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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修 作者:肉书屋

    (044鲜币)壹之八十一

    在严妃暄一剑当先地突破了玄武堂的守卫时,也使得她的名气在一夕之间暴涨,开始有人注意起这名年仅十五的天才剑手,年纪虽轻,却不容人小觑,假以时日,必能以手中风华,独步江湖。

    当灵机道长留在七派联盟的大本营,在先得知突击行动先是中伏,然後在危急之刻,由向晚晴断後,严妃暄突围,才不致於全军覆没的消息,让灵机道长半是欣慰半是惭愧。他欣慰的是好友华清师太,有徒如此,不愁峨嵋後继无人,而他惭愧的是,他明知自家徒儿张青竹好大喜功的个x,不适合掌控大局,却还是将这场行动的指挥权交予他,平白无故地死了这麽多的武林同道,实在是他的罪过!

    灵机道长冷冷地看著好不容易历劫归来的张青竹,一见到他就说:「青竹,你立刻收拾包袱回武当山,给我跪在祖师遗像面前忏悔,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得再下武当山一步!」

    灵机道长不顾张青竹的颜面,直接在所有人面前这麽说,让张青竹俊朗的脸孔,瞬间变得惨白!「掌门师傅,请再给青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机会我不是早就给你了吗?可是你看看,由於你的疏忽,害了多少武林同道?」灵机道长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还是快快滚回武当山,免得我看了你就生气!」

    张青竹欲言又止,却被其他的武当弟子制止,不让他再开口顶撞灵机道长。

    「道一,你立刻押著青竹回武当山,若他再敢偷跑,老道索x将他逐出门户!」灵机道长说完对张青竹的惩罚後,才环视在场所有历劫归来的七派弟子,对他们表达深深地歉意。「老道糊涂,才会误信徒儿的消息,让各位经此大劫,实是老道之罪。」

    而其他掌门看著灵机道长不断道著歉,反而安慰著他说,圣月教的妖人太过狡猾,才会设计这麽一出戏码,引人上当之类的话。至於其他在场的弟子,除了离开的张青竹之外,其馀众人自知身份,也都乖乖地站著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道清亮的女声开口,「灵机掌门,请问…有我晴师姊的消息吗?」

    正和其他掌门商量事情的灵机道长,此时才转身看著问他话的年轻少女,「你是─?」

    「晚辈严妃暄,是峨嵋华清掌门的四徒,也是向晚晴的师妹。敢问灵机掌门,有没有得到我晴师姊的消息?」妃暄目光焦虑地盯著灵机道长瞧,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而灵机道长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後才说:「我是得到消息,晚晴师侄在你们突围後不久,也在四堂的包围下,失手被擒,现在生死不明,无人得知她的下落。」

    「那还等什麽?!我们赶快回去救晴师姊啊!」妃暄焦急地说。

    而灵机道长只是看著站在边上的定逸,示意她去和严妃暄解释。

    「妃暄,别任x了,其他掌门在商量大事,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定逸向前拉著妃暄的手,不让她再闹下去。

    「为什麽你们不愿救晴师姊?要不是她断後的话,你以为你们的弟子都能活著回来吗?」妃暄冷冷地说,执意要灵机道长给个说法,否则她绝不罢休!

    灵机道长目光复杂地看著妃暄说:「不是我们不愿去救晚晴师侄,而是现在圣月教四堂合作,实力深不可测,若没有缜密的计画,我们怎可做出无谓的牺牲呢?」

    听言,严妃暄不住冷笑,眸光冷冷地扫视了在场拥有发话权的人,「你们不愿救晴师姊,没关系!我自己去救,用不著你们帮忙!」

    「妃暄!你冷静一点!」定逸连忙拉住冲动的妃暄,就怕她做出什麽傻事出来。「大家不是不愿意出力救晚晴师妹,而是希望救人的计画能再周详一点,这样我们才有救人的胜算啊!」

    「要多久?」妃暄目光通红,冷冷地问说:「在想出这个狗屁计画前,要花多久的时间?谁能担保晴师姊在这段时间里,x命无忧呢?!」

    妃暄的问话,无人能答,於是现场一片静默。

    妃暄见状,脸上再次浮现冷笑,然後对著拉著她手的定逸说:「定逸师姊,你相信我,我有办法救晴师姊出来,真的!所以让我走,好吗?至於七派联盟的事,就麻烦你接手了。」

    或许是妃暄的恳求,打动了定逸,所以让定逸松手,放她离去。「妃暄,我还是那一句原话,你和晚晴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知道吗?」

    「妃暄明白!」说完,妃暄足尖一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当灵机道长想要追上去的同时,定逸却横剑挡住了去路,「请灵机掌门留步,就让妃暄走吧!」

    「定逸师侄,老道一直以为你是个成熟稳重之人,你怎跟著妃暄师侄胡闹呢?晚晴师侄已经失手被擒,你还要再搭上一个妃暄师侄吗?你知不知道你这麽做,该怎麽和华清交代?!」灵机道长颇为不悦地说。

    「妃暄说有办法救出晚晴,我就一定相信她。若她们俩人有什麽万一的话,晚辈愿意以一死向掌门师尊谢罪!」定逸侃侃而谈,丝毫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何错误?

    灵机道长见状,也只能在心中叹息,然後不禁妒嫉著华清,有这麽卓越的三个徒弟继承衣钵,反观他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武当的事c劳,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而在妃暄离开七派联盟的大本营後,立刻骑马狂奔到襄阳城北的红南布庄,然後不顾布庄大门早已紧闭,一直用力敲著门板,直引得看守布庄的小厮走来开门。

    「这麽晚了,谁还来敲门?信不信我报官捉你!」

    妃暄不理小厮一肚子的怒火,只是看著他说:「我要买布!」

    「现在什麽时辰─」小厮的捞叨还没完,妃暄已经截断他的话语。

    「我要买南火红雀七星布疋,贵宝号卖不卖?」妃暄语气急切地说。

    闻言,小厮张大了眼睛,眉头一锁,「你想花多少钱买?」

    「千两黄金,够不够?」

    小厮微挑著眉说:「阁下是?」

    严妃暄不慌不忙地取出一直随身带著的半截木制竹牌,交予小厮面前。「这是你们朱雀堂的信物,没错吧?」

    而那名小厮郑重其事地将木制竹牌接过手中,并从自己的袖口取出同样半截的木制竹牌,两者合而为一,立时一头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兽,跃然於竹牌之上。「是的,请问姑娘有何吩咐?」

    小厮的态度变得极为恭敬,因为他已经认出严妃暄手上的竹牌,确实是出自他们朱雀堂无误!而举凡拥有半截竹牌的人,皆是对他们朱雀堂施以大恩之人,所以才回赠与半截竹牌。

    倘若有一天,恩人持竹牌前来请求朱雀堂帮忙,朱雀堂上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必定要尽心尽力,偿还恩人的恩情!

    严妃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後才说:「我要见你们令主,晏青岚!」

    (048鲜币)壹之八十二

    张凯站在刑房里,看著已经连续三天遭受他残酷刑求的向晚晴,看著她一身傲骨,不知不觉地想起淡忘已久的前尘往事…

    张凯在未投身於圣月教之前,本是名地方小吏,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深受地方百姓的爱戴。但他过於耿直的个x,却也为他带来了麻烦。

    直属上司觉得张凯的存在成为了他的绊脚石,於是大笔一挥,奏折便往上呈。偏偏南g皇朝的新君刚继位不久,在看到这麽一份滥用职权来欺压百姓的奏折之後,龙颜一怒,立刻下旨将张凯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皇帝一道无情的圣旨,浇息了张凯那份为国为民的热情,纵使皇帝在之後知道自己受奸臣蒙蔽,连忙下旨停止对张凯一族的斩令决,却为时已晚,张氏一家二十七条人命,只剩下张凯一人在刀口下被救活而已。

    从那天起,张凯x格大变,纵使皇帝厚葬他张家惨死的家人,那又如何?仅管官位连升三级,又换得回家人的x命吗?做好官,有何用?做好人,更有何用处?既然上苍不愿他做好人,索x堕落入魔道!

    所以在成为一城太守之後,张凯反而挂冠求去,从此消失无踪。

    十年後,人们只知道青龙堂主有个得力助手叫张凯,无恶不作,善以刑罚的手段折磨对方,所以又有“酷吏”之称,暗指他的手段足以比拟酷吏的严刑峻罚,却无人得知张凯曾是名爱民如子的循吏,说来也是一大讽刺!

    「向女侠,我张凯生平从未服过任何人,这一次我真的不得不服你,你的确很有骨气!」张凯冷眼看著牢笼里躺著的向晚晴,一身向来素白的衣服,早已变成一片血污,脏乱不已。而她全身伤痕累累,片无完肤,证明了向晚晴确实遭到残忍的折磨!

    「不过我还有很多手段没有使出来,一天变著一个花招,我倒要看看向女侠有几天的时间陪我玩?」说完话,张凯便大声笑著走出刑房。

    在张凯走远之後,向晚晴浑沌的脑子,也在思考著她的身体,还能让张凯折腾几天呢?如果她没记错顺序的话,第一天张凯就先打断她的腿骨,挑断她的脚筋,然後喂了她吃下好几种毒药,亲眼看著她深受毒发的痛苦。第二天,张凯对她施用针刑。常言道,十指连心。所以所谓的针刑,便是将针c进指甲缝里,嚐受这锥心刺骨之痛!第三天的时候,张凯唤人将她塞入一个特制的甕里,然後在下面不断地加火添材,让她饱受高温的折磨,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张凯又叫人灭火,然後把她扔回地牢里。

    从失手被擒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三日的时光而已,可是向晚晴却觉得自己似乎已死了好几回,偏偏就差了那麽一点,她就得向阎王老爷报到了吧?可是她却还留著一口气,她猜应该是张凯存心玩著她,想要看她求饶的表情。所以向晚晴在想,只要她一天不求饶,张凯绝不会让她这麽轻易死去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身处在这困境之中,向晚晴却无悲无惧,或许张凯在她身上施加的酷刑,向晚晴潜意识里认为那是她应得的下场。在她将那麽一份真情实意的感情,残忍地践踏过後,她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就算以死谢罪,也不为过吧?

    「…向晚晴?」

    当向晚晴在地牢里胡思乱想之际,丝毫没有发现有一个幪面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刑房里。

    无力起身的向晚晴,眨了眨眼睛,看著牢笼外头一身夜行衣的幪面人,但从其曼妙的身材,还是可以判断出来人是名女子。「你是谁?」

    「来救你的人。」女子刻意压低声音,似乎不想让人察觉出她真实的身份出来。而她回答向晚晴问题的同时,手上功夫也不待慢地拿出钥匙,将牢房打开来。「时间有限,快跟我走!」

    听言,向晚晴美眸泛著泪光,忍不住苦笑著说:「我也想和你走,可是…我走不了。」

    「为什麽?!」

    「我被张凯打断了腿骨,挑断了脚筋,我的脚该是废了,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向晚晴微低著头,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痛苦的神情。

    「就算你的脚废了,我也要带你走,毕竟这是我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才行!」幪面人迳自走入地牢里,直接将向晚晴负在身後,然後便脚下运劲,飞快地离开刑房。

    等她们俩人一踏出刑房,只见外头还有几个彪形大汉的黑衣人,在外头接应著幪面女子。

    「你们几个帮我负责善後,千万不可以留下任何线索,知道吗?」幪面女子淡淡地对他们几人吩咐完之後,然後便往後院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向晚晴默然不语,因为她知道幪面女子所说的善後,应该是要其他的黑衣人杀了在地牢看守的青龙堂弟子,以绝後患。

    等到她们来到後院之後,只见一匹神俊的马儿,早已被栓在此处,等候著她们的到来。幪面女子迅速解开缰绳,然後带著向晚晴,逃离这处险地。

    而坐在马匹的上方,向晚晴可以隐约听见大宅院那里传来的撕杀声,似乎有外敌来袭,所以幪面女子才可以趁乱救走她。

    「你到底是谁?为什麽要大费周章的救我出去?」向晚晴最後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将疑惑问了出口。

    「有一个人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答应过要将这份恩情还给她。而她对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要把你救出来,所以我答应了。」幪面女子缓缓地解释道。

    向晚晴微皱著眉,心里头的疑虑不减反增,当她还要再次开口询问时,幪面女子突然说:「到了。」

    向晚晴还没领悟到幪面女子的意思,便有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的凉亭里叫著她,「晴师姊!」

    「妃暄?!」怎麽会在这里?向晚晴还没惊讶完毕,幪面女子已经将手上的缰绳拿给向晚晴,然後迅速地下了马。

    「严妃暄,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幪面女子对著匆匆赶至的妃暄,以非常冷漠的声音和她对话。

    「我…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帮我救出晴师姊!」

    「不用谢我,我向来的原则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昔日你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今天我就将欠你的恩情,一次还清,从今而後,你我恩断义绝。」顿了一下,幪面女子从袖子里取出一罐药膏,扔至严妃暄面前。「你的东西,我不要了,还给你!」

    「还有,我奉劝你最好赶快带著你的晴师姊离开,不然下次再遇见你们,我不会再这麽简单的放过你们的!」幪面女子冷冷地看著严妃暄上了马,并将向晚晴的手放至她的腰上。

    「晏妖女,我真的很感谢你帮我救晴师姊出来,真的很谢谢你!」妃暄看著故做冷漠的晏青岚,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异样情感,悄悄在心头蔓延滋长。

    最後,由於时间紧迫的关系,容不得妃暄多做停留,所以只能在离开前,将晏青岚还给她的药膏又扔了回去。「送给你的东西就是给你的,既然你不要了,就把它给扔了吧!还有,虽然你说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可是我欠你的,可还没还呢!所以你休想和我撇清关系!」

    留下这一句话後的严妃暄,早已扬长而去,只馀下晏青岚留在原地,看著手上的药膏,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复杂。最後,青岚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後又将药膏收了回去…

    (034鲜币)壹之八十三

    向晚晴不知何时在马背上睡著,只知道等她醒来以後,才发现她好像在马车里,而严妃暄则一直在她身旁照料著,所以向晚晴一醒来,严妃暄立刻有所察觉!

    「晴师姊,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妃暄眸里盈满了喜悦的泪花,似乎对向晚晴醒来一事,非常的开心!

    「妃暄?为什麽我们会在马车上?我们要去那里?」向晚晴身体仍极为虚弱,所以躺著问话。

    「晴师姊,我听说苏州名医众多,又靠近药王谷,所以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妃暄此时坐在向晚晴身边,语气轻柔地向她解释此行的目的。

    去苏州做什麽?当向晚晴的疑问正想问出口时,突然碰到自己的大腿,才猛然意识到,她的脚似乎是废了呢!

    一思及此,向晚晴淡雅如仙的脸庞,忍不住浮现一抹苦涩的微笑。

    而严妃暄似乎猜到向晚晴在想什麽,於是连忙说:「晴师姊,苏州大夫这麽多,一定会有人有办法治好你这双腿的!再不济的话,我就闯入药王谷,把他们的什麽欧阳地支医还是药王谷谷主座下的紫白金青四弟子,全部都抓来替你治腿!」

    「妃暄,你都多大了?怎麽说起话来还这麽任x呢?药王谷是什麽地方,岂容你擅闯呢?」向晚晴虽是责备的语气,但心里却感到暖暖的,十分感动在这个时候,还有这麽一个人肯全心全意地待她好。

    「晴师姊,我是认真的!从我进峨嵋之後,我把你当亲姊姊一样看待,所以…我绝不容许你出什麽状况!就算你的腿现在废了,我也一定要找出大夫来治你的腿,就算要我去药王谷求慕容谷主也行!」妃暄红著双眼说出这番话之後,已忍不住情绪,而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则不停落下。

    向晚晴听到严妃暄这番话,心里又怎麽不感动呢?「好,晴师姊听你的话,我们去苏州,去找大夫治好我这双腿。晴师姊答应你,绝不放弃希望!」

    「好,晴师姊记得要说话算话喔!」妃暄笑中含泪地说著话,心里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找到法子治好晴师姊的腿才行!

    而在晚晴妃暄俩人相互坦承之後,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也在前头传来,「姑娘,苏州城到了,你们要去城里那处地方?俺若顺路的话,也可载你们一程。」

    听言,妃暄迅速报了一个地址,而那名车夫又开始驾著马车,往妃暄指定的地方前去。

    「妃暄,我怎麽不知道你在苏州还有认识人呢?」向晚晴现在虽然身体虚弱,但脑子可不糊涂,她记得妃暄出自於太原的大家族,而这一北一南的,怎麽又会有关系呢?

    「…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妃暄的眼睛不敢直视著向晚晴,却不知她这动作,反而更引来向晚晴的怀疑。

    听言,向晚晴微挑著眉,因为她知道妃暄骨子极傲,若不是她认可的人,她g本懒得和人有所关连。「你那一个朋友介绍的?该不会是…晏青岚?」

    知道自己瞒不过向晚晴,妃暄索x点头承认。「是的,是她介绍我去那个地方,连苏州那些大夫比较有名气的,她都帮我打听好了。」

    「妃暄,你该明白,晏青岚是圣月教的人─」

    「可是,也是她帮忙救出晴师姊的啊!」妃暄语气停顿了一下,脸上则带著微笑说:「晴师姊,其实晏妖女…她本x真的不坏,真的!」

    而严妃暄似乎怕向晚晴不相信她的话,於是又连忙将她和晏青岚认识的经过,一五一十缓缓地道出…

    向晚晴听完之後,果然不再多说什麽,但还是提醒一下妃暄说:「妃暄,圣月教和正派武林势如水火,就算晏青岚是你认为值得交的朋友,可是你也得拿捏一下分寸,知道吗?」

    听到向晚晴不再阻止自己和晏青岚的往来,妃暄不由得松了口气,於是连忙答道, 「这个妃暄自然明白!」

    而等到很久很久之後,当向晚晴知道妃暄和晏青岚所发生的那些事之後,不由得後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否则晏青岚後来不会发生那件憾事,而妃暄也不会因此而失去她的笑容,但这些又是另一段故事…

    *    *     *     *     *

    在妃暄晚晴赶去苏州的路上,七派联盟和圣月教四堂的对立,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一刻了!

    但即使身处於这麽紧张的时刻,晏青岚心里仍记挂著一件事。

    在黑夜之中,打了一个响指,一名黑衣人迅速出现在晏青岚的面前。「敢问令主有何吩咐?」

    「黑雁,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去药王谷交给闻人青云,拜托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动身至苏州,帮我治疗一个病人。」说完,晏青岚从袖口里取出早已写好的一封书信,交给她最信任的下属。「如果闻人青云不愿意的话,你就回她说,这是我对她的第一个请求,也将会是最後一个请求,务必请她答应去苏州一趟。」

    「属下领命!」

    在黑雁接令离去之後,黑夜之中又只剩下晏青岚一人而已。这时的她,将握在手心的青绿色药膏,握了又握,心底暗道著说,能帮的她都帮了,不能帮的也全帮了,如果向晚晴的腿再治不好的话,那麽那人会将错怪在她身上吗?

    不知为何,晏青岚对这个结论很不舒服,她不知道原因,但心里就是不舒坦!等到日後,青岚才知道这种心情,仅仅是因为她在意著某一人的缘故,才会这麽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046鲜币)壹之八十四

    「姑娘,我们到了!」马车外头车夫憨厚老实的声音,让马车内的妃暄和晚晴俩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当向晚晴想起身,却发觉自己的双腿使不上任何气力来,顿时想起她腿废的残酷事实,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而妃暄将向晚晴一连串的脸部变化神情,全数看在眼底,但她却假装没有发现到,语气仍是和平常一样,「晴师姊,我背你下车。」说完,也不等向晚晴的回应,便迳自将她负於身後,然後态度自若地走下马车。

    「车夫大叔,多谢您肯载我们一程,妃暄在此谢过。」身後背著向晚晴,手上还拿著她们俩人的包袱,对於身负绝艺的严妃暄来说,并不是一个负累,她只怕…有人会觉得自己成为她的负担而已!

    「能帮你们俩个小姑娘的忙,是俺的荣幸。」车夫说到一半时,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後在看到妃暄背著向晚晴时,目光不禁流露出同情之意,於是感叹著说:「希望上苍眷顾,早日保佑向姑娘腿脚康复。」不然,这麽一个漂亮的女娃却不能走路,还真是可惜了呢!

    「多谢车夫大叔,我一定会找到大夫治好我师姊的腿,您就放心吧!」妃暄再和车夫聊了几句话之後,才转过头进入她们即将在苏州暂居的一间宅第。

    而从马车上被妃暄背著的向晚晴,一路无语,一直到妃暄背著她进入一间雅致的房间,然後将她放置在床铺上之後,向晚晴才开口说话。「…对不起,妃暄。」

    妃暄此时蹲在向晚晴面前,正在替她脱下鞋袜,所以头也不抬地问说:「晴师姊认为对不起我什麽?」

    「…我成为你的负累了,所以…对不起…」向晚晴眼帘垂下,脑海里则回想著刚刚车夫那记带著同情的目光,有种莫名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曾几何时,向来是众人焦点的峨嵋冷月,也会落得被人同情的一天?

    而她知道,这只是刚开始而已,未来势必得面对更多不同种类的目光,包括善意、恶意、同情或怜悯的,但唯一不变的是她腿废的事实!

    一思及此,向晚晴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她以为她可以不在意,可是…她也只是个人而已,又怎麽可能不在乎这些呢?现在的她,只是平凡的向晚晴而已,不再是那驰名江湖的峨嵋冷月…

    而妃暄听著向晚晴的话,心里莫名地颤了起来,眼眶也瞬间通红,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现在哭出来,因为向晚晴应该比她还想哭才对,她又怎能在这时反过来被向晚晴安慰呢?

    赶紧深呼吸了几次,才按下心里难受的滋味,妃暄抬起头来看著向晚晴说:「晴师姊还记得我刚来峨嵋的样子吗?」

    听到妃暄突然提及往事,向晚晴虽然有些愣住,但还是点头应道,「怎麽会忘呢?你刚来峨嵋的时候,还是个六岁多的女娃,整天只想著怎麽回家,所以把峨嵋闹得飞狗跳的,弄得峨嵋上下包括师尊她老人家,都怕了你这个小祖宗!」

    而妃暄此时也接过话说,「我那时淘气,惹得所有人生气,可是只有晴师姊仍和善待我,不论我闹出多大的乱子,晴师姊总是笑笑的,只当我是个淘气的小妹妹,对吧?」

    「嗯。」向晚晴轻声答道,那时的小妃暄真的宛如小魔星一样,所到之处,必有人倒楣!可是向晚晴就是对妃暄生不起气来,心里还觉得那样的妃暄很可爱呢!

    「我还记得我那时刚学武不久,体力不好,偏偏就是閒不住,所以每次都要晴师姊背著我满山跑。」语气一顿,妃暄接著调皮地问说:「晴师姊知道有好几次是我故意整你,要你背著我上下山的吗?」

    「我当然知道,你当时的小鬼心思,怎麽可能瞒得过我呢?」向晚晴笑著说。

    「那麽…晴师姊为什麽从不说呢?愿意背著我四处走动?」

    这一瞬间,向晚晴似乎明白了妃暄想表达什麽,所以心里一阵动容,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想,以前晴师姊肯背我,是把我当妹妹一样疼爱,所以从不认为我是你的负担。同样的,今天我们俩姊妹的角色对调,妃暄当然也不会嫌晴师姊是累赘啊!」妃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然後对著向晚晴说:「我们俩个比亲姊妹还亲,所以晴师姊绝对不会成为我的负累,你明白吗?!」

    听言,向晚晴眼眶也跟著红了起来,「对不起,妃暄。是师姊嘴笨说错话了,以後不会再这麽说了。」

    「晴师姊,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名医治好你这双腿的,你该对我有信心,也该对自己有信心。」

    「嗯,我明白,而且我不是还答应过你,绝不放弃希望吗?」向晚晴淡淡地说。

    但此时的晚晴和妃暄并不知道,有时候事实的残酷,往往会超越她们的想像…

    襄阳城,是南g皇朝在南方的军事重镇,和掌控南方经济命脉的苏杭两州,有著相同的重要x。

    只是…本该前去新野的她,为什麽会绕路先到襄阳一趟呢?

    穆言站在城门口,脸上不禁泛起苦涩的微笑。果然,无论向晚晴对她做了多麽可恨的事,她还是无法将她放下,只能依照自己的心,还是来到了襄阳城。不过这也是最後一次了,穆言在心里告诫著自己,只要暗地里确认向晚晴平安,她就要去新野见一见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璇儿,然後便回到药王谷,重新过著属於慕容琰的日子。至於穆言,从今尔後,再也不存在於世上,只剩下身为药王谷少主的慕容琰而已…

    想好自己心里的计画之後,穆言才踏进襄阳城,却没想到她想见的人,这时已在前往苏州的途中,所以无论穆言怎麽找,当然找不到向晚晴的踪影。

    而在襄阳连续找了几天,始终一无所获,穆言心里开始有些不安,於是随手抓了七派联盟的几个弟子,逼问有关向晚晴的消息。可是穆言绝对没想到,她所抓来逼问的弟子,身份都是比较低阶的,而向晚晴那场行动,又只有各门各派的高层或菁英弟子才知道内幕,所以穆言逼问出来的消息都是官方答案,千篇一律都是向晚晴被武当灵机掌门委以重任,前去执行秘密任务的对外说法。

    最初,穆言本来还心有怀疑,但是连抓了七派各个不同的弟子追问消息,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让穆言心里最後的一点疑心,也被打消掉,真的相信向晚晴去执行秘密任务,所以行踪暂时成谜。可是穆言那里知道,向晚晴断後被囚之事,七派联盟深觉脸上无光,所以决定共同隐瞒这件家丑,而圣月教又因为向晚晴明明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还是被无名人轻松救出一事,觉得颜面大损,所以也不对外宣扬。

    两方敌对人马,各有各的顾虑和想法,所以不约而同的隐瞒向晚晴一事,导致向晚晴宛若人间蒸发一样,无人得知她的下落。而穆言也因此误以为向晚晴无事,所以便继续她的新野之旅,却不晓得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此刻正遭受著最痛苦的折磨,过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038鲜币)壹之八十五

    向晚晴的求医之路,并没有想像中的顺遂。

    仅管在她们抵达苏州的隔天一大早,妃暄就背著她向晏青岚信中所介绍的苏州名医,不畏辛劳地上门求诊,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大同小异,不是说老夫无能为力,不然就是请妃暄另寻高明。

    接连数日,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彷佛宣告著向晚晴腿废不治的残酷事实,也让向晚晴生平第一次嚐到了“绝望”的滋味。如果…早知自己当日断後的决定,换来今天腿废的事实,她还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吗?

    向晚晴伏在严妃暄的背上,忍不住思考著这个问题,最後看著辛苦背著她四处求医的严妃暄之後,她觉得自己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只因为当时的情况,不是她就是妃暄留下。而她向来疼爱妃暄,自然不忍妃暄承受她现在所受的苦…

    「晴师姊,你累了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反正我们和王大夫是约下午的时间会诊,不用这麽急著赶过去。」

    听著妃暄的声音,向晚晴才回过神来说:「妃暄,我们不如回府吧!反正今天已经看了三个大夫,每个都说我的腿好不了,你就不要再花时间背我去找大夫─」

    妃暄不等向晚晴话说完,便打断她未完的话语,「我想我们还是现在就去找王大夫好了,听说他曾当过朝中御医,医术非凡,说不定他可以治好晴师姊的腿呢!」

    听言,向晚晴在心中悄声叹息,最後不再言语。其实,连续几日见过不少大夫,每个人都对她的腿无能为力,最後只能以惋惜的目光盯著向晚晴瞧,让向晚晴本来就所剩不多的信心,当场不见踪迹。她已经对自己的腿绝望了,只是妃暄仍抱著希望,让她只能陪著妃暄,不断地去找大夫诊治,可是有谁知道她每见大夫一次,心里的创伤就再被揭开一次的滋味,真的很多难受…

    当向晚晴还在胡思乱想时,妃暄已经来到了王大夫的医馆门口。

    「晴师姊,我们到了!」严妃暄兴奋的语气,并不能感染向晚晴的情绪,可是妃暄并不以为意,仍是背著向晚晴进医馆找王大夫诊治。

    王大夫本名王慈,祖上三代皆在朝为御医,名气仅次於御医世家。而王慈在五年前感到自己年岁已大,便辞官告老还乡,打算将一身医术,皆用在回馈乡里身上。所以在苏州百姓的眼中,除了为善之家的风家庄之外,王慈平日赠药义诊的举动,就等同於活菩萨的化身。

    而今日,严妃暄好不容易排到了门诊,所以一等他把完脉,就急忙问说:「王大夫,我师姊的情况如何?她的腿…还能医吗?」

    王大夫先是目光复杂地看著向晚晴,然後才转过头去,一脸和善地对著陪向晚晴前来求医的严妃暄说:「这位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王大夫话一说完,妃暄还没来得及反应,向晚晴已经抢先她一步说话,「王大夫,再怎麽说我也是当事人,我有权利知道我的病情。」

    听言,王大夫面有难色地看著妃暄,似乎要她做出最後决定。

    而妃暄只是深呼吸了几次,然後才回答王大夫说:「请大夫据实以告,我师姊的腿,到底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王大夫重重地叹了口气,才缓缓地说:「向姑娘先是体内被下了五种剧毒,然後再被挑断脚筋,坦白说,她现在之所以没有毒发身亡,那是因为她曾服用过一些珍贵药物,以及她本身的内力,勉强压制这五种剧毒,将所有的毒素聚集在脚部,所以x命暂时无忧。但若是有朝一日她使用内力,便会导致这五种剧毒在体内四处流窜,加速她的死亡,藉时神仙也难救!」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比如说先解毒,再治腿之类的法子,可行吗?」妃暄焦急地问道。

    「严姑娘提的治法,基本上是可行的,只可惜不能用在向姑娘身上。」王大夫语气稍顿,目光怜悯地望著向晚晴的腿,「下毒之人,心肠歹毒,竟然下了分属五行的剧毒,存心要让向姑娘无法康复。」

    「此话何解?」向晚晴微凝秀眉,语气急切地问道。

    「五行,意指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缺一不可。而姑娘体内的五种剧毒,正是依照五行原理所下的毒,五毒相生相克,若执意解其一,则其馀四毒将因平衡被破坏而反蚀人体,最後会加速姑娘的死亡。」王大夫缓缓地解释道。

    「…这麽说的话,我不就真成为一个废人了吗?」向晚晴愣愣地说著话,眼神有著前所未有的空洞。这时的她,才真正体会到何谓心死的感觉?

    在这之後,妃暄和王大夫所说的话,向晚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著,她以後该怎麽办?腿废不治又不能用武的她,峨嵋还需要她吗?今後,又该何去何从呢?

    向晚晴在想著这些问题的同时,妃暄也和王大夫说完话,然後又和往常一样,背著向晚晴离开。

    一路上,向晚晴默然不语,无论妃暄怎麽说话逗她,向晚晴仍然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回去暂居苏州的宅第之後,向晚晴才开口说:「妃暄,帮我找张轮椅来吧!」

    「…为什麽?」妃暄脸上强扯著笑容说:「难道晴师姊信不过我,还是怕我会把你摔著?」

    「妃暄,我总该习惯的,不是吗?」向晚晴平淡如水的眸子,直盯著蹲在她面前的妃暄说:「我腿废不治既然已是事实,我便该接受,而不是逃避。所以…为我找张轮椅,除了我行动方便之外,也省下你很多麻烦,这样不好吗?」

    「…晴师姊─」妃暄欲言又止,但已被向晚晴伸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语。

    「妃暄,就这麽决定了。」向晚晴微转过头去,淡淡地说。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帮晴师姊物色一张好轮椅。」说完,妃暄就先行离开,不然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而哭了出来,这样只会令晴师姊更难受而已!

    而妃暄一走,向晚晴仍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幽远地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066鲜币)壹之八十六

    自从严妃暄替向晚晴找来了轮椅之後,向晚晴不再依赖著妃暄,开始适应著自己腿废不治的事实。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向晚晴还是得麻烦其他人帮忙,但凡是她能做到的,她都尽可能不假手於她人,只因为她不愿成为别人的负累。

    而这一阵子相较於向晚晴的适应,严妃暄却反而愁眉不展,於是趁向晚晴习惯x在庭院赏花时,招手询问帮忙看顾向晚晴的祥叔祥嫂俩口子。「这几天,我师姊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吗?」

    「向姑娘这几天和平常一样,早上用完膳之後,便到庭院去照顾花草,下午则会到书房看书,一直到晚膳时间。」祥叔老实回答严妃暄的问题,不敢有所隐瞒。

    祥叔和祥嫂俩夫妻,是严妃暄到苏州之後,特地请来料理家务的,又看著这俩口子老实诚恳,所以她若是出外去请大夫过府一趟来帮向晚晴诊治时,通常都会拜托他们夫妻帮忙照顾向晚晴。

    而向晚晴自从坐上轮椅之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往一样,但妃暄却还是感觉得到向晚晴变了,变得不喜欢接触人群,眉宇之间则多了道淡淡的愁绪,整个人也没有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彷佛被剥夺走了生命力,只剩下一具空壳留在世上。

    看著这样的向晚晴,严妃暄有著说不出的心痛,所以更焦急地找大夫,可是向晚晴却再也不肯出外接受治疗,使得妃暄只能请大夫过府一趟,偏偏向晚晴不肯配合治疗,所以也惹恼了不少大夫!但即使如此,严妃暄仍不愿放弃希望,因为她不忍向晚晴的馀生,就这麽在轮椅上渡过…

    「祥嫂,这几天…我师姊的饮食情况如何?」妃暄看著在庭院发呆的向晚晴,悄悄地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後转身问起祥嫂问题。

    「向姑娘这几天三餐正常,只是…她的食量好像越来越小了,常常只吃了几口饭,便不再用了。」祥嫂如实说。

    而听著祥叔祥嫂的汇报,严妃暄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祥叔见妃暄脸上神情凝重,以为她是在担心向晚晴,於是开口劝说:「严姑娘,你也不用这麽担心向姑娘,依俺看来,向姑娘除了食欲不振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毛病。俺从没见过有女人像向姑娘那麽坚强,说真的,俺很佩服向姑娘,因为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俺身上的话,肯定只会自暴自弃甚至是寻死,绝不会像向姑娘这麽淡然处之地面对这一切。」

    「…我就是怕她太坚强,太替人著想,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严妃暄喃喃地说。

    这种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绝不可能像向晚晴的反应如此平静,也是因为向晚晴太轻易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才让严妃暄感到不安,她害怕向晚晴其实是将所有的苦和痛都掩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

    「严姑娘,你说什麽?」由於妃暄的音量过小,祥叔并没有听清楚,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没什麽意思。」妃暄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而郑重地拜托祥叔祥嫂一件事,「今天下午我打算出发去药王谷请大夫,我不在的这段期间,还请俩位帮我照顾晴师姊,妃暄感激不尽!」

    「说什麽傻话呢?这是我们夫妻俩人的本份,就请严姑娘放心去请大夫,向姑娘就交给我们俩口子了!」祥叔拍拍x脯,做出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向晚晴的日常生活起居。

    而得到保证的妃暄,也放下心中大石,再和祥叔祥嫂閒聊些事情之後,便著手收拾自己的包袱,并雇了辆马车,打算下午就出发到药王谷,无论使出什麽手段,一定要让药王谷的大夫和她来一趟苏州!

    另一边厢,离开襄阳的穆言,也不再多做停留,一路直奔她的目的地新野!

    来到了这临近於襄阳的小城,穆言心里不无感慨!还记得她当年离开药王谷,一是气向来和她亲近的师姊闻人慕白欺骗她,二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除了娘亲之外,还有第二个女人,俩人甚至共同孕育出一个女儿,这让她对自己早逝的娘亲抱不平,所以才负气出谷!

    而她当时只想亲眼看看,那个迷惑了父亲,让他甘愿背叛娘亲的狐狸j,到底长得什麽模样?还有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璇儿,会不会夺走父亲对她的宠爱呢?

    当初出谷的原因是这麽的简单,却没想到这趟旅程,足足晚了三年,她才抵达…

    一进新野城,穆言按著印象中的地址,很轻易地找到了那对母女居住的地方,但她绝对没想到,堂堂一个药王谷谷主的女人和女儿,竟然会住在这麽破旧不堪的房子,让穆言相当的意外!

    起先,穆言还以为自己的情报错误,於是高价向璇儿母女隔壁的房舍主人,租下一间屋子,让她方便就近观察璇儿母女。

    连续暗中观察了几天,穆言越来越感到这对母女的怪异!

    深居简出,不和邻居打交道也就算了,那名妇人从早到晚就坐在门口,目光呆滞,只是不停地遥望著远方,似乎正等著何人归来一样?可是等到妇人见到是女孩回来,反应总是异常的激动,甚至会情绪失控地大声责骂或是抽打,一直等到妇人回过神来,才会紧紧抱著那名女孩,然後不停地叫她“琰儿,对不起,琰儿…”

    而听到这里的穆言,总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女孩该是叫“璇儿”而不是“琰儿”,难道是她记错了?

    某天晚上,穆言终於按奈不住心里的疑问,开口问起她的房东。

    「那个小女孩确实是叫璇儿没错,只可惜她娘亲发疯,常把她认错成另一个孩子。」房东似有所感,接著说:「那个女孩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便到药铺学医,甚至还存钱买医书,听说将来立志当个大夫呢!」

    立志当大夫?「为什麽呢?」

    「我曾听女孩说,只要她的医术好或者当上一名好大夫,她娘亲或许就会恢复神智,正眼看待她,而她一直在异地的父亲,或许就会回来和她们一家团圆吧!」说到最後,房东忍不住笑了出来,「孩子就是孩子,所以许的愿望才会那麽天真啊!」

    可是听到这番话的穆言,却怎麽也笑不出来。

    那一夜,穆言失眠了,因为她想起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总是百般地宠溺著她,而父亲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样的疼爱,可是…那个名叫璇儿的女孩呢?常年没有父亲的陪伴,还被自己的母亲视若无睹,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在还没见过璇儿之前,穆言觉得自己该是憎恨她的,但等到真的面对时,穆言又不知道自己该恨璇儿什麽?尤其是看到璇儿无意间露出一块古玉,上头刻著“缘定三生”的古篆时,穆言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璇儿是无辜的,这是穆言在新野城的结论。可是穆言也不想出面认回这个妹妹,因为她现在还无法正视璇儿的存在,总觉得一承认璇儿的身份,就是对自己娘亲的背叛,所以她做不到。

    最後,穆言留下百两纹银给房东,要他暗地里接济璇儿,让她的生活好过一点。而她则转往药王谷的路上,决定抛下这纷纷扰扰的一切,回到药王谷继续做她的药王谷少主,慕容琰!

    而在返回药王谷的途中,穆言习惯x地往偏僻的道路行走,只因为身处在热闹人群之中,她总无法感染到欢乐的气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感,萦绕在心头。尤其是看著别人双双对对,更显得她的形单影只,心里头空空的,彷佛遗失了什麽一样…

    穆言不让自己多想,也没有勇气去探讨答案,只是按著既定的行程,往药王谷出发。

    但或许真是天意使然,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穆言绝没想到自己会在梅县见到严妃暄出现!

    一见到严妃暄,穆言下意识地躲藏起来,不想让她发现自己也身在梅县里。可是在躲避自己踪迹的同时,穆言又对位於她不远处一脸焦急的严妃暄,有著说不出的好奇。她和严妃暄在峨嵋相识近三年,印象中的妃暄,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鲜少将她真正的情绪泄露於外,所以穆言看到严妃暄现在风尘仆仆的样子,眉宇之间有著藏不住的烦忧时,让穆言忍不住生起一些好奇心,好奇严妃暄究竟遇上何事,才会让她方寸大乱呢?

    当下做出决定的穆言,只是雇了辆马车,然後吩咐车夫说:「跟著前面那名斜背著剑的女侠,不要让她发现。」

    也亏得梅县本来就是南北往来密切的交通要塞,所以路上来往的马车商队也多,以及妃暄因为c劳著向晚晴的病情,正处於心力交瘁之际,所以一上马车交代目的地之後,便打起瞌睡,才会对穆言明目张胆的跟踪,一无所察。

    只是尾随著前头严妃暄的马车,路径越走越偏僻,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熟悉之後,穆言皱起了眉,然後吩咐车夫说:「停车!」

    受雇於穆言的车夫,依言停下马车,然後在前头问说:「姑娘不追前面的女侠了吗?」

    「我大概知道她要去那里了,所以不能再追下去了。」穆言淡淡地说,心里头则想著再往前走,就是药王谷的范围了,若再这麽明目张胆地跟下去,严妃暄势必会发现,而药王谷的守门弟子,也会发现她们的踪迹,这对穆言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车夫大哥,我要向你买一匹马。」穆言下了马车之後,不顾车夫的意愿,直接将原先的双头马车变成单头马车,然後很快地就骑上马背上,并扔下一锭银两给车夫,当做买马费,便策马往另一条通往药王谷的方向驶去。

    既然已知道严妃暄的目的地是药王谷了,所以穆言当下便决定走捷径,这样便可以先严妃暄一步到药王谷的势力范围,还可以绕开守门弟子的戒备,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最後,穆言选择藏身在一座视野良好的小山岗上,可以从这里掌控著严妃暄马车的行经路线,也不会因距离太远,而听不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042鲜币)壹之八十七

    严妃暄离开苏州时,并没有告知向晚晴说,她要来药王谷一趟,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向晚晴,早就不在乎这些事了,可是严妃暄却无法不在意,所以便瞒著向晚晴,偷偷前往药王谷。

    但是药王谷真正的所在地,却鲜少有人得知,所以严妃暄在梅县逗留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名药王谷的弟子,将他威逼利诱,屈打成招,才得知药王谷入口处。

    而得到消息的妃暄,更是立刻就吩咐马车出发,一路上不肯多做休息,只因为她怕自己稍不注意的耽搁,就会误了向晚晴的病情,所以不愿休息。可是严妃暄再怎麽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所以她向来从容自若的脸庞,有著掩不住的烦躁,整个人也憔悴许多。

    「严姑娘,要不要先休息片刻?」从苏州载著严妃暄到梅县的车夫,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用了,我们得把握时间,立刻赶到药王谷才行。」严妃暄仍带著稚气的脸庞,有著说不出的疲惫,但一双眼眸却散发著坚定的色采,心里早已盘算好若请不到药王谷大夫,那麽她便要硬闯药王谷了!

    已最好最坏打算的妃暄,一路上只是闭目养神,让自己尽可能的休息,以便自己接下来有足够的体力应付一些事情,而事实证明严妃暄的顾虑是正确的,因为她的马车已经被一群臂膀上绑著以绘有玉葫芦为标志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前面是药王谷禁地,若阁下没有药王谷的请柬,执意擅自闯入,就别怪药王谷不给情面了!」一名黑衣男子,代表药王谷的守门弟子发话。

    而严妃暄从容地走下马车,然後淡淡地说:「我今日若决定硬闯药王谷的话,你们几个又能奈我何?」

    妃暄挑衅十足的话语,果然令药王谷弟子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妃暄千刀万刮,以泄心头之恨!

    「那麽姑娘就别怨我们几个以多欺少了!」说完,药王谷弟子按著五行八卦的方位,将妃暄困在其中,然後渐渐将阵形收缩,步步往妃暄逼近。

    而严妃暄心知眼前的剑阵,乃药王谷引以为傲的先天八卦剑阵,一共七七四十九种变化阵型,是一种可以将个人低下的武功修为,藉由剑阵变化莫端的方位,相互截长补短,各自将自己的功力提升至极致,务求将敌手困在阵中,不得逃脱,最後因力竭而失手被擒。

    过去有多少无数的英雄豪杰,皆输在这先天八卦剑阵,可见剑阵的威力,不同凡响!所以妃暄也不敢掉以轻心,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观察著剑阵的变化。

    良久,一直处於被动的妃暄,看出了剑阵之中多馀的空隙,药王谷的弟子还来不及补上空位,於是暄足尖一点,抽出斜背於身後的风华剑,当下决定往露出破绽的东南方位破阵,务求速战速决。

    而相较於妃暄的来势汹汹,药王谷弟子则面露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严妃暄这麽快就察觉出剑阵的破绽之处,但还是不慌不忙,俩俩成对地改换阵型,轻松地迎接妃暄的剑招攻势。

    只见药王谷弟子的攻势,一波更胜一波,前者退下後者立刻补上,毫无间断地攻击,反而让单打独斗的妃暄渐感吃力,最後因後力不足,让妃暄只能在半空之中,拼著最後一股馀力,狼狈地退回到原处,险险躲过药王谷弟子的攻击。

    「七─二─九」躲在剑阵中的一名药王谷弟子,眼见妃暄退守,立刻发布合拢的阵式暗号,务求将妃暄一举擒下!

    而妃暄因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体力早已不支,又面对威力如此强大的剑阵,顿时头大如斗,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正当妃暄心慌意乱之际,只听见有道熟悉的女声说:「阵眼在西北方位第三个弟子,将他捉住,此剑阵立刻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话音一落,妃暄没有时间分辨真伪,身体已自动地朝那女声所指示的方法做,所以才一眨眼的时间,便捉住了西北方位第三个药王谷弟子。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空落下无数暗藏内力的石子,将一些无辜的药王谷弟子打得头破血流,原先井然有序的剑阵,立刻乱了起来。

    「混帐!是谁暗中c手管閒事的?!」一名药王谷弟子,忍不住朝石子扔来的方向瞪去,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小山岗上,有一名蓝衣年轻女子,正好整以暇地拿起手中石子扔向他们药王谷弟子。

    「你到底是谁?竟然管我们药王谷的事,是不想活了吗?!」

    「呵呵~~我就是要和药王谷作对,你小小的一个守门弟子,又能奈我何?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看门狗而已,嚣张什麽呢?」蓝衣女子说完,手下动作更是不留情,活生生地将药王谷弟子当成靶子一样练习。

    而药王谷弟子认不出蓝衣女子的身份,但妃暄却一眼就认出,那个嚣张至极的蓝衣女子,不就是相识近三载的穆言吗?

    妃暄心里虽然激动穆言的突然现身,但也知道眼前脱困才是最重要的事,於是趁著药王谷弟子不备,先将手上捉拿的人敲昏之後往外扔去,然後足尖一跃,踏著临近的药王谷弟子的肩膀,一下子就脱离剑阵包围的范围。

    而穆言一看严妃暄成功脱困,也停下手中的石子攻击。「你们负责发号施令的弟子已经被打晕了,先天八卦剑阵也组不起来,还不赶快逃跑吗?」

    「你─!俩位姑娘的无礼,药王谷记下了,下次绝对加倍奉还!」烙下狠话之後,药王谷弟子才三三俩俩地撤退,现场只剩下严妃暄和穆言俩人而已。

    而穆言眼见无关紧要的人走了,也暗使轻功,轻松地跃下小山岗,好让自己方便和严妃暄面对面说话。「严妃暄,你是不是傻了?擅自闯入药王谷,是嫌命太长了吗?你难道不知道过去有多少人擅闯药王谷,最後只能被扔到乱葬岗吗?」

    妃暄不理穆言的打趣,只是目光通红地看著穆言说:「穆言,算我求你,救救晴师姊,好吗?」

    穆言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你说什麽?」

    而妃暄只好简短地交代向晚晴身上所发生的事,只见穆言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038鲜币)壹之八十八

    一边听著妃暄的叙述,穆言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本来早已死寂的心湖,又因为向晚晴的事而掀起波澜,又开始为了向晚晴的事,让熟悉的痛感从心脏深处蔓延至全身。「你说…我师傅她的腿…废了?」

    穆言似乎无法接受自己从严妃暄那里得来的讯息,只能再次开口询问一遍,就怕她自己听错了。「这…怎麽可能?不是说她去执行秘密任务吗?怎麽会变成这样?!」

    「我说得是真的,穆言。」妃暄一脸凄楚,目光泛著泪光说: 「我…找了好多大夫去看晴师姊,但个个都说没办法,所以只好铤而走险,私闯药王谷。可是没想到我连药王谷的门口都不能进去,不过幸好…我遇上你!」

    「穆言,我知道晴师姊曾伤过你,可是…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算我求你,治好她的腿,好吗?」妃暄上前握著穆言的手,苦苦哀求,就怕她记仇,不愿医治向晚晴。

    「你在说什麽傻话呢?不用你求,我也会去医她,无论要付出什麽代价,我一定会治好她的!」穆言连考虑也没有,就回答了严妃暄这番话。「严妃暄,你马上带我去找她吧!」

    再一次,慕容琰又因为向晚晴的事而做出偏离人生轨道的决定,只是这次的抉择是正确的,还是又一次换来心伤呢?

    自从在苏州暂居之後,向晚晴的时间彷佛被规划好一样,什麽时候该做什麽事,向晚晴都按著计画行事,所以生活虽然过得比往日在峨嵋时閒适,却不是向晚晴心里想要的!

    打从进入峨嵋,她已经习惯每日啼的同时,自己也在小竹屋的院子里,提起冷月剑演练几套剑法。她也已经习惯忙著打理峨嵋的事务,然後学习著要怎麽当一个优秀的未来掌门人,好让峨嵋能更上一层楼。而她也很早就把自己视为江湖人,认为自己的将来,一定和江湖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向晚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避免自己留下什麽把柄,或者落人口实,反而给峨嵋招来麻烦。

    由於向晚晴想得多,对事情也想得较为深远一些,所以也逐渐养成她严谨凛然的x格,甚至习惯地将峨嵋的责任,一肩扛上。而对於这些本不该属於她的事情揽上身,向晚晴却不以为苦,因为当年若不是掌门师尊救她,向晚晴绝对不可能成为峨嵋冷月,所以她无怨无悔,反而努力地想要达成华清对她的要求。

    换言之,向晚晴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为别人而活,为了华清的期许以及峨嵋剑派,所以她努力锻鍊著自己的能力。可是当时的她绝对没想到有这麽一天,她会被剥夺掉早已立下的目标,本来充满光明的人生道路,也转瞬化为乌有,让向晚晴开始感到迷惘,如果没有这些期望和责任,那麽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每每想到这个敏感的问题,向晚晴淡雅的面容上,总是不自觉地浮现一抹苦涩的微笑,眼眶则是蓦然地泛著泪光。过往她所习惯的、熟悉的生活方式,再也不适合她了,那麽接下来她该怎麽办?

    向晚晴坐在轮椅上,人则待在书房里,但她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书案上的书本,反而目光茫然地看著自己因遭受酷刑而伤痕累累的双手,突然忆起稍早之前,自己看到祥嫂在客厅里忙著针线活,让没事做的向晚晴也心血来潮,向祥嫂借了一些针线,打算绣些东西,顺便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

    可是向晚晴没想到她的手指因受过张凯施予的针刑,导致拿针的食指指节的骨头有些畸形,手指再也没有以前的灵敏,所以连一些最简单的图案,无论她花再多的时间,还是无法绣好,反而将手指头弄出了许多伤口时,让向晚晴又心冷了几分。

    在她的一生中,从未有过这麽痛苦绝望的时候,看不到未来,甚至连一点希望也没有时,让向晚晴沮丧不已,心灵也变得十分脆弱和敏感。不能用武的她,已经回不去峨嵋,再也不是威风凛凛的峨嵋女侠了,偏偏现在的她,连最基本的女工针黹也办不到,难道她向晚晴就真的成为一个废人了吗?

    「…向晚晴,你怎麽这麽没用?既然连这麽点小事都办不到…」向晚晴并不想哭,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控制不了从眼角滚落而下的泪珠。

    正当向晚晴正躲在书房里,暗自垂泪的同时,书房外头则传来刚抵达家门的妃暄声音。「晴师姊,我回来了!你在那里?」

    妃暄异常兴奋的语气,让原本在书房里流泪的向晚晴,迅速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痕,然後稍微整理了衣襟,才缓缓开口说:「妃暄,我在书房。」一说完话,向晚晴觉得自己的语气正常,脸部表情也和平常一样,应该不会让妃暄看出端倪,所以才放心让妃暄来书房找她。

    而向晚晴才刚讲完话後不久,妃暄就兴匆匆地打开书房进来。「晴师姊!」

    对於妃暄脸上过於开心的神色,向晚晴心里有些讶异,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妃暄这个表情了,「妃暄,你在外头有遇上什麽好事吗?你怎麽看起来这麽开心呢?」

    「嘿嘿~~我在外头没遇到什麽好事,倒是遇上一个故人,所以把她带回来见晴师姊,相信晴师姊也会很高兴地见到她的!」语毕,原先站在房门口的妃暄就侧著身子,好让在书房里的向晚晴可以看清楚在她身後的人,究竟是那位故人呢?

    而向晚晴则是照著妃暄话里的意思,目光往门口瞧去,所以也看到一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蓝色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让向晚晴脸上保持的笑意,突然消散不见…

    (04鲜币)壹之八十九

    向晚晴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这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她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喜悦,整个人情绪失控地大声说:「出去!我不要看到你,穆言!你给我出去!」

    而站在门扉处的妃暄,似乎没想到向晚晴的反应会如此的激动,整个人也愣在原处。

    「师傅…」随著严妃暄回来的穆言,并没有被向晚晴的动作吓到,只是等她往前走一步的同时,向晚晴已经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书本,直接朝穆言的方向扔了过去。

    「我叫你走,你没听到吗?!穆言,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向晚晴向来和善温柔的五官,此时已扭曲在一块,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大动肝火,似乎并不愿意见穆言出现在她面前。「妃暄,你为什麽要带她来见我?我不想见她,你还不叫她走吗?!」

    而严妃暄此时才回过神来,急忙扯著不愿离去的穆言走,就怕再待下去,向晚晴还会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来,那麽就不是她所乐见的情形了。「穆言,我们先离开这里。」语毕,妃暄顺便将书房门关上,然後不顾穆言的意愿,就拉著她远离书房的范围。

    良久,待在书房里的向晚晴,听到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她过於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而此时的她,彷佛浑身被抽走了气力一样,双眼有著前所未有的空洞,「…言儿,为什麽在这个时候,你要选择回来?」

    为什麽穆言现在要出现在她面前呢?

    不可否认,在初见穆言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向晚晴的心底有著说不出的喜悦,可是等她高兴地想接近穆言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无法行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废了。

    她是个废人,这个残酷的事实,令向晚晴瞬间感到难堪,让她只想躲起来,不被人找到!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穆言所憧憬、喜爱的峨嵋冷月,她只是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需要依靠他人帮助的废人而已!

    试问现在这麽落魄可怜的她,又怎会希望她这一面被穆言看到呢?

    她不要穆言看到现在的她,也不想在穆言的眼里看到同情和怜悯,她宁可在穆言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位严谨凛然的峨嵋女侠,而不是现在这麽凄惨潦倒的向晚晴!

    所以言儿,请原谅她的自私,不要靠近她。

    向晚晴淡雅的容颜上,突然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早已止不住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掉落。

    另一边厢,被严妃暄以不情不愿的态度拉走的穆言,在远离书房的回廊上,终於忍不住一甩衣袖,挣脱开妃暄的拉扯。「我们已经走很远了,这个距离应该够了吧?」

    妃暄看著一脸y郁的穆言,脸上难得显现笑意。「穆言,我们谈谈吧!」

    穆言淡淡地瞧了妃暄一眼後,便把视线移往书房的方向。「…她…是不是变得很讨厌我了?」不然以前总是宠著她的人,为什麽现在连一面也不想见她呢?

    妃暄不用猜也知道穆言口中的“她”是谁,「你想太多了,晴师姊是这世上最不可能讨厌你的人。」

    「…那麽为什麽她刚刚这麽急迫地轰我出来?!」穆言的语气,不自觉地高了几分,显然刚才向晚晴的举动,让她受了不少伤害。亏她再次因为向晚晴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却没想到向晚晴是如此的不待见她,那麽她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我不知道。」妃暄轻摇著头,接著说:「自从你离开峨嵋之後,其实晴师姊一直很想见你一面,所以我以为带你回来,应该会让她开心才对。」

    「严妃暄,你别哄我了,她有多讨厌我,我自己心里有数。」穆言淡淡地说。

    「是吗?如果晴师姊讨厌你的话,为什麽当日你一离开峨嵋,晴师姊就吩咐我要跟著你,而她自己却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在紫云观外,当著所有的同门面前向掌门师尊恳求饶恕你所犯下的罪行。如果她真的讨厌你的话,为什麽在晴师姊昏迷的时候,她会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妃暄脸色凝重地望著穆言,然後才说:「穆言,你告诉我,如果这些行为都代表晴师姊讨厌你的话,那麽什麽才叫做喜欢呢?」

    「…你没骗我?」穆言听著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时间消化不过来,因为严妃暄说得若是真的,那是不是也代表向晚晴的心里并不是没有她呢?

    「从晴师姊受伤之後,我就告诉我自己,只要能让晴师姊开心,其他的都不是那麽重要了。所以穆言,我必须坦白的告诉你,晴师姊心里有你,她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麽无情。」妃暄上前抓著穆言的肩膀,神色凝重地盯的穆言瞧,「我可以放心地将晴师姊交给你吗?」

    「你放心吧,在这世上我宁可受伤害的人是我,也不要她有丝毫损伤。」穆言的目光,此刻泛著红,说明她正处於激动的情绪之中。

    「听你这麽说,我就安心了。晴师姊就拜托你了,至於峨嵋那边,你不用担心,交由我来应付就好。」妃暄笑著说的同时,也松开抓著穆言肩膀上的手。

    「…严妃暄,我先过去看我师傅了,其他的事…就麻烦你了。」说完,穆言就踏著先前离去的步伐,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妃暄看著穆言离开的背影,心里也为她祈祷著,希望穆言能让现在身处於绝望之中的向晚晴,可以感到一点希望。妃暄知道穆言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从以前向晚晴对穆言的态度就格外的不同,那时候她年纪小,读不懂晴师姊有时看著穆言,眼眸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情意,代表著是什麽意思。可是现在的她长大了,回想起向晚晴昔日的种种表现,才发现早在最初,向晚晴就对穆言动了心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虽然妃暄还是不懂向晚晴为何喜欢上穆言,但既然是晴师姊喜欢的人,那麽她就将穆言带到晴师姊身边。因为她相信穆言的爱,是向晚晴现在唯一的救赎…

    (042鲜币)壹之九十

    穆言听完妃暄的话之後,选择回到了向晚晴所在的书房,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打开书房门,只是在门口前坐了下来。

    而在书房里走神的向晚晴,也因为穆言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知道有人再次回来了,立刻让她回过神来,也令她本已平复的心情,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师傅…」

    穆言以一如往常的音调呼喊著向晚晴,却让後者的心情更为紧绷,不知穆言去而复返的目的,所为何事?

    而在书房外的穆言,也不在乎向晚晴愿不愿意回应她,反而迳自说了下去,「师傅,你知道吗?我离开峨嵋的那天,我真的恨透你了,恨你的无情,也恨自己怎麽会喜欢上这样的你?所以最後,我选择离开,甚至想过永远不再见你!」

    「…………………」听著穆言说出这些话,向晚晴淡雅的容颜,瞬间变得苍白许多。

    「在和你分离的这段时间里,我去了一些地方,可是无论是热闹繁华的城市还是单纯简朴的乡间小镇,都没有引起我想久留的欲望,甚至看到那些脸上带著快乐满足的人,我的心情反而变得更为烦躁。最後,我眼不见为净,专挑一些僻静的小路走,可是…却还是感到了寂寞。」顿了一下,穆言以带著自嘲的笑意说:「我想离你远远的,最好是永生永世不再接触,可是这麽想的我,却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你,还是无法不关心你,所以一知道你人在襄阳,我犹豫了许久,最後还是去了一趟。」

    「……………………」向晚晴依然不发一语,表面上似乎对穆言的话毫无反应,但她不自觉握住的拳头,却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思,她其实还是在意著穆言所说的话。

    「在襄阳我没有找到你,但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我竟然在梅县遇到了严妃暄,所以我想也没想就和她回来了。」穆言此时站了起身,面对紧闭的门扉,仍是缓缓地将她想说的话讲了出来。「师傅,你知道吗?和严妃暄回来的这一路上,我想起了很多我们一起生活的片段,包括…我想起自己当初是怎麽喜欢上你的?」

    「还记得那次是我在峨嵋和你分开最久的一段日子,但那时候不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只是一直不断地想著你。然後在严妃暄一番无心的话语,我才惊觉到自己对你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越了师徒的界线。我还记得刚得知自己喜欢上你的事实之後,我很慌张,因为我从没想过缺心少肺的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不仅是我师傅,还和我一样是个女人!」想起了往事,穆言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幅度,「我为了这个不能向人倾诉的秘密,纠结了很久很久,最後才想通一件事。」

    「…什麽事?」向晚晴最後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打破沉默,开口说话。

    「我为什麽会喜欢上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向晚晴,所以我才会深深地爱上你。无论是你温柔多情的一面,还是你扳起脸孔说教的模样,或是怕药吃苦的时候,我通通都喜欢!所以明知同为女子的身份,还有我们无法抹灭的师徒关系,都无法阻止我喜欢上你。」穆言缓缓地诉说著自己的心情,「我喜欢的向晚晴,一直以来都是心慈手软的,偏偏责任感又重,而且还是个喜欢将峨嵋这个重担一肩扛下的笨蛋!好几次看著她为峨嵋的事c劳的同时,她可知道有人会心疼?看著她为了峨嵋出任务所受的伤,可知道有人恨不得代替她受伤呢?她到底知不知道,在这世上还有这麽一个人,将她看得比自己的x命还重要呢?」

    「………………………」向晚晴再次默然不语,只是眼眶里却泛起动容的泪光。

    「可是却有一个比她还要笨的笨蛋,偏偏就是喜欢上这样的她。」顿了一下,站在门前的穆言接著说:「师傅,我说了这麽多,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你变成什麽样都好,只要你还是向晚晴的一天,那麽我对你的爱将永不止息,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你还希罕著言儿吗?」还希罕著我对你的爱吗?

    这一次,穆言说完话之後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伫守在书房门前,等著向晚晴的决定,是否愿意打开心扉,让她真正地走进她的心呢?

    良久,书房门终於缓缓开启,只见坐在轮椅上的向晚晴,此刻早已泪流满面地望著穆言的脸庞。

    而穆言看著眼前的向晚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珠从眼角旁滑落下来,最後整个人乾脆跪了下来,将头伏在向晚晴的大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你总算开门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开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不要我了?!」

    向晚晴只是一手轻抚著穆言柔顺的黑发,「傻言儿,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在听到你说的那番心里话之後,她怎能再次将穆言的真情实意,践踏在脚底呢?她不舍,也不能,因为那是她最珍贵的宝物啊!

    听言,穆言此时才笑中带泪地抬起头来,看著面前的向晚晴,缓缓地道,「你瘦了很多。」是肯定而非疑问,代表著穆言对向晚晴的心疼!

    向晚晴轻点了下头,然後扬起自从腿废不治之後,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是我的言儿长大了。」

    而穆言先是笑了笑,然後将向晚晴搂入自己的怀里,「是啊,我长大了,所以师傅也可以试著依赖我,好吗?」

    人在穆言怀里的向晚晴,鼻间蓦然一酸,原先止住的泪意,又在眼眶里涌现出来。

    「师傅,别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陪著你…」穆言一句又一句宽慰的话语,终於使向晚晴在她的怀抱里,将这段时间隐忍下来的泪水,尽情发泄出来。

    无论她给人的感觉有多麽的坚强,多麽的可靠,她向晚晴始终还是一个平凡人,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青女子而已,在卸下所有光鲜亮丽的光环之後,她也会脆弱也会害怕,也会希望在她难过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言儿言儿」

    「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穆言只是紧紧地抱著向晚晴,希望藉著拥抱,可以填满向晚晴心里的空虚,让她不会有孤单的感觉。

    至於站在不远处的严妃暄,看著这幅深情相拥的画面,她就知道找穆言回来是最正确无误的事!再看著向穆俩人一眼後,妃暄决定转身离开,不打扰在这一刻心灵相通的她们,留给向穆俩人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