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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未晓 作者:荧夜/lunarrabbits

    ☆、天河未晓 五~六

    五、

    待得事毕,柳含和一语不发,起身下榻,点灯披衣,复而令人送热水入内。

    李承懿慵懒地卧於床榻上,瞧著柳含和拧了巾帕,替他擦身;虽说两人适才有过情事,然则毕竟是过火了些,李承懿见柳含和不再言语,心底不由得生出些许忐忑不安。

    「含和……」他欲言又止。

    「国公爷若是有事吩咐,尽可直言。」柳含和淡淡道。

    李承懿闻言,心中却是慌了。

    柳含和素来淡然,然则这时说话之间,却如奴婢一般垂著头,一眼也不曾瞧向他,虽是恭敬已极,却非往日作派,可见是自己先前弄得过火,以至於他失了脸面,如今正心中恼火;只是柳含和这样的人,心中想什麽,都不大会在面上显出来,眼下这般模样,可见是当真恼了。

    李承懿心中一急,也顾不得斟酌言语,张口便道:「含和……莫要动气,我先前……那般,绝非是为了折辱於你……是我不好……」

    柳含和拿巾帕在他手臂上仔细擦拭,末了,方道:「国公爷何出此言?奴婢自然知晓,国公爷断无折辱之念,况且奴婢草芥之身,如何当得起国公爷这番言语。」他顿了一顿,却是苦笑,「奴婢这样的人,如何配留一分体面。这样的话,国公爷往後莫要再提。」

    李承懿忙道:「并非如此,你……你只道我不愿顾及你的体面,为何不想,我那样待你,是我对你情难自禁?」

    柳含和一怔,手上动作亦是停了下来,道:「情难自禁?」

    李承懿连连点头,恳切道:「你我相伴多年,你自是知晓我的为人……我少时承爵,皇上便将你派到我身边,这十馀年来,你我虽名为主仆,然则我待你却非是仅止於此……你只道我如此忘情,是有意折辱於你,又将这十馀年情份置於何地?」

    柳含和沉默良久,李承懿心中紧张,但听他道:「国公爷这样言语,奴婢也并非不愿尽信……然则奴婢既为官奴,又是阉人,自然只有按律行事的道理。国公爷这样待奴婢,奴婢自是只有感恩的道理……然而那等事又是奴婢所难以忍受……」

    李承懿不待他说完,便仓促道:「你可是被弄得疼了?」

    柳含和一愣,脸上却是红了。

    「若是弄疼了你,确实是我的不是,只盼含和宽宥一二。」李承懿柔声道。

    柳含和摇了摇头,「不是那事……是先前国公爷以手……那处著实腌臢,又是刑馀之处,如何能让你……」他说到此处,已是满面羞愧,低声道:「幸而不曾失禁,若是溺了,当真令奴婢没脸……叫旁人得知,奴婢往後如何在府中立足。」

    李承懿这才明白过来,柳含和身为阉人,却非自愿如此,自然不喜那刑馀之处,又颇觉腌臢,李承懿不仅碰了那处,情事中又不住揉弄,叫他险些出丑,也难怪他动气……须知柳含和与旁的家生奴婢不同,乃是外来之人,既是国公娈宠,又兼阉宦之身,复而是府中管事,若是出了这样丑事,自然只有遭人议论的道理;李承懿可以不顾此事,然则柳含和毕竟还要脸面,否则如何弹压其馀下人仆役。

    他想明白此事,遂真心诚意道:「此次是我不好,往後定然不会再如此次一般失了分寸。」

    柳含和犹豫片刻,方自嘲道:「国公爷这样人物,何必向奴婢低声下气地赔罪。」

    李承懿却是一笑,「既是我的不是,便是赔罪又何妨?况且含和并非旁人,若非如此,我断无赔罪之理。」

    柳含和定定瞧著他,半晌後,忽而笑了出来,「国公爷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是有这句话,奴婢也就知足了。」

    李承懿心知柳含和这便是收了怒气,一时松了口气,两人说了些閒话,柳含和替他拭净身躯,又理了理自身,方才使人端走热水,又换了床褥,复而吹熄油灯,上榻歇息。李承懿怀中抱著柳含和,心中却想起今日入g之事。

    虽说皇上有意为他做媒,然则亦不可能强逼臣下,瞧著柴鉴昭那副模样,此事定然不成,倒也无甚可虑。真要论及此事,却是庆阳那头更加叫人忧心。

    庆阳长公主虽是长於g中,但却是嫔妃所出,不得太后喜爱,平日亦由皇后养著,这等婚姻大事,当由嫡母主持,然则太后至今未曾发话,皇后自然不敢擅自c手,朝中也不过是筹议准备之事,纵是公主尊贵,然则毕竟是天家女儿,若要成婚,也必是由皇上与太后作主。

    李承懿想到此处,心中生出一股微妙滋味。

    虽说皇帝并未与他相认,然而两人血脉之亲终究不能否认,这样算来,庆阳虽较他年幼,亦算是他的姑母,李承懿往常不管朝中之事,然则想到庆阳,又思及己身,却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前朝选尚,多择寒门子弟,本朝却非如此,今晚g中来客,俱是勋贵子弟,宗室女子多嫁与功臣子孙,勋贵後嗣,少有下嫁寒门之人;况且庆阳身分尊贵,乃皇帝亲妹,想来诸位勋贵子弟早已得了消息,无一不是跃跃欲试……李承懿思及此处,却是一愣。

    若说今晚来客,俱是可能尚主之人,那魏执义岂非是其中之一?

    李承懿但觉心头一沉。

    庆阳长於深g,既无阅历,又兼x情纯善,若是当真叫魏执义尚主,恐怕将是被人利用也未可知;况且魏执义与他早有情事,又与庄怀真有私,观其言语行止,显是放荡不堪之人,绝非庆阳良配;然则皇上有意等到孝期过後方才召回武定侯,显是要重用此人,或入军中,或为朝臣;如此一来,皇上必得施恩与他,以安其心,好叫他一心一意地报效朝廷……

    李承懿心中忧虑,却是到了天明时方才堪堪睡去,再醒来时,已是午後,床榻边上那人见他醒来,便极是亲热地依偎过来,道:「国公爷如何睡到此时才醒?可是病了?」

    他有些好笑,抬手褚奉元头顶,「不碍事的,只是昨晚歇得不好,方睡迟了。」

    褚奉元一听,却是放下心来,「如此便好。」接著又絮絮叨叨说起一些琐事,李承懿听在耳中,不时应和几句,却是心不在焉。他昨晚想著庆阳选尚一事,却是愈想愈是胆颤心惊。

    倘若庆阳嫁了个好的,那也罢了,如若嫁了魏执义,往後如何,却是难说。

    纵是本朝选尚,多选勋贵子弟,然则也并非每位公主都能求得良配,先帝时便有一位公主x情高傲,行止跋扈,得罪不少宦官,往後选尚虽是朝中筹议,但为便於後g后妃垂询,具体事宜却交由宦官主持,便有内侍藉机报复,又收受贿赂,层层遴选过後,拔擢了一名侯府幼子为驸马都尉。然则这驸马实则体弱多病,待得公主下嫁,不及圆房,仅数日间便死於恶疾,公主心高气傲,又兼x烈,新寡隔日竟自缢而死。

    虽说庆阳为人不至於如那位公主一般处处开罪旁人,然则毕竟是嫔妃所出,不受太后喜爱,若有宦官授人以柄,遭人胁迫,或者唯利所趋,是以甘为驱策,於选尚时做些手脚也未可知。

    李承懿乃是国公,按律无法c手庆阳婚事,若要名正言顺,当令太后出面揽下此事。然则李承懿过去只见过太后一面,因内外有别,仅是隔著帘子叩首请安,只说过几句请安言语,况且相较於皇帝之宽和,太后待他却是异常冷淡,李承懿自知出身不正,不得太后喜爱亦是理所当然之事,因此不以为忤,两人关系始终疏远,到了如今,也不好央人出面说项,请太后主持庆阳婚事。

    他想到这里,却是叹了口气。

    「国公爷这是怎麽了?」褚奉元奇道:「可是有什麽烦心之事?」

    李承懿想了想,道:「比如……宴席之馀,投壶行乐,人人手中俱有箭矢,然则这之中却有一人是我极厌恶的,不愿同他一起行酒令,偏偏主人家对此人甚有好感,司正不理诸事,司s碍於司正之故,亦不能发话……」

    「此人可是喜好投壶?」褚奉元问道。

    李承懿顿时一怔,「这个……我也不大明白。」

    「倘若那人不好投壶,寻些法门,或使人诓他家有要事,令其打道回府,或托人邀他到外头赏花赏月,使之离席;总而言之,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离去便是。」褚奉元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若是那人喜好投壶,那便得换个法子。」

    「什麽法子?」李承懿听得入神,不禁问道。

    「投壶之人既多,另开一席也非难事;虽说与旧例不合,然则既是投壶行乐,也不必拘泥於诸多规矩。」褚奉元说得兴高采烈,随即露出了些许犹豫神色,「这个法子……如何?」

    李承懿瞧出他心思,登时抬手拍了拍他头顶,赞许道:「奉元当真是长大了,还懂得出主意……你出的主意甚好,只是如何施行,还得细细思量。」

    褚奉元得了他称许,自是满面欢喜,李承懿想了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当日便使人出府,打听武定侯旧事。

    虽说褚奉元的主意不坏,倘若不愿魏执义尚主,大可差人与他做媒,然则若是皇上有心要选魏执义为驸马都尉,李承懿如此行事,无异於违背上意,开罪皇上,因而此计不到万不得已却不能用……当务之急,是要让皇上主动打消此意,如今能著手之处,不过是魏执义个人之品德声名,倘若其白璧有瑕,想来皇上应当不会坚持己见。

    就李承懿所想,魏执义相较於他,不过年少几岁罢了,如今却并未成亲,据闻先武定侯又非皇上那样宽和心x,不大可能放任独子不愿成亲之事,但魏执义既未婚配,可见其中定然有什麽缘故;待得晚间,仆役回府後便立即来禀,魏执义幼时确实曾有过一门亲事,只是不知何故,後来却退了亲事,直到先武定侯逝世,都未曾再行议亲。

    李承懿得知先前与魏家订亲的那户人家便在京中,於是又差人去打听一番,只道务必要将退亲之事打听清楚,然而隔了数日,这仆役仍未回府禀报,李承懿心知不妙,恐怕已打草惊蛇,心中惊疑不定,才想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却有一人不请自来,登门拜访。

    「李兄特意遣人打听武定侯府旧事,著实令在下受宠若惊。」魏执义拿起茶盏,似笑非笑,「若是李兄想知道我的事情,开口相问便是,我绝无不答之理。」

    李承懿定定瞧著他,良久,方道:「听闻魏兄从前曾有过一门亲事,不知何故,後来却退了亲事……」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是我能作主的。」魏执义笑道,「当年家父许是有什麽顾虑之处,方才退了亲事,这亦是他老人家一片爱子之心,我既是受他生养之恩,又如何能对此事生出半分疑虑。」

    他说得情真意切,李承懿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若是其中并无可疑之处,为何李承懿甫一派人去查明此事,魏执义便这般匆匆来访?况且魏执义此言分明是将退亲一事都推到了已逝的先武定侯头上,纵是李承懿仍有疑虑,也不可能寻人问话。

    李承懿沉默片刻,终於开口道:「魏兄这样一说,倒显得我妄作小人,如今便将话摊开来说罢。」

    「李兄请说。」魏执义连忙道。

    李承懿淡淡道:「如今朝中正筹议庆阳选尚之事,不知魏兄是否有意於此。」

    魏执义听到这里,却是笑了出来,「若是我坦承有意,李兄可会动怒?须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娘娘那样品貌人才,倘若我当真雀屏中选,又如何会推拒此事?」

    李承懿闻言大怒,叱道:「你这样放荡之人如何能尚主!便是皇上宽容,知晓你我之事後,也断不会容你乱了宗室纲常!」

    「李兄当真这般心狠,连你我之事都肯说了出去?」魏执义彷佛对他的怒气一无所觉,面上仍带著一丝笑意。

    「若是选尚一事不如人意,横生枝节,我自会将此事禀告皇上。」李承懿冷冷道,忽而心生一念,察觉不对劲之处。魏执义先前一说,竟似见过庆阳一般,然则公主长於深g,素来不见外男,便是李承懿也是因为时常被召入g中方能得见,魏执义非天子近臣,又非宗室子弟,何曾能知晓庆阳品貌?

    他思及此处,心中骇然,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魏执义笑了一笑,开口说了几句话,寥寥数言,却将庆阳面貌x情都说得极是清楚,断非外人所能知晓;一时之间,李承懿心念一动,终是想起一事,愕然道:「你……你莫非与庆阳早有……」说到一半,又忙止住言语,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然则就魏执义所言,两人竟是早有私情,李承懿不禁生出一阵懊恼之感。

    「李兄以为如何?」魏执义谈笑如常,片刻後又故作烦恼之态,「往後公主娘娘下嫁於旁人,倘若驸马是个知机的,倒也罢了……如若是个愚钝之人,将公主娘娘私隐之事闹得天下俱知,又该如何是好?」

    李承懿闻言,心头一凛。

    魏执义如今这样言语,竟是字字句句都在坦承庆阳与他有私,如今已非完璧之身,假如下嫁於旁人,若是夫家不愿遮掩此事,将庆阳失贞一事闹得天下皆知,纵是皇帝不愿追究,庆阳又有何颜面存活於世?自然只得一条死路可走。

    李承懿满心怒意,却是无话可说。

    庆阳身在深g,不能与g外互通音信,如今又是备嫁之时,定然是被拘於g中,待得选尚过後,便要择日出嫁;李承懿虽能入g陛见,但又不能令人传讯於庆阳,以确认此事真假,况且若是惊动了皇帝,只怕此事瞒不下去,倘使庆阳失贞一事乃魏执义信口捏造,也便罢了,若是真的,後果不堪设想。

    若是他不信魏执义所言,执意令庆阳下嫁旁人,他日东窗事发,庆阳身死,李承懿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若是信了魏执义所言,自然只能想方设法令庆阳下嫁於他,以免此事人尽皆知,逼得庆阳无路可走。

    李承懿愈想愈是惊怒交加,魏执义与他交好,必有所图,此事他原是心知肚明,却没料到,魏执义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不顾及丝毫颜面,甚至拿了女子清白作为要胁,令他骑虎难下;若将此事告知皇上,自可不受胁迫,然则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李承懿私下与武定侯交好,又牵扯进庆阳长公主,以皇上之谨慎,如何能不多想?

    「好,当真是好极了。」他不由得怒极反笑,「好一个武定侯,莫非你当日与我攀谈,便已料得今日情景……你真当我不会破罐子破摔,将此事禀告皇上不成?」

    魏执义笑了笑,悠悠道:「若是旁人,我还不敢说,李兄的话……大抵是说不出口的罢,虽说朝野上下包括皇上都已默认此事,然则李兄毕竟承的是国公爵位,袭的是旁人姓氏,便是要说此事,亦非名正言顺,况且其馀诸位皇子俱是年幼,李兄却正值大好年华,若是皇上因此事起了疑心,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陡然遭人叫破心中隐而不言之事,李承懿脸上阵青阵红,却是无话可说。

    他身世之事,朝中内外皆知,只是因出身不正,而未被抱回g中由后妃抚养,偏偏如今两名皇子瑞王同康王皆是庄后所出之嫡子,又兼年幼,李承懿备受皇上宠爱,观其处境,著实是进退两难,岌岌可危;庄后再是大度,也没有不提防年长庶子的道理,皇上自然不会不知此事,只是料想李承懿非是正室所出,又是养在g外,是以待他宽和放任。

    然则嫡庶年岁差距过大实是不妥,若是皇帝令他远离京中,亦无宠爱,也便罢了……可叹皇帝待他却是十二分的慈父心肠,此事落在有心人眼中,自会多作文章,是以李承懿索x便做出私德有亏之状,宁愿以x好分桃断袖之故拒了议亲之事,纵使断了後嗣,也要防那瓜田李下之嫌。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纵是皇帝待他亲和,也不免有诸多考虑,即便李承懿非媚上之人,亦唯恐失了圣心,而致下场难堪;况且李承懿身分特殊,不得不多方顾忌,魏执义如此手段,却是正正打在他的弱处之上,叫李承懿有口难言,只能蒙受不白之冤。

    「你既知晓瑞王康王年幼,又是嫡后所出,当明白我绝无……之可能。便是你这样胡乱攀咬,皇上也未必会信你那套胡说八道!」李承懿冷笑。

    魏执义也不反驳,道:「倘若李兄愿意,自可将此事上奏圣裁,只是庆阳往後如何,李兄是否如愿以偿,却非我能猜测,只盼李兄慎重行事。」

    李承懿脸色一沉,想了一想,却是沉默下来。

    他非是愚钝之人,自然知晓这等情况之下,当暂且配合魏执义,往後再寻他路不迟,只是瞧著此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态,他竟感到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火,恨得直想将人千刀万剐,偏偏又无能为力;他虽是国公,却无正经官职在身,平日为了避嫌,不大与朝廷官员来往,结交者无非勋贵子弟,纵然chu略读过几年书,却未曾学过御人之道,到了如今这等境地,竟是别无办法。

    魏执义放下茶盏,忽而朝他走来,李承懿回过神来,心有防备,然则魏执义却未动手,反倒弯了腰,在他颈上亲了一亲,「若是李兄仍感不悦,便是叫我做些什麽都好……」他嗓音渐渐沙哑,犹如引诱,「李兄以为如何?」

    「你……」李承懿这才明白过来,虽是惊怒,也不禁感到一阵口乾舌燥,问出来的话却是:「你……当初寻得我,可是早知会有今日?你本就锺情於庆阳长公主,却上了我的床榻,是也不是?」

    「自然不是。」魏执义答得坦然,「那日不过是牛刀小试,不想李兄答应得如此痛快……庆阳一事,虽是早有预谋,然则我亦有苦衷在身,绝非李兄所想背信弃义之人。」

    「你有什麽苦衷,我可看不出来。」李承懿毫不客气地道,「你这样人物,又有爵位在身,非是倾慕公主娘娘,又有心尚主,显是别有图谋。」

    「李兄说的是,只是我想做些什麽,可不能告诉你。」魏执义笑了起来,突如其来伸出舌尖,在李承懿颈上舔了一舔,「閒话也说完了,该做正事了罢?」

    这话著实是本末倒置,李承懿听著,竟有几分哭笑不得之感,先前惊怒却已在须臾间烟消云散;他凝视著魏执义,半晌後,方道:「魏兄既有如此兴致,我自当奉陪。」他这样一说,却是当真开始考虑魏执义先前的提议,继而声色俱厉道:「在此之前,我有一事要问。」

    「李兄请问。」魏执义神情平静,似乎并不为其声势所震慑。

    「你与庆阳……当真是已有前约?」李承懿问得含蓄。

    「纵是我坦然承认,李兄心中想必也有疑虑。」魏执义微微一笑,「不若如此,待得选尚开始,自有层层遴选之举,因皇上之故,想来在下入选应是理所当然,李兄只须助我一把,使些法子叫庆阳自个择婿……她必会选我。」

    李承懿一怔,不禁生出满心疑虑。

    魏执义所言,并非全无可能,遴选驸马都尉之事,虽是皇帝同太后作主,宦官c持,然则若是皇帝开恩,也不是没有公主亲自择婿之旧例……驸马都尉之遴选,须得经过重重挑选,到了最後,若是几人之间相貌家世文采武艺俱是不相上下,宦官自然不敢擅自作主,若得皇帝谕令,也曾有呈上名录让公主自选其婿之事。

    况且庆阳乃是深g女子,不得面见外男,届时亦不能与候选之人相见,只能瞧著名录挑人,自也免去公主见之相貌英俊而贸然选婿的可能;倘使庆阳与魏执义当真有私,又如何会见了名录而不选他?

    李承懿想到这里,终於回过神来,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自会想方设法,叫庆阳得了自己作主选婿的机缘。」他顿了一顿,寒声道:「此事全是为了庆阳之故……我言出必行,自会助你尚主,然而倘使庆阳有失,必然唯你是问。」

    「李兄真是个爽快人,自当如此。」魏执义笑了起来。

    李承懿不应声,只在心中暗忖,此人言语不可尽信,虽是迫於情势而不得不襄助於他,然则事情仍有几分古怪之处,当使人细细寻访,好问清先前魏家退亲内情。

    思及此处,李承懿骤然起身,往内室走去,魏执义亦是识趣,不待人言,便举步跟上,两人入内後,甚至没来得及说只言片语,李承懿便将人推到榻上,随即冷笑一声,「不得不说,魏兄当真是胆大妄为,既知我心中满是怒气,还敢做出这等邀约。」

    「若是在下最终如愿以偿,自当想方设法酬谢於李兄,万幸李兄对我亦非全无兴致,既愿共度良宵,岂非两全其美?」魏执义悠悠道。

    李承懿凝视著他,却不说话了。

    平心而论,魏执义的外貌自然是极好的,否则李承懿当初也不会半推半就便与他成了好事,只是此人居心叵测,又善於谋断,绝非易於相与之人,一旦沾上,却是再难摆脱……他顿了一顿,终是抬手解了魏执义衣带,只是神情凝滞,彷佛若有所思,是以心不在焉。

    魏执义扯住他的衣襟,哑声笑道:「莫非我当真是其貌不扬,以至於李兄瞧著我,却在想旁的事情?」

    「魏兄姿色,自有过人之处。」李承懿不咸不淡地道,「然则魏兄既然说了要以此事酬谢於我,先前那些小打小闹,眼下想来却是不甚合宜……总要寻个好法子,省得叫魏兄以人情既欠或前债未清之故,从而反覆纠缠。」

    「我并非妇人,如何能有纠缠之举。」叫他这样一说,魏执义也不动气,登时笑道:「若真是女子之身倒好了,只要想方设法谋得李兄正室之位,往後既为长久夫妻,自应同舟共济,相互扶持,又岂是如今这等露水姻缘可及?」

    「魏兄说笑了,你这等人物,比之世间千万女子,当真是无人能及。」李承懿也是虚情假意地一笑,「便是无意沾上哪家清白女子,不得不以婚姻相约,都没有惹上魏兄这般得不偿失。」

    魏执义奇道:「李兄此言差矣,你既是未得酬谢,又如何能断言得不偿失?」

    「魏兄说得极是。」李承懿毫不掩饰敷衍厌倦之色,「既然如此,劳烦魏兄这便解了衣衫罢。」

    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痛快,李承懿却仍未解气,一股怒火憋在心中,只待寻个出口宣泄;他如今已是认下此事,先疏於防范,後受人摆布,无一不是自己失察之过,魏执义胆敢利用於他,无非是藉著他立足之处不同寻常,又兼持身不谨之故,须知人之持身立事,常成於慎,而败於纵,倘使他持身甚正,未与魏执义共度春宵,又如何会受人胁迫,沦落至此。

    床榻上,魏执义志得意满地解下小衣,从容不迫地朝他伸来了手。

    六、

    李承懿顿了一顿,未曾握住魏执义的手,只是皱了皱眉,终是想起一事。

    魏执义这样作派,也不知是真情抑或假意,李承懿自然不会当真,然则他心中那股受人摆布而生出的郁郁之情必得有一处发泄才好;他与魏执义相识时日甚短,每每瞧著此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心底总会生出气恼之意,恨得直想寻些法门报复,如今这人便躺在榻上,他却是心念一动。

    李承懿上了床榻,也不解衣,抬手便开了床头暗格,取出一应膏脂器物,继而道:「想来魏兄亦非惯於寻欢之人,那处久不经用,定是紧了……这便劳驾魏兄自个弄一弄那处,也好便於我行事。」

    他这样说法,却多了一丝侮蔑,欲以此激怒魏执义,岂料魏执义但笑一声,便接过那物事,露出玩味神情,拿到眼前细细端详,半晌後悠悠道:「这器物虽好,然则究竟短小了些,还及不上李兄一半,如何能叫我得了爽利?」

    李承懿被他这样一说,自是面红耳赤,恼怒之馀,又不知如何接话,他幼承庭训,虽是放纵,但也不至於言语chu野;如魏执义这般情状,却是少见之极,便是窑子里的妓女娈童都没有这般肆无忌惮的,偏偏这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倒衬得李承懿过於拘谨。

    他咬了咬牙,忽而笑道:「魏兄既如此坦荡,倒显得我小气了。」

    李承懿抬手又开了另外一侧的暗格,内里林林总总放置著各式器具,李承懿挑出一串玛瑙珠串,心中满含为难此人之意,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他为人宽和,纵是有心要魏执义吃些苦头,但到底心软,尽管将那玛瑙珠串抛了过去,心底却暗忖,倘若魏执义开口讨饶,也并非不能放过他一次。

    却没想到,魏执义拿起珠串,道:「这玛瑙成色倒好,只做这等用途,却是可惜了。」语毕,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李承懿心中微恼,「这是旁人进献来的物事,也非是我使人做的……」他说到这里,一阵语塞;虽说此话是实情不错,然而他万没有向魏执义解释此事的道理;不过是一串玛瑙珠子,玩物罢了,又有什麽稀奇的。

    那玛瑙珠串打磨得圆润光滑,熠熠生辉,魏执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便靠在床尾,敞开双腿……李承懿正要出言调笑於他,便被那人动作惊得噤声,魏执义动作俐落,手上蘸了膏脂,便往後庭抹去,姿态坦然大方,毫不羞愧;李承懿此前有过诸多情事,但从来无人这样大胆地引诱於他,光是瞧见这般光景,便叫他愣住了。

    魏执义面上一笑,手上动作却不停,纵是不惯此事,却也心狠,手指入了一g又一g,待得入口微微打开,方才拿起那玛瑙珠串,沿著入口缓慢地顶入,李承懿一阵口乾舌燥,眼睁睁瞧著最後一颗珠子没入甬道之中,唯有一条用以取出珠串的丝穗留在外头,

    「李兄……如此可好?」魏执义神色从容,面上却已是泛起了一层薄红。

    李承懿支支吾吾,脸上一阵滚烫,分不清是羞是怒,隐有一股情潮顺著背脊流淌至四肢百骸,叫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偏偏魏执义也不说话,维持那敞开双腿的放荡姿势,气息渐渐chu重,腹部轻微起伏,偶尔绷紧,却是动情之态。便在李承懿有些尴尬无措时,魏执义忽然道:「若是无碍,可否取些酒水来?」

    「魏兄莫非是怕了,意图藉酒壮胆?」李承懿不假思索地道。

    「李兄若是不愿,也便罢了,无妨的。」魏执义不疾不徐地道,泰然自若地靠在床尾,鼻息却是急促,断不像表面上那般镇定。

    李承懿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这膏脂乃是下人进献,无甚特异之处,唯有润泽催情之效,他也是存了看人出丑的心思,方才独独取出这膏脂,好叫魏执义用上,如今魏执义一副隐忍难耐之状,倒叫他解了气。

    便在此时,魏执义忽而伸长了手,抓住那露在後庭之外的丝穗,缓缓拉动起来,那玛瑙珠串便随著他的动作滑了出来,随即又被推回深处;魏执义半合著眼,竟是当李承懿不存在一般,毫无羞耻之心地抽动珠串,好缓解甬道焦灼之苦,李承懿陡然见得这样光景,哪里还坐得住,浑身上下一热,亦是起了欲念。

    须知男子後庭本非承欢所用,紧窄已极,吞入那玛瑙珠串已是极限,魏执义却如犹未满足一般,继而用上些许力道,动作亦是急切起来,不过片刻,便听得些许水渍之声,想来那膏脂入得暖热之处,竟是化成水一般,顺著魏执义的动作,自入口处淌了出来。

    李承懿见得此状,再也按捺不住,抬手便抓住那丝穗,将整串玛瑙珠子抽了出来,魏执义顿时发出低声喘息,既如得趣,又彷佛颇觉不足,那珠串被抽出後,後庭竟收缩几下,竟似意犹未尽之状。李承懿匆匆解了小衣,也不曾将外面衣衫一一褪下,便扣住魏执义双膝,就著那微张入口顶送而入。

    魏执义猝不及防,一声叫唤堵在喉咙之中,脸上却是一片潮红,双眉紧皱,一片痛楚隐忍之色;李承懿惯常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此刻见得魏执义异於往常之状,心底却生出一股热意,丝毫不曾留情,片刻间便抵到至深之处。魏执义气息chu重,强笑著道:「先前便想说了……我只道李兄久经花丛,不想却是如此急色之人。」

    李承懿顿时生出一股不自在之感,顾不得分辨心中情绪,立时镇定道:「魏兄这般动人情态,自然叫我急躁了些……好在魏兄先前已使了那玛瑙珠子,如今应当也不甚疼痛罢。」

    魏执义哑声调笑道:「那玛瑙珠子究竟比不上活人的玩意儿,李兄那物当真颇有过人之处……前次行事,可没有今次这般硬胀……」

    李承懿叫他说得耳g发烫,想起前次,却是明白过来,那时魏执义初次承欢,既逢他酒醉失态,又有娈童服侍,自然只是草草行事;如今却不比先前,魏执义这般刻意引诱,李承懿又非泥塑木雕,浑没有不受引诱之理。只是这话却不好直说,李承懿遂含糊道:「魏兄说话,当真是百无禁忌……」

    「我不过是乡野之人,言谈行止,自然及不上李兄这般人物。」魏执义笑道。

    他脸色潮红,眉头皱起,却始终不愿开口呼疼,李承懿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佩服,只是这点心绪很快就被掩了下去,李承懿微微俯下身,扣住魏执义後腰,微微抽出,复而挺入,魏执义目光失神,也不知是疼痛难耐,抑或是另有他故,李承懿张口欲言,唇便叫人堵住了。

    魏执义彷佛长於此道,含了他舌头细细啜弄,又舔舐不休,李承懿一时不备,竟叫他狠狠吮了几下,弄得舌尖生疼……两人唇齿相交,津y横流,李承懿只感浑身一阵酥麻,下身胀痛,不待动作,那甬道内却突然紧了一紧,叫他头皮发麻,险些松了j关。

    他只当这是魏执义刻意挑衅,心中欲念大盛,顾不得其馀诸事,随即俯低身躯,就著唇舌相交之姿,狠狠顶入那处,复而抽出,如此往复不断,全然不曾留情……魏执义发出些含糊呓语,李承懿只作未闻,每每贯入深处,不过片刻,两人唇舌分开,便听魏执义模糊呻吟不止,目光涣散,身躯痉挛,也不知是望著何处,神情恍惚。

    李承懿微愣,只道自己弄疼了他,动作不免缓了下来,忽而感到一阵不对劲,低头一瞧,方见魏执义胯间那物胀得硬挺,不知何时,前端已泄出些许白浊,竟是方才那阵大动,便已叫他几乎丢了一回。李承懿非无知之人,自然知晓,先前他刻意行止chu野,定是痛大於快,这般情状下,魏执义却异常得趣,显然非是寻常。

    魏执义张开双目,见他惊异目光,倒也不感羞愧,伸手去弄自己下身,不过是手指一拢,便有更多白浊自顶端溢了出来,李承懿一怔,但见魏执义神情紧绷,浑身颤抖不止,甬道内亦是不断收紧,倒是叫他也跟著得了趣,如非强行忍著,只怕也要跟著丢在里头。

    两人皆是气息急促,过了半晌,魏执义方道:「如此……倒是叫李兄见笑了。」

    李承懿心中不甚明白,但也并未c话。

    魏执义喘息之馀,断断续续道:「你便是再chu野一些,也无妨的……横竖我也得趣……」

    李承懿这下是听明白了,听著这话,脸上却是一热;他原本只想藉著此事教训魏执义,故而动作间益发chu鲁,全无温存体贴,然则这却是对了魏执义的喜好,纵是疼痛已极,却也是得了无边无际的快意,须臾便情不自禁丢了一次,若李承懿早知如此,必然不会这般行事。

    两人下身胶著,过得片刻,待魏执义身躯松懈,李承懿方才又顶入深处,抽送不休,魏执义神情隐忍,却是异常主动,双腿缠在李承懿後腰之上,甬道内更是不住收紧,叫李承懿亦是得了几分快意,遂抛下其馀念想,复而沉溺於情潮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李承懿重又丢在那人体内,终是心满意足地收了云雨。

    魏执义气息急促,也不说话,李承懿下榻点了油灯,再回榻上,但见那人躺在床褥之上,先前褪下的衣衫早被糟蹋得不成模样,魏执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腹部上点点滴滴满是白浊,也不知道究竟得了如何快意,到了如今,双腿竟还隐隐颤抖不休。

    李承懿见他这般情状,先前怒意早已烟消云散,正要说话时,便听魏执义开口道:「李兄……可是满意了?」

    他还来不及回答,便听魏执义小声道:「便是还不曾满意,往後再寻日子补回可好?在下……今夜……实是受不得磋磨了……」他说到一半,嗓音渐小,终不可闻,李承懿微讶,低头查看,方知此人居然是疲倦已极,话未说完便已睡去,心中著实是一阵好笑。

    他对魏执义并非全然无意,是以知晓自己受人摆布,方才生出一股怒气,如今见了魏执义这般全不设防的情态,不禁哑口无言,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无可奈何,著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虽恨魏执义将自己绕入局中,但也不免为此人坦荡情态所惑,事到如今,彼此间既非爱侣,亦非寇雠,纵有情事也算不得什麽,两人关系实是难以厘清。

    李承懿思及此处,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灯光下,魏执义一副酣畅神态,双目紧闭,眉心松开,全无一丝忧虑烦恼,也不见往常轻佻笑意,脸上仅有餍足疲倦之态,纵是身上满是爱痕浊y,却也一无所觉似的。

    李承懿犹豫良久,终没使他这副模样叫下人看了去,先是让人送来热水,复而亲自拧了巾帕,为魏执义擦身。然则他毕竟从未服侍过旁人,举止不甚熟稔,草草擦拭一遍,也就是了;待得收拾妥当,替魏执义穿了小衣中衣,才让人进来收拾床榻,自己则令人抬了热水,到偏房沐浴一番。

    两人纵情许久,李承懿亦是感到一阵倦意,让人备了些许清淡饮食,稍稍用了几口,便回房睡下,待得隔日醒来,方知魏执义已然离去,又使人留了口信,道:昨夜气力不济,无以酬谢李兄,实乃在下之过,来日必得雪耻,请李兄拭目以待。

    李承懿听了此言,心中倒是哭笑不得。

    李承懿既是应了魏执义请托,又忧虑於庆阳选尚之事,自当想方设法打听此事。

    按律而言,公主选尚,必先由礼部官员筹议,选以勋贵子弟中人品清白且无陋习恶疾者十馀人,谓之初选,复而交由宦官c持选尚诸事,宦官当据礼部送来之名录一一核实,遴选其中人才品貌较佳者,最终选出一名尚主人选,若人选俱是才貌相当,仍有争议,方由皇帝或太后作主择人。

    据闻礼部那头已将名录呈上,待皇帝过目之後,自会命亲信宦官c持此事。按理而言,公主未嫁,驸马未择,此事当秘而不宣,李承懿虽无官职在身,但到底也是勋贵之後,使人耗些金银打点一番,便得了一份名录,待他翻看过後,心中顿时一怔。

    名录上诸人,无一不是出身於勋贵世家,此乃常态,不足为奇;然则礼部选尚,自有一套规矩,非品德无瑕不选,非家世显赫不选,非相貌端正不选,非无陋习恶疾者不选,林林总总,倒有十来条规矩,其中一条便是非有福之人不选。

    所谓有福,乃指父母双全家族繁茂之人,单论这一条,魏执义无父无母,理当不能入选,然则名录上却依旧有他,便令此事不同寻常;若是礼部官员当真按律办事,早先便该将魏执义剔出名录,如今既非如此,自是旁人有意驱使……可见皇帝此次是当真属意魏执义,竟於事前将此事告知礼部官员,好叫魏执义安然入选。

    李承懿想到此事,不由得一怔。

    此事不同寻常之处,单看名录便可得知,除魏执义外俱是有福之人,如此一来,便显得魏执义入选有异;若单单是想让魏执义入选,皇上大可以使人多选一些失怙失恃之人,魏执义混在其中,便不明显……然则如今除了魏执义之外,其馀诸人俱是按著礼部规矩选来,旁人一见名录,又如何会不心生疑惑?

    须知魏家之事,非隐晦而无人知,若是皇帝有心,自能打听到魏家如何,况且礼部官员如何敢蒙蔽圣听?如此一来,只消细细一想,便知魏执义不合规矩却仍上了名录一事,必是皇上授意,否则不当如此。

    不知何故,皇上竟会属意於魏执义,莫非此事之中,尚有什麽他不明白的首尾?皇上召武定侯入京,又或者将要重用於他,本是常事,倘使以公主下嫁进而笼络功臣後代,也是在理,然则武定侯府人丁凋零,族中既无官员在朝,武定侯又多年在外,守孝数年方才回京,故而在京中声名不显,亦无功名在身,皇上如何能看上了他,甚至不惜以长公主下嫁?

    李承懿愈想愈是困惑。

    这样的事,倘若放在柴家那样的门第也不奇怪,毕竟柴家忠心耿耿,又手握兵权,皇帝自当笼络功臣,然则魏家自先武定侯时便已不再责令子孙从军,建功立业的机缘也少了,到了如今,早已无先帝时那样的滔天权势,皇帝纵是中意魏执义,也断无这般行事之理。

    况且庆阳不受太后喜爱,若皇上驾崩,不免失其倚仗,皇上若为庆阳著想,不愿她为舅姑箝制,而意欲为她寻一名上无亲长的驸马都尉,这也无甚出奇,但是为何独独会是魏执义?

    他左思右想,终是放下名录。

    如今这等时候,若非皇上召他入g说话,他也不当主动觐见,进而相问此事,否则只怕会引起皇上疑心,叫人彻查此事;然则此事毕竟惹人生疑,如非稍微打探一番,又不能安心……为今之计,是得寻得一个法门,好叫皇帝召他入g,再趁著交谈之时,偶尔提及一两句,好稍稍探明皇上心思。

    李承懿想到这里,忽而忆起一事,倒是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近来数次面见皇上,均是谈及结契亲一事,可知皇上对此事极为上心,若是自己与柴鉴昭之间生出龃龉,又或者此事出了什麽纰漏,想来皇上必会召他入g相询。然则他与柴鉴昭素无交情,也不曾碰面,自当寻个机缘见上一面才是……他想了一想,提笔写了帖子,叫人送到安国公府上。

    数日之後,李承懿换了一件绛紫缎袍,披上氅衣,上了车辇,使人往安国公府而去。

    待得到了世子所居东侧院,便让奴婢引到了凉亭之中,如今正是岁寒时节,这凉亭内外却摆满了炭炉,生生将凉亭内弄出一片温暖气象,李承懿披著氅衣,也不禁微微生出一丝汗意。

    凉亭之外,乃是一片梅林,梅花初绽,别有一股清香。

    李承懿赏了一会梅花,但闻脚步声渐次而近,不由得回过头去,见是杨道玄,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此次当真是劳烦世子爷了……回头我便让人把那套青花釉里红瓷器送来,权作谢仪。」

    「既是如此,却之不恭,我便收下了。」杨道玄一笑,「不过,你既是要见那柴鉴昭,何必要藉我之名?私下一见,莫非不甚便宜?如何要我作东,替你宴客。」

    李承懿有些为难,情知不该将与魏执义之事全盘托出,只得含糊道:「世子爷也知晓我的名声,若我亲自下帖去请,想来他只有推拒的……况且如今乃是世子爷下帖,便是他仍有疑虑,又如何能不看你的面子?」

    杨道玄只道他想与李承懿私下一见,奈何那人对他无意,方出此下策,倒也不感奇怪,道:「也罢,此次办了赏梅宴,正好叫你见一见那柴鉴昭,便是结不成契亲,也不当结仇……」

    李承懿点了点头,与他说了几句閒话,便有小厮来报客至,随後便有几名男子由仆役引领,往凉亭而行。李承懿眼尖,瞧了一眼,便认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延钧,其後乃是柴鉴昭,接著便是两名自己未曾见过的男子,眉目间与柴鉴昭依稀彷佛,又较之年长不少,只是不如他容貌昳丽,面相上多了几分武人刚硬之感。

    他想了一想,方才明白,这两名陌生男子多半便是柴鉴昭两位兄长,前些时日俱已随宣德侯还朝返京,杨道玄既是下帖请人,断无只请柴氏幼子,而跳过此二人之理。

    李承懿心中暗忖该如何行事,复而抬眼瞥去,柴鉴昭瞧见了他,顿时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转头向兄长说些什麽,随即皱起双眉……那柴家长子倒是沉稳,瞧了李承懿一眼,待两人目光对上,那人微微颔首,权作招呼;如此知礼,倒叫李承懿心中对此人生出一分好感。

    柴鉴昭神情漠然,似乎正压抑著不悦之情,待得几人入了凉亭之内,各自介绍过後,又分宾主落座,杨道玄作为主家,自须招呼众人品评佳酿,柴鉴昭也只是淡淡应声,并不多言。

    李承懿心中不急,复而与柴家长子次子说起话来,此刻方知柴家长子名为宗甯,次子名为嗣清,两人皆是长年在外,是以与京中勋贵子弟无甚往来,如今宣德侯还朝,往後应当不至於再次镇守边陲,已无避嫌必要,是以柴家诸人亦开始与京中勋贵走动,故而接下杨道玄的帖子,应承此次赏梅宴。

    「我兄弟二人少在京中,有诸多事宜不甚明白,还请国公爷多多提点。」柴宗甯笑道,神情一派沉稳,言语间亦不曾失了礼数。

    李承懿自知这便是那功业彪炳得封侯爵之人,素来也为皇上信重,甚至荣宠不断,自然不敢失礼,客气道:「侯爷不必如此客套,我早知侯爷远在边关,建功无数,却始终不曾得见,心中一直引以为憾,如今能与侯爷同席而饮,甚感荣幸。」

    他话才说完,便听有人冷哼一声。

    李承懿抬眼看去,方知是柴鉴昭所为,心中不免一阵好笑。这柴鉴昭早已及冠,却毫无城府,言语行止间如孩童一般,毫无顾忌,纵是对他不喜,也明明白白地摆在神态上,彷佛不屑於与他同席,若非顾忌兄长俱在,恐怕方才便不只是冷哼一声,而是直接出言讥讽。

    虽是柴鉴昭厌恶之情不曾稍掩,然则李承懿瞧著此人,倒也不如何讨厌;他们这样的门第,多的是如杨道玄柴宗甯这样行事稳重实则圆滑之人,便是李承懿自己,也因身世之故而早早明白世情,故而柴鉴昭这样心无城府的人,实是极为罕见。

    他笑了一笑,但见柴鉴昭眉头皱得更紧,显是有些恼了。

    柴宗甯似乎不知结契亲之事,见幼弟如此失态,神情一沉,便要责备於他;李承懿自然不会看不出来,然则因今日别有要事之故,却不能让柴鉴昭动了气以至於早早打道回府,只得随口打了个圆场,又出言劝柴宗甯与柴嗣清饮些烫过的酒水,也好暖一暖身子。

    柴鉴昭却不领情,宴席间一言不发,只顾著埋头吃菜,但见杨道玄与赵延钧说著閒话,说起城外庄子上的温泉,而李承懿则与柴宗甯柴嗣清兄弟二人相谈甚欢,如此一来,倒是独独他一人被冷落了一般。

    宴席过後,杨道玄提议往梅林中行去,好赏一赏花,几人自是纷纷应和,起身出了凉亭,唯有柴鉴昭一人落在後头,默不作声。众人三三两两地行於梅林之中,瞧著满树梅花,到了近处细看,倒是人人惊奇。

    杨道玄瞧见他们这般情态,自也是得意洋洋。

    须知此乃绿萼梅,因枝皆绿,故以之为名,花瓣雪白,花蕊处则呈浅绿之色,不如寻常梅花妩媚,却别有几分清贵,在京中罕见之极,遑论安国公府栽种的竟是一整片梅林,待得梅花纷纷绽放,复而谢去之时,落英如雪,何其难得。

    李承懿常往安国公府,早知这片梅林稀罕,但也见了多次,此时有别有意图,自是心不在焉。

    柴鉴昭落在最後,瞧著眼前梅林,一时亦是出神,也收了先前怨愤之色。李承懿陡然望去,梅花盛放,倒是与面前之人极是相称,别有人花相映之美,何况柴鉴昭今日恰巧穿了一件松花绿缎袍,衬得肤色明净,唇红齿白,竟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感。

    李承懿回过神来,但见前头杨道玄柴宗甯等人已入了林中深处,身影依稀可见,唯有他与柴鉴昭落在最後,自知是杨道玄刻意而为,心中生出一丝感激,瞧著柴鉴昭浑然不觉,一片心神专注於梅花之上,不禁开口道:「柴公子。」

    柴鉴昭闻言,自是回过头来,一见到是他,便立即皱起眉,冷淡道:「国公爷有何要事?」

    李承懿知他防备,也不靠近,只在稍远之处停下脚步,复而恳切道:「今次让世子爷请了柴公子过来,实有要事相商。」

    柴鉴昭神情微讶,并不说话。

    李承懿笑了一笑,道:「皇上与我谈及此事时,曾道柴公子并非不喜男色,我先前提及此事时,柴公子神情有异……我斗胆猜测,柴公子可是已有心悦之人?」

    他话音方落,但见柴鉴昭神情一变,竟有几分慌乱之感。

    李承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心下大定,遂道:「若柴公子只是平日偶尔使娈童服侍,想来皇上不会作如此言,此事必有旁人不明白之处,况且柴公子平日素有风流名声,谈及此事却如此紧张,可是因为此事若宣扬出去,恐会牵扯他人名声?」

    「国公爷勿要再说。」柴鉴昭终於开口,「纵是如此,这亦是我私隐之事,与国公爷何干?」他面色苍白,神情无措,却仍力图镇定。

    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於心不忍,口上却道:「先前也说过了,我对柴公子无意,倘使皇上一意孤行,定要撮合这段姻缘,柴公子以为如何?」

    柴鉴昭沉默半晌,道:「既知我心中别有所爱,皇上又如何能……这般……」往後的话却是再说不出口,然而脸色却难看得很。

    李承懿见机不可失,忙火上添油道:「柴公子这样人才,想来不会爱慕於妓馆中人,况且柴公子对此事不欲宣之於口,可是不能坏了那人名声?」他顿了一顿,继而道:「据闻柴公子素来无甚知交友人,来往者无非族亲或表亲,莫非那人便在其中?」

    「国公爷勿要胡言乱语!」柴鉴昭倏地喝道,却已是涨红了脸。

    李承懿见他此状,知晓自己说得不错,并未穷追不舍,只循循善诱道:「想来皇上应是知晓那人是谁,若是皇上铁了心,要让你我结下这桩姻缘,难道不会想方设法断了你的念想?」

    柴鉴昭不曾说话,适才泛起红潮的脸霎时又是一白。

    「这……这究竟该如何是好……」半晌後,柴鉴昭茫然道。

    李承懿微微一笑,「为今之计,只需让皇上得知你我不合,往後纵是结了契亲,亦必不相得,皇上知晓此事,自然会断了让你我结契亲的念想。」

    柴鉴昭想了想,迟疑道:「这……该如何行事?」

    李承懿遂道:「此事轻易,必不会为难柴公子。只需柴公子对我施以拳脚,叫我好端端地入了安国公府,却是伤在脸上才回去……皇上知晓此事,自会查探一番,一旦知晓你我不合至此,定会收回成命。」

    柴鉴昭点了点头,一时又是一怔,怀疑道:「若是我对你施以拳脚,岂非是我之过错?届时皇上问起,莫非不是拿我问罪?」

    李承懿神态平静,悠悠道:「柴公子好歹也是正经习过武艺,我既是手无缚之力,又如何能与柴公子相抗衡?如此只能委屈柴公子动手了。」

    柴鉴昭闻言,却是明白过来一般,愤愤道:「不成!若是你届时反咬一口,说是我有心伤你,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李承懿登时张口结舌,倒是没料到他会想到此节,一时却有几分讪讪然。

    ☆、天河未晓 七~八

    七、

    柴鉴昭见他不言语,大抵是以为自己所言甚是,复而愠怒道:「国公爷与我同样不愿成就亲事,如此行事,莫不是陷我於不义?」

    李承懿只得苦笑。

    他原本倒没想到此节,倘使彼此大打出手,人尽皆知,皇上一则会召他入g相询,方便他打探庆阳选尚之事,二则不会强逼他与柴鉴昭定下契亲,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然则若是柴鉴昭不愿配合,他却也别无办法。但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柴鉴昭不愿动手,他便得使些计谋,逼柴鉴昭动手。

    想通此节後,李承懿定了定神,话锋一转,道:「既是柴公子不愿,那也罢了。想来皇上那头对此事自是乐见其成,不过是结下契亲,也不是什麽大事……今日倒是我唐突了,请柴公子恕罪。」

    柴鉴昭一怔,将信将疑道:「你……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柴公子不愿背下这罪名倒也无妨,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只是皇上那头,我已是好话坏话都说尽了,都没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如今柴公子不愿表明态度,想来此事已是不可转圜……你我二人倒是有缘,幸而来日方长。」李承懿恳切道。

    柴鉴昭回过神来,一时大窘,「国公爷莫要胡言乱语!此事何其荒唐!」

    李承懿也不管他,迳自笑道:「柴公子不愿违抗圣意也好,省得我多费心思,须知柴公子容貌出众,若非顾忌柴公子另有所爱,我又何须推辞此事?正好叫京中诸人瞧著,我虽不过是一国公,然则圣宠之下,便是勋戚嫡嗣、功臣亲弟,也终会入得国公府中,受我摆布。」

    柴鉴昭涨红了脸,怒道:「国公爷莫非当真不知廉耻?这样的话竟也说得出口!」

    「这有什麽说不出口的。」李承懿刻意一笑,故作放荡不堪之色,「来日柴公子入了府中,还得如那深闺妇人一般服侍夫主,甘於妾妇之责,柴公子既肯委身於我,我又何须顾忌?」他顿了一顿,复而意味深长道:「柴公子想来不大懂得床笫之事,到了那时,自有我好生引导,无须忧心。」

    柴鉴昭神情羞恼,叱道:「国公爷勿要胡言!」

    他到底出身勋贵,便是李承懿刻意以言相激,不由得骂了几句,来来去去也不过是这几句话,便连一句畜生都骂不出口,李承懿心中忍俊不禁,继而大笑道:「柴公子不必慌乱,将来一切自有夫主c持,定然使你无後顾之忧。」他这话无耻已极,两人分明清清白白,毫无关系,却故意以夫主自居,显是料定此事必成。

    果不其然,柴鉴昭听得此言,气得双目发红,大步走了过来,握手成拳,不假思索地迎面袭来,他毕竟是习过几年武艺,虽是李承懿及时让了一让,仍在颧骨处狠吃了一记痛击。

    李承懿故作惊怒,喝道:「柴公子这是……」

    话音未落,另一拳又是迎面而上,两人此番动静甚大,便是前头杨道玄等人亦是听闻异响,察觉不对,纷纷举步回返,自是见得柴鉴昭对李承懿施以拳脚,毫不留情,当下忙过来将人拉开,可惜晚了片刻,李承懿脸上已是伤痕累累,过不多时便渐呈青紫之色,极是骇人。

    柴宗甯见得此状,顾不得谁是谁非,连忙出言斥责幼弟,柴鉴昭回过神来,方知自己中计,一时又悔又恨,只不说话,狠狠瞪著李承懿;李承懿心中有愧,但为了在众人面前做戏,也只能做出一副受了冒犯继而怒火滔天之状,待得柴宗甯出言赔罪,杨道玄又帮著缓颊,方才故作勉强地说了几句饶恕之言,随即拂袖而去。

    这场宴席虽是不欢而散,但到底是如他料想,已然成事,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对主家杨道玄不大好意思,李承懿想了一想,决定改日再登门拜访,顺道将那套青花釉里红瓷器连同几方新得的田黄石一起奉上,想来杨道玄纵是有气郁积於心,见了几方贵重印石,也应当能消一消气。

    他来到安国公府大门,正要登上车辇,便听有人又惊又怒道:「国公爷这是怎麽了!」

    李承懿回过神来,方道:「没什麽,只是小事。」

    褚奉元自车辕上跳了下来,一脸凝重地瞧著他脸上伤势,眉头愈发紧皱。

    李承懿连忙道:「奉元如何在此?」

    褚奉元虽是挂念伤势,但听他一问,只好答道:「今日閒来无事,便跟著柳管事,後来柳管事瞧我閒得发慌,便打发我来接国公爷。」他说完,细细查验李承懿脸上伤情,神情肃然,「国公爷受人欺侮,如何能说是小事?」

    「是我出言无状,冒犯人家,自是咎由自取。」李承懿轻描淡写道。

    「国公爷伤得如此之重,如何还包庇旁人?纵是那人出身不同寻常,也断无欺到国公爷头上之理。」褚奉元说到此处,冷笑一声,却是解下腰上兵刃,意欲往安国公府行去;李承懿素知他x情,心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连忙将褚奉元拉上了车辇,同时吩咐车夫启程回府。

    褚奉元叫他拉住,却是不悦,义愤填膺道:「国公爷这是做什麽,我只不过是去安国公府问清此事首尾,问明真凶罢了,若非如此,怎会连兵刃都解了下来?」话音方落,他忽而脸色一变,自嘲道:「原来国公爷早已下定决心要包庇那人……倒是我妄作小人了。」

    李承懿哭笑不得,只得柔声道:「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这话却是错了。」

    「哪里错了?」褚奉元不服气道。

    「你自知皇上有意让我与柴公子结下契亲,今日之事一旦声张出去,皇上自会知晓我与柴公子交恶,思量之下,多半会打消此意。」李承懿隐去其他枝节,只挑了最易理解之事一说。

    褚奉元果然恍然大悟,迟疑道:「那,国公爷这样行事……皇上当真会尽信?」

    「这却要看你了。」李承懿笑道。

    褚奉元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李承懿心知他不明白,故而循循善诱,「你只知柴公子对我动了手,却不知晓缘故,是也不是?既是不明缘故,可会疑心此事真假?若要让人相信我与柴公子不合,乃至於动了拳脚,就必得要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缘由才好。」

    褚奉元听明白了,自是点了点头。

    「如此,便劳烦奉元了。」李承懿郑重道。

    褚奉元尽管茫然,但听得此言,却仍认真道:「国公爷只管开口,纵是要我赴汤蹈火,都绝无二话。」

    李承懿得他忠心一言,倒是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奉元过来,在我唇上咬出些伤口,咬得重些方才合宜。」他停顿一下,瞧著褚奉元一脸愕然,连忙解释道:「若说柴公子与我起了龃龉,不惜对我动手,料想无人肯信;倘使是我轻薄於柴公子,才惹得他动了拳脚,这便合情合理了罢。」

    褚奉元听得此言,却是孩子心x,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此甚好,便是不与他结下契亲,这话传出去,也得叫他吃点苦头,谁叫他竟敢当真对国公爷动手!」

    他言语娇憨,神色之间又有几分天真,李承懿看得痴了,心头一软,不禁将人搂到怀中,几经搓揉,方才亲了亲他。褚奉元果然按令行事,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住他的唇,复而渐渐施力,过不多时,便觉唇齿间传来一阵痛楚,随後便是一股腥意,李承懿忍著疼痛,又让褚奉元狠下心来,弄出伤痕,方才放开了他,同时解下汗巾,替褚奉元将唇上残馀血水擦拭乾净。

    待得事毕,李承懿了唇,甚感疼痛,却笑道:「如此一来便好了。」

    褚奉元偎在他身侧,若有所思道:「若是皇上不愿收回成命,又当如何?」

    「到了那时,恐怕当真是逃不得此事了。」李承懿叹息道,「我与皇上关系不同寻常,但也断无忤逆君上之理,到了那时,倘若柴公子当真入得府中……」他瞧了褚奉元一眼,只不说话。

    褚奉元x情天真偏执,却非愚钝之人,听他这样一说,便不以为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惹我便好了,如若国公爷欢喜,莫说一个柴鉴昭,便是十个百个,我也容得。倘若他亦是一心向著国公爷,我也断无与他交恶之理。」

    李承懿心中有愧,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得将褚奉元抱入怀中,如幼时一般温柔地抚摩背脊。褚奉元似乎也对他的心思极是了然,并不多言,只是紧紧抱住了他,又如幼兽一般蹭了蹭他x膛,神态温存,又极尽依恋。

    这十馀年以来,李承懿常有风流之事,但留在府中的却仅有柳含和同褚奉元二人而已……如非皇帝突如其来地发难,他是当真想同他们两人如此过下去的,只是世事非他能一力掌控,况且皇帝乃是九五之尊,纵是宠爱於他,又岂能容他一再违逆?便是没有柴鉴昭,也终会有旁人,只是这话李承懿著实说不出口,遂默不作声,不再多言。

    待得车辇停下,李承懿携了褚奉元下车,府中仆役下人见了他脸上伤势,谁也不敢多言,然则李承懿心知肚明,这偌大国公府诸多仆役下人之中定有皇帝眼线,想来今明两日内,便会将此事密报於上,既知他脸上伤势,又见他唇上伤口,皇帝不可能不明白内情。

    他想到这里,心中却是生出一丝庆幸,若非早知如此,他又如何能这般行事?一旦拖延久了,恐怕庆阳婚事已成定局,届时他要c手,便已晚了。

    柳含和见得他伤势如此,倒也不甚吃惊,神情镇定如常,只是使人去医馆请了大夫,复而取了清水巾帕,好替他拭净唇上血水。

    李承懿见了此状,不由得纳闷道:「你便一点都不吃惊?」

    「奴婢既是见得国公爷这副神色,又何必吃惊。」柳含和遣走其馀下人,室内只留下褚奉元,继而笑道:「国公爷年少时在外作弄了旁人,也会露出这等神态,奴婢虽是不知内情,但斗胆猜测,想必此事是出自於国公爷筹划,且国公爷应是另有所图。」

    他们两人相伴多年,彼此早已熟稔之极,是以李承懿听得此言,倒也不甚讶异,遂微微一笑,道:「你既是猜得了我的心思,那便好了。这数日之间,倘使柴家派人过来,一概不见,便是送礼,也一概不收。」

    柳含和点了点头,温顺道:「自依国公爷所言。」

    两人默契一笑,却惹得一旁的褚奉元深感受了冷落,又是一通缠腻,柳含和秉x持重,又素知褚奉元x好拈酸吃醋,哪里会计较此事,瞧著褚奉元作小儿撒娇使x之态,一时不禁失笑,当下便退了出去,好让李承懿哄一哄褚奉元,待得大夫过府,方才重入室内,其馀诸事自不必提。

    过了数日,便有内侍至信国公府,说是皇上宣召入g。

    李承懿伤在脸上,过了两日,伤势已呈青紫之色,无端地有些骇人,况且唇上伤势也未曾好转,若叫皇帝见得此状,正是恰好;李承懿入g时,正是午後,皇帝正用毕午膳,见了他这样伤势,却是一怔,想来下人上奏时措辞委婉,以至於皇帝没料到他伤情如此之重。

    然则李承懿心知肚明,这伤势也就是看著唬人,实则不过是些许瘀青,连表皮都不曾破开毫厘,只是唇上的伤倒是货真价实,好不容易才止了血,言语进食皆是一阵刺痛,他索x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行过大礼,便默不作声,只等皇帝问话。

    皇帝瞧著他,半晌後,方沉声道:「我只道你去了安国公府,与人起了龃龉,这又是怎麽回事?」

    李承懿有心将此事含糊带过,省得皇帝多生疑心,便故作无谓道:「不过是遭猫儿咬了一次,不是什麽大事。陛下宣臣入g,可有要事?」

    皇帝听得此言,却是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猫,咬的正是地方,当真是有失体面。可让人看过伤势了?」

    李承懿不敢不答,遂道:「当日便已请人看过伤势,只道是皮r伤,日日敷药,当能渐渐转好。」

    皇帝却不说话了。

    李承懿心中有些紧张,又不能出言,便垂首立於皇帝面前,过了半晌,方听闻皇帝赐座,登时便有内侍抬了椅子来,李承懿谢过皇帝,方坐了下来,正当皇帝叫人上了茶水时,便有宦官来禀事。

    李承懿在一旁听著,只知康王先前惹出了乱子,正叫人拘在书房里,同从兄弟一起读书,然则康王年幼,x情顽劣,竟顶撞师长,又设计捉弄,叫陪读的郡王世子吃了苦头,人却跑得不见人影,康王身侧自有皇帝派去的宦官,当即便令人将此事禀了过来。

    皇帝听闻此言,自是动怒,先是让人去寻康王,回头瞧见李承懿,随口道:「一个两个,都不是叫人省心的。」李承懿闻言,连忙起身请罪,皇帝摆了摆手,叫他坐下,只是目光却停在他脸上,细细端详。

    半晌,皇帝忽而道:「你用过午膳没有?」

    李承懿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先前得了旨意,匆匆入g觐见,也顾不得用膳之事,皇帝见他如此,便扬声让人送上些吃食,李承懿连忙谢恩,不到半刻钟,便有几名内侍端了盘子过来,送上几样点心并一壶热茶,李承懿得了皇帝示意,便只得吃将起来。

    过了片刻,又有内侍来报,说是瑞王请见,李承懿放下手上东西,正要起身退避到侧殿时,便听皇帝道:「别动,且吃你的。」李承懿不敢擅动,唯能依言坐下,心中暗暗叫苦。

    如今康王惹了事,瑞王求见,显是要为胞弟求情,李承懿待在此处,可说是不甚合宜,倘使瑞王是个心眼小的,恐怕便要将此事记在心上,李承懿从前未曾见过两位皇子,多少也是存了一分避让心思,眼下皇帝如此作派,倒叫他躲也躲不过,甚是无奈。

    须臾,瑞王入内,朝著皇帝行了大礼,待得皇帝叫起,方才起身。

    李承懿坐在一旁,瞧著瑞王模样与皇帝不甚相似,想来当是肖母;他这厢打量著瑞王,殊不知瑞王也在瞧他。他与皇帝相貌相似,又兼身分不同寻常,脸上不知何故却伤著了,瑞王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口。

    皇帝彷佛洞悉瑞王所思所想,道:「若有事要禀,便直说罢。」

    瑞王无法,只得开口道:「臣听人递了话,说是康王惹事,故而过来请罪。」

    他年纪甚幼,如今还不满十岁,李承懿年长他十馀岁,单论年纪,便是他父亲也做得,听得他如此言语,倒是在心中暗暗点头。李承懿对两位皇子所知不多,只知是庄后所出,如今一看,才知晓瑞王多半是照著储君规矩教养,甫知幼弟犯事便匆匆过来请罪,足见其手足之情。

    皇帝沉默半晌,悠悠道:「你可知他犯了什麽事?」

    瑞王斟酌片刻,谨慎答道:「臣只知康王出言无状,顶撞师长,又……又一时兴起,以墨水污了郡王世子衣衫……」他顿了一顿,正色道:「康王年幼顽劣,实是臣管教不严之过,请陛下降罪。」语毕,竟又屈膝跪下。

    皇帝也不叫起,只是不再言语。

    李承懿待在一旁,倒有几分吃惊,皇帝往常对他极是宽和,对著皇后所出嫡子却是如此严正,著实是出乎意料之外。过了片刻,便听皇帝道:「罢了,你起来。」待瑞王起身後,皇帝复而问道:「既是你管教不严之过,便罚俸三月罢……倒是康王那头,你打算如何行事?」

    瑞王想了想,方道:「康王年幼,仍不晓事,既有女官教养,却又行差踏错,必是他那几个内侍有不妥之处,须得换了去。再者康王顶撞师长,又戏弄郡王世子,自当登门赔罪,若仅是罚俸,只恐不能以儆效尤……故而臣斗胆请陛下旨意,往後数月,将康王禁足於寝g内,无赦令则不得出。」

    「倘使太后娘娘不允,又当如何?」

    瑞王一时语塞,竟哑口无言,神情为难。

    李承懿瞧他这副模样,心中倒是明白过来,太后与帝后二人关系寻常,唯独对两位稚龄皇子疼爱有加,康王乃宗室子孙,断无这般年纪还不懂规矩之理,想来却是太后平日多有纵容,才养出这般顽劣x子,如今纵是瑞王有心管教康王,倘若太后并不乐见其成,再好的法门也不得用,是以皇帝才有此说。

    眼见瑞王窘迫地涨红了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皇帝又不再说话,李承懿心中一软,不由得开口解围,「一旦陛下出面说项,太后娘娘也非那等愚昧妇人,如何会执意放纵康王?」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动怒,仅是瞧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你倒是个心软的。」

    李承懿只得笑了笑,「想来陛下早已成竹在x,又何必这样为难殿下?况且殿下尚是年幼,能有这番言语,已是极难得的,料想陛下不会不明白。」

    瑞王悄悄瞧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感激,李承懿看了他这副神情,倒是有些好笑,先前瞧著他规矩礼仪都是好的,x情老成持重,如今看来,究竟还是年幼了一些,不然也不会叫皇帝问得无话可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帝沉思片刻,方对瑞王道:「你先前说的,也并非不好,然则康王如此,究竟是由谁带成这副模样,倒也不甚重要,你回去後,立即将他身旁服侍的人全数遣走,r娘女官也不例外,这些人并非奴婢,本有教养之责,却将皇子养成这副x子,到底难辞其咎……待寻到康王,便让人将他提过来,往後诸事自有朕c心,你不必管,好生读书便是,若是太后问起,你便说是朕的意思。」

    瑞王闻言,彷佛明白了什麽,不由得强压著难以置信之色,待跪下谢恩後,方才起身匆匆告退。

    李承懿见得此状,心中却是起了一阵波澜。

    他从未见过皇帝与诸位皇子相处情状,如今见得,心中却是吃惊,瑞王虽是年幼,见了皇帝却是如此恭敬,毫不失仪,全无小儿之态,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君臣,浑没有皇帝召见李承懿时那样随意且无拘无束。

    「你适才c话,就不怕朕迁怒於你?」皇帝道。

    李承懿定了定神,道:「陛下若要降罪,自是臣有不妥之处,亦不敢自辩,只是王爷如此年幼,要他将事情想得面面俱全,却是有些为难……」他顿了顿,又笑道:「况且陛下也非当真有心责备王爷,又何必做出这副严苛模样。」

    皇帝瞧著他,神情有些复杂,彷佛欲言又止,然则不过片刻,话锋一转,却道:「适才你说朕已是成竹在x,又是从何说起?」

    「想来此事大抵并非头一次发生,故而陛下才问王爷,倘使太后娘娘不允当如何是好,然则陛下毕竟身为人父,便是要严责皇子,也不是什麽大事……料想陛下大约是要严惩康王一番,好叫他得了教训,往後自会懂得慎重行事之理。」

    「你以为朕要如何责罚康王?」皇帝又问。

    「这……」李承懿皱起眉,倒是有些答不上话。

    「朕从来不曾教你什麽,如今便教你一回。」皇帝笑了一笑,「先帝在位时,西凉朝贡,送来千匹良驹,其中便有一匹世间罕见的汗血马……这汗血马乃是西凉臣民无意所见,虽是勉强捉住,又送往京中,然而终究x情暴烈,无人能驭,先帝舍不得此马,便令尚驷监以最上等的草料好生养著,日复一日,汗血马彷佛能通人x,x情却是益发骄横,远胜从前,还伤过几个专司喂养的小宦官。」

    李承懿一怔。

    皇帝续道:「先帝知晓此事,只可惜这汗血马不能驯服,然而端妃乃是出身西凉,听闻此事,对先帝道:『妾身不才,愿为陛下分忧。』先帝便让人将汗血马牵到端妃g中,不过一旬,再见那汗血马,果真是驯服顺从,不复从前骄态。」

    李承懿听得入神,不由得问道:「这却是如何做到的?」

    「无非是用了铁鞭刑杖罢了,若汗血马不听话,便狠狠击打,倘使打了没用,便使人持刀上前,作势欲杀,平日只给少许食水,时常饿上一饿,这汗血马纵是野x难驯,也得听话。」皇帝说到这里,不禁一笑,「端妃出身西凉,自是知晓驯马之术,难得的是,对著这般难得一见的良驹,也敢下得重手……西凉本国非无善於驯马之人,只是这些人对著良驹,便不由自主生出满心爱重,哪里敢下狠手打杀,然则畜生x烈,不这般行事,又如何令其臣服?」

    李承懿心念一转,想明白皇帝为何要说此事,不由得迟疑道:「陛下此言,臣已是明白,但此乃驯服畜生的法门,又如何能用到……」又如何能用到常人身上。他犹豫著,终究没将接下去半句话说完。

    「驯马与驯人,道理是一样的,无非是手段有轻重缓急之分罢了。倘使不能为己所用,纵是经天纬地之才,杀便杀了,又有什麽可惜的。」皇帝淡淡道,「这般手段非是人人用得,也并非唯一法门,常言道滴水穿石,以柔克刚,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合朕的x子罢了。」

    李承懿知道皇帝这是在教他,当即凝神细听,静静思索此中真意。

    皇帝叹息道:「你为人究竟宽和了些,又是个多情x子,往後还不知道会在此事上吃多少苦头,朕瞧著你府中诸事都是那柳含和打理,这也没什麽,只是你终究得将他牢牢拿住了,否则纵是用情至深,亦不过是白费功夫。」

    李承懿听得此言,不由得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柳含和对他有情,此事确然无疑,然则究竟情深情浅,他却全然说不上来,如今听得皇帝这话,他才恍惚想起,柳含和彷佛也说过这些话,只是言辞更加委婉,亦是劝他莫要对人用情太深,以致失了本心……李承懿思及此事,不禁一哂。

    他稍一走神,便听皇帝悠悠道:「你不懂得驯马之术,倒也无妨,横竖你也使不出那等狠辣手段,索x拿那滴水穿石之法去驯一驯那只咬了你的野猫,或许能生出些许成效也未可知。」

    八、

    李承懿一怔,强笑著道:「陛下说笑了……」

    「想来便是令你去驯那只野猫,没些彩头也不妥。」皇帝若无其事地道,「倘使你当真办成此事,便要朕替柳含和脱了贱籍,也并无不可。」

    李承懿心头一紧,定了定神,却从容不迫道:「陛下何出此言?都叫人咬了一次,臣哪里敢再去一次……陛下不如打消此念,也就是了:那人另有所爱,纵是臣耽於男色,也不当强逼於人。」

    他说到这里,却暗自叹了口气。

    柳含和自幼为奴,一直对此耿耿於怀,倘使皇帝早有允准之意,不说一个柳含和,便是百个千个,也已然脱了奴籍,李承懿过去也不是不曾求过此事,只是皇帝始终不允,料定柳含和仍在奴籍,才好拿捏此人,如今却一反从前,更拿了此事当彩头,著实是叫李承懿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倘使应下此事,无非是要使尽手段,好让柴鉴昭对自己生出些情意,两人好结下契亲,如此一来,皇帝必会让柳含和脱了奴籍,往後自能直起腰杆作人;然则柳含和是否会乐见此事且先不提,单说柴鉴昭早有倾慕之人,李承懿便无法应下此事,如此一来便只能负了柳含和,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歉疚之情。

    皇帝笑道:「你若是不愿,朕也不逼你,只是话摆在这里,倘若柴鉴昭入得你府中,朕便为柳含和消了奴籍。」

    李承懿苦笑,「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自然知晓。然则此事终究不妥,臣……臣亦是不大明白,天下之人何其多,为何陛下偏偏要那柴鉴昭入臣府中?可是那柴鉴昭有什麽好处,以至於得了陛下青睐?」

    皇帝听得他此言,却忽而大笑起来,李承懿满心茫然,待得片刻之後,便听皇帝忍著笑意道:「你也是见过那柴鉴昭的,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李承懿一头雾水,想了一想,诚实答道:「柴公子x情纯粹,又有赤子之心,且毫无圆滑之处,如非平日不大与人交际,恐怕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皇帝终是止了笑意,叹道:「你也就只能弹压得住这等人了。」

    李承懿叫皇帝说得面红耳赤,著实说不出话。他又不蠢,如何听不出皇帝这话明著是说柴鉴昭易於弹压,暗著是说他不中用,仅压得住这般毫无城府之人,故而心底不免生出窘迫,不由自主地垂下首,一言不发。

    皇帝又长长叹息一声。

    「单论你府中那柳含和同褚奉元,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姑且不论柳含和结交内外之过,单是那褚奉元也不是简单人物,前些年安国公世子带兵勦匪时,他也去了罢,虽说并非军籍,亦不居功,朕又如何能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皇帝哼了一声,「朕看了战报,倒也吃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单凭一人之力,便杀了寨中小半匪徒,若非安国公世子刻意瞒下此事,只怕朕说出来都无人肯信。此人杀孽过重,恐怕命不久长……」

    李承懿听到此节,已是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辩解道:「奉元……奉元年纪尚幼,也是一心为国……并非别有所图……」

    「你何必这样急著为他解释,朕可还没动怒。」皇帝微微一笑,「你平日活得糊涂,朕也不管,往後便叫你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又有什麽不好?只是你对身侧亲近之人信任太过,竟连是蛇是狼都分不出来,这点却是可恨。」

    李承懿沉默片刻,才谨慎道:「陛下是知道臣的,府中诸事一概撒手不管,交托於旁人,其所作所为,俱是出於臣之允准,倘使柳含和同褚奉元做了什麽,非是他二人之过,故而陛下若要降罪,当以臣为首罪……」

    「朕还没说什麽,你就这样急著揽下罪责?」皇帝反问。

    李承懿一怔,连忙噤声不言,起身跪下。

    柳含和结交内外,这倒是头一次听闻,只是以柳含和之为人,无非是与人为善,以免交恶结仇,又受他宠信,巴结谄媚之人必不会少,纵是私相授受也无甚出奇,况且柳含和颇知分寸,从来不曾惹来祸事,李承懿对他倒是放心。

    褚奉元则是自幼好武,虽为胡儿,身分有异,但因李承懿同杨道玄关系甚好之故,也曾藉著这层关系混入军中,还差点换来个校尉功名,只是褚奉元究竟来路不正,又非正经军籍,这功劳万不能算到他头上,是以至今都还只是在国公府内挂著个侍卫头衔,然则私下与杨道玄军中属下诸人关系倒是极好的,时不时也会到城外大营与人切磋武艺。

    皇帝知晓此事,也没什麽奇怪的,只是这种事情人人皆知,万无拿到台面上分辩之理,纵是柳含和与褚奉元坏了规矩,也不是什麽大事,俗语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国公亲信之人?倘使他二人不如此行事,反而惹人生疑。是以皇帝此言甫出,便叫李承懿起了一身薄汗。

    沉寂良久,皇帝开口道:「起来罢。说不了两句话,便要跪下请罪,也不嫌膝盖疼。」

    李承懿微微松了口气,依言起身,但仍不敢肆意,遂道:「陛下所言,俱是臣之过错,岂有安然自得之理?」他想了一想,虽有犹豫,却道:「陛下一心为臣打算,臣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柳含和褚奉元俱是臣身侧侍奉多年之人,情份不同寻常,是以……」

    「罢了,随你罢。」皇帝道,又深深叹息一声。

    李承懿心下大定,正要说些什麽,便听皇帝语气平平道:「你同武定侯,又是怎麽回事?」李承懿被唬了一跳,皇帝瞧见他神情,不免笑了一笑,「怎麽,你道朕不知道武定侯去了你府上拜会。」

    李承懿闻言,惊愕非常,手脚也跟著一阵发软。

    当日魏执义至信国公府拜会一事,唯有门房并几名仆役知晓,李承懿早已使柳含和封了那些人的口,以防此事传到皇帝耳中,然而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皇帝竟是早已知晓,但柳含和御下极严,料想不至於弄出这等谬误,这样一来,消息若非是从他府中递出来的,便是从魏执义那头传出来的。

    他想到此节,心念一转,支支吾吾道:「既……既是陛下已然知晓……」

    「朕自有打算,你莫要掺合此事。」

    李承懿闻言,心下大急,不知道皇帝对此事明白到什麽地步,也不知道庆阳一事是否已然败露,且不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是庆阳之名节清白,他也万万赌不起。他想了一想,犹豫道:「武定侯托到臣处,乃是为了……」

    「无非是为了选尚之事。」皇帝悠悠道。

    李承懿小声道:「陛下是否当真属意於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皇帝饶富兴致地问道。

    李承懿不敢直言,也不能将自己与魏执义那些龌龊之事和盘托出,只得硬著头皮道:「既然陛下知晓,臣也不再多话,只是公主娘娘出身尊贵,本有一桩好姻缘,倘若驸马都尉并非良配,倒是可惜了。」

    「你这是在为武定侯说话?」

    「臣不敢。」李承懿迟疑道,「只是前朝选尚,也不乏有公主择人之事,倘若候选之人俱有凤毛麟角之才,难以抉择,倒不如让公主娘娘也效前人旧例行事……」

    皇帝不置可否,淡淡道:「此事你莫要多管,便是又有旁人托到你府上,也不必应和,朕早有打算,岂容旁人妄议。」

    李承懿不敢再说,连忙应声,又行了大礼,才得以告退。

    待得到了殿外,抬手一,早已是一头冷汗,他不由得苦笑。

    据皇上所言,大抵是只知魏执义到他府上,又以此事相托,尚不知两人已有情事,亦不知庆阳同魏执义恐有私相授受之事,这点却叫李承懿松了一口气。自己与武定侯有私,且又有意为其尚主之事出面说项,如若这些事皆让皇帝得知,失了体面还是小事,姑侄共夫乃败坏伦常,天下人所不齿,倘使朝野内外俱知,却是一桩名副其实的丑闻。

    只是皇帝竟知魏执义曾往信国公府上拜会,若非是自国公府内走漏消息,便是皇帝也在武定侯身侧埋了眼线,然则这眼线多半隐藏极深,又非亲近侍候之人,否则不会不知武定侯与他曾有私会之举。

    李承懿想到此节,心底却是一阵迟疑。

    按理而言,他也该将此事告知魏执义,以免此人露了蛛丝马迹,叫皇帝无端生疑,然则先前李承懿曾让人打探魏府之事,当时魏执义却是反应甚快,如今这般情景,却令他心中一阵踟蹰……魏执义究竟知不知道皇帝暗中监视於他,李承懿也不能妄下定论,若是实则知情,又刻意如此行事,为的究竟是什麽?

    李承懿左思右想,却无法理清头绪,索x不再想了,出了g门,便上了车辇,命车夫打道回府。

    待得回到府中,便见褚奉元迎上前来,神情欢喜。褚奉元在他面前从来是这副模样,如同垂髫小儿一般,又喜撒娇使x,然则李承懿也明白,褚奉元身怀j湛武艺,过去又长年居於山林之中,不管是杀人或者打猎,身手都是极好的,又与军中诸人有私交,难怪皇帝特意将此事挑出来说与他听。

    若非李承懿身分不同寻常,这本来就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这些事也不必多说,若叫褚奉元缚手缚脚,不敢作为,反而不好。

    李承懿想到此处,便揽著褚奉元,含笑道:「瞧你这副模样,可是今日又出去与人比武?」

    褚奉元鬓发散乱,衣著齐整,下襬却略微污了,浑然一副玩得x子都野了的模样,闻言便笑道:「正是如此,今日赢了几场比试,还得了些彩头。」

    李承懿瞧他神情坦然,隐隐有自得之色,著实是爱极他这模样,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亲,笑道:「奉元这样厉害,叫我也多了几分体面。可惜府中并无宝刀名剑,你又一向只好兵刃,如此一来,倒要我赏你什麽才好?」

    褚奉元想了一想,复而露出忸怩神情。

    李承懿一时大奇,笑著逗他道:「为何露出这等神情?可是难以启齿?」

    「倘使……倘使国公爷不弃……便叫我服侍一晚罢。」褚奉元说得犹豫,忽而怯生生地抬头看向李承懿,又半带迟疑地抬手拉住他衣衫一角,这般难得一见的羞赧情态,倒是令人诧异不已。

    须知褚奉元素来大胆,便是开口求欢,也总是理直气壮,然则毕竟年岁尚幼,往往一时不察便要受创,李承懿尽管纵容於他,却不会在此事上毫无节制,细细算来,一旬最多一次,再多便不允准,纵然褚奉元开口求欢,也多是婉言回绝。殊不知褚奉元正值年少,又是血气方刚,虽知李承懿此举乃是为他著想,又哪里能压下满心欲念,苦苦隐忍?恰逢李承懿此言既出,他便顺势要求,心中实则是忐忑不安。

    「近来冷落了你,倒是我的不是。」李承懿想了一想,温言道:「倘若奉元喜欢,晚上便宿在我房中罢。」语毕,复而又道:「你自去洗漱一番,让人请含和过来,便说我有要事相商。」

    褚奉元既得允准,自是满心欢喜,脸上带笑,依依不舍地去了。

    李承懿来到正房,过不多时,柳含和便匆匆进门,神情平静,李承懿心中隐隐犯难,不知该如何开口,然则柳含和彷佛是瞧出了他的犹豫,道:「国公爷倘若有事吩咐,尽可直言,奴婢断无不应之理。」

    他顿了一顿,还是将皇帝那些话说了一遍,复而道:「你我相知多年,我自然是信你的,然则皇上那头,只怕拿著你的把柄……」他说到这里,便也沉默下来,柳含和所作所为,俱是他一心放任,纵有结交内外之过,想必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皇帝既然肯开这个口,必是柳含和有逾矩之嫌,李承懿又如何能充耳不闻。

    柳含和安静良久,方道:「奴婢明白了,国公爷放心罢。」

    李承懿眼见他要告退,一时急了,抬手便拉住他手腕,急切道:「含和……你为何要做出那些事?」他心终究竟存了一丝疑惑,柳含和与人为善,自是理所当然,但皇帝这样一说,彷佛是其中还有什麽他不明之事,纵是李承懿信任於他,也不得不开口问一声。

    柳含和苦笑著答道:「奴婢已存私心,立身不正,明日便将对牌交回来,往後国公府诸多产业,还是寻一个稳妥的人打理罢。」

    李承懿心中大急,厉声道:「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纵是你结交内外,总有一个念想,但我却从未听闻此事……便是有什麽难处,与我说一声,莫非不成?」

    柳含和一怔,沉默半晌,方淡淡道:「奴婢自幼便没入奴籍,稍年长些便净身入g,去岁方知兄长仍存於世,却在岭南瘴疠之地为奴,日子过得不大好,奴婢结交旁人,不过是想打点一番,让兄长能挪个地方,也不求能赎出奴籍……」

    李承懿终於明白过来,心中怜意大盛,不由得道:「这等事情,如何不早些告诉我?我虽无官职在身,但打点这些事情,倒也不费力气。」

    柳含和摇了摇头,似乎想笑一笑,神情却有些僵硬,「国公爷身分不同寻常,又是宽和x子,按理奴婢本应将此事告知国公爷,然则若是国公爷知道此事,自会为奴婢办成此事,如此反而不美。皇上对奴婢已生厌憎,倘使国公爷为了奴婢打点此事,万一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恐怕奴婢往後万难在国公爷身侧服侍,是以才瞒著国公爷悄悄行事。此事俱是奴婢一人之过错,倘若国公爷气得狠了……便将奴婢遣回g中,也就是了。」

    李承懿听到这里,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本以为柳含和瞒著此事,应当是别有缘由,没想到却是如此,一时之间,心底却是一阵酸涩;他待柳含和一向亲近,柳含和亦是柔顺,从不恃宠而骄,亦是不曾逾矩,是以他从来不知道,柳含和竟会顾忌两人关系生变,所以才这般行事。

    「胡说什麽,哪个要遣你回g中了。」李承懿心头一热,不禁道:「你这样的人,自是要留在我身边的;我说这些事,并非责备之意,而是此事惹了皇上的耳目,不得不说与你听……往後行事谨慎些也就好了,这国公府可是离不开你的。」

    柳含和听到这里,原先僵住的神情才稍稍柔和些许,继而略微犹豫地低声问道:「国公爷当真不怪罪奴婢?」

    李承懿点了点头,登时笑道:「这不过是小事,你惦记兄长,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需要疏通关节,去府中帐房处以我名义支些金银打点也成,毕竟是你的兄长,我出些力,也是份属应当。」

    他这话意味深长,柳含和怔了一怔,脸上却是微微泛红,沉默良久,方颤声道:「奴婢谢过国公爷。」

    李承懿忽而搂住他,亲了一亲,又上下揉弄一番,方才放开了人;柳含和匆匆离去,竟是一副罕见的窘迫之态,李承懿瞧著那修长身影渐渐远去,终於解决一桩心事,自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倒没有怀疑柳含和之意,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困惑,以他二人之亲近,柳含和不当瞒他至此,然则听得此言,却终是释然……柳含和素来在意自己身为奴婢之事,又牵涉兄长亲人,自然不想将此事说与他听,大约是上下打点时走漏消息,方才叫皇上得知此事,幸而不是什麽大事,不过是皇上得了消息,怀疑柳含和藉著此事刻意结交官员罢了,如今将话说开,也就是了。

    过了片刻,李承懿用过晚膳,沐浴过後,回到内室时,便见褚奉元盘腿坐在床榻之上,手上把玩著什麽物事,他近前一看,方见是从前曾用在魏执义身上的玛瑙珠串,一时不由得一窘,匆匆道:「奉元,快些将那物事放下。」

    「为何?」褚奉元神情茫然,忽而一笑,「国公爷莫要欺我年幼,这东西是做什麽的,我还是知道的。只是这珠子这样大,难道不会弄疼人麽?」

    李承懿叫他问得面红耳赤,随手将那物事放回暗格之内,无奈道:「这东西又不会用在你身上,弄不疼你的。」

    褚奉元闻言,倒像是明白过来一般,恍然大悟道:「莫非是用在柳管事身上的?我平日只见柳管事生得文弱,倒不知道他这般厉害。」

    眼看褚奉元愈说愈不成模样,李承懿心中哭笑不得,拍了拍他头顶,哄道:「你可别在含和面前乱说,他脸皮薄得很,倘使因此事恼了你我,要哄回来可就难了。」

    褚奉元不以为然,「柳管事这人就是麻烦,既有诸多讲究,又有诸多忌讳,我从前问他如何侍奉国公爷,他便是不肯说,好在我自己寻得了几卷避火图,看了一看,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

    李承懿笑了一笑,一边抚摩他的发髻,一边道:「痴儿,哪个叫你看了几眼避火图,就急著来侍奉於我……好在那回伤得不重,要不然可就叫人心疼了。」他忆起去岁往事,不由得屈指弹了下褚奉元额头,心中一阵好笑。

    褚奉元捂著额头,撒娇道:「若是我伤得不重,国公爷便不心疼了麽?」

    「便是你伤了一g头发,我也只有心疼的。」李承懿向来耐得住x子,便是哄人也毫不厌烦,褚奉元听得此言,登时便吃吃笑了起来,投到他怀中,像是猫儿一样蹭来蹭去,李承懿心中一软,柔声道:「你还这麽小,当时怎麽就急著上我的床?我把你带回府中,又不是为了做这等事。」

    褚奉元支支吾吾,叫他哄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道:「那时我听人说,我年岁大了,倘若国公爷不要我侍奉枕席,只怕便要将我遣出府中……」

    李承懿一愣,一股怒气顿时油然而生,「你这都是听了哪个胡言乱语,明日便叫人割了那人舌头!」语毕,却见褚奉元偎在他膝上,一副怯生生彷佛怕他动怒的情景,不由得柔声劝慰道:「莫怕,不是生你的气……这毕竟是下人胡乱说些嚼舌g的话,才叫你做出这些事情,断无责怪你的道理。」

    褚奉元有些犹豫,「我後来也明白他们说的并非正理,只是那晚过後,方才知晓,国公爷一心怜惜我,才不叫我知道那些事情,心中自然只有感激的……然而纵然他们不说,总有一日,我知晓此事,也是情愿侍奉国公爷的。」话音方落,他却是抬起头,坦然道:「我的心意是改不了的,只请国公爷成全。」

    李承懿心底一热,道:「奉元,你……你真傻。」

    「我才不傻,世子爷也夸赞我聪明的!」褚奉元微恼,不禁开口为自己辩驳。

    两人一时情热,不由得搂抱在一起,唇舌相贴,不住纠缠,褚奉元到底年幼,便这样亲了几下,下身又被隔衣揉了片刻,早已硬得难耐,不得不出声求饶,李承懿却没放过他,将人搂到怀中,几经戏弄,连衣衫都还未曾褪下,便已叫他丢了一回,褚奉元羞得双眼泛红,只差一点便要低泣出声。

    李承懿耐著x子哄他,好一会儿才叫他回心转意,乖乖褪下衣衫。

    褚奉元本有胡人血脉,当此动情之际,一双碧眼如同浸在水中一般,潮湿朦胧,一身白肤更是莹泽生辉,又被剥光了衣衫,躺在绛色锦被之上,愈发衬得肤白如雪,洁净细嫩,李承懿不过在他腰上拧了几下,那处便泛起一点潮红,极为动人。

    因先前早早丢了一次之故,那两腿间却是略微潮湿,李承懿近前一嗅,便觉出一股微腥,褚奉元羞耻难当,便恳求道:「别碰……那里……」李承懿却不管他,在那大腿内侧舔舐片刻,褚奉元年轻气盛,哪里当得住这般引逗,不过片刻,下身重又胀挺,硬梆梆地立了起来。

    眼见李承懿愈舔愈是深入,隐隐有渐趋而上之势,褚奉元一时慌乱,便推了推他,又想往後退去,然则李承懿却伸出舌尖,在那囊袋上舔了一舔,听见褚奉元一声急促喘息後,方才微微支起身躯。

    「羞什麽,这事早先不也做过的。」他调笑道。

    褚奉元也不说话,只是抬手遮住脸面,彷佛羞赧不堪,这副幼稚模样却是叫李承懿心中愈发灼热,忽而动了一念,随手取了腰带,便将褚奉元双手缚在床栏处,低声道:「奉元乖乖的……莫要挣开……」

    他只是一怔,便依李承懿所言,顺从地躺在床上,但觉身上如同有火苗渐渐燃起,浑身俱是一阵热烫,下身渐渐胀痛已极,遭人捋了一捋,便不禁湿透了……他心中一阵发慌,急忙往下瞧去,便见李承懿俯低身子,正在他下腹亲吻不休,一时却是又痒又麻,不由得道:「国公爷……国公爷,放了我罢……」

    李承懿只是一笑,稍稍一挪,便将那物事含到口中,细细舔吮。褚奉元尚未长成,那物事也还小,李承懿含著却是全不费力,直含到g部,又用舌尖逗弄,褚奉元当即气息急促,浑身绷紧,面红耳赤,下身快感不住上涌,叫他险些又丢了一回……不知过了多久,待得李承懿松了口,褚奉元已是全无抵御之力,甚至无法动弹。

    「可还喜欢?」李承懿低声问道。

    褚奉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嗓音却哑了,嗫嚅道:「国公爷这样……我,我不敢……」

    李承懿心知他是有所顾忌,不愿冒犯,是以不肯松了j关,见了他这副难堪模样,心中却是涌出一股怜爱,随即伸出手,温柔侍弄几下,那物事早已隐忍颇久,便这样逗弄,随即溢出些许浊白。

    褚奉元复而打了个哆嗦,不住颤抖,下身却终是得了宣泄,甚至污了床褥。

    李承懿早已意动,见了他浑身无力之状,便取了膏脂,在他後庭处抚摩试探,褚奉元一连丢了两次,浑身关窍都松了似的,纵是李承懿手指贯入,也并未受阻……过了片刻,也不知道按到什麽地方,褚奉元身躯一抖,却是哭了出来。

    「那处……不成了……呜……」话音未落,褚奉元突然蜷起身躯,那下身虽还软著,顶段却溢出一丝r白,褚奉元目光失神,一丝清y自唇角淌出,含糊地呻吟著,彷佛极尽难耐,随後便断断续续地洒在李承懿手臂上,却是禁受不住,又丢了一回。

    李承懿心知便是此处,也不敢再弄,手指撤出後,又抹上重重膏脂,方将自己胯间那剑拔弩张之物抵在入口,复而慢慢探入……初时或有疼痛,只见褚奉元蹙眉咬唇,苦苦隐忍,过了片刻,总算连g没入,褚奉元双腿大张,却是神态羞窘,又兼紧张。

    「国公爷……稍,稍等一等……」他忍不住讨饶道。

    李承懿怜他不惯情事,自然是依言而为,两人搂在一起,下身交合,却是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褚奉元深深吸了口气,那紧窄甬道一阵绞紧,李承懿强抑住一股情潮,柔声问道:「奉元怎麽了,可还疼著?」

    「无事,不疼了……」褚奉元小声道,只是眼角含泪,双颊涨红,浑不是无事的模样。

    李承懿自然不会信了这话,他与褚奉元相处日久,如何不知道这是在逞强?是以他并未按著褚奉元所想行事,反倒翻了个身,让少年跨坐到腰上,又扶著褚奉元腰际,以免入得太深。因先前丢了数次之故,那两腿间物事形貌如常,纵是李承懿有意逗弄,也未有反应,李承懿别无办法,只得低声哄他。

    过了片刻,褚奉元眉心略松,先前那羞赧情态亦是逐渐褪去,李承懿惯於此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试探著微微往上顶入,褚奉元深吸了口气,低声喘息,却不禁打了个哆嗦,下身溢出些许浆y,李承懿便渐渐加快了速度,抽送愈深,褚奉元彷佛得趣一般,亦是开始逢迎。

    情事至此,方可说是销魂蚀骨。

    李承懿浑身滚烫,情潮未消,快意又至,褚奉元到底年幼,下身颤抖几回,只勉强漏出几滴稀薄浆y,面上汗津津的,偏生双颊晕红,竟如抹了胭脂一般,李承懿见他此状,自是意动,一时亦是忘情,顶入深处後又厮磨不止,褚奉元哪里禁得住这样手段,不到半刻钟,便低声抽泣著求饶。

    李承懿早已是心神俱醉,下身抽送不断,便连那几声嗫嚅求饶之语都不曾听见,复而将褚奉元压在下头,狠狠挺入,顶弄不休,褚奉元抽抽噎噎地哭将起来,双腿却缠在李承懿腰上,始终不曾松开,这却是他自己心中的些许计较,一时既是乞怜,又是邀宠,李承懿头脑发昏,口中喃喃叫著心肝,又含住褚奉元唇舌不住逗弄。

    褚奉元语不成声,断断续续叫著他,碧眸中溢满氤氲水气,神情却是极尽欢喜,李承懿瞧著他这副模样,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欣喜,复而感念他一腔情意,不由得揽住少年,照著头脸胡乱亲了几下,便是一声低喘,紧紧扣住那人腰际手腕,随即丢在那潮湿温暖的所在;那甬道彷佛得趣,亦是不住收紧,复而听得褚奉元一声低低叫唤,分明未曾泄身,却是靥生红晕,眉目间俱是春意,一副欢愉已极的模样。

    又过片刻,待得李承懿抽身而出时,方听褚奉元口齿不清地唤道:「国公爷……」

    见他神情疲倦,李承懿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怜爱,连忙问道:「怎麽了,可是弄疼你了?」

    「真好……」褚奉元依偎在他怀中,一副酣畅模样,心满意足地喃喃道:「这样……真好……」话音未落,却是闭上了眼,彷佛睡去。

    李承懿这才明白,褚奉元疲惫已极,故而话才说到一半便睡著了,心中好笑之馀,又有一股温暖,不由得将少年搂到怀中,明知他听不见,却低声道:「这有什麽好的?我这样的人……无非是辜负你一番情意罢了。」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复而将褚奉元身躯仔细擦拭一番,方才熄了油灯,上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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