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户人家第6部分阅读
朱户人家 作者:肉书屋
东西,才没收拾的,你就不要恼了……”刚才从那虚掩的房门往里瞥了眼,虽然看得不清楚,可明显那外屋已经是乱成一团,也不知多久没有收拾过了。
那屋里的脏乱和外边小院里的整洁一对比,都让人怀疑是不是身处两家了。只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招呼于清瑶在石桌旁坐了,雪儿就立刻跑进灶房。于清瑶隐约听见里头陆初五讨好地笑着:“好妹子,你看,哥可没忘了你说的话,咱们的小院我可天天都拾缀,干净着呢?!”
“你还好意思说!”雪儿的声音有些发尖,恨道:“你瞧瞧你刚才那是什么样啊?居然、居然让小姐瞧见……”说着话,已经又带了哭腔,把陆初五吓得,立刻陪着小意低声哄着妹子……
于清瑶听得有趣,不觉微笑。
雪儿不算是个泼辣的,虽然有些小性,可平日里其实也是个老实的,于清瑶还真没有见过她这样霸道的样子。不过这样看来,陆初五却是个对妹子极好的人,因为这,于清瑶更觉得自己的盘算更多了几分把握。
不过片刻,陆氏兄妹就已经从灶房里走了出来。雪儿的眼睛还有些发红,可是嘴角却已经带了笑。看于清瑶笑盈盈的看她,雪儿的脸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小姐,您喝茶。家里没什么好茶叶,委屈小姐了。”
“无妨,你知道,其实什么茶,我是喝不出来的。”于清瑶淡淡笑着,和熙的的声音让雪儿和下心来。
回头瞥了一眼哥哥,便笑道:“小姐且坐坐,我去收拾下屋子。”转身时又给了哥哥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惹恼了小姐。陆初五嘿嘿笑着,冲妹子眨眨眼,也不说话。
把兄妹俩的互动看在眼里,于清瑶不禁抿唇浅笑。端起粗糙的陶碗,毫不犹豫地就吃了一口。
说是茶叶,可陶碗里的其实不过是些茶渣。就算是平日里于清瑶对这些个东西没那么讲究,可在侯府里就算不受宠,吃穿上总还是好的,这样一入口就觉涩的茶渣,她又怎么能吃得惯呢?可饶是如此,她的表情仍是平静如水,没有半分异色。
一直偷眼看着她的陆初五目光忽闪,眼底有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刚才妹子同他说小姐有些事要打发他去做。他有些惊讶,更觉得奇怪。
当初求着家里长辈搭关系把雪儿送进侯府当差时,他就寻思好了,这位二小姐是个性子好的,听说哪怕是奶娘当着她的面甩脸子,都没吭半声。这样的主子,妹子在她跟前当差也不会遭什么罪。所以,才搭下脸舍了钱求着把妹子分去了秋雨轩。
事情也就像他想的那样,自家妹子果然在秋雨轩里过得滋润。一年一次的探亲,看起来脸色好得和那些个小户人家的娇娥娘一样,红粉菲菲的让他看着开心。他心里盘算着过得几年雪儿大了,讨个恩情,嫁户好人家。妹子以后的日子也是过得开开心心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满足了。
可没想到,今天妹子突然回来说什么小姐要他做事。哼,一个闺阁里弱质纤纤的小姐,能有什么事要吩咐他啊!这要是什么帮着传信儿给哪家公子哥的话,他可不能干!甭为着几个钱就害了妹子……
陆初五心里胡思乱想着,还寻思着要怎么说话时,却突听于清瑶淡淡笑道:“这院子真是好,又干净又清静,尤其是这株梨树……梨子甜吗?”
被她的话闹得有些糊涂,陆初五忙低声应着,又陪着笑道:“不过是老子老娘在时收拾的,要是不那么扔着,实在可惜了。小姐若是瞧着新鲜,等梨子熟了,小的就托人捎进府里,小姐也尝个新鲜。”
于清瑶微微一笑,抬起头望着陆初五,却没有说话。她知道眼前这个长得有些黑的青年一直在偷眼看她。如果是从前,怕她要臊得脸红了。可现在,她却处之泰然。
陆初五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那个梦里,她和这个看似j滑,不管什么时候都讨好地笑着,可骨子里却又隐着那么一股执拗的青年,可是很熟悉了。
她还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惊雷阵阵,连花园里那棵香樟树都被劈成两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味。
从城外赶回来的陆初五被人拦在二门上,被那些婆子扯着劈头盖脸地骂,却说什么都不肯退一步。只是大声嚷嚷着要瞧妹子,如果真是得了什么重病,他宁愿接出去治也不愿意让妹子被打发到山西的庄子上去。
那时候,她和叶吟霜闹得正凶——不,是她被叶吟霜欺负得更凶。就连身边唯一亲近的雪儿都要被冠上得了疫病赶出去。那天狂风暴雨里,她抱着雪儿不肯撒手。就在那个时候,听到陆初五闯进园子里的消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升起一股勇气,抬手一巴掌扇在来拉雪儿的婆子脸上……
她其实很羡慕雪儿能有个这样好的哥哥,若她也有个肯为她这样出头的哥哥,又岂会最后落到那样的下场呢?
只可惜,就是因为那一次,惊动了那个人,把陆初五从她手下要了去,委派去了江南做主事。如果不是因为这儿,或许,雪儿最后也不会……
垂下眼帘,她揪着衣襟,不敢再想下去:“初五,雪儿和我说,你平时偶尔会帮些管事做事是吧?”
“是,不瞒小姐,我这样的人那些管事都瞧不上,不肯用我,想进府里,又进不去!没办法,也就帮着管事们跑跑腿,做点小事罢了。”
管事们不用他,是真。可进不去府里,却怕是假了。
于清瑶笑笑,却不揭穿他。只是自袖中取出一只荷包,打开了,递过去。“我块玉,你看如何?”
“呦,小的可没那份眼力。”陆初五也不接过荷包,只是就着于清瑶的手,端详了下露出半边的那只玉佩,就道:“小姐的东西,总是好的。”
于清瑶微微一笑,却不多说,只淡淡道:“这玉佩,你帮我卖掉,是当了死当还是找着玉器行卖掉,都由你做主。卖掉后就托人捎话给雪儿,我自然会找机会见你的。”
“啊……”陆初五一愣神,看着于清瑶,一时之间倒不知这荷包是该接还是不该接了。
第一卷 梦醒 第二十二章 硕鼠硕鼠,勿食我黎
陆初五正在沉吟,雪儿已经从屋里跑出来。虽然手里还拎着件旧衣服,领子上还明晃晃地插着针,可显然雪儿在屋里也没忘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跑过来,就急着道:“小姐,您怎么要卖玉佩呢?这可是姨娘留给您的,不能卖啊……”
抬头看看一脸惶争的雪儿,于清瑶只是微笑:“傻丫头,这些东西不过是死物,就算是卖了,以后总也会买回来的。有些人,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不是靠着这些死物缅怀的……”
目光一转,对上陆初五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只是笑着把手里的玉佩递过去:“初五,就劳烦你了。府里人多事杂,我实在是需要些银钱傍身的。”
陆初五一笑,倒不好不收了。雪儿瞪着眼,哼哼着,随手拨下针,唤过哥哥,狠狠把她扯得半蹲下后,就着他的身体补上她刚盘的扣子,“既然我们小姐信得着哥哥,那哥哥就要多费心了,别嫌累,多走几个地方,总要找个出价高的地儿才行。”偷眼瞧着于清瑶没注意这边,她又压低了声音警告:“陆初五,你让是敢从中过一手,叫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陆初五没应声,只是呵呵笑着,可眼角瞥去,看着坐在石凳上悠悠然喝着茶的于清瑶,可不信这位小姐根本就一点儿都没听到。
待送走了妹子和一直微笑的二小姐,陆初五用手摩挲着那块玉佩。但觉玉脂油腻,入手生温,这样的玉佩少说也值个几十两,倒是不难卖。可这些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笔大数字,但对侯府来说。
“要银钱傍身?拿钱来做什么?打赏下人!我就不信了,堂堂侯府里的小姐,就缺这几个钱!”冷笑着,他抬起头来,望着正拐出巷子的两道窈窕身影,不禁陷入深思。
浑然不知陆初五正在怀疑她真正的用心,于清瑶带着雪儿匆匆赶回叶家时,许婆子已经催了一回,柳絮正急得满院子转。粗粗同叶如霜又说了几句,于清瑶就叫柳絮过去唤了许婆子,又过去前头和白氏辞别。
一路无话,许婆子想是吃酒吃得足了,红光满面,一径和那赶车的婆子说笑。倒没有问过于清瑶什么。至于回了侯府之后,她是怎么回的田氏,于清瑶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看之后的情形,好似也没对田氏多说过什么。
这样又闲了一日,于清瑶就吩咐了雪儿和自己的奶娘李妈妈交接。李妈妈嘀咕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几次凑到于清瑶跟前说什么“姑娘,你可是我奶大的!这满院子,不,整个府里头,还有谁有我和您亲呢?你可想清楚了,这钱财上的事,外人可是信不着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雪儿杵在厅里,绞着手,一脸难堪之色。就连过来搬手的柳絮也是冷着脸,似笑非笑地瞅着李妈妈。只是,现在算是于清瑶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鬟,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于清瑶开口。虽然她们知道小姐是怎样的人,断不会有李妈妈这样的心思,可说到底,奶娘和小姐们的关系的确是比她们这些丫鬟亲近的。
丢开手里的那本《京都志》,于清瑶抬起头,看着李妈妈,笑道:“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别说咱们秋雨轩,就是整个侯府,又哪里有什么外人呢?我也是体谅妈妈辛苦,忙里忙外的,就算现在不觉得,可将来这身子骨怎么能受得住呢?”声音稍顿,她又自嘲地笑道:“就连我,都觉得时不时地倦呢……”掩面打了个哈欠,她站起身,淡淡道:“你们先算着帐吧!我先进去歇歇……”
“小姐……”李妈妈急叫着,可于清瑶却似根本没听到一样,径直进了内室。
隐约看到于清瑶真地放下帐子,合身躺在床上,雪儿和柳絮目光一对,不由得抿嘴一笑,又故意轻咳了一声才道:“李妈妈,还劳烦你过来看看,咱们这抄的单子,可有什么错处?一会儿,咱们再去库房里仔细瞧瞧。虽说小姐也说没多少东西,可总得要仔细些才是,要知道这屋里的东西还有存在库房里的,都是有数的,多半都是老夫人那里有数的,要是缺了少了,咱们两个小丫鬟可担待不起。”
李妈妈啐了一声,狠狠瞪了两眼,就又转过头去看内室,见里头于清瑶一直没个声响,也只好返身去和雪儿二人对帐,只是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就回头往内室瞧去。
雪儿和柳絮见了她这模样,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分数,对起帐来就更用了几分心思,在确定完帐目上的东西后,也不管李妈妈如何推拒,硬拉着就把人拽了出去。
于清瑶睁开眼,看着外面空下来的厅堂,不由一声低叹。
李妈妈管着她的小库房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一丁点儿都没有贪呢?就算是她再是个不得宠的,可逢年过节时赏下来的,还有平日里得的也总有些好的。依着李妈妈的性格,怕是早不知摸了多少东西去……
这些事,她从前也不是不知道的,现在就更是心里雪亮。只不过,现在所不同的,这一次她不会再姑息养j。
“硕鼠硕鼠,还是另觅他处吧!”合上眼,她低声轻喃着,在听到外室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只作什么都没听到。
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外向内张望,踌躇不定,却到底低声唤道:“姑娘!姑娘……”见于清瑶没什么反应,又走进内室,先是唤了两声,又索性坐在床沿上,来推于清瑶。
于清瑶不好再装睡,只得睁开眼,用茫然的眼神看着难掩惶急之色的李妈妈。
“姑娘,我可是你的奶娘,你可不能听那些小蹄子的话,让外人来糟践我啊!”李妈妈才说了一句,外面雪儿和柳絮已经折回来。瞥见李妈妈正不知同于清瑶说些什么。
雪儿先急了:“李妈妈,你可别恶人先告状!咱们可没有故意同你吵!要不是你管的东西出了差错?咱们怎么会同你说道理呢?”说着话,她又同柳絮嘀咕:“之前我和小姐进去过一次,就说那些个东西好像有些不对头,可小姐却还不信,你瞧瞧,今个儿可不是出了差子!”
听了雪儿的话,李妈妈好像是立刻就抓到了小辫子一样,大声叫道:“雪儿,那屋子可不是我一个人进去过呀!你这小蹄子现在拿着钥匙,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那丢的东西是不是你拿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雪儿气结,指着李妈妈,连眼圈都红了。于清瑶皱了下眉,坐起身淡淡道:“妈妈,雪儿之前进库房,是我叫她陪着我进去的。你现在这样指责你,难道届怀疑我偷了库房里的东西不成?”
为之语塞,李妈妈垂着头,只是小声嘀咕。于清瑶也不理她,翻身下了地也不招呼一声,自己就先走出去,“东西都少了些什么,拿来让我瞧瞧。”
雪儿抹抹眼泪,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小姐,您看,这单子上的那套描金彩碟,这可是之前大小姐派人送东西给老夫人时,老夫人赏您的,据说还是宫里的东西呢!还有去年里,三夫人送您的两匹细纱,我记着那颜色是水红的。还有那只双面绣的小屏风,是那年咱院里来客,老夫人赏了您撑门面的。还有这个……”雪儿的手指连连点着,嘴里一样一样说着,倒是把这些个东西记得比于清瑶自己还清楚。
于清瑶淡淡听着,目光滑过那张单子,直到看到其中一样时,才变了脸色:“李妈妈,别的东西你拿就拿了,怎么居然这么大胆!连那匣子来自海外西域的宝石也敢动呢!”
李妈妈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叫起屈来:“小姐,您可别听那小蹄子胡说八道!那匣宝石,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赏您的,说是给你出嫁时用那个打头面。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动那个啊!不、不是,我是什么都没拿过……实在不知道那些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是院子里哪个践蹄子摸了我的钥匙偷了呢!对,这院里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于清瑶脸色阴沉,似乎是被李妈妈这一番话气得不轻,可到最后,却只是涩声道:“妈妈,别的东西你拿了就拿了,你奶大了我,又照顾我这么多年,只当是我赏你的。可那匣宝石不成,那宝石,是当年父亲出镇南缰大营时,那些个西域海商送的。只那么两匣子,一匣给了大姐,另一匣给了我,就连母亲都没得着。这东西,母亲是上心的,若是到时候,我拿不出来,这脸可就真的丢大了……我也不去告诉旁人,你想法把那匣宝石还回来就是了。”说着话,她站起身来,似乎想要返回内室里去。
可李妈妈却一把拉住她,急着分辨道:“我的好姑娘,你也说是我奶大了你了!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那宝石我是真的没拿啊!真的……我什么都没拿,你要是不信,尽可派人去耳房里翻我的东西,要是翻着了,就是立刻把我押到衙门去我都认了……”
第一卷 梦醒 第二十三章 纷纷乱事与今朝
“你没拿?你没拿那东西都长脚自己飞了?”雪儿气得脸通红,又觉得李妈妈这样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拉扯进来,实在可恶,也顾不得惧了,直接嚷道:“李妈妈,您可别自己做贼,看谁都是贼啦!有什么,自己认了就是,非把我们这些姐妹都拖下水你才开心是吧?”
柳絮也在旁冷笑道:“李妈妈,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做来,您也不觉得亏心啊!”一面说,一面却是偷眼看向于清瑶,见于清瑶背着身,既不回头也不说话,才接着笑道:“李妈妈也是个聪明的,又怎么会像那些个笨贼一样把赃物藏在自个儿的屋里头呢!不过,我想着这些东西李妈妈拿出去,要是一时没卖出去的话,总有个地儿放才是。小姐,您看是不是请了大夫人派人去庄上李妈妈的儿子那里瞧瞧呢?”
柳絮这一句话可是戳中了李妈妈的要害,早就脸色铁青的李妈妈一声断喝,直接指着柳絮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赏的,就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是吧!我告诉你,这秋雨轩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几个小蹄子,没被人收拾过,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明个,叫小姐把你们许给那些只知道打老婆生儿子的乡下粗汉,看你们还美不美!?”
她这样的话一骂出来,雪儿和柳絮两个立刻涨红了脸,饶是她们也不是没见识目不识丁的姑娘,可到底只是两个没出阁的女儿家,突然听到这样露骨的话,又羞又气,脸上也直发烧。柳絮还好些,雪儿被气得眼泪直掉,指着李妈妈,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柳絮瞧着她那模样,便揽了下她的肩,冲着李妈妈冷笑:“李妈妈,咱们之前敬你是小姐的奶娘,让你三分。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识抬举,自己做错了事不认错不说,居然还说这样的话。这里是堂堂安乐侯府,可不是外边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也由得你撒泼!在小姐面前说这样的话,传入老夫人耳中,不叫人撕烂你的嘴!”
“你个小蹄子,别想拿老夫人来压我!这可不是慈萱堂……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就看着我被这些践丫头这么欺负吗?”李妈妈厉声叫着,人却没半分收敛,反倒直接扑向柳絮,一巴掌扇过去:“小蹄子,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柳絮一惊,因着雪儿就在身后,不好闪避,只一愣神的功夫,李妈妈已经扑近身来,柳絮慌忙招架,和她撕打在一起。虽然柳絮身量颇高,可架不住李妈妈原是乡下出身,虽然这些年不那么吃苦受累了,可力气却大得多,不一会儿功夫,柳絮就有些落了下风。
雪儿吓得直哭,一面过去帮手,一面哭叫着:“小姐、小姐……”
于清瑶终于回过头来,瞪着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厉声喝道:“够了!”似乎被三人闹得实在是心烦了,于清瑶颤抖着手,指着院里凑到廊下听动静的小丫头大声喝道:“去!去请大夫人过来!就说我这院里的事,我实在是管不了,叫她过来……”
于清瑶这话一叫出来,正在扭打的三人立时都愣住了。虽然她们这里打在一起了,可说起来,这事却到底还是秋雨轩中自己的事。关起门来,什么话都好说,可要是找来大夫人,这事可就是闹大了。
李妈妈心中一慌,也顾不得揪着柳絮打了,忙跳起身来叫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叫大夫人来做什么?您、您就不怕被她们笑……”最后的那句,她的声音却是极低的。
自己奶大的孩子,最知道底细。李妈妈之所以刚才一昧的强颈,也无非是知道自家这位姑娘是个软性子,又好面子的人,别说这么大的事,就是芝麻大点的事都怕会被那些嫂嫂和母亲笑话。只要她拧着,那到最后,事情也不过还是不了了之。
于清瑶抬起看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虽然似乎是想极力掩饰,可是眼泪却是怎么都擦不干净,就那么簌簌而落。
“妈妈,刚才我就说了,只要你把那匣宝石交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你偏偏不听我的,还这样、这样……”说着话,于清瑶已经另过头去,一副悲难自禁的模样。
李妈妈叫苦连天:“姑娘啊!我不是都说了嘛!我是真没拿那宝石,你要相信我啊!赶紧着,你叫回那小丫头,咱们自己院里的事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啊……”她说得急,一旁正起身捋着头发的柳絮却冷笑一声,嘲弄道:“妈妈可不是没拿那宝石吗?都说什么都没拿过了,又怎么会拿那宝石呢?!”
李妈妈大恨,瞥见刚才还似乎有所意动的于清瑶又板起脸来,不禁更急了,一转身就又去揪柳絮:“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就知道在这卖弄口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这一扑上来撕打,柳絮自然是不能甘心受着的,雪儿也尖叫着帮忙,两人乱成一团,院里还没走开的小丫头和从后面耳房里赶过来的仆妇在门前看着,一时也傻了眼。李妈妈一眼瞅着那两个平日和她交好的媳妇子,立刻大声叫着过来帮手。柳絮和雪儿也忙叫小丫头过来助阵。一时间,厅里挤了一堆人,乱糟糟地闹成一团。
于清瑶哭着,先是叫了两声,见没人听,便掩面低泣,竟是撒开手对眼前的乱摊子不闻不问起来。
被秋雨轩的小丫鬟带过来的墨书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乱糟糟的情形。
她是大夫人孟慧娘的贴身婢女,一向跟在孟慧娘身边跟着做事,倒算是半个管事。今个儿大夫人正在厅里听着下面的管事媳妇回话,秋雨轩的小丫鬟就跑了进去。因着事情还没完,大夫人就打发了她带了两个小丫头过来瞧瞧。谁知道才一进院,就听到里头闹哄哄的声音,等进了屋了更是大吃一惊。
在侯府也小十年了,可还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这奴婢仆妇打架都打到主子们面前了,可算是什么事呢!
一进屋,墨书就先大声喝斥开扭打在一起的人,又吩咐带来的丫头盯着人,才转过身笑着请安:“二小姐,这是怎么着了?下人们有不是,您吩咐人打骂就是,怎么倒还自己坐在一旁生闷气呢?这要是伤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啊?!”说着话,她又回头嗔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打了水伺候小姐梳洗。”
使唤了把她找来的小丫鬟,她又笑着去瞅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的几人,只是,看了看却没有说话,反倒打发了跟她来的丫头去回话。又笑道:“二小姐,虽说我们太太叫我来瞧瞧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奴婢瞧着,这事还是要回过我们太太才是。您看呢?”
于清瑶一听,眼泪就又往下掉:“墨书姐姐,但凡我还有个主意,也不敢打发人去请大嫂来。今日这事儿,我实在是、实在管不了啦!”
墨书也不说别的,只是低声劝着哄着,又拿眼去看柳絮。待于清瑶好不容易收了哭声,她才离了于清瑶的身前,走出去,又冲柳絮招了招手。
柳絮会意,悄然跟了出去,先见了礼才柔声道:“姐姐,劳你走了这么一遭,真是过意不去。”
“我走这一遭算得什么呢?”墨书低声说着,拉着柳絮嗔道:“你这死丫头,自从来了这秋雨轩,便断了往来。我却不知你过得如何,怎么这个儿一见,竟和那样的婆子撕打成这样?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啊!”
柳絮咬着唇,哽咽着把事情说了,虽然没有太多添油加醋,可言词间,那李妈妈的恶言恶状却更显可恶。
墨书细细听了,也不说别的,只低声吩咐:“你和雪儿先把头发重挽了,省得我们家太太瞧见更生厌烦。你也别怕,这事儿听来总是那李婆子不对在先,我们太太断不会只罚你们的。”说着话,她又拍了拍柳絮的手,可转过脸去,已经皱起眉来。
想想,便先迎出了秋雨轩,守在门前迎上了被众奴婢簇拥而来的孟慧娘,把事情前因后果略说了一遍。
孟慧娘听后,只是垂下眼帘,并不说话,走进秋雨轩后,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坐了看着慌忙起身相迎的于清瑶。
于清瑶用帕子掩了嘴,低声哭道:“嫂嫂,你现在是管家的,我院里这些事还要劳烦你为我作个主了。”
孟慧娘脸上淡淡的,没半分笑意,只是那么看着于清瑶不说话,直到于清瑶哭得差不多了,才平声道:“清瑶,论理说,你院里的事我是不该随便插手的,可你今天既然求到我这儿了,那我也不好不说话。再怎样,现在侯府里的事也是我在管着,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可也不是你一院之事了。内贼不除,家无宁日。她今日偷的还是些不轻不重的小饰物,谁知他日偷得惯了会不会连老夫人的库房也敢去撬了呢!”
孟慧娘的话音才落,李妈妈已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夫人,老奴可真的没偷那匣宝石!不,是真的没偷……小姐,小姐,您可要帮我说说啊!就是不念在这些年我尽心伺候你的份上,也看在我奶大了你的情份上啊……”
第一卷 梦醒 第二十四章 恩义两相绝
于清瑶的嘴角轻轻抽搐着,似乎是为李妈妈的一番话所动,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可是目光一转,落在坐在一旁,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孟慧娘脸上,便立刻又硬起了心肠。
别过脸去,她哑着嗓子,低声道:“奶娘,你、你为什么就不肯认错呢?你若是刚才就同我认错了,或许还会……现在……你有什么话,自与大夫人说就是了。凡事自有她来作主。”说着,已经垂下头,再不肯看李妈妈一眼。
李妈妈又急又慌,见于清瑶垂着头,泥雕木塑一般,只是不言语,就知再求她也是没用了。当下跪行上前,抱着孟慧娘的腿哭叫道:“大夫人,老奴真是冤枉啊!俗话说捉j在床,抓贼拿赃,现在就这么平空说我偷了姑娘的东西,那可不是没影的事儿吗?!”
被李妈妈抱住腿,孟慧娘已是厌恶地皱眉,听得她这样狡辩,更是脸色发沉。不用她喝斥,墨书和另一个大丫鬟春琴,已经恼得喝骂,带着人上前把李妈妈拖开,春琴又骂道:“你这妈妈好不晓事,有什么话好好跪着说就是,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夫人也是你那爪子碰得了?!”
素知大夫人屋里的春琴是个厉害角色,李妈妈不敢多辩,只是跪在地上一径磕头。
孟慧娘却浑似看不到,只是看着于清瑶道:“你妈妈说的这话,你也是听到的,到底你们是搜没搜到她的赃物呢?还是像她说的,是真受了冤枉啊!”
于清瑶抬了下眼皮,神情里带着三分怯意。还没说话,一旁的雪儿已经急着道:“回大太太,之前库房里的钥匙一直都是李妈妈管着的,她又是一个屋住着的,惯常都把钥匙系在腰上,咱们这些人别说是从她那偷钥匙,就是见都少见!怎么可能像她说的那样先偷了东西再污陷她呢?!”
孟慧娘挑起眉梢,转目瞥向雪儿,冰冷的目光让雪儿一抖,还没容孟慧娘喝问,心里已先慌了神。
“雪儿!哪里有插嘴的份儿!”一声低叱,却是于清瑶抢在孟慧娘之前先喝斥了一声,又歉然地望着孟慧娘,“都是小妹调教无方……是我太宠着她们了,才出了这样的祸事……如果不是我从前一直让着李妈妈,她也不至于有这样大的胆子……”
虽然没有指责半句,可是她说的这一番话,却无遗落实了李妈妈的罪过。听得李妈妈心慌意乱,嗔目而视,只是一昧地叫着:“我的好姑娘,你听着那些践蹄子冤枉我,日后可是要后悔了啊!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小娼妇,今个儿怂恿着姑娘这样对我,看我不……”
孟慧娘皱起眉,听着李妈妈骂得越来越不堪,发坠衣乱,状似疯泼,令人不堪入目。不禁大怒,直接喝道:“还不快把她的嘴给我堵了?!”又瞪着柳絮等人怒道:“你们也是常在姑娘跟前的人,就由着这婆子就这么胡言乱语污了姑娘的耳朵?!”
于清瑶偷眼瞧着孟慧娘神情冷峻,虽看着雪儿和柳絮又怕又臊得涨红了脸,却不好出言维护。
她自知孟慧娘发脾气不是要为她出气的。而是因为孟氏出身名门望族,书香世家。虽然如今孟家在朝中做官的没有几个,娘家人又都远在外乡,可是若在士林中提起孟家,任谁都知这前朝‘一门书香清,父子六进士’的书香世家。
幼承庭训,精晓诗书,通理达义,孟慧娘最不喜欢的就是下人们没有规矩,更憎人在她面前撒泼。所以今日只能说是李妈妈没有眼力介,生生犯在了孟慧娘手里。
见众人一涌而上,用破布团把李妈妈的嘴堵上,又把人掀翻在地,按个结实。而秋雨轩上上下下,主主仆仆,个个又都一派噤若寒蝉的模样,孟慧娘皱着的眉终于渐渐舒展开来。
看了看于清瑶,才道:“事关体大,我倒也不好就这样发作了你的奶娘。我看,这件事还是要禀到母亲那里,由她老人家作主才好。不知妹妹是个什么意思?”
于清瑶闻言,目光微瞬,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之色,可心里却暗自盘算开来。
论理说,打发一个下人的事,孟慧娘完全可以自己作主的。就算是李妈妈是她的奶娘,可到底也不过是下人,根本就不用通过母亲。现在却要禀到母亲那儿去,究竟是为着下她的面子还是要讨好母亲呢?
心中思忖良久,于清瑶暗觉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大碍。下她的面子?面子又算什么?值得几钱?这世上,比起面子来,有太多重要的了。
虽然心里想得清楚,可她的脸上却还是露出几分涩意,看在孟慧娘眼中,不由得扬起嘴角来,微微一笑。
其实,她和这生性懦弱的小姑子倒也没什么怨仇。虽然这个庶女并不得婆婆欢心,可到底是个会嫁出去的,她这个嫂嫂也犯不着去做那个坏人。可偏偏,不知怎么着,这平常胆小怕事的小姑子就是要和她家光哥儿作对!说什么她家光哥把她推下水去?呸!光哥儿虽然调皮,可那样的事她家光哥儿怎么会做呢?
就因为她这样混说,害得光哥挨了老爷一巴掌。这次,就算不为光哥儿讨回公道,可也要让这丫头知道他们大房也不是好欺负的。
心里打定主意,孟慧娘是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去的。当下,吩咐人押了李妈妈往慈萱堂去。她跟在后面,施施然地缓步慢行。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跟在后头的于清瑶,苦着脸,连眼圈都红了。
瞧着于清瑶的模样,雪儿又是心疼又是惶急,忍不住埋怨自己:“要是奴婢忍着,不和李妈妈闹好了……”
柳絮在旁听着,轻轻拉了下雪儿,却不说话。虽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和她这样的小丫鬟没什么干系了,可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似的。
要说,从前要是出了这样的丑事,小姐说什么也得捂着,要闹也只在秋雨轩里闹就是了,又怎么会这样一直捅到老太太跟前去呢?可偏偏的,今天就是小姐叫人去请了大夫人来,虽然当时瞧着好像是被气坏了似的,可真的只是被气糊涂了?!
心中狐疑,她忍不住偷眼去看于清瑶。可巧,于清瑶忽然回眸,那双眼圈泛红的眼睛,分明清澈似水,全不显半分悲凄。虽然不过一瞥,于清瑶就已经又转过头去,可是柳絮的心却禁不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觉得小姐全不在意自己的奶娘会得到什么下场一样。可是,怎么可能呢?那是小姐的奶娘啊?曾经是小姐最信任最倚仗的人……
晃下脑袋,好像要甩开这可怕的念头一样,柳絮望着于清瑶的背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中升起一丝敬畏之心。
全不知自己新收的婢女在背后胡思乱想着,于清瑶暗暗在心里想着田氏会怎样看这件事,又想了许多她该怎样回答才是。可是没想到,一行人到了田氏跟前,田氏只是抬眼望了她一眼,便转头对孟慧娘道:“这个家,我是一早就交给你打理的。有什么事,自然是由你做主的。像这样的小事,你打发了回头与我当桩闲事博我一笑就是了,何必巴巴地带过来呢?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吗?”
“是媳妇想多了,”孟慧娘陪着笑,温言道:“不管怎么说,这李妈妈总是二小姐的奶娘,不比其他下人。我只怕若是我随便就处置了,日后招人闲话……”
“有什么人会说闲话呢?”田氏一笑,转过头看着于清瑶,淡淡道:“你二妹妹也是个明理的,断然不会的。”
于清瑶抿着唇,慌忙地表态:“都是小妹没用,才要劳烦嫂嫂为我善后……”说着,人已经垂下头去。
孟慧娘冷冷瞧着,静了片刻后才道:“既然娘也这么说了,那媳妇就斗胆做主了。要说这样的恶奴,若不杀一警百,只怕日后府里下人要个个都学样儿了!所以媳妇的意思是,直接叫人把这老奴送到衙门去。是判个流放还是直接勾了秋斩,都由衙门去好了……”
孟慧娘这冷幽幽的话一说出来,于清瑶就好似被吓到了,哆嗦了半天,才扑通一声跪在田氏面前:“母亲,我知道李妈妈错得太甚,可到底她也是奶过女儿的。女儿实在不忍看她一大把年纪还要受那苦刑……不如,不如就把她卖了或是赶出府去吧……”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求情过了份,于清瑶才说完,人就哭了起来。
田氏皱起眉,看了于清瑶半晌,才叹道:“罢了,你起来吧!就你这个性子,日后又怎么能治家呢?!”虽然是在责备,可声音却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慧娘啊,你的主意是极好的。可到底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不光彩。我看,就不必送到衙门去的。那李妈妈,就打个三十大板,再叫了人牙子卖出去也就是了……对了,我记得她有个儿子,当年好像也是安排在庄上做事的。卖了做娘的,只怕这儿子要怀恨在心。一通的,把这一家子全打发掉好了……”
说这话时,田氏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可目光却是转向于清瑶,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于清瑶的表情。
第一卷 梦醒 第二十五章 木叶拂衣过
“啊……”声调扭曲的惨叫声传入耳中,于清瑶正端起茶盏的手不由得一抖,脸上露出隐忍的神情。
正在受罚的人,是李妈妈。这受罚挨板子的地点却不是慈萱堂,而是在二门门前。
陪着孟慧娘,于清瑶就坐在离二门不远的一座小亭里,隔着花树,虽然看不太清楚正在受罚的人,可是却能清楚地看到二门上的情形。
此刻门里门外,聚集着数不清的人。门里园中,站着各房的奴婢仆妇;门外影壁前,却是前宅的一些管事连带仆人。这样前后宅的下人,无论男女,聚在一起,在侯府里是很少的情形。若是往常,有些个不守规矩的毛头小子,怕要壮着胆子笑嘻嘻地说上几句荤话,刻意挑逗得对面那些一年里也未必能见着几次的漂亮丫鬟了。而门里的丫鬟们,就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也少不得要偷瞄几眼,暗自盘算着自己过几年的大事……
可是这会儿,里里外外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乱说乱动、乱动心思。耳边回荡着李妈妈一声惨过一声的哀叫,眼里看着一个在府里也算有过些体面的妈妈,是如何被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就是再大胆的,也要心存顾忌,肝胆俱寒了。
这是在敲山震虎,这是杀鸡给猴看,这是在赤?祼祼地削她的面子。怕是在这之后,合府上下,更没有哪个把她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的了。可是,于清瑶又能怎样?
捧着茶盏的手在抖着,紧抿的唇在抖着,瞪大的眼睛睫毛也在止不住地轻颤,此刻的于清瑶,好像一个被吓坏的孩子,只差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失声痛哭出来。
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心底却是平静得近似冷漠。那么重的板子,打在皮肉上,一定是很痛的吧?可是,想来她的痛仍不如梦中的雪儿。那样痛得咬破了嘴唇,咬烂了舌头,磕破了额头,发不出声音,好似从河里刚被捞上来一样,周身湿透的除了冷汗,还有血……
她还记得她的心也痛得如同刀割,待她从晕厥中醒来,可怜的雪儿已经活生生地被打死在她眼前……
她知道李妈妈贪财,知道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