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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户人家第55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我是夫人院里的,就算是四太太,也没资格处置我这么多人都盯着呢哪个都能证明之前是雪儿自己滑下水的,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明天回了夫人,夫人也不会信你们的……”

    妞儿勾起嘴角,似乎是笑了笑:“夫人信不信我们这些丫头有什么打紧?只要她信四太太,信四爷就好了……”顿了顿,她忽然低声道:“你从刚才就一直在叫我乡下丫头乡下丫头怎么了?就比你低贱吗?你就没听人说过‘士农工商’的话?我农家出身,可却是良家。虽然现在被四太太雇来做丫头,可是却没入奴籍,时间一到,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走了。可不像你,祖祖辈辈的,都是奴才”

    小茹闻言大怒,也顾不得和妞儿拌嘴,直接就推上去揪着妞儿推攘起来。妞儿也不慌,顺势抓着小茹的手。嘴上只扬声大叫:“小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推我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小茹气得脸上涨红,却是有苦说不出。虽然看似她在推妞儿,可是双手却是被妞儿抓住的,哪里碰到了妞儿的身体。而且这妞儿,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身的蛮力,她竟是根本挣不开。

    正在气恼,妞儿却突然猛地双手一甩,小茹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竟是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去。脚下一片腻滑,身子一不稳,脚就站不住了。她双手挥舞着,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来稳住身形,可是却哪里抓得到。还未及惊叫出声,人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虽然已经五月,可是夜里水还是有些冷。小茹一跌进水里,就先打了个冷战。被凉水连呛了几口,更是慌了神。只是挥舞着双手,折腾着想要往上窜。

    耳边,听到妞儿的惊叫:“呀糟了,小茹姐姐怎么会失足落水了呢”

    小茹又气双恨,心里只想:“什么叫失足落水?分明就是你推的”。可是在水里,哪里喊得出声音,才一张嘴,就又呛了几口水。

    折腾着,窜出水面,却只来得及喊:“救……”

    岸上的人也有些急了。可是于清瑶却仍不紧不慢地道:“慌什么?看小茹还在水里扑腾呢想是识得水性。这会儿难得戏水,太过得意了……你们刚才可都看见了?小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失足落水了呢”

    听得清楚,小茹在水中恨得牙痒痒的,人却无可奈何。只能来回扑腾着,试图自己游到岸边来。被水浸得又冷又慌,连脑子都开始晕沉沉的。可偏偏,于清瑶仍在慢条斯里地说话,竟是根本不让人动弹来救她。

    “你们都看得清楚了是吧?四爷,你也是看清楚的是吧?这小茹还真是倒霉……”

    “是啊,这丫头可真是倒霉”林华清低笑着,“我看,这么倒霉的丫头侍候母亲,有些不妥。万一过了晦气怎么办呢?”

    听得发里发寒,赵妈妈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求道:“四太太,小茹不会水的,再不救她,怕是不中用了……”

    “咦?她不会水的吗?我看着,游得很好啊”于清瑶低声笑着,终于道:“早说她不会水,不早就让你们去救了快把她捞上来吧不过,赵妈妈,你可是看清楚的,回头在夫人面前,可要为我那丫头做个证明——小茹是自己掉下水的——是吧?”

    嘴里发苦,赵妈妈干笑着,说不出别的,只能连声应“是”,又喊人快点过去捞小茹。刚才捞雪儿的竹竿还没有放起来。这会儿早有人拿了竹竿递下水,叫小茹抓住。

    小茹抓住竹竿,终于得以喘息。迷迷糊糊地被拽到岸边,她连自己爬上岸的力气都没有。正想叫人,可一抬头,却看到一截淡紫的裙尾。

    丫头,是不能着紫的。

    小茹瞪着那载逶迤在地的裙尾,只觉舌尖发涩,虽然心中恨得狠,可嘴上却说不出一个字。抬起头,她迎上于清瑶居高临下的目光,涩声道:“四太太……”

    “我就说她是会水的……看,这会儿,她的神智还是清醒的呢”于清瑶低笑着回眸,又转过头来看着小茹,笑道:“小茹,这会儿,你有没有想起来——之前你到底是有没有推过雪儿?”

    “没……”吐出一个字,小茹的目光落在于清瑶探出裙外的脚尖,在那竹竿上轻轻地踢着,下意识地就叫道:“妈妈,可别松开竹竿。”

    拉着竹竿的几个婆子,眨巴着眼,看的却不是小茹,而是于清瑶。

    小茹看得心头发慌,再是不愿,也只能哑着嗓子道:“是我推的雪儿是我不愤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这才推她下水……四太太,奴婢是一时糊涂,您千万原谅小的……让小的上去吧”

    于清瑶勾起嘴角,收回脚,冷冷地睨着小茹,平声道:“你早认了,不就好了。何苦非要受这一番苦呢?不过,这样的滋味,也算是你偿还雪儿吧”

    转过身去,于清瑶不理那些婆子七手八脚拉起了小茹。而是冷眼看着赵婆子,沉声道:“赵妈妈,你刚才都听得清清楚楚了这丫头自己承认把雪儿推下了湖。我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这该要怎么罚啊?”

    赵婆子只觉得嗓子发紧,却只能躬身答道:“下人间若是争吵打斗,要罚一月例钱……”

    “争吵打斗?这是争吵打斗吗?雪儿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呢”于清瑶挑起眉,“只是罚一月例钱?妈妈到底是说的哪家的规矩啊?”

    赵婆子不敢反驳,低声回道:“回四太太,情节严重的话,自然是要重罚的……雪儿姑娘虽然受了些苦,可是依小的看……”抬眼看清于清瑶嘴角那抹冷笑,赵婆子不敢再说,忙道:“该罚三月例钱,再重打二十大板的”

    于清瑶点头,似乎是满意了:“既然如此,妈妈明个儿就去禀了二管家,照这个执行吧”

    小茹刚刚喘均了气,就听到于清瑶和赵婆子的对话,又惊又怕,直接就大叫道:“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你不能处置我”

    “我什么时候要处置你了?”于清瑶回过头,奇怪地看着小茹,“明明是你触犯了府里的规矩,赵妈妈要请二管家处置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堂堂林府的太太,难道还会打你个小丫头不成?”

    冷笑着,她转目看向赵婆子:“我看这丫头脑子都不清楚了。夫人是怎么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她可能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丫头,就改了林府的规矩?赵妈妈,我看,你明个儿也不用特意去回夫人了。我和四爷去请安时,顺便和母亲提了就是,像这样的蠢丫头,提了只会让母亲生气……”

    赵婆子喏喏应是,别的倒还差着,可细想想,这小茹可不是什么得宠的丫头,不过是个三等丫头,说不得夫人真的记不得她的名字。就算记得,也万万不会因为她而伤了和四爷的母子情谊。

    这样一想,她虽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对不住赵管事了。可对小茹,却是冷了三分面色。眼见小茹还是不服地叫嚷,她更是直接喝斥:“还愣着做什么?把这死丫头拉到大厨房的柴房里,先关着。等明个,我回了二管家再说这事儿……”

    回过头,对上微笑的于清瑶,她陪着笑脸,一味的小意侍候:“四太太,您也累了半晚上了,小的陪着您回去吧”

    于清瑶看着突然变得谦卑的赵婆子,嘴角噙笑,淡淡道:“妈妈也辛苦了,过会儿还要去巡视园子,就不劳妈妈相送了……”说着话,她抬起手,摘下了指上的一枚金戒指,笑着放到赵婆子手中,“妈妈辛苦了,请妈妈吃酒。”

    赵婆子先还有些推让,可于清瑶劝了两句,她也就顺手塞进了荷包。目光四下张望,觉得园子里这会儿光线暗,想也是没什么看到的,她的腰杆就又挺直了几分。

    “四太太,您放心。这个小茹这么不知好歹,小的一定会好好教……”

    “妈妈,”于清瑶笑着唤了一声,温言道:“妈妈,今个儿的事,还仗妈妈慧眼如炬,才拆穿了那丫头的谎话。明个儿,我定在母亲面前好好为你表上一功”

    “真是折煞老婆子了……”赵婆子干笑着,只觉荷包里的戒指沉甸甸的,坠得她难受。就连口中,也似泛起一股铁锈味……

    第一百零四章 永绝后患

    头一点,于清瑶就惊醒了。

    睁开眼,她有刹那的恍惚。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甚至不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捋了下头发,她转过头去,俯下脸,去看躺在床上的雪儿。借着窗外曦微的晨光,她看清雪儿潮红渐退的面容,有些许的安心。却仍然探出手,拿起雪儿额上的毛巾,去摸她的额头。虽然仍然还是有些热,可是比起昨个夜里烧得骇人的温度,已经算是好多了。

    轻轻吁了一声,于清瑶紧张的情绪松驰下来。立刻觉得腰酸背痛,连脚都似乎麻了。像这样坐着睡着,她还是第一次,这会儿只觉得难受得好似有一群蚂蚁在身上爬。

    昨晚,她说要亲自守着雪儿时,林华清也是用惊讶的目光看她。可是到最后却还是笑着应了。她知道,自己这样对雪儿,的确像是好得过头了。纵是再得宠的丫头,也从没有听过病了是主子来守夜的。可是,她和雪儿,又岂是普通的主仆呢?

    前世里,她们曾相依为命,互为慰藉,甚至最后雪儿更为了护她而舍了性命。这一世,她就是再对雪儿好,也是不为过的……

    从她重新睁开眼,看到雪儿的那瞬间时,她就已经在心里这样想了。可是,她这样留着雪儿在身边,宠着她,护着她,到底是好是坏?

    低声叹息,她轻轻抚着雪儿的额头,低声唤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听到院里的微声,她转过头去,侧耳倾听。

    “太太还没起吗?算了,莫叫她。就是去夫人那里请安,晚点儿也不要紧……”

    是林华清的声音。目光微闪,于清瑶轻轻抽出一直被雪儿握着的手。虽然她一抽出手,雪儿就立刻皱起眉,头也似乎受惊般地摇了下,可于清瑶却仍是站起了身。

    她才站起身,门就开了。锦屏捧着水盆进来,瞧见于清瑶,忙道:“太太起身了,我这就去回四爷。”

    “不用了,”唤住她,于清瑶淡淡吩咐:“去打了水,我在你这儿洗把脸就好了……四爷那头,可是吃了早餐?”

    她不过随口一问,可锦屏却似有些慌了。嗫嚅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似的。于清瑶回头看她,扬起眉来,“有什么尽管说好了你是我身边亲近的人,难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和我这个主子说的吗?”

    锦屏目光微瞬,转目看看床上,这才低声道:“今个一早,五儿和香坠就去正房里侍候四爷起身了……”说到这儿,她的声音稍顿,脸也有些红,似乎是不大习惯这样背着人同主子告密似的。

    于清瑶瞥了锦屏一眼,忽然间就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话,若是从雪儿嘴里说出来,倒也罢了,可锦屏……

    “你不是那样的性子,何必勉强自己呢?锦屏,你有你擅长的。只要你肯用心,去做你最擅长的,那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你也算是自幼在于家长大的。深宅大院里,都是些什么样的勾当,你是知道的……虽然在老太太院里,少许多是非,可有些事,你却看得更清楚。其实,你从前明哲保身的处事原则也没什么错。以后,也是那样就好……”

    声音稍顿,于清瑶看着锦屏,柔声道:“我要的,只有一点——我身边的人,就要一心一意向着我这个主子除了这个,我容不得。其他的,我自问还算是个好主子……”

    “奴婢知道了。”锦屏垂下头去,想了想,脸上到底还是流露出一抹难言的怅然。抬起头,她看着已经转过头去的于清瑶,心中暗想:或许,太太再不对第二个人像雪儿那样了吧?

    苦笑摇头,她端了盆转身出门。

    听着锦屏轻步而出,于清瑶却是沉下了面色。之前锦屏说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见心里去。只是就算心里长了刺,也不能当着旁人的面表露出来。

    更何况,可能根本就是她想得太多了。过去那么多年,五儿不也是一直侍候着夫君吗?如果真是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

    林华清从前虽然风流,可是有一点却是好的。就是哪怕在外头再如何,却绝不会身边的丫头。就像之前四儿一样,如果五儿也逾越了,想来也离出嫁差不多了。

    心里想定了,于清瑶也就翘起了嘴角,在门开时,笑着道:“你箱子里还有薄荷膏吧?”

    没听到锦屏答话,她立刻回头,才知进来的是许婆子。

    笑着施礼,许婆子陪着笑道:“老奴知道锦屏姑娘把东西放在哪儿了,这就给太太翻出来……不过这个薄荷膏子味还是大了点,不如胡椒水好用,只用一点点,眼睛就红了,到了宣华院那头,根本就闻不出来。”

    看着许婆子,于清瑶不由笑起来。才刚说过锦屏是不擅长耍心眼儿的,这会儿就来了个最擅长的人。不比锦屏,许婆子跟了田氏那么久,真的是什么阴损的事都看过了,手上也早就脏了。虽然这样的人未必讨人喜欢,可是有时候,身边却还真是缺这么个人。

    “那就劳烦妈妈去帮我弄些胡椒水了。”淡淡笑着,于清瑶看着许婆子的目光甚是温和。

    许婆子瞧见,脸上的笑容也深了,腰也挺了,应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于清瑶看着许婆子出门,听到在门外她大声和锦屏说话,不由失笑。

    虽然是小人,可是倒比那些个藏得深的伪君子来得容易应对……

    当于清瑶出现在林华清面前时,林华清吓了一跳,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于清瑶面前,抬手就去挑于清瑶的下巴。

    “你的眼睛怎么了?”扳着她的脸去对着窗口,林华清真是心急了,“我就说有锦屏照顾着,不用你亲自去的,你又不听。看现在这眼睛熬得……”

    声音稍顿,他疑惑地挑起眉,睨着于清瑶的笑脸,低声问道:“你的眼睛……是胡椒水?”

    抬手用帕子抹了下眼睛,于清瑶皱眉:“闻得到味道吗?”

    “有一点……”林华清答了一句,却立刻掀眉,“清瑶,你是信不过我可以护着你?”

    被问得一愣,于清瑶抬起头,看清林华清的表情,却不由得微笑。虽然语气生硬,可是林华清的嘴角委屈地撇着,眼神也十足的委屈,分明并非是生气。

    “我自然相信夫君会护我周全。可是既然要做戏,总是要做足了嘛”笑着挽了林华清的手臂,她轻轻捶着林华清的胸口。笑盈盈地问道:“是觉得失了颜面?还是太心疼我了?”

    “你说呢?”林华清揽住于清瑶的腰,柔声道:“娘子,我知道你是能干的,不需要心……呀好像从前我说过后宅的事情还要靠你自己的……”他摇着头,苦笑:“是我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明那样说过,却又这样……娘子,虽然说很多事,不用我帮忙,你也能做得很好。可是,在我在时,你尽可以靠在我的肩头上。”

    没有说话,于清瑶睨着他的笑脸,抿唇浅笑。只是,这样的笑颜,却让她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眸显得有些可笑。

    到底,还是在走进宣华院之前,收敛了笑意。跟在林华清身后,她用帕子擦着眼睛,一直是垂着头的。而走在前面的林华清,阴沉着脸,一脸的怒容。那般神情,让迎上前来的小丫头也是骇了一跳,不敢进前。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就招了飞脚。

    林华清大步而入,一掀帘子,就先嚷了起来:“母亲,你可得给儿子做主啊”

    因着林华清的大叫,原本正恹恹地倚在椅子上的赵氏,就抬起头来。挥了挥手,示意何氏先收了声,她看着林华清,皱眉道:“又怎么了?”

    虽然脸上仍是一脸关切之色,可眉眼间到底流露出些厌意。何氏何等精明的人,一看赵氏的脸色,就立刻笑道:“四弟啊你这是又惹了什么事居然跑到……呀弟妹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好?是哭的还是一夜未睡?四弟,你不是和弟妹吵架了吧?我就说,你是个不定性的,四弟妹是多好的人,你怎么还……”

    絮絮叨叨的,说的是劝慰的话,可是那上扬的声调里,却始终都透出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却没有人理会她。于清瑶在林华清身后,闪身而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赵氏面前。虽未号啕大哭,可是泪水却无声地滑落,更哽咽着道:“母亲,儿媳有辱林家家风,还请母亲让夫君休了我”

    此言一说,不仅是赵氏大惊,就连早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于清瑶是在说假话的林华清也掀起眉来,瞪着她就喝道:“娘子,你这是在说什么话?什么叫让我休了你?你做错了什么?还是你当我们林家是那种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小人呢?”

    这话说得重了,已经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事儿,而是关乎家族声誉的事情了。虽然赵氏神情不振,可是这会儿也不得不强提精神,看着林华清喝道:“好好的,这说的是什么话?清瑶,你也是的,怎么好端端的说那些话呢?早先我觉得你是个性子柔弱的孩子,怎么这两天……”

    话里话外,带出了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氏才问出一句,外头院里就突然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夫人,二管家来了……”

    赵氏一愣,抬起头,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楚外头的情形,可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于清瑶,面上不知不觉间沉了几分……

    第一百零五章 心转千般皆为情

    二管家进门时,屋里一片静寂。他是个乖觉的人,一进屋,已觉出屋里气氛不对,除了笑着向各位主子请安外,就悄然无声地立在一旁。

    赵氏抬眼瞥了他一眼,却未说话。二管家是姓林的,也是林家的家生子,虽然这些年来,也甚得赵氏重用,可是到底不是随她陪嫁来的,所以在某些方面,还差着一些情份。

    “你也起来吧就是有天大的事,可以好好说就是,这个样子,平白叫下人们看了笑话去……”睨着于清瑶,赵氏的声音有些冷,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倦。

    于清瑶抹着眼睛,悄然起身。在一旁的林华清却是立刻上前,也不管屋里都是站着什么人,先就揽了她的腰,抬手去拭她面颊上的泪。

    屋里还未出嫁的丫头,纵是知道这位四爷是个风流的,可也被他这突来的举动闹得脸红。

    何氏半是羡慕,半是嘲弄地笑道:“四弟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呢母亲身子不适,怎不见你上前问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氏已经皱眉,“我哪里有不适?不过是些许风寒,当得你特意这样说嘴?”

    何氏目光微闪,自然不好反驳,只是抿着嘴笑。

    于清瑶转目看去,自然看得出赵氏面色的确是不大好。不过,想来却不是她所说的风寒。多怕是担心林震昌的伤势,又有些被气着了,这才睡得不好。不过,这会儿却是不能说破的。

    忙捅了下林华清,两人一起近前,问道:“母亲受了风寒?想是昨个跑马场上风有些大了……不知母亲可吃了药?”

    赵氏笑着一一应了,可神情却仍是倦倦的,好似强打了精神撑着似的。

    两人目光相对,却是林华清沉声道:“母亲不适,儿子原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母亲的。只是儿子这夜里越想越压不下这口气,所以一早上就闯了来……冲撞了母亲,母亲千万莫要生儿的气……”

    他的声音稍顿,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感伤:“儿子自幼被母亲宠着,却不曾想如今竟被恶奴欺负,越想越觉得愧对了母亲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又哪个恶奴欺负你了?”赵氏皱眉:“林家上上下下,哪个下人敢这么不开眼呢?”

    这个时候,一直立在一旁的二管家终于得了机会开口:“回夫人,小的正是来向夫人回禀此事的。”

    虽然已经猜到二管家此来,必与林、于二人有关,可是赵氏仍然淡淡道:“是吗?这却是巧了罢了,不一起说了吧”

    二管家抬头看看林华清,见林华清无意先开口,这才笑着道:“事情是这样的,今个一早,昨晚上当值的赵婆子就带了个丫头来见小的。说是那个丫头,先是与兰院中四太太的陪嫁丫头争吵撕打,肆意推其入湖想要害了那丫头的性命……之后,还冲撞了四爷和四太太……”

    他一面说话,一面抬起头,目光扫过林、于、赵三人的面色,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思:“那个丫头,是夫人院中的三等丫鬟,名唤小茹的。”

    “我院里的……”赵氏冷笑了声:“我院里居然有这样其心不正的人侍候着啊”声音里透着怒意,只不知这怒意到底是真如她说的,气自己院里人的不义。还是气,居然没有人来先回了她,居然就这样先把她院里的丫头关了起来。

    于清瑶在旁冷眼看着,心里暗自转着心思。她昨晚那只赤金戒指却是没白给,赵婆子说话也很是利害。原本一桩丫头之间的争斗,也说成肆意谋杀了。这却是大大方便了她……

    “母亲,”颤声叫了一声,她扑上前,哭道:“母亲,我那个陪嫁丫头自幼就跟着媳妇,最是老实不过。媳妇这些年来,若没有她在旁照应,真不知如何度日……我与她,份属主仆,却情同姐妹,现在看着她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媳妇恨不得能以身相代……都是、都是媳妇没用,娘家又偏偏变成那个样子,才落到现在这样,连个小小恶奴,都能欺凌于我……”

    话未说完,已先泪盈于睫。林华清见状,立刻心痛地上前自后环住她的肩,柔声道:“娘子,为夫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也为我想想,你可知道,你一夜未睡,守着那丫头,我心里有多痛……都哭了一夜,若是你再这么哭下去,损了这双大眼睛,可怎么好呢?”

    痴意绵绵,这样情话,让众人听得身上发毛,甚至几个丫头早就扭过头去,面色泛红。

    赵氏睨着林华清,又觉可气,又是好笑,想了想,才唤道:“晴好,那个小茹,是哪里做事的?”

    于清瑶目光扫去,心里倒先是一奇。怎么没见到雨霁——难道,竟是去了前宅照顾林震昌?

    心里虽是奇怪,可这会儿却没心思却关心那个。她静静地看着晴好上前,把小茹是何处司职一一道来,赵氏听着,不时点头的样子。就不由得想笑。

    哪怕是她那位嫡母田氏,比赵氏年纪大了近二十岁,可是对于家上上下下,却没有不知道的。尤其是自己院中,连个扫地还未蓄发的小丫头都能叫上名字来。赵氏正主持着家中中馈,又怎么会连自己院中的小丫头都叫不上名字来?这样的事情说来未免可笑。

    等了好一会儿,赵氏终于问完了。抬起头来,看着林华清,温言道:“华清,咱们林家容不得这样用心歹毒的下人。如今二管家也把那丫鬟拘起来了,我看,就直接打二十板,拖出去打发了就是……你们夫妇俩,也不要再为这个事……”

    她还没有说完,林华清已经梗着脖子叫起来:“母亲,不只是这个小茹母亲难道不知,这个小茹和四儿是好姐妹吗?我看,昨晚的事儿,分明就是赵管事对孩儿心怀不满,所以暗中指使四儿买通这个小茹,做出这样卑歹之事母亲,您可不能只罚这行事的,却不罚幕后指使之人”

    林华清这样一说,于清瑶倒先是一惊。之前可没说要攀扯赵管事,借机除了他的。怎么这会儿,林华清却突然扯出赵管事来……

    虽然有些奇怪,可是转念一想,又觉这是件好事。也就顺势上前,拉扯着林华清的衣袖,做出苦兮兮的委屈表情,用看似小心翼翼的表情,说着足以让满屋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夫君,算了,你不要让母亲为难了……”

    “母亲为难什么?难道我这个儿子还比不过一个管事?”林华清掀起眉,好似真的气坏了的样子。一幅胸无城府,有什么说什么的模样。

    赵氏听得头痛,“怎么又有赵管事的事?”

    “就是他的事”林华清大着嗓门叫:“母亲,这个混帐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到儿子头上,儿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敢这样,无非是觉得他是母亲的陪嫁,母亲会纵容他……这样下去,谁知道他下次会犯在谁手上?若还是儿子,儿子顶多也就是打断他一条腿,可是若是他不长眼犯在父亲手上,可就不是断条腿的事了……”

    赵氏皱眉,虽然林华清看似并没刻意说什么,可是话里话外,却总让她感觉到有一丝威胁感。抬眼看着林华清,她眼中现出一丝疑惑。

    “母亲,儿子不服父亲现在偏心四弟,还不是因为恭成王世子妃有了喜,让他觉得日后说不定皇嗣之位就真的落在恭成王府那头,才会如此……”

    突然间,昨夜三子的抱怨之言,浮上脑海。

    赵氏眯起眼,睨着林华清,想了想,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

    “你这个孩子,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在家里还好,你在外头也是这样?”嗔怪着,她叹道:“之前赵管事的事,我就是要罚他去京郊农庄的。只不过,他挨了板子,才先缓了缓。既然你又提此事,那就马上让他动身好了……”赵氏缓了缓,又道:“虽然他是我的陪嫁,可是我也不会维护他,该怎么办就不怎么办”

    林华清闻言,立刻笑逐颜开,抢上前,挤开晴好,捏着赵氏的肩,陪笑道:“果然还是母亲最疼我”

    “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嗔怪着,赵氏推开林华清,笑着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和你媳妇也闹够了我也累了,你们两个也别在我这儿耍花枪了——倒叫我屋里的丫头们都看了脸热……清瑶,你也莫太心急了。你那丫头想也没什么大碍,回头叫二管家叫人去请了好大夫,好好瞧瞧……”

    于清瑶忙上前拜谢,可抬起头,目光对上赵氏审视的目光,却只是微微笑着。或许,赵氏现在心里疑她,可是那又怎样?她已经厌了再做一只白兔,与其做任人宰割的白兔,倒不如做一只伏在草丛时悄无声息,可一旦扑出来却能吃人的雌豹……

    笑着出了正房,她隐约听到身后赵氏冰冷的声音:“那个小茹,找发得越远越好……”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听到人用“打发”二字来说到她的名字……

    慢慢向前,于清瑶的背脊挺得笔挺……

    第一百零六章 去留皆为一种情

    雪儿醒过来时,已经过了正午。

    于清瑶坐在床边,看着雪儿睁开眼,茫然的眼神渐渐有了光亮,也不由笑了起来。

    “小姐……”雪儿蹙起眉,现出委屈的神情,唤的却是最初的称呼。“我这是怎么了?”

    “你都不记得了?”于清瑶看着雪儿嘟起的唇,仍泛着潮红的面颊,虽然也是心疼,可是却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个雪儿,不是不聪明的,可为什么偏偏却怎么也学不乖?前世里,她可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的,生怕会行差踏错一步,就为她们主仆招来祸事,可饶是如此,最后却仍是在出头护她时,为自己惹来的杀身之祸。

    想到这儿,原本有些报怨的于清瑶又软下了心肠。就是前世,雪儿骨子里仍藏着热血。若不是如此,又怎会为她而死?现在,她为了李嫂抱打不平,何尝不也是侠烈?

    这样一想,她的目光就又放柔了几分。可是面色却仍是摆正了:“雪儿,你养好了病,就离开吧”

    雪儿一怔,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你养好了病,就离开林家,回初五那儿去吧”

    雪儿眨着眼,似懂非懂,更或者是懂了却仍然不愿相信:“小姐,又不是什么节日,我回家去做什么啊?”说着话,她的笑容有几分勉强。

    “初五再过两个月就要迎娶柳絮过门了,这个时候,你这个妹子正该回去帮忙才是。左右,之前我就说过,要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削去奴籍的——现在正是个机会。”

    雪儿摇头,涩声道:“小姐,是不是我昨天和那个小茹打架,你生气了?你放心啊,我以后不会这么莽撞,不会随便和人打架了……你不要赶我走啊”

    “真是个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生气了?再说了,这也不是赶你,分明就是我们之前早就说好的事,提前些日子罢了……难道,你还真要跟着我一辈子,从丫头做到老婆子不成?”

    笑睨着雪儿,于清瑶抬手抚着雪儿的头,笑道:“你听我的,身子好了,就回家去。之前我答应你的好夫君,我一准帮你找……”

    她说得温柔,可雪儿却是一把拉住她,抱着她的手臂,摇晃着笑道:“我不管什么好夫君,我不稀罕。我只知道,小姐你现在赶我走,分明就是生了我的气”

    “雪儿”挑起眉,于清瑶怒哼道:“你现在是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我、我不是……”雪儿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只是嚷道:“我不走,说什么都不走”

    于清瑶皱眉:“是留是走,容不得你。我说走,你就得走,没什么好商量的。”缓了缓,她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好好养着,我已经吩咐锦屏照看你了……”

    看雪儿咬着唇不说话,于清瑶皱起眉,却不说话,转身就走。可她走出不过几步,就突听得身后“噼哩啪啦”的声音。于清瑶骇了一跳,转过身去,见雪儿连人带被都滚在了地上。想是急着下床,却身虚无力,就那么滚了下来。

    又急又气,于清瑶忙回身去扶雪儿,还没开口喝斥,雪儿已经一把扑住她,大哭道:“小姐你别撵我走,雪儿舍不得你……”

    这一声大哭,好似针一样刺在于清瑶心上。虽然没像雪儿一样痛哭失声,她眼中也是有了泪。

    “你这丫头,又不是生离死别的,怎么就哭成这样?我又不是要卖了你,是要你回家。难道你回了家,我以后就不见你了吗?”

    “那不一样”雪儿哽咽着,抽泣道:“雪儿自幼入府,就一直侍候小姐,这么多年来,就没有离开过小姐身边……”声音稍缓,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若是从前,雪儿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这一年多来,小姐是怎样待奴婢的,明眼人都看在眼中呢别说是姐妹们羡慕,就是奴婢也常常觉得,只不过是侍候了小姐几年,就能得到小姐如此善待,真是奴婢上辈子积下的福份……”

    有些害羞地笑着,她低声道:“奴婢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到底还是要嫁人的……不过,就算是嫁了人,奴婢也不想离开小姐。奴婢可以做管家媳妇,以后再做婆子……从丫头做到奴婢,奴婢是愿意的。”

    “你倒是愿意了,可你哥哥却是要恨死我了”于清瑶笑着拍了她一下,“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可我却还不愿意让你做一辈子的下人呢雪儿,我不想你做下人,不想总是让你侍候我穿衣,梳妆,吃饭……”

    雪儿瞪大了眼睛,“小姐是嫌奴婢不会侍候人?我知道我不像锦屏姐姐一样,什么都做得好,可是奴婢……”

    掩住雪儿的唇,于清瑶笑着摇头,“不是说你不会侍候人。你不知道,看你在我身前身后忙着时,我心里有多难过。我有心叫你坐下来,却又碍着别人的目光,碍着这样那样的规矩……其实,想想,又有什么?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理那个做什么雪儿,你听我说,不要这么纠结,你只要按着我的安排削去奴籍,安心回家……我们这次不做主仆,做姐妹”

    雪儿愣住,怔怔地看着于清瑶,好似根本就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一样。

    看着雪儿的模样,于清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我是说,我们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姐妹。”

    “这如何使得……”雪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连手都有些发抖。

    于清瑶握着她的手,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我说使得就是使得……”

    “可奴婢是下人……”雪儿眨着眼睛,睫毛粘上点点泪珠。可眼中却又隐约透着些许企盼之色。

    “既然不愿被人说是下人,那就好好听从我的安排。你不是下人,你的孩子也不是下人——雪儿,你是我的姐妹,我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雪儿哽咽无语,垂下头去,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我听小姐的……可是,小姐,你真的要认我做姐妹?我,我什么都不会,字只认识几个,写又写得不好,连绣活也只是马马虎虎,还不像柳絮姐姐那么能干,不像锦屏姐姐那么巧手,甚至比不上妞儿那么大力气……”

    听得发笑,于清瑶拉住雪儿的手,笑着问道:“如果我掉进水里,你们几个丫头,谁会最先跳进水里救我?”

    雪儿眼睛一亮,立刻答:“奴婢”

    于清瑶笑起来,扶着雪儿,拥着她起身,半扶半搂把她送到了床上,“下次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以后就叫我作姐姐。”

    雪儿的眼睛亮亮的,可是却只是抿唇笑,始终都没有叫出来。于清瑶抿唇笑着,也不勉强她立刻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劝了几句,就走了出去。

    雪儿看着于清瑶的背影,倒在床上,合上眼,却根本睡不着。想着刚才的事儿,她仍觉得不像是真的。小姐是对她好,可是怎么会居然说认她做姐妹呢?是不是她根本就是在做梦?

    抬起手,她狠狠地捏了下脸,“唉哟”一声痛叫后,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不是梦是真的。用被子捂住嘴,她傻傻地低笑着。

    锦屏推门进来时,就看到雪儿藏在被子里拱着身体,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雪儿,你是哪里不舒服?”看着雪儿探出头来,有些发红的脸,锦屏忙上前来摸她的头。“你才好些,可莫要又乱来。昨个儿太太可是照顾了你一夜,都没好好睡一觉,你就算是为了太太,也不能这么胡来啊”

    “小姐,我是说太太她昨晚一直守着我?”雪儿扬起眉,露出惊讶之色。

    锦屏点头:“不只是守了你一夜,还特意请了大夫过来看你……雪儿,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我只是太开心了”雪儿咧着嘴,合不拢,只是一直地笑。

    瞥她一眼,锦屏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你不知道,为了你,昨个儿太太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还叫妞儿把那个小茹也推进水里了,今个一早,太太和四爷又去了宣华院,同夫人告状。现在,二管家正在叫人,拉了小茹出去卖呢”

    “拉了小茹去卖?”雪儿怔住,一时无语。刚才听说小茹被推进水里,她还觉得高兴,暗骂那臭丫头活该。可现在听到被卖,却心中不由生起兔死狐悲之感。

    这样被随意卖来卖去,就是她们这些丫头的命运了。

    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她突然间更能体会到小姐对她的好。也只有真心会她着想,才不想让她一直做奴婢。

    低下头,雪儿抿嘴笑了笑,忽然幽幽道:“真是庆幸,我一直跟着小姐……”

    锦屏也正在感慨,听到这句,抬起头看看雪儿,想了想,也不由苦笑道:“你是个好命的雪儿,你要知道惜福……你不像我们……”

    抬头看清锦屏脸上的愁苦,目光不由闪烁,忽然间就道:“姐姐也是好命如果不是好命,又怎么会被于家卖了,却被太太买回来带在身边呢?锦屏姐姐,太太是个好心肠的人,只要你对她忠心,她绝不会亏待你半分。我是说真的,好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