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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未晓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天河未晓 九~十

    九、

    隔日并无要事,李承懿一觉醒来,方知已近午时,身侧褚奉元睡得正熟,李承懿也不欲扰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随意披上衣衫,到了外间,才使人备水,准备洗漱一番。便在这时,有仆役来报,说是有客过府,李承懿想了一想,叫了柳含和一问,方知那人正是柴鉴昭。

    「柴公子今日一早便来了,奴婢已说过国公爷不见客,他却不肯走,便在厅中等著,奴婢又不好出言送客,只得上了茶盏,拟待国公爷醒转,再请主子示下。」柳含和恭恭敬敬地道,神情有一丝无奈。

    李承懿听得此言,自是明白过来,柴鉴昭想必是存心要见人,不达目的是不会走的,是以才执意留在府中不肯离去,柳含和虽说必是说遍好话打发他,但倘使柴鉴昭不肯回心转意,也不能奏效;这样作派虽是脸皮厚了些,却叫李承懿不得不出面见客。

    「也罢,我这便去见他。」李承懿伸手抚了抚柳含和脸颊,略微有些歉疚,「此事……当真是偏劳你了。」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国公爷何出此言?」柳含和笑了一笑,迳自告退。

    李承懿心中一软,想起厅中那人,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他故意叫褚奉元咬伤自己,虽说是要作戏给皇帝看,但到底是将柴鉴昭牵扯进来,况且就皇帝当日所言,浑不像是已经放弃此事,李承懿心中忧虑,只是面上不显,待得衣冠齐整,方才起身到外头见客。

    柴鉴昭正在花厅之中,待奴婢打起帘子,李承懿方才踱了过去,温声道:「柴公子突然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听得他这话,柴鉴昭脸色一变,眼看著正要发作,却又顿了一顿,最终忍著气道:「国公爷当真是极好的算计!那日你拂袖而去,做出那等模样,後来又奉召入g,旁人见此情状,自知你我之间实则交恶。」他说著顿了一顿,chu声道:「这话传回了宣德侯府,侯爷一知此事,便备了礼,遣我过来赔罪。」

    李承懿一怔,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不必如此,这本是我一人之过,若非刻意以言语相激,柴公子想来也不会这般莽撞行事。」

    柴鉴昭闻言,脸色却是一青,咬牙道:「国公爷既说是刻意以言语相激,想来必是有把握成事,方才如此算计於我……听闻昨日皇上已召国公爷入g,皇上可是已打消那……那念头了?」

    李承懿只得苦笑,缓缓道:「皇上之意,非你我能妄议,这样的话……往後莫要再提了。昨日入g,便是皇上见了我伤重模样,也不曾稍稍松口,想来此事必是将成定局,再无转圜馀地,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柴鉴昭脸色一白,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李承懿自知他心有所属,不由得劝慰道:「我身分有异,不能违逆圣意,倘使侯爷愿意出面拒了此事,想来皇上应当不会强逼臣下。」

    柴鉴昭闻言,忽而笑了起来,笑声苦涩已极,「倘若侯爷愿意拒了此事,又如何能拖到这个地步?他一心要作忠臣,便是皇上不说,但凡稍稍透出一些意思,不要说我,只怕十个百个儿子,他也会心甘情愿送到旁人府中。」

    李承懿一愣,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柴鉴昭瞧了他一眼,突然冷笑起来,「如此一来,想必也是遂了你的意。这般容貌,又是堂堂男子,却成了你的娈宠,想来国公爷心中必定是得意非常……」

    李承懿想了想,方平静道:「柴公子慎言,我既说了无意於你,自是真的,何须造假?况且柴公子这般品貌,纵是仅得一夜风流,也是好的,何况是结为契亲?然则柴公子心中另有所爱,我虽是生x好色,却非横刀夺爱的下作之人。」

    他顿了一顿,见柴鉴昭一脸不服气却又说不出辩驳之语的神情,复而柔声道:「先前皇上以利相诱,要我使尽法门压服柴公子,好成就一桩亲事,我也不曾应允……然而事到如今,此事早已非你我所能左右,倘使柴公子当真不愿,便是迫於圣意不得不入信国公府,我也不会碰你一g手指,柴公子只管放心。」

    柴鉴昭却不说话,良久,方犹豫道:「此话……当真?」

    李承懿尚未回答,便听有人道:「自然当真,国公爷在这府中又不是只能同你睡觉,你不情愿,自有旁人愿意服侍。」

    听这嗓音却是褚奉元,李承懿心中哭笑不得,碍於来者是客,只得喝斥道:「奉元,不许这般无礼。」语毕,便见褚奉元自帘子後走了过来,先是瞪了柴鉴昭一眼,方才来到李承懿身侧,听闻李承懿催促,这才不大情愿地向柴鉴昭出言赔罪。

    「这孩子是我养大的,年岁尚幼,x子chu疏,倘有失礼之处,还请柴公子见谅。」李承懿笑道。

    柴鉴昭却不回话,瞧了褚奉元几眼,彷佛认出了他,记起先前曾有龃龉之事,遂嘲讽道:「这便是国公爷身侧侍奉之人?不过中人之姿,又是胡儿……料想国公爷往常也不大召他侍奉罢?当著旁人面前这样拈酸吃醋,当真是有失体面。」

    李承懿眉头一皱,正要打圆场时,就听褚奉元冷淡道:「比起柴公子对表兄情深意重,我这样的又算什麽?那郡马爷可是早已成亲了罢?可惜柴公子一往情深,那人却始终被蒙在鼓里,想来真是一桩憾事。」

    李承懿一愣,正想问褚奉元如何得知此事,便见柴鉴昭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恼是怒,每每张口欲言,却又闭上了嘴,一副羞窘不堪之状,况且此人x烈,若是贸然以言相激,只怕後果不堪设想,李承懿连忙叱道:「奉元,勿要胡说!还不快些退下,莫要冒犯贵客!」

    褚奉元不大甘愿,但在李承懿目光示意之下,还是行了一礼,复而告退。

    柴鉴昭神情难堪,「你……你早就知道此事,还……」

    李承懿连忙摇头,「若非是奉元这样说,我也是不知此事的,想来是他从旁人处听闻此事,故而出言冒犯了柴公子。」他先前听得柴鉴昭说话,当即明白过来,褚奉元所言竟是真相,只是与柴家亲近,既为表亲,又兼为郡马的,如今便只有赵延钧一人,柴鉴昭心慕何人,实在不必多言。

    柴鉴昭神色颓然,急切道:「此事竟……竟已传到旁人耳中?」

    李承懿见他这般情状,心知不好,忙道:「我与京中勋贵多有往来,也从未听闻此事,想来奉元虽知此事,必是有意打探,又或者是柴公子行迹间露了蛛丝马迹,方才猜中此事……」

    他一边劝慰柴鉴昭,心中却又生出些许疑窦。

    先前与赵延钧相见,谈及柴鉴昭亲事时,赵延钧却无半分异於常态之处,言及柴鉴昭,更是一副兄长作派,观其神情态度,绝非与柴鉴昭有那等关系……况且柴鉴昭对此事颇多避讳,想来是要隐瞒此事,是以他对赵延钧之心思,应当是无人得知,且赵延钧本人亦不知晓。

    想通此节後,李承懿轻声道:「虽然此事并非我能置喙,然则那人乃是郡马,柴公子纵使心中倾慕,也须得瞒下此事,否则让旁人得知此事,只怕便是一个把柄,将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柴鉴昭一语不发,神色y晴不定,李承懿只得耐下心陪著他,又过片刻,方听柴鉴昭道:「今日之事,还请国公爷莫要外传……」

    李承懿正色道:「这是自然,既是柴公子私隐之事,断无让人嚼舌g之理,奉元那头,我也会嘱咐下去。」

    柴鉴昭抬起头,神情倒有几分讪讪然,彷佛窘迫难当,顾不得多说什麽,随即匆匆告辞。待他离去之後,李承懿才将躲在耳房内的褚奉元叫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道:「你……当真是口无遮拦,哪个叫你这般说话?那柴家公子可不像是不记仇的人,你当面说破此事,只怕将来还有苦头吃。」

    「若是他要欺负我,难道国公爷不会护著我?」褚奉元反问道。

    李承懿被他一噎,最终无可奈何地道:「你是我的人,不论出了什麽事,我自然只有护著你的道理……然则柴公子对结契之事本就排斥,瞧不上我也是在理,你又何必拿这般私隐之事嘲讽於他?」

    褚奉元垂下目光,半晌後,方嘟囔道:「这次是我不好,国公爷莫要动气。」

    李承懿一笑,「你知错便好,往後说话之前,当想一想後果如何,得罪旁人事小,惹下祸患事大。」

    「我明白了。往後行事,自当遵国公爷教诲。」褚奉元想了一想,终究如此说道。

    李承懿见他受教,心中亦是欢喜,两人又说了几句閒话,李承懿方才想起一事,不禁问道:「你如何知晓柴公子倾慕郡马爷之事?」

    褚奉元撇了撇唇,「也没什麽,只是先前偶然在街上见过柴公子与郡马爷,两人行止如常,并无逾矩之处,但每当郡马爷笑了起来,又或者亲近分毫,那柴公子时不时便要红了耳g,且态度又软得过份,这便不得不叫人生出些疑窦,方才也不过是拿话诈他罢了,倒没料想是真的。」

    李承懿叹道:「我还道你如何能知晓柴公子私隐之事,原来是这麽一回事。」

    他又想了想,便将此事放下,不再提起。幸而年关将近,又逢年末诸事繁忙,皇帝彷佛也没心思管他的事,好一阵子都不曾传召,倒是叫李承懿松了口气,浑将此事当作不曾发生过一般,镇日便在府中休养生息,偶尔出门赴宴饮酒作乐,倒是过得自在快活。

    过了年关,便是元旦,按律而言,文武百官须得入g朝贺天子,内外命妇亦须入g朝贺皇后,便是李承懿这样的勋贵也不例外,是以当日便早早起身,换上朝服入g,待得祭天诸事过後,复有各地官吏手执方物入献,李承懿又得了皇帝亲赐御笔墨宝,写的乃是一个福字,此後诸事既毕,开宴同欢,自不必提。

    待得李承懿坐下,身侧之人却伸出手,替他斟酒。李承懿正要辞让,忽而一怔,魏执义瞧著他这副模样,却是一笑,复而道:「久久不见李兄,在下甚是想念。」说著,悄悄伸来一手,握住李承懿手腕,因桌案遮掩之故,倒是无人瞧见。

    李承懿心底隐隐有些恼火,强笑著道:「魏兄胆大妄为,吾等常人所不能及,如今便在g中,还敢这样行事,莫非不怕皇上瞧见?魏兄纵然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勿要牵连旁人才好。」他顿了一下,终究压低嗓音道:「魏兄这样奸滑,莫非当真不明白……我当日仅稍稍提了选尚事宜几句,皇上便说起了你,或许早已知情……」

    魏执义淡然一笑,「李兄肯这样言语,我自是承你的情,只是此事我早已知晓,自有计较,李兄不必担忧,便是当真出了什麽事,也不至於牵连了你。」他说著,竟悄悄捏了捏李承懿手心,犹如挑逗。

    李承懿手心一阵麻痒,心道此人如何能这样舍得下脸面,便是这等场合还如此胆大妄为,正自暗忖之际,却听魏执义低声笑道:「想来此事李兄大抵还不知晓,公主娘娘选尚之事,我已是过了初选。」

    「恭喜魏兄。」此事本在意料之中,李承懿只得如此说道。

    「李兄何必这般敷衍?纵是成了驸马都尉,倘使李兄有意相邀,我也必是要赴约的,你我往後的日子还长著呢。」魏执义笑了一笑。

    这话著实无耻已极,李承懿听到此处,不禁忍著气道:「我也不是什麽人都往床上拉的,还请魏兄自重。况且你这般行事,就不怕触怒皇上?倘使皇上知晓此事,申斥倒还是轻的,莫非魏兄从未想过後果?」

    「我敢这样行事,自有我的缘由。李兄这样担忧於我,当真是叫我受宠若惊。」魏执义笑吟吟道。

    李承懿闻言,心中的怒意却是渐渐淡去,徒增一丝无奈。

    自先前交谈而观,不管是出言相激,或者有意侮蔑,此人俱是一副平常模样应对,显见x情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其所图谋之事,也必然不会仅是庆阳长公主……然则他也派人打探过魏家之事,除了与京中几位勋戚来往以外,倒也无甚奇怪之处,且魏家又非是门庭破落,须得藉由尚主一事撑起声势,为何偏偏要如此行事?

    他想了又想,终是想不出个头绪,索x不再白费力气。身旁那人却佯作酒醉之状,靠得极近,衣衫上那股淡淡的薰香之气不免混著些许酒气传了过来,倒是叫李承懿心头略略有些意动,随即想起先前持身不严而受人摆布之事,又连忙打消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魏兄,魏兄……」李承懿耐著x子道:「倘使醉了,可要去外头醒一醒酒?」

    「不必如此费事。」魏执义咬字含糊不清,「只请李兄替我斟一盏浓茶来,自可解酒。」

    李承懿如何不知此人是在惺惺作态,一时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依言行事,然则魏执义竟是一副连茶盏都拿不住的模样,又险些洒了茶水,李承懿唯能按捺著x子,将杯口递到魏执义唇际,服侍他喝了一盏茶水,过了片刻,魏执义才如同回过神来一般,倚在他肩头,低声笑道:「多谢李兄援手。」

    「魏兄不必客气。」李承懿冷冷道,随即将人推开。

    魏执义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起来,不知何故,那笑声倒叫李承懿心中生出一丝恼火,然则眼下乃是身在g中,便是有意教训此人亦是莫可奈何,故而只作充耳不闻之状,心中默念佛家真言,好压住心头那一丝火气。

    皇帝设宴,自是不便与群臣同乐,待得朝贺过後,宴席初开,便略饮了半杯屠苏酒,又说了几句话,便往後殿去了,因此席间倒不甚拘束;又过片刻,便听闻中官到前殿宣人,说是皇帝召见,李承懿自然也在列中;往後殿而去时,他瞧了瞧身侧诸人,又见魏执义跟在身後,倒是明白过来,这些俱是尚主初选之人,皇帝召见,想必是要问几句话的,一思及此,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惯常与皇帝相见,自非为此忧虑,只是魏执义这样x情,万一言语间露了什麽蛛丝马迹,叫皇帝得知两人关系,那可就难办了,万一东窗事发,往大了说,便说是欺君之罪也不为过。

    想到此节,李承懿不由得瞧了魏执义一眼,那人却若无其事地朝他一笑,全无戒慎警戒之态;说不清为什麽,李承懿一时恼了,便不再回头看他。

    这十馀人跟著内侍行到後殿,其中自是李承懿身分最高,走在前头,其馀诸人无非是国公长孙或侯爷幼子,身分自不如他,到了殿中,李承懿见得皇帝座旁支起一片珠帘,心中却是一凛。能坐在那样位置,又以珠帘阻隔,按理而言,无非是後g妃嫔,然则瞧著皇帝偶尔与帘内之人交谈时诸般情状看来,竟是太后亲至也未可知。

    众人行过大礼,待得皇帝叫起,才一齐起身,皇帝彷佛心情极好,神态温煦,一一叫人上前问话,或问读书如何,或言及家中亲长之事,倒是一副罕见的亲和作派,众人俱是恭恭敬敬地答了,随後又退到一旁。

    待轮到魏执义时,李承懿心中一紧,便听皇帝意味深长地瞧来一眼,又对帘内之人笑著道:「这便是朕说的那人了,母后可要叫他近前一观?」说著,不等太后说话,随即抬手招魏执义上前。魏执义倒也落落大方,几步便来到皇帝面前,这时殿中安静已极,却听闻一声低微惊呼,随後便是一声脆响,倒像是什麽东西落到地上,故而碎裂的声响。

    「母后这是怎麽了?」皇帝神情关切,忙道:「可是身子不适?快些著人传唤太医!」後面这句话却是对身旁宦官所言。

    不知何故,李承懿瞧著皇帝这副情状,虽说面上关切,态度又是急切,然则全不像是过往真情流露之状,虽作关心之态,但眼底却是一片冷静之色,李承懿心中想起一事,一时怔愣,不由得皱了皱眉。

    皇帝与太后关系平平,此事人尽皆知,李承懿与京中勋贵多有往来,先前却曾听过一件旧闻:太后娘娘当年深受圣宠,然则始终无子,後来竟y夺g人之子,充作己出,方才如愿以偿,正位中g。只是此事应是道听涂说,常人多半不信,只当作是g人造谣,如今见了皇帝这样态度,李承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怀疑。

    因太后微恙之故,片刻後,皇帝便将诸人遣出後殿,李承懿重回前殿宴席之中,心中却又生出另一层疑窦:照皇帝所言,帘後之人当是太后无疑,然则为何太后见了魏执义竟会生出这等异状?莫非这其中有什麽不足为外人道之缘故?

    「李兄这般神思不定,究竟是在想些什麽?」魏执义神情如常地道。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道:「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不足挂齿。」他有心想问先前太后那般情状是怎麽回事,又知魏执义必然不会如实相告,索x对此事绝口不提,也不理会魏执义,转而与旁人说起旁的事情,竟是将魏执义生生晾在一旁。

    只是魏执义到底不甘寂寞,过得片刻,内侍上了菜肴,又悄悄扯了扯李承懿衣角,待他回过头来,但见魏执义提箸夹了块角子,却是已咬了一口,内里r馅露了出来,李承懿一时怔住,魏执义飞快地将那角子塞到他口中,他不由得一嚼,登时咬到异物,齿间生疼,连忙伸手取出异物,瞧了一眼,方知是一块雕成如意形状的金锞子。

    这却是g中惯例,在角子中包入金银锞子,食得此物者则终岁大吉,又有辞旧迎新之意。想来魏执义是吃了一口,发觉内有此物,方才给了他……此举出奇不意,倒是叫人不知如何应对,李承懿心中登时生出一股莫名滋味,但听魏执义笑道:「虽是g人预备之物,也不妨借花献佛,只盼李兄来年诸事顺遂,平安康健。」

    李承懿沉默良久,方道:「承你吉言。」

    魏执义这般作派,李承懿也不好再冷著脸,只得为他斟酒,两人不提前事,只捡了些閒话说著,又饮了几杯佳酿不提。

    这一晚,李承懿却是醉得过了,待得回府之後,甚至尚未沐浴,便在榻上睡著了,府中诸人因年节之故,或而回家,或而留於府中,柳含和兄长俱在岭南,自是不得团圆,褚奉元亦是孑然一身,自是留在府里,故而李承懿醒来之时,便见榻上二人依偎於左右两侧,俱是睡得熟了,一时想起前晚守岁之事,又兼府中诸事繁忙,想来他二人亦是累极了,不由得将人揽到怀中。

    才稍一动作,便听褚奉元含糊道:「国公爷醒了?」

    他这一出声,柳含和素来浅眠,便也跟著醒了,强撑著一副惺忪模样,开口问道:「国公爷可要沐浴?又或者饿了,奴婢这便让人送些消夜来?」

    李承懿按下二人,笑道:「别忙了,如今这样冷的天,还是快些睡罢。」

    他早早入g朝贺,一整日都在与旁人交谈应酬,如今虽是睡了一觉,却仍觉不足,颇有倦怠之感,自也提不起梳洗沐浴的心思;褚奉元听得此言,忽而笑了起来,李承懿不明所以,奇道:「你这又是怎麽了?」

    褚奉元却不答话,在他身上蹭了一蹭,李承懿便稍稍明白过来,不禁忍著笑道:「你……当真是个最没规矩的,当著含和面前,如何能这样胡作非为?」他说著便屈指弹了下褚奉元额头,语气却满是宠溺。

    「柳管事倘若有意,便跟我一起侍奉国公爷,如此岂不有趣?」褚奉元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麽一般,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

    李承懿摇了摇头,才要让他消停一些,便听柳含和从容不迫道:「有何不可?只是到底要国公爷情愿才好,否则奴婢是不依的。」他素来谨慎,从未作此言语,李承懿听闻此语,心中却是一片愕然。

    正当他走神之际,褚奉元已解下他中衣小衣,低头便含住那胯间物事,柳含和亦是不甘示弱,凑了过来,便与他唇舌相接,不住纠缠……李承懿醉意未消,情潮又至,整个人浑浑噩噩,一时动情,又兼亢奋,不由得低喘起来……待得褚柳二人在他身上不断亲吻,弄得他浑身滚烫之际,一时叫人把住敏感之处,j关不固,却是早早泄了出来,又惹得褚奉元一阵笑声。

    李承懿何曾甘於如此,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便将少年拉到身下,也顾不得柳含和在侧,草草以膏脂润泽过後便挺了进去,又不时与柳含和亲昵一番,褚奉元少年心x,最要脸面,到了这等时候,却不似过去一般软语求饶,反倒变得大胆起来,甚至主动求欢,神色间竟有几分挑衅之意。

    柳含和素来是稳妥之人,如何看不明白这是怎麽回事,心中好笑,却也应了他的意思,虽顾忌阉人之身,不愿在旁人面前裸露身躯,故而不曾解衣侍奉,但也被激得使尽诸般手段,直叫李承懿得了莫大快意才肯罢手……三人这般胡天胡地,却是到了天明之际,方才堪堪睡去。

    十、

    年节过後,元夕将至。

    皇帝敕谕,上元届节,故自正月十一为始,赐灯节假十日。此乃因循旧例,是以李承懿也令府中诸人张灯结彩,因閒来无事之故,也跟著褚奉元一起扎了几个花灯,只是他实在算不得手巧,对比褚奉元的手艺,一时倒有几分讪讪然,终究还是没让人将那几个不成模样的花灯挂起来。

    本朝并无宵禁,这般节庆之日,往往是极为热闹,京城中处处可闻嘈杂乐声,随处可见各式花灯,既有芙蓉样式,亦有糊成兔子模样的,倒是好看得很,城中可说是火树银花,灯烛辉煌,便是深夜,也如白昼一般光亮,街上游人如织,常闻行人笑语,著实是热闹得很。

    李承懿只穿了一身简素衣衫,便带著柳含和与褚奉元并几名仆役出门赏灯,褚奉元少年心x,见了街上灯谜,少不了要停下来猜一猜,只是他究竟不爱读书,便是猜起灯谜,倒有一半猜不中,还得要柳含和出言襄助。

    正当他们猜著灯谜时,李承懿瞧见远处悬著一盏青狮灯,虽是纸糊的,模样倒是栩栩如生,前有灯谜云: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旁边又注了小字:此灯谜打一字。

    这灯谜倒也不难,李承懿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随即招手叫褚奉元过来,笑著让他去猜,褚奉元果然一猜即中,得了那盏青狮灯,复而小心翼翼提在手上,眉目间亦是欢喜得很。

    柳含和在一旁瞧著,心中也是好笑,又过片刻,等褚奉元再猜了几个灯谜,才开口请李承懿稍歇一会儿,到一旁小店内吃些元宵,倒也便宜。李承懿闻言笑著应允,拉著褚奉元同柳含和,随意寻了一间店铺坐下,他们三人自坐一桌,另几名仆役也占了一桌,又使人上几碗元宵并小菜,又要了些烫过的酒水。

    这元宵虽不如府中所制滋味鲜美,但此时毕竟天寒,几人在外头走了半晌,自是寒冷,一碗滚烫的热汤喝将下去,却是遍体生暖,褚奉元吃了一碗犹觉不足,又再叫了一碗,吃到一半,忽然「咦」了一声,奇道:「那人可不是柴公子麽?」

    李承懿闻言,循著他目光所向,往窗外瞧了过去,但见柴鉴昭走在街上,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然而那副容貌究竟极为出众,倒是惹得一些出门赏灯的妇人争相观望,青睐有加,只是柴鉴昭对此彷佛一无所觉,亦是心不在焉,倒是令人生疑。

    「那柴公子……彷佛有些不对劲?」柳含和迟疑道。

    他才这样一说,那头柴鉴昭便惹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是撞了人,或是惹了事,远远便见几人围住柴鉴昭。李承懿素知柴鉴昭心直口快,又见他身侧未携家人仆役,只道他要惹祸上身,连忙遣了小厮过去;这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先是软语赔罪,又奉上装了金银锞子的绸缎荷包,那几人哪里还有不服的?便是怒气重重,也究竟是被这真金白银给打消了,又说了几句,几人方才离去。

    柴鉴昭不免回过头来,李承懿遥遥朝他颔首,权充招呼,便也罢了,却没料到柴鉴昭竟走了过来,踏入店中,瞧了他们一眼,便在李承懿对面迳自坐下。

    褚奉元本就对他无甚好感,一时恼了,不禁叫道:「你这人可真是无礼,这般不请自来,又是哪家的规矩?」

    李承懿见他神情有异,忙示意褚奉元噤声,正要开口说话,骤然闻见一股酒气,却是自柴鉴昭身上传来,李承懿一怔,方知这人竟是醉得狠了,才会这样贸然行事,又想起两人初次见面之时,柴鉴昭也是醉了,故而言语冒犯,态度莽撞,隔日却记不得此事,一时恍然,心底不由得一阵好笑。

    「柴公子也是出门赏灯?」他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捡了这样的话与人寒暄。

    「不是。」柴鉴昭答得生硬,随口让人上了酒水,便闷闷地喝将起来。

    李承懿见他如此,只得打住言语,使人又上了几样菜肴,柴鉴昭默不作声,也不吃菜,酒水一盏接著一盏,竟似痛饮之状……李承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忧虑,欲说些劝解之语,又觉交浅言深,一时亦是毫无办法。

    他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拿这柴鉴昭如何是好,便见柳含和使了个眼色过来,柔声道:「柴公子这样独饮冷酒,只恐伤了脏腑,可要使人温一温酒?」他言语温和,又兼容貌动人,柴鉴昭听闻此言,仅是怔了一怔,倒也不曾直言拒绝,柳含和惯会体察人意,连忙让人烫酒,又使人撤去冷酒残羹,三言两语间,便劝得柴鉴昭进了几口菜肴,吃了两个元宵。

    李承懿心中佩服,不禁藉著桌案遮掩,悄悄捏了下柳含和的手,柳含和朝他瞥来一眼,面上微微一笑,彼此相处日久,自然相知甚深,此时纵是心中情意上涌,到底亦是无须多言,相视一笑也便罢了。

    褚奉元却是瞧著柴鉴昭,过了半晌,方附耳过来,半是疑惑地轻声道:「这柴公子可是患了眼疾?」

    李承懿闻言,悄悄看了过去,但见柴鉴昭眼角泛红,又兼嗓音微哑,却非患了眼疾之故,而像是不久前才哭过一场。柴鉴昭堂堂男子,如何会作这般小儿女情态,个中缘故自是无人知晓,然则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心头一动,却是不由得生出些许怜惜之意。

    柳含和温声细语,并不多言,只柔声相劝,又令柴鉴昭进了一碗热汤,好暖一暖脏腑,李承懿同褚奉元二人虽非贪杯之徒,但也不免喝了几盏淡酒,纵使未行酒令,无以佐饮,亦是颇为尽兴。

    待得夜深,街上游人渐少,李承懿遂出言令小厮会钞,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见柴鉴昭脸上泛起薄红,醉态可掬。他明白此人应是借酒浇愁,心生怜意,便温声道:「柴公子可是要回府?不如我送你一程。」话音未落,便见柴鉴昭一个踉跄,竟连站都站不稳,李承懿伸手一扶,方知他身上烧得厉害,须臾便察觉不对,与柳含和商量几句,随即将人扶到车辇之上,又立时遣了小厮往医馆去,请大夫过府诊治。

    回府之後,柳含和连忙叫人收拾厢房,好让柴鉴昭得以上榻歇息,不过片刻,小厮便将白发苍苍的大夫请了回来。

    大夫诊脉过後,又细细查探一番,沉吟片刻,方捻须道:「冬受寒气,伏而不发,久化为热,至春则病……发热而渴,又不恶寒,俱是温病之兆。虽少y不藏,肾水涸竭,故得此疾,幸而公子身体壮健,用些汤药,好生将养一阵子也就是了。」语毕,便让人取了笔墨,开了方子。

    柳含和送大夫离府,又忙让人去抓药,复而叫小厮扇炉煎药,过了一刻钟,便见李承懿亲自服侍柴鉴昭喝下汤药,又替那人盖上锦被,须臾,柴鉴昭便闭上双目,彷佛沉沉睡去,柳含和瞧著这般情景,却不假思索道:「倘使国公爷有意,正可把握这等机缘,须知病人体虚气弱,最无设防,便是在床畔献些殷勤,倒也……」

    说到一半,他自己却先怔住了,不禁苦笑。奴婢为主上分忧解劳,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这话说出口後,柳含和方才明白这究竟是何等违心之言,心底亦是泛起一股淡淡涩意。

    李承懿闻言却笑了起来,「这话当真是酸极了,可是在拈酸吃醋?你又不是不曾看见,柴公子对我可是全无半分好感,我又何必低声下气逢迎於他?况且若真要献殷勤,也不是非他不可,你是明白的。」

    柳含和叫他这样一说,窘得几乎无地自容,只是面上仍强作若无其事之态,压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後,方开口道:「对柴公子这样的人,用些水磨功夫,假以时日,必有成效……奴婢瞧著他为人坦然,言语神情几无作伪造假之处,应当是个直来直往的x子,这样的人,倘使掌了府中大权,也无甚不好。」

    「我什麽都还没说,你便已经认定这个主子了?」李承懿神色肃然,声调沉沉地道,面上的笑意却是立时收了起来,瞧著倒是稍具几分皇帝往日喜怒无常的模样。

    他们两人当真是像极了……柳含和微微恍惚,又忙定了定神,道:「不是柴公子,也总会有旁人的,柴公子这样x情,想来也不至於欺到奴婢这等人头上,况且……」他说著,忽然叹了口气,平静道:「况且奴婢瞧著此人应是重情之人,倘使叫他动了真心,又入了国公府中,便算是与柴家有了姻亲,往後若是皇上大行,只要柴公子尚在,国公爷便无後顾之忧。」

    「住口!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李承懿怒而喝道。

    其实柳含和只略点了几句,其馀诸事,不消一一细说,他们两人俱是心知肚明。

    倘若皇帝驾崩,李承懿乃皇帝庶子,又为长子,处境却是险恶,若是新君登基,随意寻个由头,便是将这异姓兄长贬到岭南也不奇怪;然而柴家一门二侯,深受皇帝眷宠不提,既是勋贵,兼掌重兵,如今虽因宣德侯年迈,令其还朝休养生息,但却未曾叫柴家长子次子卸了官职,想来往後皇帝还要重用他们,倘使信国公与柴家有亲,旁人纵是要动信国公,亦须顾忌柴家权势,终是投鼠忌器。

    只是这话说出来,无非是诛心之言,是以皇帝从未直说,李承懿亦不愿提及此事,倒没料到柳含和素来是个明白人,却是胆大包天,竟敢在这时将话说破。

    「含和莫要说了,这事……我自会处置,还不必你出言献计。」李承懿淡淡道。

    柳含和却是一笑,「这话本不应当由奴婢来说,既是逾矩,自当领罚……倘使国公爷怒火难消,便叫奴婢挨几十板子都行,只盼国公爷好生想一想此事。」

    他这样说,李承懿纵是满心火气,也跟著烟消云散,一时大感头疼,又不禁为难道:「含和,你是知道我的,为了这样不堪之事诱人动情,并非我一贯行事,况且柴公子心有所属,你……你还是熄了这点心思罢。」

    「便是国公爷有心,也得瞧一瞧我是否有意。」一道虚弱嗓音突如其来地c话道。

    李柳二人俱是一惊,按理而言,柴鉴昭既是病了,又饮下汤药,本该沉沉睡去,两人言谈之馀,皆没料到他会在此刻醒转过来。

    柴鉴昭费力地道:「水……」

    柳含和连忙斟了一盏茶水,亲手侍奉柴鉴昭饮下,柴鉴昭舔了舔唇,忽而吃力道:「国公爷这样的,我还当真看不上……便是这位柳管事,也比你好上百倍千倍。」语毕,又勉力一笑,喃喃道:「国公爷以为有心相诱,便定然能叫我动情麽?这样的胡话,何不留到梦中再说……」他语声低弱,终至微不可闻,却是迷迷糊糊又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李承懿与柳含和对看一眼,一时之间,皆是哭笑不得,哑口无言。

    因柴鉴昭正在病中之故,不好挪动,便顺势留在信国公府养病,柴宗甯曾来探视,又将柴鉴昭惯用的数名奴婢携来,好服侍一二,李承懿倒无多馀想法,瞧著柴宗甯一副慎重模样,也只是含糊将话带过,到底没细说事情首尾,只道元夕当日偶遇柴鉴昭,又见他病了,才将人带回府中,柴鉴昭当日神态有异之事却未曾提及。

    倒是柴鉴昭那几个近身服侍的奴婢叫人吃惊,不仅形容清丽,进退有度,更兼言语斯文,礼仪完备,俱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说,还都对柴鉴昭忠心得很,观其模样行止,却非通房侍妾,跟柴鉴昭亦无那等首尾,实与传言中的风流x子不大相符。

    先前与柳含和那番言语遭柴鉴昭听了去,李承懿心底倒是轻松了些,除了每日抽些时间探视柴鉴昭,说些问候言语之外,从来不曾节外生枝,不知不觉,柴鉴昭倒也在国公府里住了将近一旬。

    这日清早,李承懿醒来,洗漱过後用了些早膳,便去探望柴鉴昭,然则才到厢房外头,便听到一阵声响,听著却似龃龉,到了房内一看,方见柴鉴昭坐在榻上,仅著一身中衣,一旁丫鬟手上捧著汤药,拟待劝他喝下,奈何柴鉴昭竟是铁了心,任凭丫鬟说尽好话,便是不愿首肯。

    李承懿瞧得此状,不由得道:「这是怎麽了?」

    柴鉴昭沉默不语,别开目光。

    那丫鬟神情为难,终是大著胆子嗫嚅几句,李承懿方才听明白,原是柴鉴昭怕了那药味苦涩,如今病体渐渐有了几分起色,却是说什麽都不愿再进药,李承懿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笑,道:「柴公子又非那等无知小儿,自知良药苦口的道理,这药还是快些喝下,省得凉了。」

    柴鉴昭却不应允,反而道:「这些时日当真是叨扰国公爷了,实在不敢以此事烦扰国公爷,这便告辞。」语毕,又命丫鬟收拾行囊,竟是准备打道回府;只是那几个丫鬟心知主子身体尚未养好,行止间俱是犹豫迟疑,李承懿瞧了她们那副模样,不由得道:「罢了,你们几个出去,把药留下。」

    「国公爷这是何意?」柴鉴昭淡淡道。

    「有些事情,到底不好当著姑娘面前说道,况且那也并非你房里人,往後还要嫁人,多少得顾及些体面。」李承懿忍著笑,故作正经道:「柴公子身子还未养好,便急著要走,可是怪我这主家待客不周?」

    柴鉴昭却不理那话,皱眉道:「便是要说什麽私隐之事,也断无遣走丫鬟的道理,那几人皆是自幼服侍我的,俱是忠心得用之人……」

    「也罢,柴公子可知自己得了什麽病?」李承懿问道。

    「温病罢了,又有什麽稀奇。」柴鉴昭不以为然道。

    李承懿悠悠道:「当晚大夫前来看诊时,柴公子正在昏睡之中,是以不知,彼时大夫曾言,你这病g乃是冬日受了寒气,蛰伏至春方才发作,然则少y不藏,肾水涸竭,亦是此病缘由……」

    柴鉴昭听得此言,面上却是红了,神情尴尬已极。少y不藏,肾水涸竭,个中意思自不消细说,但凡是个男子,听得此言都不会不羞赧难堪的,柴鉴昭亦是懂了,方才露出这般窘迫神情。

    李承懿忍著笑,低声道:「这药方苦则苦矣,却是改不得的,柴公子肾水不足,自须用药好生调养一番,况且柴公子如今尚未痊愈,又如何能擅自停药?便是心中仍有疑虑,也当请了大夫诊脉开方,勿要讳疾忌医。」

    柴鉴昭神情羞怒,瞧著却是随时要发作,李承懿见好就收,不再多言,只是捧起案上那碗已是半凉的汤药,递到柴鉴昭面前,柴鉴昭神情犹豫不已,然则最终还是接过瓷碗,将汤药饮了下去,眉头却不禁深深皱起,一副厌恶作呕之状。

    李承懿笑了一笑,拿出怀中荷包,取出一枚蜜饯,不假思索便塞到柴鉴昭口中,见那人神情惊疑不定,方笑道:「奉元……就是我那侍卫,平时喜欢吃些甜物,我也常带著蜜饯果子一类的物事,你既是怕苦,用这些甘甜之物压一压药味,也就是了。」语毕,见柴鉴昭仍瞧著他手上物事,一时彷佛明白过来,便顺手将那绸缎荷包给了柴鉴昭,又温声道:「既是柴公子喝了药,我便不再叨扰,这便离去……柴公子好生将养,倘使有什麽事情,让丫鬟向柳管事递话便是。」

    柴鉴昭口中咀嚼几下,又垂下头,李承懿便当他这是听见了,正要告辞离开时,却听柴鉴昭道:「当日……我大哥来访,可曾问了什麽?」

    李承懿心中困惑,然则面上不显,只道:「侯爷只略问了问病情,又说了些惶恐感谢之语,其馀倒不曾多说什麽。」

    柴鉴昭彷佛松了口气,只是眉头仍深深皱著,相较於往常傲慢模样,却是一副无j打采的神态。李承懿不欲多言,正要离去,却听丫鬟来报,说是南平郡主偕同郡马来访,意欲探视柴鉴昭;柴鉴昭闻言,面色却是一白,神情有异。

    李承懿见他此状,哪里还不明白,当即便道:「柴公子尚在病中,恐怕不好见客,可要我代为招待?」

    柴鉴昭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副模样瞧著倒有几分可怜,李承懿心中一软,又恐客人久等,随即起身往外头走去。

    到了厅中,李承懿与南平郡主同郡马寒暄一番,方知他夫妇二人於元宵过後便往城外庄子上住了几日,却是到了昨日回城後,方知晓柴鉴昭病了,南平郡主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又知夫君与柴家表亲交好,因而连忙备礼,过来探访。

    李承懿与这位郡主娘娘亦是见过几次,让人上了茶水,又寒暄几句後,方为难道:「柴公子病情无碍,只是方才喝了药才堪堪睡去,恐怕不便见客……」

    南平郡主勉强笑了一笑,不无内疚地道:「这也不妨事的,都是一家人,也没有非得在此时打扰病人清净的道理,只是先前夫君作主去庄子上过几天閒散日子,回城後方听闻表弟病得重了,这才急忙过来探视,如今既是无碍,暂且将养著也就是了……此次著实是劳驾国公爷了,实在惭愧。」

    李承懿见她自责,忙说了些宽慰之言,这才令南平郡主脸色好看一些。

    赵延钧在一旁,却不说话,李承懿瞧了他一眼,观其神态行止,自是品出些许异样滋味,只是当下却不多言,与郡主郡马说了几句閒话过後,又不失礼数地起身送客出府,接著才往柴鉴昭所居之处而去。

    到了房中,李承懿便见柴鉴昭手上把玩著自己方才留下的荷包,然则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却非是寻常;李承懿绝非不明世情之人,见了他这副样子,想起赵延钧之异状,又思及他避而不见之事,心中隐约明白,想必是此二人在元夕那日出了什麽事情,故而好好的节庆之日,柴鉴昭独自买醉,赵延钧隔日便匆匆携妻出城,如今想来,却不无避讳之意。

    他想到这里,心知柴鉴昭多半是趁著元夕当日细诉衷情,然则赵延钧大抵是对柴鉴昭无意,又或者别有顾忌,是以出言相拒,往後便携妻匆匆出城,权作表态;柴鉴昭当夜郁郁寡欢,一心买醉,这才会遇见了他。

    李承懿想了想,温声道:「郡马爷同郡主娘娘已是走了,柴公子如今正在病中,不当思虑旁事,还是静心修养罢。」

    柴鉴昭默不作声,过了片刻,方道:「你既是明白了,又何必装聋作哑?瞧著我这副模样,想来你心中亦是痛快极了罢?我从前纵情酒色,也不过是为了逃避於他,当日向他说清此事,他却不信……横竖是我自作自受,你要笑,便笑罢。」

    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心中生出一丝怜悯,「柴公子莫要胡言,你我又非寇雠,我如何会不盼著你好?便是我对你有意,见了你同郡马爷两情相悦,也只有盼你平安顺遂的,何况我对你并无那等心思。」他顿了一顿,续道:「瞧著郡马爷那副模样,也并非不担心你,只是不能回应你的情意罢了,况且他是宗室女婿,自有诸多顾忌……」

    「你说的这些话,我岂能不知。然则天不从人愿,这事终究由不得我作主,我也想过这样不妥,不应如此……长此以往,终有一日要坏了兄弟情份,只是,终究是……」柴鉴昭神情黯然,不复多言,室内寂静,唯闻一声极轻的叹息。

    李承懿听闻此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恻然。

    情之一物,最难捉,亦最是磋磨人心,就连柴鉴昭这等心高气傲之人,都会沦落成这般颓丧模样,何况旁人。

    常言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然则世间能作到此事的,会有几人?当真怀有这番深情厚意的,又有几人?况且似他们这等高官勋戚,镇日所思所想俱是家族兴衰、功过得失,图谋者无非权势富贵,何尝有人这样耽於情爱,近乎痴心?故而柴鉴昭这样的人在他眼中,既是痴愚过人,亦是平生罕见。

    李承懿叹了一口气,方放缓声调劝慰道:「柴公子莫要想了,思虑过多,劳耗心神也便罢了,若是忧思过重,伤了身子,那便不好了。」

    柴鉴昭并不言语,怔怔地坐在榻上,不知何时,眼角已是红了……李承懿不欲相扰,连忙出言告辞,出了内室後便嘱咐丫鬟们在外间候著,无传唤则不得入,省得叫人瞧见柴鉴昭那样神态,想来那人应当不愿在奴婢面前丢了脸面才是。

    李承懿瞧著他那副求而不得的颓靡模样,心中很是怜他,然则这事却不能放在面上,否则叫人得知,只怕要节外生枝;况且柴鉴昭x情高傲,哪里能容旁人怜悯於他?故而李承懿始终不曾表现出来,往後亦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偶尔到他房中坐一坐,淡淡说几句宽慰之言,也便是了。

    正月过後,杨道玄忽然来访,瞧见李承懿,不待寒暄便谑道:「我可听闻那事了,竟不知国公爷原是这般热心肠之人,肯让非亲非故之人长居府中养病,这样的善心,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李承懿哪里不知道杨道玄这是在拿柴鉴昭之事嘲笑他,一时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叹息道:「旁人不明所以,道听涂说也便罢了;世子爷非愚昧之人,如何能像那些小人一般胡乱嚼舌g,也不怕冒犯了柴公子。」

    「国公爷既能做得,我便说得。」杨道玄说著一笑,「不知道国公爷这样决断,究竟有无私心?我今日所言到底是真是假,还是留待往後再下定论罢。」

    李承懿听他这般言语,心中却是生出一股微乎其微的不自在,不待细想便告饶道:「世子爷还是饶了我这一遭罢。纵是拿我取笑逗趣也就罢了,我又不是那等心x狭隘之人……然而如今语涉他人,不可不慎。」

    杨道玄又笑了一阵子,方才道:「听你的便是了,横竖是你的事情,何必旁人多嘴?我今日过来,却是有要事相商。」

    李承懿奇道:「什麽事?」

    杨道玄笑了笑,悠悠道:「今日早朝,忽有朝臣上奏,请立太子,说是瑞王乃中g所出,仁孝夙成,宜正储位,以安人心。」

    李承懿微微一怔,便道:「这又有什麽奇怪的?我瞧瑞王是个秉x稳重之人,倘使立为太子,也是理所当然。」

    「奇就奇在皇上并未应下此事,只道往後再议,之後便散了朝会。」杨道玄有官职在身,朝会时自也在场,一时彷佛想起当时情景,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我看这件事倒是悬得很,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麽意思,倘使顾忌皇子年幼,不愿早早立为储君,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况皇上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如今却不愿开口表态,可见还在犹豫。此事若是不成,庄家可说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李承懿沉吟片刻,方道:「废立储君,事关重大,皇上自有决断,何须臣下进言。」

    「我也是这个意思。」杨道玄颔首,道:「虽说天子无私事,然则今上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如何会任人左右?只是到底还是有人勘不破此事,我听闻朝中有几位勋贵预备联名上奏,请立太子;你身分非同寻常,切莫掺合此事。」

    「世子爷所言甚是。」李承懿慎重地点了点头,复而陷入沉思之中。

    皇帝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不急於立储,本是寻常之事……然则按杨道玄所言,皇帝那般言行,却有值得深思之处,他想到这里,却不愿再想下去,横竖他也不该牵涉此事,索x如往常一般装聋作哑,也就是了。

    ☆、天河未晓 十一~十二

    十一、

    立储之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既有上书请立太子之人,亦有李承懿杨道玄这样冷眼旁观之人,皇帝起初未允,又言往後再议,李承懿细细思量著,倒是有些吃惊,也不知道起初是谁指使那文官提起立储之事,或许是庄家诸人见时机恰当,因而有意试探也未可知。

    此事做便做了,算不得什麽,然则後来朝中诸臣竟联名上奏,却是出乎意料之外,倘使皇帝生疑,料定此事为皇后娘家有心相逼,庄家诸人自是如履薄冰,进退无门。

    李承懿私下同杨道玄也谈过此事,料想定是有人在後头推波助澜,立储声势至此,自非有心襄助,而是著意暗害……庄氏诸人素来低调谨慎,府中仅有皇后父亲得封恭顺侯,其馀诸人俱无官职在身,既是如此,如何能说动朝中众多官员?如非别有隐情,必是平日早已暗中结交之故。

    他想得到这一点,皇帝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如今便等著看皇帝要如何行事,倘使皇帝厌弃庄家,趁此良机顺势除了庄家也并非全然不可能,然而皇帝子嗣不繁,仅有的两位皇子俱是庄后所出,想来不会这样不留情面……

    问题在於,背後促成此事者究竟是何人,其中又有什麽图谋?倘使要害庄后娘家,著实不必如此迂回费力,随意捡些庄氏家人行为不检之处上奏,倘若正合皇帝之意,不说一个庄家,便是十个百个,也一样获罪……此人既有这样手段策动朝中文武百官,为何偏偏以立储之事谋害庄家,著实叫人想不明白。

    李承懿想到此节,不禁叹息。

    与此事相较,更叫他忧虑的尚有一事:庆阳长公主驸马都尉人选已定,正是那武定侯魏执义。因皇帝不许他c手之故,李承懿暗地里焦心,却又无可奈何,哪里知道到头来还是定了这武定侯,既是叫他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阵心惊胆跳。

    此事究竟与他无关,也无他置喙馀地,如今礼部官员已然开始筹办公主聘嫁之事,便是有心相劝,亦是无力回天;事已至此,纵使魏执义突如其来抱病而亡,庆阳也只有为他守节,成那望门寡之理,即便李承懿有心相助,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年关过後渐趋春暖,霜雪逐日消融,草木发芽抽枝,倒是平白添了几分绿意。

    自元夕过後,柴鉴昭於信国公府住了将近二旬,只是那温病始终不见好转,请了大夫诊脉,也只说须得好生休养生息,断无短短几日内便痊愈之理,李承懿哪里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柴鉴昭正值年少,气血旺盛,又兼长年习武,本应较常人康健才是,如今竟会久病不起,自是心病缠扰之故。

    那日过後,赵延钧曾独自来访,李承懿便叫他们见了一面,也好将那事分说清楚,岂料郡马爷走後,柴鉴昭一夜未眠,隔日便见他浑身滚烫,还是让大夫开了虎狼之药,才将体温降了下去。

    李承懿素来是个心软的,也不禁叫这柴鉴昭弄得万分头疼,原先唯恐交浅言深,是以言语行止都十分委婉客气,但见他此状,不由得拿出多年前训诫褚奉元的态度,说了一通狠话;被他这样一骂,柴鉴昭倒是唬著了似的,见了他便是一副戒慎警醒之态,倒是叫李承懿哭笑不得。

    这一日,正巧城外庄子上的奴婢送来新制的蜜饯果脯几样,因褚奉元嗜食此物之故,一次便送了十馀罈过来,庄头向他磕了几个头,又说了几句奉承言语後便连忙告退;李承懿瞧著这些物事,心中起了一念,便让人装到匣子内,亲自送去柴鉴昭那处。

    柴鉴昭虽是正在养病,但也是个閒不下来的x子,此刻手上便拿了一册不知何处购来的话本,正读得入神,便连李承懿举步入内也未曾发现;李承懿只得咳了一咳,客套地开口道:「昨日繁忙,不曾过来问候一番,柴公子今日可好些了?」

    「你不来骂我,自然是好了。」柴鉴昭没好气地道。

    两人日日相见,虽说对彼此仍旧看不上眼,但也著实是熟稔不少;李承懿自知他这话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无刻意冒犯之意,倒也不甚在意,将手中匣子放了下来,笑道:「柴公子又非心x狭隘之人,何苦老将这事挂在嘴上?当日虽是我言语之间有冒犯之处,然则也是一心为柴公子著想……如今说这个也没什麽意思,庄子上送了不少蜜饯果脯,我便弄了一些过来,好叫柴公子也尝一尝。」

    柴鉴昭听闻此言,奇道:「这岂非南方所产,怎麽庄子上便有?」

    「奉元爱吃,然则此物自南方而来,虽可久存,但每每要使人采买,到底不甚便宜,我便叫人移了十馀棵香椽、枇杷、梅树回京,便在城外庄子上养著,用棚子遮风挡雨,叫人时时烧著炭炉,棚子内自是如南方一般四季如春,虽是费力了些,不过每季都能有些时新瓜果,倒也好得很。」李承懿笑道。

    柴鉴昭一怔,忽而道:「古有国君不惜民力物力,令人驰献荔枝,以博杨妃一笑,今有国公爷这样尽心尽力,比之前朝君王,倒也不遑多让……我年幼时,那人也常送……」他忽然一顿,话语之间却不如先前一般随意,李承懿自也品出一丝不对劲,自知柴鉴昭既是睹物思人,又是以此自伤,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

    「如今又不只是奉元吃著,倒是便宜了你。」李承懿故作不知地说道,随即打开匣子,放到柴鉴昭身侧。

    柴鉴昭回过神来,见了一匣蜜饯在前,不禁伸手取了一颗糖水青梅塞到口中,复而含糊不清地道:「你庄子上的奴婢著实手巧……这滋味倒是极好。」

    李承懿笑了一笑,「这又有什麽?倘使柴公子喜欢,往後每季新制了蜜饯果脯,也使人送一匣子去柴府便是。」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莫要到时还推三阻四。」柴鉴昭嘟囔道,又吃了一颗糖水青梅。

    许是蜜饯新制之故,忽有些许蜜水顺著柴鉴昭手腕淌了下来,李承懿眼看那汁水要流到被褥上,一时亦不假思索,忙取了汗巾递去,好让柴鉴昭擦拭一番,只是那汗巾颜色淡雅,非他惯常贴身之物,却是先前柳含和遗下,李承懿有心以此捉弄他才故意系上的,眼下倒叫柴鉴昭先见了此物,李承懿忽然想起这一遭,知道不妥,遂感一阵尴尬。

    柴鉴昭不过是x情直率,亦非失察之人,哪里还有不懂的,一时也说不清是什麽心思,来不及细想,便笑著调侃道:「这汗巾倒是香的,只是却与国公爷衣上薰香不同,一味甘松,一味苏合,不知是出於什麽道理?」语毕,又细细瞧了一瞧,奇道:「这却不像是那褚奉元贴身所用之物……」

    李承懿听闻此言,自是一阵微窘,隐隐有几分无措。柳含和同褚奉元俱是他房中人,柴鉴昭於此处住了二旬,自然不会不知,偏偏又拿此事戏谑,李承懿著实是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方无奈道:「柴公子有心打趣我也便罢了,还是赶紧将手擦一擦罢。」

    柴鉴昭却是一笑,「这如何能使得?既是国公爷亲近之人所用贴身之物,倒叫我用了去,岂非越礼?」

    李承懿著实是无可奈何,不禁叹息道:「柴公子心中有怨,发泄出来也便是了,又何必如此作态,竟至强颜欢笑。」

    一时之间,房中却无人言语,柴鉴昭垂著头,慢慢将手上蜜水擦拭乾净,便将那汗巾放下;李承懿一时说得快了,这时也有些懊悔,正要去取那汗巾时,两人手指却碰在一处,李承懿微微一怔,但见柴鉴昭神情古怪,一时不及细想,便道:「这却非我有意轻薄,只盼柴公子莫要多想。」

    柴鉴昭顿时露出不大自在的模样,啐道:「这不算轻薄,什麽才算?」

    他抬起头,正巧与李承懿两相对望,霎时间,却是浑然忘了言语,彼此相互凝视,李承懿心中一动,定定地瞧著柴鉴昭。他平日与柴鉴昭斗嘴惯了,倒是忘了此人素有一副好相貌,偶然沉默不语时,堪称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正在此时,忽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笑,却将两人齐齐惊醒。

    李承懿回过头,正要出声叫人,却听窗外那人道:「听闻柴氏幼子在你府中养病,不想竟是真的。」柴鉴昭微微一怔,李承懿惊愕之馀,却是明白过来,额上顿时起了一层细汗,连忙跪下,行了大礼,慎重道:「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请陛下降罪。」

    柴鉴昭见他这副作派,自也不敢吭声,连忙跟著跪下行礼,神情亦是僵硬无措,况且因他正在病中之故,手足无力,跪也跪得不成模样,只是勉强支撑著身子磕头罢了。

    过了半晌,便听窗外那人笑道:「好了,不必兴师动众,朕是微服出g……承懿来书斋一趟,朕有话要说。」李承懿连忙应声,不敢耽搁分毫,将柴鉴昭扶起安置於榻上後,方整了整衣衫,匆匆往书斋走去。

    到得书斋,便见皇帝贴身内侍并几名侍卫守在门前,李承懿向他们微一颔首,权作招呼,便往室内走去,皇帝正坐在案前,把玩著他新得的一方血石,他甫一跪下,便听皇帝道:「这血石成色倒好……著人刻个閒章也不坏。」

    李承懿不明白皇帝来意,一时却是噤声不语。

    皇帝一抬头,便瞧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不免笑道:「起来,别跪了。」

    李承懿依言起身,犹豫片刻,不禁开口道:「陛下亲临,可是有何要事相嘱?」

    「没什麽,恰巧经过,便进来坐一坐。」皇帝答得轻巧,「庆阳那公主府已然修缮好了,便是从前永国公府改制而来,离你这处宅子倒是不远,往後庆阳出嫁,你同驸马亦可多多往来。那地方是朕著人看过的,风水也好,只是宅子格局不妥,还须得再改上一改……」

    李承懿听得此言,背上登时出了一层冷汗,胆颤心惊之馀,面上强作镇定,附和道:「既是宅子格局不好,说不得还须好好修整一番,臣瞧此事也不必c之过急,便是婚期延後一些也无妨,断无令公主娘娘将就居所之理。」

    皇帝笑了一笑,却不接话,话锋一转,却道:「朕素日瞧著你是个懂事的,如今知晓此事,倒是吃了一惊。」

    李承懿心头一紧,忙道:「陛下此言何意?」

    「你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要那柴鉴昭,如今又将人接入府中养病,这般言行不一,却是朕素日教得不好了。」皇帝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一说,却是叫李承懿哑口无言,有口难辩。

    半晌後,李承懿方定了定神,笑著辩解道:「陛下如此说话,却是将臣看低了,臣让柴公子住在府中养病,并非别有图谋……」

    他话才说到一半,便叫皇帝打断,「你要如何待他,自是你的事。朕今日来此,却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件事。」

    李承懿心头一紧,不敢多言。

    便听皇帝续道:「虽说你并无官职在身,不过在朝中也有些许耳目,这几日朝中发生之事,你也知晓了罢。」他说著笑了一声,「你可有什麽话要说?」

    李承懿只得想了想,方应声道:「臣不敢妄言,只是瑞王年岁渐长,又是中g所出,自是立储不二人选;然则陛下既未应允,想来这其中或有什麽顾忌之处也未可知。」

    皇帝也不说话,仅是叹息,过了半晌,略微有些无可奈何地道:「瑞王年岁确实大了,平日看著也还好,只有一点不妥,便是易於心软,便是素日g人犯了什麽过错,也不肯打杀,皇后可不是这样软弱的人,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像了谁,竟与你一模一样。」

    李承懿心中一慌,忙道:「陛下慎言,臣……」

    「骨r之亲,又不是你能不认的。」皇帝瞪他一眼,「朕平日对瑞王亦是教养严格,瞧著他未曾行差踏错,哪里知道他私下还是这副软弱x子,便是斥责於他,他也只是跪下请罪,总也改不了这个x子,实是……」

    李承懿不敢多话,待得皇帝洋洋洒洒抱怨了一大通後,方才谨慎道:「臣与瑞王并无私交,往日也听过一些传闻;瑞王如此,倒是x情宽和仁善,也未见得就不好了。」

    「你倒是明白得很。」皇帝眸光幽深地望著他。

    李承懿心头一凛,来不及说话,便听皇帝道:「承懿,你若是此刻仍旧不愿,往後……也便是如此了;只是待朕百年之後,新君登基,你又该如何自处?倘使新君忌惮於你,著意构陷杀害,你又该如何是好?」

    此话著实诛心,两人从来不谈,然而皇帝毕竟还是说出口了;李承懿苦笑一声,道:「陛下还不明白臣麽?倘使新君忌惮,便是要臣远离京城,或者抄家夺爵,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还留得一条命在,便已足矣。」

    「你倒是想得简单。」皇帝幽幽道,「你能这样说,无非是不将权势富贵看在眼中罢了,倘若新君是向你府中那几个人下手,你又该如何是好?」

    李承懿一怔,笑容已是僵了,「想来……应当不至於此……」

    「你当真是个糊涂的。」皇帝叹道,「倘使新君要拿捏你,便是让你离了京城,削去爵位,都不能安心,毕竟你既能舍得下这些身外之物,往後自也不会为功名利禄所动,这等人最难笼络……然而只要你尚存於世一日,便无异於r中之刺,新君定欲拔之而後快,偏偏你又不是区区金银官爵便能收买的,为了将你牢牢拿捏住,又不愿担上杀害功臣之後的恶名,自然只能朝你府中诸人下手。」

    李承懿脸色发白,默不作声。

    「朕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没有别的话说麽?」皇帝冷冷道。

    李承懿神情惨澹,过了片刻,方低声道:「臣能有今日,俱是陛下所赐,纵是……纵是骨r离散,也断无责怪陛下之理。陛下待臣,已是竭尽心力……臣来路不明,出身不正,无才无德便罢了,名声也不大好,陛下倘使决意认回臣,岂非有失体面?况且臣并非嫡出,却是长子,往後或有祸起萧墙之事,陛下不可不防。」

    「你这样言语,可见是不情愿了?」皇帝问道,神情平静,却是喜怒难测。

    「是,臣不情愿。」他想了想,又察觉这样言语不大妥当,复而柔声道:「倘若陛下非一国之君,乃是贩夫走卒,或者高官勋戚,臣断无拒绝此事之理,如今却非如此,故有诸多顾忌……臣乃陛下血脉,虽有亲长在前,却不得相认,纵有血脉之亲,却不可亲近,此事……此事又何尝不是臣之心病?」

    皇帝却不说话,只静静细听。

    李承懿心中稍定,道:「臣身分特殊,年纪又长於陛下嫡出皇子,实是不得不避嫌……况且瑞王虽是心软了些,但也就是这一点稍有不妥罢了,臣瞧陛下待他,自是一番严父心肠,纵是挑他毛病,也不过是怕他在此事上吃亏罢了,然则瑞王年岁还小,尚未长成,往後好生教养也就是了。」

    「朕从不知道,你竟是个口齿伶俐之人。」皇帝淡淡道,「这个位置,你是当真不要?」

    李承懿背上起了一片薄汗,慌乱之馀,面上也不多加掩饰,只能强自镇定道:「陛下与臣之物,已是多不胜数,何况此物?臣并非不懂陛下厚爱,而是自知不配,故而愧不能受。」

    彼此俱是一阵沉默,良久,皇帝忽道:「承懿过来。」

    李承懿不明所以,但仍依言走了过去,皇帝伸出手,了他脸颊;那手实在冰凉,李承懿微微一怔,便听皇帝道:「朕当年听人报讯,出g探视,只见你生得孱弱,便是啼哭之时也是嗓音细小,倒似外头抱来的猫崽……还以为养不住,如今却也这般大了。」他顿了一顿,彷佛叹息,「你的事,朕也不多管,要了柴鉴昭也好,不要也罢,不说托庇於柴家,你自己总得想些法门才是。」

    「陛下教诲,臣铭记於心。」李承懿轻声道,心中一软,却是不再言语。

    他与皇帝之间,少有如此温情脉脉的时候,起初他介怀身世,对著皇帝亦是一副臣下作派,生怕言行之间有越礼之处,後来关系渐渐熟稔,他仍是局促,既是不敢亲近,亦是不能亲近,终究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皇帝对他这样却是体谅,从不勉强於他,偶尔还有些自嘲之语,皇帝种种用心,李承懿自然不会不明白。

    皇帝在他脸上抚了一下,道:「你确实不是作皇帝的料子,朕一眼就看出来了。」语毕,却又是一声叹息,「只是……你毕竟是最讨朕欢喜的。」他摇了摇头,「罢了,不说了,天色已晚,正该回g。」

    李承懿心头一动,一时如鲠在喉,欲言又止,皇帝回头瞧他一眼,忽然笑了一笑,柔声道:「好了,朕要走了,你好生休养生息罢。这一阵子国事繁忙,你……」说到一半,却不再言语,面上还带著一丝罕见的笑意。

    片刻後,李承懿率府中众人恭送皇帝,而後便回到书斋内,拿著皇帝把玩过的那方血石,一时却不再出声……说不清出於何故,明明已是如愿以偿,心中竟是怅然若失。

    此後又过数日,柴鉴昭那病总算是养好了,断无在信国公府常住之理,携了几个奴婢,谢过李承懿後,便乘上车辇,打道回府。李承懿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却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幸而当日皇帝突然来访,打断了他与柴鉴昭之事,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行事,毕竟柴鉴昭那副模样确实如珠玉在前,李承懿不过一介凡人,又如何能视而不见;况且柴鉴昭对那时之事也并非全无所感,两人往後再见,总有几分讪讪然,又兼不自在,如今送走了人,李承懿自是稍感安心。

    年节过後,庆阳长公主婚事已有定案,待得公主府修缮完好,便择日成婚。庆阳成婚当日,武定侯府张灯结彩,李承懿亦受邀赴宴,见了新封的驸马魏执义,一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本想略饮几杯水酒便早早告辞,然则到底没能如愿。

    便在他藉故出了宴席,到外头散一散酒气时,魏执义却抛下宾客诸人追到外头,低声笑道:「李兄何必急著走,宴席初开,少不得要多饮几杯佳酿才好。」语毕,又谑道:「瞧我都说了什麽……你我关系不同寻常,往後李兄可唤我一声姑父。」

    到他说了这句话,李承懿方才听出他是真正醉了,一时恼怒,连忙将他拉到一旁耳房内,斥道:「魏兄慎言,也不怕这话被人听了去!纵是宗室女婿,也不可妄议天家私事!」

    魏执义却低声笑了起来,「好,好,这都是我的不是,这便向李兄赔罪,此前如有得罪之处,尚祈李兄见谅。」说著,却直接提起手中酒壶,一口气喝了半壶烈酒,脸上逐渐泛起潮红,目光却是朦朦胧胧,再无一丝清明。

    李承懿心知不好,连忙将酒壶夺了过来,正要唤人来搀时,魏执义却将脸埋在了他肩上,那鼻息灼热如火,滚烫已极,李承懿一阵口乾舌燥,却听魏执义恳求道:「李兄莫走……」嗓音低哑,竟如渴求,李承懿一时慌乱,随手拿了一盏凉茶,便照著他脸上泼去,魏执义微微一怔,终是清醒过来。

    「魏兄既成驸马,往後自当好生待公主娘娘。」李承懿沉声道。

    魏执义却不说话,吃吃笑了起来,「你这x子……究竟……」他那话尾模糊难辨,李承懿待要细听,却已微不可闻,魏执义却趁著他走神之时凑了过来,狠狠在他唇上辗转吮吻,复而用力一咬,李承懿连忙将人推开,只是唇上已多了一丝血痕,微微痛楚,叫人看见定是有失体面。

    「魏兄这是何意?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来招惹我。」他冷冷道。

    魏执义整了整衣衫,若无其事道:「既然李兄不愿,那也罢了,往後再叙罢。」

    李承懿心下恼火,只是无处可发,不由得恨恨踢了下身侧条案,却听闻一声异响,一时察觉不对,连忙低头查看,见到条案後头隐隐露出一角缎袍时,登时吃了一惊。那人也不出来,只将身形掩在条案後,闷声道:「这可不是我有意窥伺,是我先来此处的,本想躲一躲人,倒没想到国公爷跟驸马爷会……」

    「柴公子?」李承懿失声道。

    柴鉴昭随意应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衣衫,神情隐有几分古怪,忽而笑道:「当真料不到国公爷这般风流,竟连武定侯也……」

    李承懿心道不妙,连忙道:「柴公子误会了,我与武定侯实有龃龉,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既然如此,你嘴上伤势又是谁咬的?此前可未曾看到。」柴鉴昭语气平稳地质疑道。

    李承懿一时无奈,只好道:「柴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只盼你能暂且瞒下,倘使这事传出去,定是百害而无一利,请公子成全。」

    柴鉴昭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我在国公爷眼中,便是那等窥探私事充作谈资的无耻小人?」

    李承懿听得此言,知晓他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一时心下大定,笑道:「此事著实不堪,不敢污了柴公子清听,只盼柴公子忘了此事,只当不曾发生过罢。」

    柴鉴昭却不言语,过了片刻,才皱眉道:「你与……武定侯,既是那等关系,那……那事又是如何……」

    李承懿一怔,「什麽?」

    「你瞧著也不像是甘心居於人下,武定侯亦然,你与他在一起,莫非是……」柴鉴昭犹豫道。

    李承懿这才听明白,心中一阵好笑,平静道:「男子之间,也不必非得要分出上下,况且我与武定侯亦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如今他既成亲,往後便不再作数,我再是不堪,也断无与……断无与公主争夺丈夫之理。柴公子想问明此事,莫非是对此尚有疑虑?」

    「答得这般含糊,莫非竟是你委身於他?」柴鉴昭说著便笑了起来,随即眉头一皱,神情痛楚。

    李承懿顾不得反驳,连忙过去,温声问道:「柴公子这是怎麽了?可是哪里不适?」语毕,便要伸手扶他,一时间只见那衣襟略松,露出锁骨并x口,身上竟有数道伤痕,且伤势未曾痊愈,瞧著甚是骇人,不禁道:「如何能受了这等伤?」

    柴鉴昭瞥了他一眼,却道:「轻些,莫要碰了伤口,还疼著。」顿了一顿,又自嘲一般地道:「横竖我也是惯了,此次不过是叫父亲拿马鞭抽了几下而已,不妨事的。」

    李承懿心念一转,忽而福至心灵,难以置信,「莫非……是契亲那事……」

    「与你何干?莫要自作多情。」柴鉴昭掩好衣襟,便在一旁绣墩上坐下,略有几分不耐烦地道:「父亲道倘若我不愿与你结下契亲,也便罢了,待他将此事禀了皇上,便要为我再寻一门亲事,我不愿应允,便被他打了几下。其实说来也是我忤逆亲长,自作自受。」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却道:「平日瞧著你对府中那两人甚是宠爱,倒没料到你对武定侯情深至此,竟肯委身。」

    李承懿听他这麽说,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心知他是不愿再说先前那件事,不由得叹息道:「我与武定侯,并非你想的那麽一回事……况且柴公子何必如此诧异,你既有爱慕之人,莫非不曾想过此事?」

    柴鉴昭默不作声,不过片刻,却已涨红了脸,隐有几分窘迫难堪之态。李承懿一愣,瞧著他那副模样,不禁心神一荡,竟是忘了言语。

    十二、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李承懿方才咳了一咳,正要说话时,便听柴鉴昭道:「便是不曾想过,那又如何?横竖我……」说到此处,话声戛然而止,却是无论如何再说不下去,目光之中隐有羞恼窘迫,不一而足。

    李承懿心中一动,忽而听闻外头传来人声,不欲叫人瞧见他与柴鉴昭俱在此处,便往条案後头走去,矮下身躯,藉著条案掩住身形,幸而那条案宽大,铺了绸缎,旁边又有立柜掩饰,倒还能勉强遮掩一番。

    柴鉴昭眉头一皱,正要伸手推他时,便听闻人语笑声趋近,不过片刻,便有脚步声入了耳房,又有门扇闩上之声,那两人低声细语,李承懿凝神倾听,只听出其中一人为某侯爷幼子,另一人则为仆从,两人乃是主仆,李承懿与那人倒不相熟,听著那人话语含糊,想是醉了,正想起身告罪时,便听那人低声道:「心肝,你如何能到这时还不甘愿……」

    那小厮犹豫片刻,方小声道:「此处乃武定侯府,如此行事,倘使侯爷知道了,只怕要拿小人治罪。」

    那人道:「莫怕……纵要我舍了自己也罢,定然不让你受那等苦楚。」

    两人缠腻之馀,说了好些r麻言语,又过片刻,耳房内悄然无声,却有细微水渍声响,李承懿心道不妙,稍稍探头去看,却见那两人搂在一处,唇舌交缠,那人早已醉了,又见门已闩上,竟是毫无顾忌,抬手便去解小厮衣衫,李承懿心下大急,又恐遭人发现,只得退回条案後头。

    柴鉴昭并非不明世事之人,听著这样响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尽管故作平静,不愿失态,然则耳g却已红了一片,殊是动人;李承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得望著地上,暗暗祈求外头那番事态快些结束,也省得他与柴鉴昭两人躲在此处,俱是尴尬不已。

    哪里知道,外头那人当真是醉得狠了,身在旁人府中,竟也敢这般肆无忌惮,解了小厮衣衫,取了边上灯油随意弄了一弄,便挺腰而入;那小厮显是惯於此道,并无呼痛之声,只低低叫唤几回,便如同得趣一般,啜泣不止,又不时说些邀宠求欢之语,那皮r碰撞之声,动情呻吟之声,唇舌交缠之声,俱是清清楚楚,两人虽未亲见,却犹历历在目。

    不知过了多久,彷佛将至紧要关头,只听那人道:「可是丢了?」语气带笑,犹如戏谑,那小厮却不说话,只细声哭泣,然则因欢愉难耐之故,嗓音竟隐隐哑了,又听那人安慰道:「丢便丢了,又有什麽。莫哭,待得回到府中,再叫你尝一回这样滋味。」说著,又听闻一阵急促碰撞之声,末了,那人低喘一声,竟是极为快意,也跟著丢了。

    李承懿心中一紧,不禁瞧向柴鉴昭,却见柴鉴昭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唯有露出的耳g红了一片,彷佛染了朱砂;李承懿微微伸出手,又忽而回过神来,忙将手收了回来,只是心跳却如擂鼓一般,叫人著实坐立不安。

    过了片刻,那人同小厮收拾一番,匆匆离去,李承懿方才松了口气,正要起身时,却见柴鉴昭形容有异,不禁诧异道:「柴公子?」正想伸手去搀他,却被打开,柴鉴昭哑声斥道:「别过来。」

    李承懿微微一怔,但见柴鉴昭双手抱膝,坐姿有异,面红耳赤,神情恼怒之馀又有几分尴尬失措,李承懿灵光一闪,回过味来,不禁道:「莫非……」甫一出声,便听柴鉴昭恨恨道:「不许说。」语毕,却又别开目光,一副羞窘已极的模样。

    事已至此,又联想方才之事,李承懿哪里有不明白的,当即便道:「我这便离去,柴公子自便。」顿了一顿,又道:「此处时有旁人经过,倘若怕有人过来,尽可闩上门扇。」

    他说完话,正要离去时,却听柴鉴昭颤声道:「等……等等。」

    「怎麽了?」李承懿问道。

    柴鉴昭脸上赤红,如火烧火燎,一双长眉紧皱,犹豫半晌,方道:「这……这却是要……如何……」

    李承懿见他懵懂情状,愣了一愣,只得道:「柴公子既非雏儿,断无不懂之理。」说著,便附到他耳际,低低将一应事宜说了一通,柴鉴昭并非不懂此事,只是惯由女子服侍,又未曾有过自亵之事,一时才不知如何行事,李承懿只略点拨几句,便叫他明白过来,神情益发窘迫尴尬。

    他素来傲慢,罕有这样情状,李承懿见他目光如浸在水中一般朦胧失神,又兼神态羞恼无措,面上烧得通红,一时意动,不假思索,便低头吻住那柔软唇舌,柴鉴昭低喘一声,却不言语,倒是极为顺从地与他唇舌交缠起来。

    李承懿心头一动,微微睁眼,便见柴鉴昭含著他舌尖,面色潮红,浑然是一副动情忘我之状,心头不禁一热,浑身亦是滚烫不已。他先前亦是听了一场风月,早已被勾得隐隐动情,只是苦苦忍著,不愿失态,如今柴鉴昭这样作派,却叫他丢盔弃甲,再无抗拒之念。

    两人唇舌交缠,起初柴鉴昭还有几分生疏,到了後来,彷佛是开了窍一般,动作也大胆了些,李承懿少有这样被动的时候,倒是隐隐有几分新奇……眼见柴鉴昭鼻息渐渐chu重,待得一吻结束,李承懿不得不按住他,暂且止住那几乎不可掌控的情潮,略带犹豫地低声道:「你……当真知晓自己在做什麽?」

    柴鉴昭垂著眼,过了半晌,方不甘愿地答道:「无非是排解欲念罢了。」

    「我还以为柴公子瞧不上我。」李承懿纳闷道。

    「我确实瞧不上你,不过此时既无旁人在,又不能这样出去失了体面,只得将就。」他顿了一顿,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仍不耐烦道:「单看外貌的话,你倒也还成,我也不是那等挑剔之人,让你侍奉一次……也便罢了,莫要以为我当真对你动了情。」

    李承懿哭笑不得,但想了一想,不过是纾解情欲罢了,於他与柴鉴昭这等风流之人而言,也不算什麽大事,况且他对柴鉴昭虽非有情,但并非无意,毕竟为色所动,本是人之天x,何况是柴鉴昭这等如珠玉在侧的相貌,故而只得道:「既是如此,便请柴公子稍候。」语毕,便起身闩上门扇,再回来条案後头。

    柴鉴昭此时也不再遮掩,双腿间那物事早已胀起,春衫轻薄,到底遮掩不住,虽是望著李承懿,然则目光朦胧之馀,尚馀一丝清明,李承懿忽感一阵口乾舌燥,也不急於伸手解下衣衫,只微微矮下身躯,沿著柴鉴昭耳朵颈项亲吻,那人彷佛不惯被如此对待,身躯有些僵硬,过了片刻,才稍稍松懈,李承懿心知他与男人恐怕不曾有过情事,不免紧张,是以动作间愈发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闻柴鉴昭一声低吟,李承懿手指一紧,将那胯间之物拢住,稍稍侍弄一番,柴鉴昭气息愈发急促,脸上也红得厉害……李承懿瞧著他那副模样,心中一阵悸动,不禁握著柴鉴昭一手往下拉去,按在自己双腿之间,复而低语道:「柴公子帮一帮我……」

    柴鉴昭一怔,似是忽然察觉手中之物为何,一时涨红了脸,羞怒交加,李承懿只得柔声劝道:「柴公子既非雏儿,这等事也没什麽好害臊的,且帮一帮我,难受得紧……」他这般软语相求,柴鉴昭自是难以回绝,犹豫片刻後,方才生疏地隔衣握住那物,迟疑地套弄起来。

    尽管只是彼此抚慰著阳物,却仍叫李承懿浑身滚烫,不禁低头与柴鉴昭唇舌交缠,说不出为什麽,柴鉴昭彷佛不讨厌此事,叫他吻了几次,身躯便都软成了一滩水似的卧於地上,又兼衣著凌乱,面红耳赤,气息急促,著实叫人把持不住。

    李承懿终是抬手,解了对方衣衫,在那x膛腹部连连亲吻,柴鉴昭气息一紧,下身那物顿时胀大些许,李承懿心中暗笑,只不说话,眼见柴鉴昭低喘不已,心知是亲到了紧要之处方才令他如此,又试探著在r首处吸吮一番,柴鉴昭浑身绷紧,胯间之物登时溢出一股湿润,倒将衣衫染上一点湿渍。

    「别亲了。」柴鉴昭闷声催促道,「快些……快些完事。」

    李承懿笑了一笑,「难得有这般机缘,倘使急於成事,岂非可惜了?」

    「你……」柴鉴昭面上不悦,然则叫李承懿亲了几回,终究是气息不稳,语不成声。

    李承懿解了他中衣小衣,便见那物胀红挺直,不禁将那物含入口中,细细舔吮,柴鉴昭不是不曾受过这等侍奉,然则李承懿口舌灵便,又兼毫无顾忌,还不时将舌尖抵著前端小孔舔舐,不过一会,便叫他得了莫大快意,浑身上下俱如火烧一般,神智早已消融蒸散,不禁伸手去按李承懿後脑,好让那物入得更深一些,李承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是顺水推舟,将那物含入喉间深处。

    那处著实温暖潮湿,紧紧裹著胀痛阳物,竟叫柴鉴昭心神俱醉,除了几声低吟之外,再难言语……过不多时,李承懿狠狠含吮几下,柴鉴昭猝不及防,竟自丢了。

    李承懿咳了几声,明白那浊物入了喉间再难呕出,只得咽下,再抬头去看柴鉴昭,却见他满脸通红,又隐有几分愧疚心虚之状,一时心软,不禁道:「这也没什麽的,不必放在心上。」

    柴鉴昭点了点头,只是气息依旧不稳,再加上情潮过後不免生出几分倦怠疲乏,一时倒也没有动弹。

    李承懿伸手抹去唇际残馀的一丝浊白,下身依旧胀痛不堪,随即拉了柴鉴昭的手,让他替自己抚慰一番,然而柴鉴昭如今正是疲倦,双手也不大使得上力,弄了片刻,李承懿那物仍坚硬如铁,滚烫已极,浑然没有泄出之兆,这便叫他有些不耐烦了。

    「你还不快些?要是叫人撞见便不好了。」柴鉴昭催促道。

    李承懿亦是无奈,想了一想,方道:「倘使柴公子有意,便如我先前所为一般替我品箫,也就是了,想来当会快些。」

    柴鉴昭一愣,神态尴尬,「你……你是,要我舔……那物事?」

    李承懿点了点头。

    柴鉴昭先是张口结舌,接著立即出言拒绝,神色仓皇。

    李承懿不禁叹息,「既是如此,便劳驾柴公子用手罢……」

    他素来宽和,自是不愿勉强他人,然则柴鉴昭又弄了半刻钟,仍是毫无动静,正当李承懿心头隐隐为难之时,便听柴鉴昭道:「倘若你有别的法门,倒可勉力一试……反正品箫是不成的。」说到後来,已是满面尴尬窘迫之色。

    李承懿心头一动,却是起了一念,不禁道:「既是如此,便依柴公子所言。」

    柴鉴昭只别开目光,李承懿见他这副模样,心神一荡,不禁解下重重衣衫,复而低头去亲他身子,又小心避开伤势所在,双手在他腿g处不住索,心道此人并未经过这般情事,不可勉强……一时便俯下身躯,令柴鉴昭双腿合拢,又将那硬胀之物c将进去,柴鉴昭一愣,李承懿低声道:「莫怕。」随即就著那腿g细嫩之处不住磨蹭。

    因缺乏膏脂润泽之故,行事间亦不大顺畅,柴鉴昭面红耳赤,羞怒交加,起初欲开口骂人,然则思及先前李承懿j心侍奉,不由得苦苦忍下这些言语,只当自己无知无觉,然而李承懿那物毕竟滚烫chu粝,又在腿g敏感处不住碾磨,偶尔弄到前头,顶到胯间之物,却隐隐生出一丝诡秘快意,这却是将他当作女子了……柴鉴昭耳g发烫,不知不觉,那物竟又重新挺立。

    李承懿见他如此,不禁一哂,调侃道:「柴公子可是得了趣味?」

    柴鉴昭本就对这等事仍存疑虑,叫他这样一问,隐隐有几分恼羞成怒,不禁夹紧双腿,叫李承懿那物动弹不得,复而冷笑道:「国公爷不也兴致高得很?不过弄了这样久,至今仍不曾出j,也不知是得了什麽隐疾,莫要讳疾忌医才是。」

    李承懿早知他是个说话不客气的,也不生气,笑道:「倘使柴公子愿意成全,又如何能叫我煎熬到此时此刻?旁的话也莫要说了,还是赶紧完事罢。」语毕,便又叫那物在他两腿间厮磨,因柴鉴昭双腿合紧之故,遂伸手去揉他阳物。柴鉴昭低吟一声,两腿终是稍稍松开了些,好叫李承懿入得顺畅。

    两人这样弄了好一阵子,柴鉴昭忽道:「男子之间,便是这样行事?无非假凤虚凰罢了,也无甚出奇之处。」

    李承懿听得此语,心知他生了误会,不禁道:「不是。」说著想了一想,伸手去探他後庭所在,微微施力一按,复而道:「男子之间,却是要用此处做的。」

    柴鉴昭一愣,皱眉道:「原来竟是用那等地方?」他也非愚钝之人,李承懿稍一点拨,便明白是要用阳物入了那处,之後诸事便与同女子欢好之际无甚区别,只是那处腌臢,又非生来行此事之处,著实让人难以置信。

    李承懿见他愕然模样,不由得一哂,「柴公子莫要不信,便是用了那处也无甚不妥之处;一旦惯了此事,自能得了莫大快意。」他说著,却如调戏一般,以手指在那处轻轻按揉。

    柴鉴昭浑身一僵,登时叱道:「别碰那处!」

    李承懿也不勉强,收回了手,笑道:「柴公子不愿,倒也无妨。」

    两人身躯厮磨,彼此皆是气息chu重,那两腿间缝隙狭窄,又紧紧合拢,倒也别有趣味;李承懿双手扣住柴鉴昭腰部,偶尔在他身上揉捏一番,柴鉴昭彷佛有些走神,心不在焉,李承懿也不在意,只盼快快结束此事,便在他即将泄出之时,却感後腰遭人触碰,一时微愣,直到柴鉴昭试探著在他後庭处索,这才明白过来。

    「柴公子……住手。」李承懿隐隐有几分不悦。

    柴鉴昭陡然遭他叫破此事,也不尴尬,理直气壮道:「是你自己说的,既有莫大趣味,何不叫我试上一试?」

    两人目光相对,俱是心底了然,柴鉴昭伸出手,双手如钳扣住他腰腿,李承懿也不甘示弱,将他压在身下,跨在腰腹之上,两人你来我往,却是谁也占不得便宜,柴鉴昭习过武艺,懂些灵便手段,李承懿虽不懂这些手段,然则单论气力却稍长於他,偏偏彼此下身又俱是箭在弦上,厮打之间偶然磨蹭到紧要之处,皆是大感快意,鼻息渐趋chu重。

    李承懿一阵口乾舌燥,眼瞧柴鉴昭出手不留情面,显是铁了心要令他居於下方,一时忽生一计,突如其来地俯下身躯,低头含住柴鉴昭胯间之物。

    柴鉴昭气息一紧,忙要推他,然则那脆弱物事遭他衔在口中,一时生怕出了岔子,故而不敢妄动,李承懿心下得意,将那物含得深了,又伺机将手指c到柴鉴昭口中,柴鉴昭受他这样捉弄,早已失了抗拒之力,任凭李承懿在他口中搅弄,也只能怒目而视,然则却是色厉内荏,叫人生不出一丝忌惮之心。

    李承懿口中含著那胀物,一手按著柴鉴昭腰部,一手往下探去,待得柴鉴昭察觉不对,却已是追悔莫及,李承懿手上有了津唾润泽,毫不费力地自後庭探入,柴鉴昭待要挣扎,胯间那物却又遭人轻轻咬了下前端,霎时j关不固,险些一泄如注,脸上一片滚烫,羞耻之馀,又兼恼怒,然则李承懿手指却不住深入,在他体内揉弄不止,须臾,也不知是弄到何处,柴鉴昭忽而瞪大了眼,腹部一阵痉挛,如有热潮在内,竟是快美已极。

    「你……住手……」柴鉴昭哑声道。他平素心高气傲,却在此时终於有了几分讨饶模样。

    李承懿却不答话,并拢手指,复而将二指齐齐探入他体内,柴鉴昭一声呜咽,疼痛之馀,又感一股极为古怪的快意自後庭处涌现,一时却是尴尬不已,恍惚间彷佛听见了一声轻笑,抬头去看,却见李承懿松了口,一边舔舐阳物前端,一边用手指捣弄不休,却如他往日逗弄女子一般,一时之间,心中耻辱未消,窘迫又至,叫他仓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李承懿却是从容自若,过了片刻,终於不再舔舐阳物,而稍稍直起身,柴鉴昭早已叫他弄得浑身乏力,双腿大张,见李承懿俯下身,不禁唬了一跳,那胀热物事便抵在後庭处,不过片刻便c将进去,柴鉴昭痛楚不已,一时气若游丝,面色苍白。

    李承懿亦非鲁莽之人,见他此状,哪里还能做下去,一时却停滞不动,握住那萎软物事细细逗弄,待得那物渐渐硬起,方才松了手,温声道:「柴公子放松一些……这样子,恐怕要伤了你……」

    柴鉴昭恨恨道:「出去!」

    「若此时是柴公子居於上位,我也这样言语,柴公子可会依言照作?」李承懿心中好笑,不禁反问道。

    柴鉴昭一时哑口无言,恼怒地瞪他一眼,却不再说话。

    李承懿心中稍定,情势俱在他掌控之中,一时心情大好,瞧著柴鉴昭苦苦忍痛之态,心底又生出些许柔情,不禁低头去吻他身躯,过了半晌,便听闻柴鉴昭鼻息渐渐急促,李承懿心知正是时候,遂试探著进出抽送,好叫他习惯此事。

    柴鉴昭初时还作痛苦不悦之态,然则到了後来,眉头渐松,身躯也不似先前僵硬,却是隐隐得了一丝隐晦趣味,又深感难堪,故而索x闭了眼,不去看李承懿。

    李承懿心知他是初次经历此事,既有生疏之故,又是痛楚难当,动作间却是益发轻缓,著意寻得那紧要之处後,方才以那滚烫硬物细细顶弄,柴鉴昭一时猝不及防,低叫一声,面上却是涨得通红,李承懿伸手一触,方知他竟小丢了一回,心中自是得意,只是唯恐令柴鉴昭难堪,面上自是不显,一边细细舔弄那红得如朱砂浸染过的耳g,一边慢慢深入,在那处磨擦不休。

    「别……不要了……」柴鉴昭语气低微,竟如哀鸣。

    「莫怕,不会弄疼你的。」李承懿柔声宽慰道。

    柴鉴昭再不言语,只是气息chu重,脸色潮红,眉目之间隐隐有几分忍辱之态。

    李承懿素来不大行强迫之事,如非柴鉴昭先前有心朝他下手,也不会决意如此,此时见他这番情状,心底却生出一股无来由的亢奋之感,竟恨不得柴鉴昭如先前一般挣扎不休,露出既不得不任人施为,又被迫得了莫大快意的羞恼神态;思及此处,又稍稍试想那番情景,却令李承懿浑身俱是一阵滚烫,如情潮汹涌而至,心神迷乱,不能自已。

    柴鉴昭见他这样情状,却是悔不当初。其实他也是听李承懿说了那事,方才生出一丝好奇,况且李承懿这人虽是不大讨人喜欢,但一副皮相倒也还好,叫他侍奉也不算吃亏……因作如是想,故柴鉴昭不假思索便对他动了手,不料李承懿气力较他强盛,又兼动作迅捷,柴鉴昭纵是懊悔,也无济於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身後那处遭人持续顶弄,著实是痛楚难堪,偏生偶尔磨蹭到紧要之处时,又会生出几分怪异之极的快意,那甬道内彷佛不受控制,竟不时收紧,倒叫身上那人得了爽利,下身动作愈发迅疾,抽送之势益发深重,竟如沉溺於情欲中而不能自拔,柴鉴昭勉强作出一副不为所动之态,心底却是叫苦不迭。

    不知何故,彷佛後庭已习惯异物进出,痛楚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却是令人几欲呻唤出声的强烈快意;李承懿顶弄几下,便入得深些,好去弄那紧要之处,叫他这般反覆戏弄几遭,柴鉴昭哪里还有分毫抵御之力,前方胀物不禁溢出一丝白浊,下腹如有热潮在内,不住涌上,却是险些叫他肏得丢了一回,只是仍旧不愿丢了脸面,故而始终苦苦隐忍罢了。

    李承懿却像是明白他所思所想一般,并不逼迫,反倒如和风细雨,温柔抚慰之馀,又较先前放纵了些,柴鉴昭终是忍不住低吟,脚趾蜷起,腹中如有潮水冲蚀,既是滚烫又是难耐,甬道不住痉挛收紧,忽有莫大快意纷纷而至,又蔓延至四肢百骸,j关不由得一松,顿时丢了;李承懿握住他那物事,细细揉捏一番,直叫他呜咽出声,断断续续出尽阳j,浑身上下颤抖不止,因禁受不住而出言求饶,方才罢手。

    柴鉴昭低声chu喘,面上一片潮热,但见李承懿抬高他双腿架到肩上,一时慌乱无措,不禁道:「你……你这是要做什麽……」

    李承懿却不答话,下身入得更深了些,狠狠捣弄半晌,方喟叹一声,同时泄了出来。柴鉴昭但觉後庭一阵酥麻,隐有灼热濡湿之物溢出,心知是那人出了j水,一时不禁恼怒交加。他乃侯爷幼子,自幼也是被父兄家人宠溺纵容的,哪里经受过这等事情?偏偏这又是他自己先起了异心,方才引得李承懿如此待他,著实怨不得人,一时心中尴尬窘迫愤怒,不一而足。

    片刻之後,李承懿伸手抚他脸颊,却柔声道:「你可还好?」

    柴鉴昭心中不快,自然不愿搭话,勉强支撑著起身,穿回衣衫,又理了理衣衫上的皱摺,正要离开此处时,便听李承懿道:「柴公子稍等。」

    李承懿拉住柴鉴昭,只见他发髻散乱,心中一阵好笑,出言请他坐下後,便绕到他身後,替他梳理发髻;柴鉴昭一声不吭,面色不快,李承懿不禁一哂,柔声道:「今日……当真是得罪了,只盼柴公子勿要见怪。」

    柴鉴昭神色y晴不定,久久不曾应声,待他梳好发髻,连一声谢也不曾说,便立即起身,拂袖而去;李承懿如何能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法,无非是羞窘不堪,又兼深感受辱,一时不愿与他说话,亦是有的,只是此事却是柴鉴昭自己开的头,如今这样收尾,当是自作自受,一时面子上挂不住,也是常事。

    李承懿对此倒不大在意,想来柴鉴昭既然不愿与他结亲,必然不会张扬此事,只要此事不叫旁人得知,便无值得忧虑之处。故而他亦是理了理衣衫,方出了耳房,才到堂外,便与杨道玄打了个照面。

    杨道玄见他情状,不禁唬了一跳,道:「国公爷这是去哪里了?如何能弄成这副模样?」

    李承懿被他一说,才明白自己衣衫整齐,然则鬓发散乱,自是令人疑心顿生,不禁一哂,懒洋洋道:「自是去花丛里打了个滚,如今方才起身。」只是这番模样,却不好在此处久留,李承懿忙与杨道玄拱手作别,便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