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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绝望

      暗咒之血禁断 作者:暮沈

    (12鲜币)第六章 绝望 01

    凯米修斯自嘲一样的一词一句,都如同一把钝刀割在祈的心脏上,弥漫著绝望,反覆的折磨。被愧疚与自责压得喘不过气的他,想要求凯米修斯,打他骂他都可以,就是别再这样。可是当他的乞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被更大的炸弹所震惊,他忙睁开双眼,诧异的仰视著凯米修斯,他希望刚刚听到的只是错觉而已。

    “我知道你早就厌倦了,现在从这里离开,去找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凯米修斯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冬季冰封的湖面,寒冷而不起波澜,他看著祈不可思议的眼神,与他盈满水气的双瞳对视。

    祈迟迟没有开口,整个人依然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过神,他被驱逐了吗?

    不知在沉默中对视了多久,凯米修斯收回停留在祈身上的目光,转身准备离开,此时的祈才恍然惊醒,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真的发生,他顾不得此时的衣不蔽体,手脚并用的爬到过去拽住凯米修斯的衣角,显得狼狈不堪。

    “不要走!”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嗓音,暴露出纵欲时不知节制的叫喊,连嗓子都已经伤到,但此时没有时间去给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的时间。被驱逐的恐惧让他仓皇失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模糊了视线,“求求你,不要不要我,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凯米修斯停住脚步,睨视著已经说话哽咽,哭得快要岔气的祈,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从未如此狼狈的他,彷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是我不要你,是你自己选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解释?你还有可以解释的吗?不要因为谎言让我更加的厌恶你。”

    祈哭得双眼通红,眼泪依旧停不下,说不出一句话,任何一句话在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酒後乱x对凯米修斯的背叛他甘愿接受惩罚,但这个惩罚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被凯米修斯抛弃的代价他无力承受,他只剩下绝望的摇著头,手指死死的抓著凯米修斯的衣角不放。

    “你这又是何苦呢?”凯米修斯无奈的摇了摇头,扶起了快要哭晕过去的祈,心疼得替他擦掉从眼眶中溢出的泪水,轻声的安慰,“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体。”

    祈吸著鼻子,被擦去泪水後的他,还在止不住的抽嗒,面对声音又恢复往日温柔充满无限宠溺的凯米修斯,以为凯米修斯改变主意,祈惨戚戚的哀求,“我知道错了,我不哭,不哭,求你不要赶我走,你说过你要陪我一直到死,你说过无论发生什麽事情,你都会在我身边的,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原谅我可以吗?”

    凯米修斯微微颔首,“我原谅你了。”

    就在祈觉得在黑暗的井壁向上艰难攀爬的他见到阳光时,凯米修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坠入黑暗的深渊。

    “可你知道吗?你也曾说过,永远不会背叛,但最终还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有些事情做过了就无法挽回,有些话说出口了就无法收回。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从一开始就是勉强,所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继续陷入歇斯底里之中的祈拔高音量尖叫,瞪著满是血丝的双瞳,全然不见平日的宁静淡泊,紧握著拳头,使劲全力砸在凯米修的脸侧,毫无防备的凯米修斯被冷不防的攻击打得头一偏。

    “这不公平!不公平!你可以接受早已不洁的月!你可以接受生x放荡的月!为什麽不能接受仅仅只是一次意外的我!”

    『啪』一声清脆,房间瞬时静了下来,同样的,两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祈缓缓正过被打偏的头,整个左脸颊火辣辣的,白皙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手印。

    凯米修斯怔怔的看著祈缓缓转过头、慢慢抬手将伤痕捂住,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愤怒交织绝望。凯米修斯後悔自己的冲动,开口却是决然无情,是咄咄逼人的斥责,“全部都是藉口!我可以原谅你口不择言,你自己的错,不要拿月相提并论,你没有资格提月!对逝者最起码的尊重你都不懂吗?”

    不知从那一句开始,他语气开始放软,最终只剩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的信任不是白给的,是你放弃了。”

    祈仰视著凯米修斯疼惜的目光,却承受著他绝情的话语,想要喊出‘不是这样的’,但话语还在嗓子中,便後颈一痛,在错愕惊讶的眼神之中,全身麻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直到最後手还是不甘心的抓著凯米修斯的袖口。

    凯米修斯抱著怀中晕厥的祈,深深一吻落在祈的额头之上,在抬起头前低声呢喃一句,“对不起。”

    说完便将裙衫裹身的祈打横抱起,走出房间,拉齐娜已经跪伏在地面上。

    关於凯米修斯与祈的对话,在房外的拉齐娜听得清清楚楚,她後悔,为什麽要那麽冲动将公爵引到这里,她不懂,为什麽公爵会如此的绝情,要将祈赶走,明明他们现在依然相爱。

    凯米修斯将怀中昏迷的祈,准备交给拉齐娜,“把他送回科特城的住所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拉齐娜不敢起身,依旧跪在递上,头埋在地上,“请公爵大人不要赶走夫人,要罚就罚小的吧,是小的照顾不周,才会发出这样的事情。”

    “别再说蠢话,马上把祈送走,至於你,本来就要接受惩罚,送走了祈,回来自己领罚。”凯米修斯冷冽的话语,不容置喙。

    话已至此,拉齐娜也知道关於送走祈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馀地。现在他虽然让自己将祈送走,大抵也正在气头上,说不准什麽时候想开了,便会将祈迎接回来。若是她再多说什麽,搞不好激怒了凯米修斯,到时候更是得不偿失。

    如此考量著,她站起身抬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四肢无力的耷拉著的祈,虽然祈就算再怎麽单薄,但到底是一个成年男子,可拉齐娜抱起来却丝毫不费力气,将昏迷的祈拦腰抱好,“小的明白了。小的给夫……祈换上衣服,就将他送走,老爷您放心便可。”

    面无表情的凯米修斯斜视了一眼,再没讲多馀的话语,沉默转身离开。

    徒留在原地的拉齐娜抱著祈,她看著怀中双眼闭合,眼角还带著泪痕,浓密卷长的睫毛湿漉漉,一副凄惨的可怜样,觉得十分心疼。她怎麽也无法相信比任何人都深爱公爵的祈,会做出如此出格荒唐的事情,她更加想不通,明明前一秒还在坐立不安的等待公爵回来的祈,下一秒会跑到尼德拉的房间。一切似乎都因为祈突然反常的举动,但是恰恰这其中的关键,她无法探知,如果当初她没有大意疏忽,而是一直跟著祈,那麽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想到这里,拉齐娜想死的心都产生。

    ※※※※※※※※※※※※※※※※※※

    书房之中,天鹅绒的厚重窗帘紧闭,黑暗之中,只有桌子上的昏黄的烛火照亮一方。

    凯米修斯修靠坐在真皮转椅上,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微微垂首,右手揉掐著高挺的鼻梁,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

    (16鲜币)第六章 绝望 02

    祈晕厥前伤心欲绝的眼神,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尽管摆在眼前的一切都无法否认。但是他知道,越是亲眼所见,越是将人蛊惑,眼见的不一定为实。他只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一些他无法短时间查明的事情,他相信祈不会做出任何背叛。

    可为了长远,凯米修斯只能如此,将计就计,哪怕深深伤害了祈,也无能为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保住祈。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弥尔手托著盛著一壶红茶及茶杯的银制托盘走了进来,尽管房间昏暗,但丝毫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凯米修斯维持著原有的姿势,冷冷的道:“弥尔,你终於出现了,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呢?”

    “小的只是觉得,有些场合,还是不要那麽多人在场的好,多小的一个,怕是祈夫人会觉得更加难堪吧。”弥尔没有半点惊慌,从容不迫的在桌前停了下来,放下托盘,端起白色蓝纹的骨瓷茶壶,半空中壶身倾斜,冒著热气的红色茶水从壶嘴中倾泻而出,注入配套的茶杯中,茶水撞击杯壁发出清透的响声。

    放下茶壶,弥尔将盛著名贵红茶的茶杯送到凯米修斯面前,复又幽幽的开口,“况且,小的就算出现,也无济於事,您说是吗?”

    凯米修斯没有去接茶杯,而是缓缓的睁开墨绿色的双瞳,身子转向弥尔,锐利的目光似能洞察一切,“弥尔,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麽会甘愿做我的仆人?”

    黑暗中弥尔的瞬间一颤,一丝惊诧转瞬即逝,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老爷您问的是哪的话,您把小的从勒森魃族的猎者手里救下来,小的无以为报,愿永世侍奉老爷。”

    “呵呵──”凯米修斯冷笑,“你说起谎来,也是一副淡漠的白莲花的样子,虽然冠冕堂皇不卑不亢,但到底还是说谎,这点你和你姐姐果然不一样,她从来不会说谎,或许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也可能是她不屑於说谎。”

    凯米修斯的话说到这个地步,让弥尔有些站不住了,冷汗悄悄从脊背划过,被衬衫遮挡,一时间空气彷佛都已经凝结。

    但弥尔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并不清楚凯米修斯究竟知道都少,又或者凯米修斯只是在试探他,所以断不能失了方寸,浅笑装作什麽莫名其妙的的样子道:“小的有些迷糊了,您说的是小的吗?小的并没有什麽兄弟姐妹,而且小的跟著您的第一天,您不就调查过小的吗,现在怎麽说这些话呢?”

    长叹一般,凯米修斯道:“是啊,我早就调查过你,你也早就知道。”

    在悬崖间的钢丝绳行走的弥尔终於安全到达对岸,重新踩在夯实的土地上,如释重负。他笑著附和道:“是啊,小的怎麽敢瞒著您,话又说回来,小的又有什麽事,能瞒得过老爷呢?”

    凯米修斯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麽,点到即止,反正只要效果达到就可以,其他的,他不想深追究,也没有j力可去分散。随即转移了话题,“尼德拉已经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出现,监视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就在他说话之前,尼德拉的气息已经完全从城堡中消失,凯米修斯确认尼德拉的确离开了城堡。

    话音未落,弥尔蓦地跪了下来,在凯米修斯的腿边,灰色的瞳仁中闪烁著惶恐,黑色衣服包裹下的细瘦身体,如惊弓之鸟一般不安的颤抖,“是小的失职,请老爷责罚。”

    可戏做的再真,到底也是在做戏,假的就是假的,又怎麽可能逃过凯米修斯的法眼,凯米修斯小呷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平静的道:“起来吧,这次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你任何责任。”语锋一转,锐利的双瞳顿生凌厉寒光,“但这并不代表你犯得只是小错误,你这一次的错误就足够你死上一百次,就算如此也无法弥补、抵偿。”

    待在凯米修斯身边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弥尔又怎麽会感觉不出凯米修斯毫不掩饰散发的强烈杀意,哪怕下一秒凯米修斯将他的脖子拧断,他都不会惊讶。在如此强大的气压之下,弥尔早已经手心早已经冷汗涔涔,被五指揪紧的裤子,黑色布料沾湿起皱,“小的愿接受一切惩罚。”

    “惩罚?”凯米修斯挑眉,讽刺似的反问,紧接著语气徒然一转,冷声道:“我没空罚你,也不想罚你,这次的事我倒是想赏你。”

    弥尔一怔,不明所以的抬起头,银灰色眸子里写满诧异与不解,“小的愚钝,不懂老爷的意思。”

    “你不需要那麽好奇。”凯米修斯的背离开椅背,坐直了身子,居高睨视跪在地毯上的弥尔,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府里的大小事宜悉数交给拉齐娜,你去城里暗中看著祈,有什麽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不得有任何延误。”

    “您不是已经将祈夫人赶走,为什麽还要小的暗中盯紧?”弥尔不明的问。

    凯米修斯眉梢上挑,凌眸微眯,弥尔顷刻噤声,不敢多言一词。

    “弥尔,你退步了,废话越来越多,主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c心,你只要照做就是了”

    “老爷教训的是。”

    “下去吧,拉齐娜回来马上和她交接,不要再出什麽纰漏。”

    “是,小的先行退下。”弥尔站起身,躬身行礼,在凯米修斯无法揣测的锐利目光下,後退了数步,才转身面向书房门。

    若是普通人,只怕现在双膝还处在无知觉当中,那还能快步的向外走。

    “等一下。”就在弥尔要刚把房门拉开的时候,凯米修斯叫住了他。

    弥尔动作稍顿,问道:“老爷还有什麽吩咐?”

    “不要再跟我耍心眼,把你心里的y谋算计收好,这一次是你侥幸捡到,不是每一次你都可以蒙混过去,若是再有下一次,就拿你整个家族的命来赔。”

    弥尔停在原地,要是他的心脏还可以跳动,现在一定已经跳到嗓子眼中,握著门把的手微微颤动,无法应话,开口也不是,不开口更不可以,弥尔深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只得僵在原地。

    “你可以退下了,好好想一想。”凯米修斯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扬了扬手,示意弥尔可以离开了。

    “是,小的谨记。”弥尔又一次谦卑的深鞠躬,才离开,从外面将门带上。

    踩著猩红色的地毯,行走在寂静而幽暗的走廊里,脚步急促,左手使劲掐著右胳膊上的肌r,从将书房门关上开始,始终没有松手,五指近乎嵌入皮r中,强迫因恐惧而痉挛的肌r停止颤抖。

    弥尔不清楚凯米修斯究竟知道什麽,但是他知道无论凯米修斯洞察一切与否,他斗不过凯米修斯,自知之明他一直都有。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容不得他反悔,也没有他反悔的馀地,只有咬著牙走下去,甚至变本加厉,就算不能彻底将凯米修斯毁掉,至少也要让他知道什麽叫痛。

    ※※※※※※※※※※※※※※※※※※

    当祈睁开双眼的时候看,看到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被砍晕的後遗症还在,後脖颈隐隐作痛,祈从床上坐了起来,站在床脚的镜子前,看著镜中虚弱的青年,毫无血色的皮肤与苍白的薄唇,如此的陌生。

    镜中青年,穿的是乾净简洁的宝蓝色对襟盘口长衫,是第一次遇到凯米修斯是穿的,他以为早已经被那个自私的暴君丢掉,裹的是名贵的雪狐皮毛大氅,是第一次凯米修斯只送给他一个人,专属他的礼物。

    整个人还处在魂不守舍之中的祈,恍惚的看著镜中的青年早已经泪流满面,清俊的五官在两行清泪的洗礼下,见者寸断肝肠。他只觉得两颊冰凉潮湿,直到抬起手抹了一把潮湿的泪,才回过神,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环顾,四周是泥灰色的墙面,挂满了各种风乾後的药材,宽敞古旧的木桌上放著各种药罐,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过去的二十几年不同,门窗没有挂上挡风的棉窗帘,凛冽北风从密闭x极差的木头窗户缝隙中灌进来,呼啸的寒风席卷著雪花从门缝堂皇而入。

    当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却没有了最熟悉的温度,一切变得这样的疏离,祈无力颓然的跌坐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遗弃在废墟之中。

    记忆的最後一秒,依旧定格在凯米修斯温柔却决绝的眼神上。

    终於面对被抛弃的现实时,泪已经流不出了,只剩下苦笑,“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咳咳咳咳……”

    苦笑变成没心没肺的狂笑,空荡的房间里回响著近乎癫狂的笑,笑得趴在砖地上,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笑得开始乾咳,直到笑容被剧烈的咳嗽所取代。

    咳声渐渐的平息,趴在地面上的祈缓缓的抬起头,重新用双手撑著石地坐起来,哀戚的神情被冷淡漠然取而代之,哀莫大於心死。

    他们在一起一年零三个月,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心才在一起,结束这一切却只用了八分锺,一顿饭不到的时间。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冷漠绝情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粒是他的本x。

    他还记得晕厥前凯米修斯的最後一句话,那一句‘我的信任不是白给的。’,可是他很想问,‘信任’他给过他吗?

    (13鲜币)第六章 绝望 03

    一夜的疾风暴雪在破晓前停歇,祈整宿未眠,在第一缕朝阳照进房中之时,从房内将房门大推开,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下落堆积在墙角。

    没有了昨夜肆虐的狂风,没有了昨夜骤降的豪雪,此时的科特城在素雪的覆盖下,似装扮後的贵妇,端庄典雅,一片雪白的科特城俨然如云端天堂。

    推开门的瞬间,微凉的轻风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异常的纯净。已经将昂贵的狐皮斗篷收起,祈穿上昔日普通的防寒棉衣,外面再裹著一件兽皮坎肩,虽然显得臃肿,但的确能抵御大片大陆漫长冬季的寒冷。

    看著熟悉的街道,即使经过一晚的情感沉淀,但依旧难逃百感交集。就在祈倚门而立,思绪飘远的时候,这座偏僻的古城也从睡梦中醒来。街道两旁房屋紧闭的门扉,一扇一扇的推开,睡眼惺忪的人们,拿著铲子开始清理挡在门前有半人高的积雪。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注意到祈,不过很快,热心肠的大妈们便已经将祈围住,顺道将挡在祈前面的碍事积雪也一并清理了。

    当祈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家门口已经堵了不少的人,因此还吓了一跳。

    “呀,这不是祈医师吗?已经多长时间没看到你了。”

    “可不是吗,算算,有一年多了。”

    “对啊,祈医师,这麽长时间,你都干什麽去了?”

    ……

    与已经迈进了一个新时代的大城市不同,这个国家边陲的城市百姓还是保持著淳朴与热情的天x。就像现在,这群太过热情热心的大妈,其中也不乏有些大叔大爷,让近一年多没有遇见过这麽多人的祈有些打怵,面对一张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祈扶著门扉,本能的往屋里缩了缩,嘴角强扯出笑容,哑声道:“有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多来,我都是在外游历学医,所以……所以……”

    谎话不知该如何编造下去,但毫无他想的小市民们并未注意到,反而因听说祈出外游医,眼神闪烁著兴奋的光芒,争前恐後的往前挤,与年轻人不同,这群上了年纪已经成家的人并没有什麽机会可以再离开科特城了,所以,他们对於外面的世界更加的好奇。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发问。

    “真的吗?难怪这麽长时间都不见您。”

    “祈医师,其他地方都是什麽样的?”

    “对啊,有没有遇到些有趣的事情?”

    “辛苦吗?”

    “是像书里说的吗?有遇到怪物吗?”

    ……

    老实说,对於现在这种失控的场面,祈有些无力招架。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他开始後悔自己编造的谎话,无异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加上昨晚一夜没有休息,身心俱疲的祈眼前开始发黑,脚底发飘,微微踉跄,多亏靠门扉撑住身体。

    祈面色苍白,显露出疲惫的神色,依旧打趣的道,“亲爱的先生们太太们,我昨晚才回到科特城,家里还没有过冬的木柴,所以必须要去市场买些,不然我怕我会冻死,毕竟这温度不是开玩笑,就算有你们的热情,我这身板也是扛不住的啊。”

    “哈哈哈哈──”因为祈风趣幽默的话语,周围爆发出乡下人特有的爽朗笑声。

    愣愣的看著他们在笑,乡下人总是这样的开朗,好像任何事情都不会烦恼到他们,相反,他们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而开怀大笑,笑声可以感染身旁的每一个人。在清晨,新的一天,在爽朗的笑声中开始,连祈也开始忍不住,一点点、一点点,嘴角微微颤动,终於忍不住跟著捧腹大笑起来,这一刻似乎任何的痛苦与烦恼都被抛入九霄。

    “这有什麽好困扰的,祈医师。”离祈比较近的一位微胖的老妇人先开口,推了推自己身边的瘦老头催促道,“老头子,愣著做什麽,还不去给祈医师搬些木柴来。”

    “格林夫人,您不用为心了,我自己去城外拣点或者去市场买些就够了。”祈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或者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一番推让,格林太太终於不再坚持,笑著道:“既然祈医师坚持,那我也不强求了。”说完又对周围的人道:“咱们也别围著医师了,让他早点把柴火置备好,免得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医师这小身板。”

    周围的人跟著点头应和,祈的嘴角微微上扬,格林太太是城中百姓的开心果,豪爽的x格在城中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没有任何人见过格林太太低落时的样子,她好像不论何时何地都是笑容满面的。

    此刻,祈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前尘皆忘,关於城堡里的时光,不论是喜是忧,就算百转千回痛彻心扉,就算笑靥如花刻骨铭心,一切都回到原点,从离开那里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葬送,就如同一枕黄粱,任其云散烟消。梦,终归要醒,哪怕这个梦,他曾以为他会做一辈子。

    格林太太注意到祈看著她出神儿,她总觉得突然凭空消失,过了一年多又凭空出现的祈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祈是她看著长大的,这孩子小时候总被他妈妈打骂,作为邻居的她经常会和他妈妈说,可是他妈妈总是回以,‘那孩子本来就该死,我肯养活他,已经是他的修来的福了。’格林太太是不懂,她不懂一个母亲究竟因为什麽会对自己亲生骨r有如此大的仇恨,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去自讨没趣,只是对瘦小的祈格外照顾。那时,即使母亲暴力的对待下,祈也总是带著童真无邪的笑容,尽管安静的时候,眼神中会流露出些许不和年纪的忧郁,但并也并没什麽大问题。

    可是,这一次她察觉到,这孩子的笑容不再是发自内心的笑,多了几分虚假,忧郁不在是偶尔一掠,而是始终萦绕不去,安静从容置身事外,眼神中流露出的分明是经历生死後,或人之将死前的大彻大悟。

    当人群开始散去,格林太太兀自担忧,佯装打趣的问“祈医师在想什麽呢?若还在这杵著,我可就当你刚刚说的都是客套话,直接告诉老头子把木柴搬到你家里了啊。”

    “嗯?啊!”被格林太太一叫,祈才缓过神,赶紧笑道:“就想著该准备多少木柴过冬。”

    活了半辈子的格林太太看人看物看事情,都是一看一个准的,她当然知道祈是在说谎,可是既然祈有意隐瞒,她也不会去戳穿,“这到是应该想,凡是都要算计的,今晚上,你也别做了什麽了,我会组织城里的人给你办个接风的派对,虽然和那些贵族的沙龙没法比,但你也知道,淳朴的老百姓更热情。”

    盛情难却,正好藉著这个机会,就当是纪念新的开始,一切都是新的开始。祈点点头,将房门带上,仰头看向天空风雪初霁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双眸,如同一位追求人与自然结合的艺术家,随即收回视线,回眸而笑,“虽然觉得会麻烦到格林太太,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该置备多少木柴,我心中也有数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格林太太有些出了神儿,不知为何,她觉得祈身上多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没错就是风情,那是被床笫之间的事所滋润出来的,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她更加担忧,这一年间,到底发生了什麽的事情,最终只得将这些疑问暂时埋在心底,“若是一冬天的量,就别出城了,自己捡也捡不来多少,还是直接去市场上买吧。”

    “我也是这麽觉得的,拜拜了格林夫人。”祈没有回头,背对著格林夫人摆了摆手,便沿著熟悉的街道远去。

    (16鲜币)第六章 绝望 04

    出於对城中唯一医师的尊重,祈以最便宜的价格买足了一个冬天的木柴,祈从腰带上解下钱袋,大致数了数,在这个闭塞偏远的小城中,金钱的作用并不大,付完木柴的钱,剩下的钱还够三四天的生活。

    等待著卖家给木柴打捆的功夫,祈随口问了一句,“因为我是医师,依附教会,所以没交过税,可是你们是怎麽给领主交税呢?”

    正在打捆的毛寸棕发少年抬起头,抹了一把汗,“祈医师怎麽问这个问题?”

    “哦……没什麽,就是有些好奇罢了。”祈有些心虚,硬是装作漫不经心。

    少年不疑有他,将最後一捆柴火垒到了手拉车上後,对祈道:“我们的税款统一交给税务长,由税务长统计後,统一上缴给领主,其实,我们都没见过领主。”

    祈没再多说什麽,跟著在雪地里吃力的拉著板车的少年,在後面帮少年推车,希望能够减少少年的负担,毕竟这个孩子还没有他大,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虽然少年做出了推让,但在祈的坚持下,也不再多说,埋头拉车,沉默的两个人共同努力让车轮转的更快些。

    眼看著就要到家门口了,一路上祈一直努力压制的反胃感达到了极限,终於再也忍不住的祈,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下跑到路边角落,刚站住脚便扶著墙角狂吐起来。由於许久没有进食,胃里g本没有东西,吐出来的都是些胃酸,胃酸灼烧著食道,难过得让祈的眼泪,不由自主的簌簌往下落。

    显然,少年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幕吓到了,愣了许久,才赶紧跑了过去,将已经撑著墙蹲在地上虚脱了的祈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被少年扶了起来,用方巾捂著嘴的祈,整个人看起来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令不明原因的少年担忧不已。

    由於那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有些重要事情被祈忽略遗忘,比如,他怀孕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件事情,就和那里的一切说了永别。

    一直没有等到让的任何反应,少年紧张的又问了一遍,“祈医师,你没事吧。”

    “没事……”回过神的祈看起来还很虚弱,他将方巾握在手中,推开了少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装,便走向被扔在路中间的板车,“走吧,马上就到我家了,赶紧把柴火卸下来,免得耽误你的生意。”

    少年看得出祈不希望给别人造成麻烦,也就没多说什麽,而是赶紧跟了上去。

    好在还有不到二百米,就是祈的家了。到了家门口,祈推开房门,对少年道:“麻烦帮我抬一捆放到壁炉旁,其馀的搬到後院的仓库。”

    “这有什麽好麻烦的,是我该做的事情。”少年豪爽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种阳光帅气的少年,最能吸引情窦初开的少女。

    “嗯。”祈点了点头,准备转身进屋,他急切的想要倒杯清水漱漱口,尽快清除口腔中的酸涩的味道。没想到一转身,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整个人顺势失去了平衡。

    “小心。”正在搬柴火的少年一见这一幕,赶紧将柴火往脚边一扔,手疾眼快的伸手揽住祈的腰,将眼看著就要栽到地上的祈拉进怀里,毫不知情的他以为祈得了重病,忧心忡忡的道:“你真的没事?刚刚吐成那个样子,现在又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这一次,祈没法再逞强了,因为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彩上,使不出一点力气,连挣扎起身也是徒劳。他闭上双眼,再睁开双眼,希望让自己可以清醒,可是只要他睁开双眼,眼前的所有事物就如同失去了地心引力一般,都漂浮在空中扭曲著。

    祈只得认命,靠在少年的怀中,虚弱的询问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本。我叫本。”少年虽然不知为何祈会问他的名字,但他还是不假思索的如实回答。

    虚弱无力的祈勉强露出笑容,笑容在苍白病态的脸上竟显得异常惑人,温柔的道:“本,很适合你,像高山一样给人安全感,麻烦你把我扶到里面的床上吧。”

    祈的一抹笑容,顿时让本丢了魂,著了迷,半晌丢了的魂儿才回归本位。以他的条件来说,虽然家境不太好,但有著帅气的长相也让他身边从不缺美女,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只是一个笑容,便让他失魂落魄,这是第一次,而对方竟还是个比自己大的东方男人,尽管东方人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但也不能改变他比祈小不只五岁的事实。

    本一低头,就与祈黑色双眸对上了,那双清澈无垢的双眸写满疑惑,让本羞愧不已,为了掩饰心虚,他慌忙的别开视线,扶著怀中人往里走,“祈医师真是客气,只是举手之劳,比不上医师救死扶伤之举,小心点,我帮你把枕头拿过来。”

    被本小心翼翼扶上床的祈,又看著他细心的将枕头拿过来,垫在自己的背後,一切安顿好,祈靠坐在床上,刚刚那种翻天覆地的眩晕感已经缓解许多,但是仍旧不能够完全的清醒,祈指了指对面桌子上的茶具,“帮我倒杯水,在桌子上。”

    想到祈刚刚在路边吐过,心思细密的本除了到了一大杯水以外,巡视了一圈房间,又从墙角拿了一个木盆。重新回到床边的他,将水杯递了过去,“给,我知道你想漱漱口,就把水吐在这里面吧,希望这个盆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接过水杯的祈,怔怔的看著本,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少年竟会如此的细心。

    本以为祈迟迟没有没有反应,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漱口,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祈医师一定是觉得在别人面前漱口很丢脸,没关系的,你就当我是个盆架,我闭上眼睛,什麽都不看。”

    祈见本像愣头青一样,解释得面红耳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多想了,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大男生,心思还这麽细腻罢了。”

    说完,祈像是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喝了一大口杯里的水,漱过口腔後,又吐进木盆里面,反覆几次,毫无顾忌,直到杯子见底。杯里的水是祈用乾柠檬泡的柠檬水,清凉的柠檬水入口便冲去口腔中的苦涩,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祈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将杯子递回给本,“可不可以,再帮我倒一杯。”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倒。”本忙不迭的点头,一手拿著盆,一手拿著杯子,起身准备去倒水。

    “等一下。”

    “怎麽了?还有什麽事吗?”刚走两步,就被祈叫住,本回过头看向靠在床上的男人,睁大眼睛,等著祈的吩咐。

    “没什麽,只是想说谢谢你,耽误你生意了,真是抱歉。”尽管祈今天已经多次道歉和道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道歉及道谢。

    本不以为意的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後脑勺,“祈医师你太见外了,同在科特城住著,都是邻居,你一个人住,有困难了,我帮你一把,那是天经地义的。”

    祈不再多说什麽,只是静静的看著身材高大的本一个人忙活,不知不觉中将凯米修斯的身影与眼前的人重合,可是那个人从来不曾为自己如此紧张的忙碌过,眉宇间露出戏谑与无奈。

    接过本重新倒的柠檬水,慢慢小啜,微酸清凉的柠檬水解掉了胃中的不适感,对坐在床边打量他的房间的本道:“也麻烦你这麽久,把剩下的木柴搬进後院就可以走了。”

    “啊?”显然本并没料到祈会开口让自己离开,而他也不想离开,尽管他从来不算个热心的人,但这个虚弱又强装坚强的男人让他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我不著急的,祈医师究竟得了什麽病?”

    见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喜与人过分亲近的祈微微蹙眉,但还是心平气和的道:“一路劳累,回到科特城後,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不碍事,只要现在睡一觉就可以了。”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虽然不甘心,但是本还是很明事理,懂得事不过三,既然祈再次送客,他也不想让祈反感,只好站起身,“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把木柴搬进後院就走,不会打扰你的。”

    祈缓缓的躺下身,没再说话,侧身看著本一个人来来回回的将木柴一捆捆的搬进後院。

    本把最後一捆柴垒好後,细心的在火苗微弱的壁炉里加了几g柴火,待火苗重新窜起後,才走到门口,对里面的祈道:“你睡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没等祈开口,本像是怕被拒绝一样,便一把关上门离开了,祈看著本的背影,还是没来得及开口拒绝这个过分热情且自来熟的少年。祈翻过身,面向著墙壁,那少年的心思他猜得透,正是这样,他越想躲避,本如同火焰一样灼热,习惯了冰的温度,火,是他承受不了的热。

    一个人躺在床上,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木柴燃烧时的啪啪声,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当一个人静下来,回忆会不由自主的涌上来,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闪过,就在一幕幕画面闪过之时,画面却突然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