,用力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分开。

    「老师,我刚刚有看到胖擎伸出脚故意绊倒小予,还打他的头。」旁边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告发真相,胖擎一听扯着嗓子尖叫起来:「老师!丽美说谎!!因为她喜欢小辰!」

    旁边马上爆出孩童们的嘲弄声,那个叫丽美的小女孩羞惭的捏着裙子哭了出来。

    「好了!!通通去罚站!!」老师虎啸一声,四周马上鸟兽散尽,三个闹事的中心人物只能安分的走到角落罚站。

    「龚信辰,别以为你爸是警察就嚣张了!给我小心点!」胖擎愤恨的出言恐吓,龚信辰挑衅的瞪回去:「来啊来啊,我才不怕你!邢之擎!」

    胖擎也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两人一个往左转一个往右转,龚祈予夹在中间慌张的左看右看,双眼盛满了无措。

    作家的话:

    ☆、(19鲜币)20、六年

    放学时间幼稚园门口被家长的车子挤的水泄不通,教室内的幼童有的在桌上画画,有的坐在地上阅读,有的趴着窗户边眼巴巴等着父母。

    「爸!你好慢喔!!」邢之擎一看到那个身形佝偻的男人,火大的把书包扔在地上撒野。

    「对不起嘛,爸爸公司忙啊,等下带你去买大黄蜂好不好啊?」邢大渊安抚的着宝贝儿子的头,老来才得子,他终於尝到甚麽叫被骑到头上的滋味。

    「好啊好啊,耶!」邢之擎边欢呼边转过来特意瞅了龚家兄弟一眼,似乎在做无声的炫耀。

    龚信辰紧紧牵着龚祈予,不吭一声的瞪着他。

    等幼稚园几乎没半个人时,他们等候已久的人终於姗姗来迟的出现在校门口。

    「爸爸!!」两兄弟奔过去紧紧搂住身穿警服的男人,笑容像两朵小花般绽放。

    「哇,这麽热情?龚信辰,你今天肯定跟人打架了对吧?」龚昊熠一手牵着一个,朝一旁险些被电晕的女老师挥手道别。

    「爸爸,你比胖擎的爸爸帅,老师每次看到你都会脸红。」龚祈予仰着小脸崇拜的望着父亲,眼睛眨巴眨巴的。

    「对啊,我们的爸爸是天下第一帅!!」龚信辰也赶紧接话,但被吹捧的那个人已对龚信辰的招式了若指掌:「别想转移话题,今天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爸,你为什麽总是那麽的聪明绝顶,料事如神呢?」龚信辰捧着心肝装模作样的哀嚎,龚昊熠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从两个儿子身上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却不知道小辰古灵j怪的脑子是遗传谁。

    「爸爸偷笑,怎麽可以偷偷的笑呢,快点逮捕爸爸!」两个娃像逮到犯人一样嚷嚷,龚昊熠一人赏他们一顿疯狂搔痒痒,父子三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欢快的融在一起,渐渐远去。

    「小辰小予的爸爸也很辛苦呢。」目送着他们的女老师叹了口气,旁边一个新来的老师诧异的望着她:「为什麽?」边问还舍不得收回目光,这个男人长的英俊潇洒,鹤立群,光是站在那就把周遭形形色色的家长比了下去,俨然已经成为这所幼儿园的活招牌。

    听说这两年的招生简章都有把龚昊熠的照片放进去,竟也吸引了一干妈妈带孩子来报名呢。

    「你有所不知,他们的父母亲很早就离婚了,现在是爸爸带着孩子,有时候工作太忙还会把两个孩子带去警局呢,我有一次去报案狗走失的时候看到才知道,难怪小辰这麽保护弟弟,想想好心疼啊。」

    「知道离婚的原因吗?」新来的女老师八卦的靠过去。

    「你不要告诉别人喔,我也是听来的……」女老师先谨慎的左右张望,才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说是小辰他们的妈妈偷汉子,还把男人带回家……然後被小辰爸爸当场活逮。」

    这会儿新老师的双眼瞪的跟牛铃一样大:「真的假的?!」

    「开玩笑,我的情报会错吗?」女老师得意的摇头晃脑,继续神秘兮兮的爆料,「几年前这可是大新闻啊,那个警察长的这麽帅,即使带了两个拖油瓶,还是一堆女人想嫁进去当後母呢,不过他表示没有再婚的打算,我看是被伤的太深了吧,一朝被蛇咬啊……」还啧了两声增加戏剧效果。

    「那个女的也太不满足了吧,老公帅成这样还去外面偷汉子。」新老师还在消化这个震惊的事实,嘴傻子似的张着。

    「谁知道啊,普遍离婚不是都说甚麽x格不合,观念有差吗?我倒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说不定真正原因跟我们所想的完全不同喔,说不定啊……那个警察不举!他老婆太难耐了才去外面找男人!」

    两个无聊至极满嘴没好话的女人对看一眼,突然疯子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打开家门,两个正在跑步比赛谁先进门的娃突然想到甚麽似的停下脚步,龚信辰窸窸窣窣从书包里翻出被捏的皱巴巴的通知单递给龚昊熠:「爸爸,下个礼拜的校外教学我们要去太鲁阁国家公园,老师问你要不要当义工爸爸。」

    龚昊熠接过来,几个月前去接两小娃时老师就有跟他提过这件事,这算是他们幼稚园的一个传统,每一季都会办一个寓教於乐兼具的校外教学,有时候甚至会外宿,每次都会从园童家长中找几个陪同,帮老师们照顾孩子,也可顺便观察自己孩子跟其他园童的相处。

    从信辰祈予入学开始,老师们就表示很希望他参加,只是每次都因为排不到休假而婉拒,一次一次看着两小娃失望的脸。

    「这次爸爸应该可以排到两天轮休喔。」龚昊熠蹲两小娃面前露出一个微笑,信辰双眼马上闪闪发光:「那就表示……」

    「跟老师说爸爸可以去。」他的手揉乱了儿子柔软细碎的发丝。

    两小家伙差点兴奋到爆炸,争先恐後要爬到他身上玩人体单杠,总是很冷清的家难得的被欢笑声充满。

    清晨五点,走出房门,手按在老旧的木门上,使劲的往旁边一推,嘎吱嘎吱,木门与滑轨传来刺耳又chu嘎的摩擦声,他想该加润滑油了。

    走出门站在前院,眼所及之处不见一条马路或街道,四面环山,葱苍翠绿,远山顶端还环绕着白雾般的薄岚,袅袅悬浮在山腰及顶峰,像仙人不慎落在凡间的羽衣。

    深吸口气,新的一天,又是新的感动,大自然给予的惊奇永远不够短暂的人生去体验。

    几只野猫从远处草丛或树上慢条斯理的踱过来,鱼贯聚集在他脚边打呵欠,伸懒腰,他弯下腰抚它们,然後牵出放在角落的脚踏车,跳上去,双腿一撑,脚踏车就风一样往羊肠小径冲去,那些猫喵了声跟上去,两旁绽放的野花无边无际,再远一点老树嵾天,长藤盘绕、枝叶扶疏。他边骑边闭上眼,这条骑了六年的路早已熟悉的如自家房间,他的一天,都是这样开始的。

    「翊行,今天这麽早啊。」经过山腰上唯一的杂货店,老人笑着打招呼。

    「今天有新的团来参观,先走罗!」他伸长手臂挥了挥,脚踏车瞬间消失在山路的转角。

    大巴士缓缓停在森林公园的正门口,车门一开,园童像放出笼的鸟兽,老师一声令下把他们通通集合在一起,开始交代注意事项。

    第一队的小队长龚信辰瞄了眼第三组小队长邢之擎,看样子邢爸爸这次不能随行让这小霸王很不爽,一路都嘟着嘴不知在碎念甚麽。

    第二组的小队长是龚祈予,不知是不是因为小队长天x温和,整组的气氛一片融洽,连隔壁组的人都偷偷凑过来想加入。

    随行的义工家长还有那个喜欢龚信辰的林丽美的妈妈,她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女儿晾在一边,假借各种名义想挤到龚昊熠旁边,老师们看到这种景象只能唇角抽搐,还好园童年纪小不谙人事,否则太早看见这社会的黑暗面还真不是件好事情。

    这次龚昊熠能同行简直圆了那些女老师的梦,盼了两年终於盼到这位忙碌警察的出席,先不用讲一路上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光是视觉享受就值回票价。

    几十个园童排列整齐浩浩荡荡走向入口处,老远就看到几个人在那等,还贴心的拉了一个『欢迎天使幼稚园』的红布条,在风中飒飒飘摇。

    「大家好,我是今天担任你们导游的翊行哥哥,现在先发给每人一个气球喔。」

    一个温软却清朗的声音透过大声公传出来,园童们欢呼一声通通乖乖排队等着领气球。

    龚昊熠毫不费力的捕捉到说话那人的脸,虽然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脸上的口罩遮的整张脸只剩一双眼睛,他还是马上就认出他就是六年前不告而别只留下纸条就消失的那个人。

    原来他成了国家公园的导游,真巧。龚昊熠望着蹲下身发汽球的翊行,默默在心底想着。

    那人把气球递给龚家兄弟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还跟他们说了几句话,龚昊熠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直到两个小娃跑回身边才蹲下来问他们:「刚才那个大哥哥跟你们说甚麽?」

    「大哥哥说我们长的很像他认识的人。」龚祈予紧紧抓着心爱的气球,深怕被别人抢去。

    龚昊熠不解的站起身来,竟在此时跟那个正好发完气球的人四目交接。

    一开始郑予辰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六年来他已经太常看到这个人的幻影,有时候是坐在咖啡店角落一个身形跟昊熠很像的人,有时是马路那一头一个穿着跟昊熠有点相像的人,他在陌生的城市不断的看到”龚昊熠”,就像挥之不去的视觉残影,鬼魅般占据他的脑子。

    就像今天,他竟然夸张到把一个随行的家长看成龚昊熠。

    在心中无奈的摇了摇头,郑予辰率先领着老师以及园童进入国家公园的解说处。

    龚昊熠对翊行无视自己的态度有点傻眼,继而想想他跟他发生的一切,追g究柢不过是一场因寂寞而产生的意外,就算翊行假装不认识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他落在最後面,突然听到翊行身边一个小朋友童言无忌的大声嚷嚷:「翊行葛格,天气那麽热你为什麽要带口罩啊?」

    龚昊熠的心急蹬了一下,他知道翊行对自己的外貌非常自卑,他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伤到他。

    所有的园童跟老师都望向郑予辰等着他的回答,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郑予辰望了那孩子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因为翊行葛格感冒啊,如果你们以後感冒也都要戴口罩然後多喝水,才不会传染给别人喔。」说着这话时他一直保持着微笑,眉眼弯成好看的新月型。

    孩子们瞬间乖巧点头,对这个温柔的大哥哥好感度增加。

    龚昊熠有点讶异翊行的转变,六年前的他似乎没有这麽会应付突发状况,看来这六年他改变了不少。

    「啊,翊行,跟你介绍一下,这次除了老师之外,我们还有两位义工家长同行,如果有任何问题,找他们也可以。」一个老师想到甚麽似的望向龚昊熠跟丽美的妈妈,郑予辰的眼睛也随着她转到他身上,然後停在那。

    又看到幻觉了,而且这次停留的比较久呢。他有点吃惊。

    「你好,我是龚昊熠。」眼看这家伙又要假装不认识自己,内心突兀的产生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乾脆自己走上前去,朝他伸出手。

    然後他惊讶的发现翊行的瞳孔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细微的张大,原本牢牢挂着的笑容突然隐去。

    「先生?你不舒服吗?」龚昊熠这下有点慌了,说不定翊行说自己生病是真的,难怪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有,啊,该不会,这两个,是你的小孩吧?」郑予辰突然没头没尾杀出这句话。

    「他们?嗯,是我儿子。」龚昊熠没料到会得到这种回应,也显得有点呆愣。

    郑予辰的眼睛无法控制的转向龚信辰跟龚祈予,内心深处不知道是甚麽感觉。

    这两个小娃娃长的太像小时候的他跟小真,原来世上并没有所谓的巧合,他们真的是小真的孩子。

    是小真跟昊熠爱的结晶。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