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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不做皇后 第3部分阅读

      重生之不做皇后 作者:肉书屋

    明而又白净修长的手,这手拂过琴弦时,那琴便轻轻颤着,发出幽雅动听的乐声。

    轻如落花,杳如流水,悠悠东流而去,一似流年,再不得返是了,她的流年,不是重新来过了,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挽回她怔忡的想着,想及往事,心内一时喜一时忧,恍恍惚惚的,竟流下泪来。

    过了好一会子,她回过神来,却见金麟正在看她,她惊了一下,别过头去,取了帕子,擦了泪,这才慢慢道:“先生好琴技,听着,倒比我母亲还更好些!”

    金麟点了下头,温和道:“此曲名为《落花流水》,却是我早年妻亡之后,一时感怀而作,想不到你年纪虽小,却能体会曲中离殇,难得难得!”

    她微微的撇了下嘴,对他的话并不深信。她前生多历风雨,早将心性锻炼得坚韧无比,便是再伤心,也能若无其事的宛笑轻嗔,绝不至为一曲所动如此。深深的看了金麟一眼,她暗自想着,看来这金先生也非一般之人,只不知他来自家是为了什么。

    因为有了金麟的例子在先,下午她去白素云处,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白素云。

    却见她穿了一件月白滚边绣花小袄,下面配着同色的湘裙,身形窈窕,面目姣好,行动之际,裙摆微动,愈显秀雅娉婷,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却也自有一番动人风韵。

    她不由暗自想道,这位白先生便在内宫之中,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了,大乾如今的这位帝王,又是出名好色的,怎么她侍君多年,却一直未承恩露,到了还被放出宫来。

    俗话说得好好,疑心生暗鬼。她一旦疑了金麟,竟连白素云也一并怀疑上了。

    疑惑之心一起,她便一反往常的懒散,日日晨来暮归,认真无比。

    只是她这一番作态,却让段夫人在欣慰之余,又觉心中一时空落落的。

    她这一生,共得了三子一女,一向都是儿子孝顺出息,女儿虽娇蛮顽劣却也痴缠可喜,这些日子更比从前更乖觉了许多,越发惹人怜爱。却不想这几日的工夫,先是走了历来最是孝顺的二儿子,再来连女儿也忙于学业,无暇陪她,让她怎能不心生惆怅。

    这日女儿下学回来,她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荼蘼,两个先生,你可还都满意?”

    荼蘼眨了眨眼,疑惑的看一眼母亲,点头道:“先生教的很好!”这个很好,自然是相对于她前生的两个先生而言。对于如今的她,这些学业原就是可有可无的。

    段夫人微觉失落的叹了一声,但也不好开口。先前女儿不曾请先生,季煊的意思就是怕她独个儿寂寞,要她自己教养,谁料她听不得女儿叫一声苦,教了两三年,却连字也还不认得几个。季煊没了法子,又不想耽误了女儿,这才外出延师。

    荼蘼望望母亲,隐隐猜出她的意思,因笑着抱了她手臂,只是腻在她身上撒娇。

    “先生再好,也没有娘好呢,不过荼蘼最近在跟金先生学琴,先生正教我《春晖曲》呢,荼蘼想着,娘是七月里的生日,得多多练习,早些学会了,才好在生日那天弹给娘听!”

    她一时半刻的想不到好法子,只得随口诌了一个话儿来哄着母亲高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便是《春晖曲》的含义。

    段夫人听了这话,心中真是甜丝丝的,想着宝贝女儿竟能记得自己的生日,这些日子所孳生的那一丝失落早无影无踪,只是搂着女儿笑得春风拂面:“娘的荼蘼真是大了,懂事了!好,娘就等着荼蘼学会了这首曲子,好来弹给娘听!”

    安抚完母亲,用了饭后,荼蘼回了自己的屋子,想了想,毕竟把自己房里那架通常只用来装饰的琴拿了来。伸手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看着自己如今短短圆圆的手指,不禁皱皱眉头。就这指头,能弹好《春晖曲》么?她很有些怀疑。

    事实上,金麟如今才只是在教她认谱,以及练习一些最简单的曲子,至于《春晖曲》这种颇有些难度的曲子,莫说现下,估计就再给他一个月,也还未必能教到。她心中默默回想着《春晖曲》的曲子,手指轻轻滑过琴弦,如蜻蜓点水一般,却没发出丝毫的声音来。

    她八岁方才学琴,十四岁那年,却已以一曲《京华颂》驰誉京城。时人赞誉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她也因此声名大噪。

    十五岁嫁了给他,他那时只是肃王,因他母后亡故得早,宫中无人照拂,因此虽是嫡子,却并不得宠。诸王争斗最烈的几年,太子几经废立,他也历经沉浮。

    那段时间里,他每日出门办差,看似温文尔雅,挥洒自如,然回了家中,却常忧心忡忡,夙夜难眠。她知他心焦,时常以琴相慰。危难之中,二人相濡以沫,情意深长。

    私底下,她更在父亲面前竭力为他周旋。其时宫内最为得宠的乃是周贵妃,她亦使尽手腕,为他笼络。为了他,她甚至想了法子送她三哥往边关戍守。之后四年,她三哥奇袭夷狄,以五千之众破敌数万,斩获酋首,立下不世奇功。

    他的境况也随着他自己的努力与季家在朝野的日益得势而逐渐好转。

    那时诸子争嫡已渐至尾声,眼看着能承大统的,只他与堰王二人。结缡五载,她才得有孕,却在面对堰王时,毅然舍却了腹中骨肉并以此相诬。

    堰王因此失宠,终至谪落。她从此却再没有过身孕。

    二十五岁那年,他终于登上帝位,她以为从此再不要辛苦谋划,夙夜焦虑,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十年谋划,她家势力渐增,大哥统领工部,二哥执掌吏部,三哥则远在边关,执掌十万雄兵,俨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接下来的数年里,他广纳嫔妃,天下佳丽因而云集后宫。她一个无子的皇后,在深宫之中,也日益艰难。步步惊心的宫廷生涯,吸引了她太多的注意。

    而他,则在她不察之际一步一步,不动声色的削减着她的家族。

    而这一切的矛盾,终于在她三哥的死讯传来之时完全爆发。宫内有心之人,悄然的将消息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几乎不能相信这一切的真相。可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她于是笑了,这就是她最爱的男人,她为他几乎付出了一切,结果却换来了今日。

    她变得冷淡,行事愈加毒辣。宫中嫔妃但有所孕者,无不被她辣手除去。直到她最终无法忍受这种煎熬,服下“羽化”之前,他的后宫从来不曾响起婴孩啼哭之声。

    她也再不抚琴,偶尔对月怀想过去时,便取了瑶琴,轻轻抚触,却从不发声,只是静静轻抚缓挑,一如今日。

    《春晖曲》,她抿了唇,浅浅的笑了一笑,童稚容颜衬上绝色笑靥,分外明丽诡异。

    门帘忽而被人挑起,有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却恰恰的看到她的笑容。她吃了一惊,忙抬头看时,却是她三哥季竣灏。翘起嘴,她瞪了他一眼:“三哥你吓死我了!”

    她这边恶人先告状,却不料她三哥受惊更甚,他这个时候来找妹妹,原是打算过几日带她出去走走,省的在家中闷得坏了,却不曾想门一开,便见了妹子那个奇异的,仿佛艳鬼附身的笑,可不是将他惊了一跳,此刻见妹子很快恢复如常,倒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

    拍拍胸口,季竣灏抱怨道:“荼蘼,你刚才在作甚么,笑得那般怪异!”

    正文 10 虎贲

    10虎贲

    她一阵心虚,吐吐舌头,胡乱搪塞道:“今儿先生教我弹琴,然后说弹琴前要净手焚香,保持心境平和淡定……”

    季竣灏想着妹子适才诡异的笑容,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一迭连声的叫道:“你那先生,我明儿非得去跟爹娘好好说说,赶紧打发了他走,免得教坏我妹子,就你刚才那表情,今儿好在是我见了,若是娘见了,非得被你吓死不可!”

    荼蘼气结,她好歹也是一代佳人,如今到了她三哥嘴里,竟俨然成了女鬼了,还是那种能吓死人的类型,双眼喷火的瞪着季竣灏,她怒道:“你还说?”

    季竣灏见妹子生气,不由嘿嘿一笑,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的伸手一拨琴弦,发出一串刺耳的噪声:“你都会弹琴啦,快,弹一曲给三哥听听!”

    她气呼呼的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就不!”

    季竣灏嘿嘿一笑,也并不生气,更不勉强,只道:“马上六月六了,京里要赛龙舟,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去看?”

    她歪头想了一想,赛龙舟这事,其实她是没多少兴趣的,可是一想自己重生已这么久了却还一次没有出过门,她便有些静极思动,毕竟道:“好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你都是跟谁约了去看龙舟的?”

    季竣灏听她问起,不由的叹了口气:“都是虎贲卫的一帮兄弟,我原打算亲自上阵的,他们却不肯,说我不够膀大腰圆,若穿了龙舟服,露出细胳膊细腿,有损虎贲形象!”

    荼蘼听得嗤一声笑了起来。京师龙舟赛原是夏日里最热闹有趣的活动,京里各公侯世家通常都会选上几个护院家丁,几家相好的凑一支队,一道参加。不过这些人却都只是些陪衬,参与这项比赛最为积极的却还是几支驻守京城的军队。

    京城近畿附近,共有三支卫队,分别是虎贲、龙骧、凤岐。

    龙骧、凤岐每军三万人,分别驻守京畿左近,每三月互换防区一次。而虎贲却是皇室禁卫,仅万人,军中校尉以上,大多是功勋子弟,只负责皇城巡查,并不过问其他。因功勋子弟太多,寻常人等也弹压不住,前些年更在京中惹了不少是非出来。

    其后,大乾神武将军穆啸因年纪渐长,圣上特许还朝,又见虎贲军实在太过不像话,便请了穆将军统领虎贲。穆啸此人,却是老而弥坚,上任不到三月,便将虎贲军上下人等刮得服服帖帖,个中几个最是顽劣的更是被整治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几年下来,虎贲虽时不时仍会在外头惹些是非,但与前些年比,却已是天上地下了。

    不过听说要与虎贲的人一道看龙舟,荼蘼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我才不要跟一帮莽夫一道看龙舟,你们那些人头里,就没几个好东西!”记得从前同他们一道看过一回,结果那些个人,吼叫的声音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不说,眼看龙舟落后,还各个振衣攘臂,满口污言秽语,直恨不能跳下水去,拆了前头那舟,再将自家那舟一路推了拢岸。

    季竣灏愕然无语,半日才挠挠头:“那你就是不去了!”他兴兴头头的过来喊妹子一道过去看龙舟,谁料她却不肯,怎不让他郁闷。

    看她三哥郁闷,她却又扑哧一笑,翘起小下巴得意道:“我请娘亲陪我同去!”

    季竣灏很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伸手泄恨般的捏了一下妹子的小脸蛋,手指捏上去,却觉温软滑腻,终究还是没舍得下重手。

    荼蘼揉揉自己的脸蛋,有些不满的在她三哥手上也掐了一记。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倒也玩得很是开心。

    季竣灏在妹子房里坐了一回,倒忽然想起一事来,便笑道:“前几日,我从外院过,不巧看到你的两个先生正坐在一道说话,看那样子,倒挺亲密的!”

    荼蘼啊的一声,顿时就睁大了眼。

    季竣灏嘿嘿的笑了两声:“我一时好奇,见了明轩后,就问了他几句!”

    荼蘼听他提起明轩,顿时来了兴致。

    季竣灏口中的这个明轩姓林,武艺稀松平常,却生了一副鬼脑子,生平最好的就是打听人家的闲事。他却还有一手,往往能从一些不经意的蛛丝马迹中,发现隐藏极深的事儿。事实上,这个林明轩也正是她三哥日后的得力臂助,军师幕僚。

    “他说什么了?”

    季竣灏笑嘻嘻的瞧瞧屋内,眼见无人,这才悄声道:“他说你这两位先生很有些意思,到哪儿去总都是一对儿的去,而且往往都是女的先去,男的随后就跟了上去……”

    荼蘼圆圆的眼儿睁得大大的:“啊……”

    季竣灏忙竖起食指做嘘声状,低声又道:“我还听说你那位白先生之所以被遣出宫来,是因为她在侍君前夜,忽得恶疾,缠ian数月之后,非但遍体生疮,更兼体有异味,这样自然也就不能侍君了!”因是在说宫内秘闻,他的声音也便愈发的小。

    她暗自耸了耸肩,这所谓的忽得恶疾,多半便是被人下了药。这些事宫里虽不多见,却也颇有些类似情形,倒也不足为奇。不过,她神情古怪的打量了自个的三哥一眼,她这三哥原就有些郎当,不过如今是愈发的过了,在自家妹子跟前大谈侍君前夜,这话若是被她母亲听到,少不得要挨骂,若被她父亲听见,这顿家法怕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呃……”她答应着,为了打探消息,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揭她三哥的疮疤,只好奇问道:“什么叫做体有异味呀?白先生跟我一起时,我可没觉得有异味呀?”

    原来白先生是因了这缘由才得出宫的,她到现在才算明白了。

    季竣灏漫不经心道:“这个就不好说了,若深究下去,只怕你那白先生吃罪不起!”

    荼蘼点点头,这病若是旁人害的,也还罢了,若是自己有意为之,那便是欺君,惹得上怒,便诛灭九族从前也是多有的。她伸手掩住一个哈欠,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季竣灏见她累了,看看天色,毕竟笑着起身:“不早了,你休息吧!”

    她忙伸手扯住他:“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两位先生的事儿呢?”

    季竣灏没法子,只得又坐了回来,简单道:“我听明轩说,京中各家要请金先生的,必要先请白先生,若白先生不去,那金先生也必然不会去的。工部史侍郎家里原是请了这两位先生教养女儿,史侍郎有个儿子,有一日不慎得罪了白先生,白先生一怒,便不肯再待,到底辞了去了。白先生才走,次日金先生也就跟着辞了馆……”

    荼蘼听见史侍郎的儿子,不觉撇撇嘴,史侍郎这个儿子,她却是知道的,京里都称他做屎壳螂,这人最是好色不过,想来是见白先生生的好,所以起意调戏。季竣灏毕竟还有些分寸,诸如好色、调戏之类的话,却还不敢在她跟前说,只说不慎得罪了的。

    季竣灏继续道:“还有个有趣的,说是城西刘御史家,刘御史的千金跟前原有了教书的先生,独缺个仪礼先生,便单请了白先生。谁料白先生过去教了不到半月,原先那教书先生有天因事告假回家,过集市时却被惊马踏了,足足的躺了三月,刘御史忧心耽误了女儿,到底辞了先前那先生,请了金先生过去……”

    荼蘼微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道:“怎么却这么巧!”

    季竣灏笑嘻嘻道:“可不是!”其实林明轩对他说起这事时,就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此事看着不像巧合,不过个中缘由无非就是男女之情,看看热闹也还罢了,插手去管却不值当。

    季竣灏走后,荼蘼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叫了慧纹来给她盥洗。等洗漱完了,她爬上自己的床榻,很快便已睡着了。

    对金麟与白素云之间的事儿,她懒得去理,只要他们于她无碍,于她家无害,那也只由得他们去。

    正文 11 照影

    11照影

    此后的日子,荼蘼又恢复了一贯的生活,不过为着应承母亲的那首《春晖曲》,每日清晨仍会去金麟那里掩人耳目的学上一阵子琴棋书画。

    这些表现,于她而言是掩人耳目,放在金麟眼中却是惊叹不已。他这一生也教过不少学生了,其中不乏天资聪颖,举一反三的,却少有似荼蘼这般懒散却又惊人聪明的。

    别人是一点就透,她却是不点也透,让人惊叹不已。

    他本不是不通事务的迂夫子,看着这些,心下若说不疑惑,那自是骗人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天下聪明人尽多,因此倒也没有想到那些怪力乱神上去。

    至若白素云,她原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在那种地方待得久了,行事自也更为小心谨慎,该说与不该说之间的分寸拿捏得更是恰到好处。何况她与金麟关系确也不一般,二人相处之时偶尔提起这个小弟子,都是一笑,各觉省心。偶然季煊问起女儿学业,二人也都极力夸赞。

    季煊听两个先生如此夸赞,心中还不深信,便与公务之外,另抽了空携了段夫人来看女儿的学业情况。及至亲眼见了女儿一笔娟秀非凡的小字与琴技,不由惊喜莫名。

    荼蘼趁势提出要父母一道陪了去看龙舟,季煊自然满口的应了。

    六月六,通常都是一年之中最为暑热的一天,亦是祭祀河神,祈求丰年的日子。

    大乾京城玉京城内有一条长河,因此河环绕玉京城池,恰似玉带围腰,便为之命名为玉带河。六月六日的赛龙舟,便正是在这条河上。

    这一年的六月六,天气略有些阴,风从玉带河上来,带来丝丝凉气与淡淡馨香的水汽,扑在面上,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论起来,却比往年的烈日炎炎更为得趣。

    那龙舟赛赛程却是自京城玉狮胡同起,到飞燕胡同止。玉带河原是环形,这两条胡同间的河流较为平直,若在终点搭了高台,远远望去,依稀可见起点处的情景。除高台外,更有那好热闹的贵胄子弟早已备好了马匹,打算跟了那龙舟一路从起点追到终点。

    荼蘼坐在自家搭好的高台上,兴致勃勃的四下张望,身边是季煊与段夫人。这台上原本搭了遮挡阳光的凉棚,不过今儿并无一丝太阳,倒是生生做了无用功。

    她忽然睁大了眼,无语的看着前方那个对她猛挥手的人——她三哥季竣灏。

    季竣灏今儿出来的早,也并没跟她们一道,因此直到此时她才见到他穿的衣裳。那是一身正红紧身武士装,披一件长斗篷,颜色本已扎眼之极,他那手上却偏牵了一头白马,看着更是醒目到刺眼。那马一身纯白,通体无一丝杂毛,若在平日看时,定是神骏无比。只是此刻,荼蘼冷汗涔涔的看着那马身上背的那只不伦不类的巨鼓与鞍袋中插着的高高飞扬的虎贲军旗,心中只有一个冲动,那便是别过头去,装作不认识她三哥。

    季煊此刻也见到了人堆中的三子,当下沉脸皱眉道:“这个老三,真是愈来愈不像话!”

    其实季竣灏生得俊美,非但皮肤白皙且兼身形修长,穿一身红衣武士服,愈发显得猿臂蜂腰、俊俏风liu。只是季煊一见他那匹马,便知他必是打算跟了龙舟一路狂奔,且要在马上击鼓助威、摇旗呐喊的。这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段夫人见状抿嘴温婉一笑,却开解道:“罢了,他如今在虎贲里头,有些事,总是要随大流的!”她一面说着,便抬手指了一指。父女二人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各自无语。

    原来人群中,除了季竣灏外,另还有一些虎贲军中少年,这些少年无一例外的穿红衣,骑白马,马上横架巨鼓,鞍袋之中斜插军旗、鼓槌。荼蘼看了一圈,忽然见了一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因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低声道:“娘,你看那边!”

    段夫人与季煊不约而同的应声看去,又都各自无语。原来距季竣灏十步远的地方,正有人垂头丧气的立在那里,红衣白马,面黑如碳,却是穆啸老将军的爱子穆远清。

    饶是段夫人涵养素好,见此情景也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这穆远清,却是穆啸老将军的幼子,四十岁上才得的,一家人爱逾性命。穆远清其实生的也不错,只是皮肤甚黑,他也深知扬长避短,平日里从不肯穿艳色衣衫,所以看着也还罢了。今儿忽然穿了一身艳红,身后却还配了白马,这两样颜色与他一搭,便愈发觉得他皮肤深黑,看着着实扎眼,也不由得段夫人不笑。

    季煊忍了一下,却最终没忍住,正要发笑,目光却忽然定住了,旋即起身作揖,客气又不失亲密的招呼道:“有些日子不见,穆老兄倒是愈发精神了!”

    荼蘼应声看去,却见有人正站在一边,与她父亲说话。那人头发虽已微微花白,然国字脸上眉眼分明立体,深邃如刀砍斧削,纵是满面笑容也还是掩不去那股肃杀与威严。

    不用多想,她便知道这人正是现任虎贲军统领穆啸,也是她三哥的上司。

    他们两家一文一武,本没有多少交情,因了季竣灏的关系,这才慢慢走得近了。

    穆啸这人,早年戎马倥偬,二十余岁才成了婚,婚后夫妻却又聚少离多,一直也没有后嗣。直到穆啸四十那年,才得了穆远清。只是那时穆夫人年纪已不小了,产下穆远清后,身子便一直不甚好,极少来季家走动。段夫人偶尔过去穆家走动,又因女儿年纪小,怕被病气冲了,因此也并没带她去过。算起来,她这世却还是头一遭见到穆啸。

    穆啸与季煊略做寒暄,这才回头向段夫人笑道:“弟妹也来了?”

    段夫人上前行了一礼,含笑道:“今儿龙舟赛,灏儿闹着要我来,他妹子也嚷着要来看看热闹,我不放心,毕竟跟着一道过来了!”一面说着,便轻轻推了荼蘼一把。

    荼蘼忙过去,乖巧的行了礼,又唤了一声:“穆伯伯!”

    穆啸答应一声,笑吟吟的上下打量着荼蘼,点头赞道:“好乖巧的女娃,莫怪峻灏那小子有事没事就将你挂在嘴边上!”他口中说着,下意识的在怀里摸了一把,却摸了个空,不由皱了下眉。他生相威严,平日更是含笑也带三分煞,此刻一皱眉,更是让人一阵胆颤。

    段夫人在旁见了,也是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步子。

    她一生平顺,出身书香世家,后又嫁入侯门,何曾与穆啸这等武人将军有过往来,如今虽因三子有过几面之缘,却也不曾见识过这般煞气。荼蘼则在一边吐了吐舌头,她两世为人,前辈子大风大浪更是见得不少,自然不会为穆啸所惊。但还是不能不承认穆啸这眉头一皱,确是可令小儿夜啼,让普通人心胆俱寒,也难怪他手下那些人如此惧怕他。

    她的这些小动作自是瞒不过穆啸的眼,穆啸意外的看着这个粉堆玉砌一般的小人儿。

    他得了一子后,其实一直都想再要一个女儿,只是他夫人原是老蚌生珠,生了儿子后,身子一直不好,他也不敢再作奢求。原本穆夫人王氏也曾劝他纳妾,他却总念着夫人为着自己担惊受怕了一辈子,而今自己老了,已离了战场,二人正好做伴,共度余生。这个时候,他又怎忍纳妾,却让夫人独自缠ian病榻。

    带些兴味的看着荼蘼,穆啸微微欠身问道:“你是叫荼蘼?”

    她眨了眨眼,回头望望母亲,得了允准,这才乖巧答道:“我叫水柔,荼蘼是小名!”

    穆啸低头问她话,原就是想测一测眼前这丫头是不是真不怕他,此刻见她抬眼看他,双眸清澈宁静,透着十分的狡黠与聪明,却全无一丝惧怕,心中不觉大喜,因哈哈大笑起来,抬起粗大的手掌摸了摸她软软的黑发:“好,好孩子!”

    他口中说着,却从怀中掏出一把镶金嵌玉的匕首递了给荼蘼:“今儿伯伯来得匆忙,身边却没带什么物件儿,这东西就给了你罢!算是见面礼了!”他一生征战疆场,身边少带玉饰一类的玩物,适才一摸怀里,却恰摸到了这把匕首,只是这匕首原是他心中所爱,适才就没舍得拿了出来,此刻见荼蘼聪慧乖巧,不觉起了其他心思,这才将这匕首与了她。

    一边段夫人见了,不自觉的动了动口,却被季煊斜刺里一个眼色止住了。

    荼蘼倒没多想,只道:“多谢穆伯伯!”便伸双手接过了那把匕首。又将那匕拔了出来,顿觉一阵清光直扑眼帘,隔得甚远,仍觉寒气逼人。她微微的惊了一下,这才想起这把匕首名叫“照影”,自己从前却是见过的,想不到如今竟落入自己手内,一时不觉怔住了。

    那边穆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径自笑道:“这把匕首叫做‘照影’,你可还喜欢?”

    正文 12 龙舟赛

    12龙舟赛

    段夫人在旁见女儿拔了匕首出鞘,在那怔怔发呆,一则以为她被惊着了,二来也怕她不慎伤了自己,忙忙过来,握了女儿的手,笑道:“看看也就罢了,这东西锋利,仔细伤了手,来,娘先替你收着,等你大些再给你自己保管!”

    如今她也顾不得穆啸就在旁边,只是一味的担心着女儿。

    季煊有些尴尬的笑笑,他心中何尝不担心女儿被那匕首弄伤了,只是面上却还要带笑向穆啸道:“这礼太厚,小女又不会武,怎好……”

    穆啸哈哈笑道:“罢了罢了,不过是把匕首,我也不大用得着,给她留着防身用!”

    季煊嘴角抽搐了一下,战乱时期,世家大族是有给亲族女儿备一把匕首的惯例,不过并非拿来防身,却是以防万一自尽用的。论到防身,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说拿着匕首,便拿着天下名剑又能防得了什么。如今太平盛世,他却送把匕首给人家女儿,岂非触人霉头。只是他也知道穆啸这人直率爽朗,未必就想到这些,因此也不好怪责,只能苦笑。

    荼蘼定了定神,抬头看到母亲满面紧张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把匕首,因甜甜的对她笑了一笑,仍将匕首收回鞘内,又乖巧的递了给母亲。

    此时远远的传来一声锣响,顿时四下骤然一静,旋即爆起了一串狂吼。

    “虎贲、虎贲……”

    “龙骧、龙骧……”

    “凤岐、凤岐……”

    季家三人与穆啸同时转头看去,却原来龙舟大赛已然开始。荼蘼忙踮足望去,只见数十条龙舟劈波斩浪而来。船上都是一色的壮汉,紧身短打,赤裸的胳膊上肌肉坟起,色彩不一的衣上却都绣了张牙舞爪的龙纹。原来这玉京的龙舟赛,因是带了一些为国祈福的意思,因此参与龙舟赛的人都可破例穿绣龙衣衫,但这衣衫却不能带袖,以示并非僭越之意。

    这数十条龙舟之中,有三条尤为出色,也正是这三条龙舟几乎在一开始便领先于其他。

    那三条龙舟,龙头颜色却又各不一样,略前些的那条遍体刷金,金光灿灿;稍后的两条却是一条朱红;一条漆黑,龙首狰狞,栩栩如生,龙角之上却都系有一根明黄绸带。

    这根明黄绸带也表明了它们的身份——驻守玉京的三个京营。

    舟上众人衣色也如龙头颜色,窄窄的舟身整整齐齐的坐了两排人,各自奋力划桨前行。舟头却另有一人正自击鼓,两只尾部系了红绸的鼓槌一上一下,鼓声震天。划舟之人便也随着着这激越鼓声步调一致的挥动舟楫,动作整齐划一,远远看去,几似一人。

    季家三人此来其实都是抱着看热闹并捧捧季竣灏场的心态来的,此刻却也难免被这鼓声煽动得心潮澎湃,一时不能自已。正在此时,却又听得两岸传来清越狂放的男子声音。

    “虎贲!必胜!必胜!虎贲!”

    鼓点声声,伴随呼喝之声,雄壮威武,难以言喻。

    一时还真将呼喝“龙骧”与“凤岐”的彩声完全压了下去。两侧看热闹的百姓见了,也是无不惊叹,更有不少人立时倒戈相向,跟着为“虎贲”喝起彩来。

    荼蘼放眼看去,去见两侧岸边,正有数十人傲然立在马上,一路随着龙舟狂奔而来。身后军旗迎风招展,手中鼓槌起伏有致,一身艳红紧身武士服愈发衬出身段风liu,姿态潇洒。她一眼扫去,里头却颇有几个相熟之人,这些人中,其中正有她三哥季竣灏。

    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侧诸家所搭高台,果见有不少人家已涌到了高台边缘,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边看着,双眼更是一瞬不瞬,却并没几个人真会去看那龙舟。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龙舟赛,她从前并没有参加过,即使她三哥几乎年年求着她去,也是一样。倒不是她完全不好奇,而是这龙舟赛,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相看。

    大乾礼仪甚严,大家小姐虽不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日里也是没有机会出门的。一年能够出来看看的日子,无非也就是三月三的上巳节、六月六的龙舟节两天而已。

    而这两天,便俨然成了玉京城中相女婿的吉日。

    不过龙舟之上,除了击鼓之人,划船者多为普通士兵。

    所以这两边看热闹喝彩的人,便成了各大世家闺秀的相看的重点,似她三哥今日这般出彩,看来明儿,她家的门槛必然是要保不住了。

    那龙舟来势极快,才刚看着,转眼便已过了一半的水程。季家的高台因搭得略迟了些,地点其实却偏着飞燕胡同,并不在终点附近。不过这样,却也有好处,那便是既可看到起点也可见到终点。荼蘼才觉得远远的喝彩之声惊天动地,再看时,那舟已将至跟前。

    当先的一艘果真是虎贲的金色龙舟,舟上促促,激烈飞扬,伴着两岸彩声与相呼应的马上鼓,一时惊天动地,竟似山崩海啸一般,威武之中又透出十分的喜庆来。

    龙骧的黑色龙舟与凤岐的朱红龙舟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却是一步不让,但已明显落了半个舟身下来,再看虎贲舟上之人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他们要想超出,只怕甚是困难。

    荼蘼微张着小嘴,眼看那舟桨一起一落,心中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岸上众人正自拼力呼喝之时,忽见左面龙骧舟上击鼓那人鼓槌一偏,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那些兵士随之发一声吼手中舟桨猛然落下,舟头旋即一偏,竟硬生生的碰在了虎贲军龙舟的侧面。

    “哗”的一声,两岸有眼尖的立时大叫起来,旋即有人大声吼道:“卑鄙、无耻……”

    这人嗓门极大,此时他人又恰好骑马行到在季家高台旁边,这一声吼,倒惊得荼蘼几乎立脚不住。闹成了一团。她略微的翘了下小嘴,应声看去,那人却是穆远清。

    便在两舟相触,各自一颤,速度慢了下来的这一刻,凤岐的朱红龙舟趁势猛地蹿了出来,瞬间便已超出了虎贲大半个舟身。虎贲舟上划船军士见此情景,尽皆变了面色。

    立时便有人扬起舟桨,半起了身,眼看就要跳到龙骧舟上,与龙骧的人拼命。岸边的季竣灏见状,不觉大惊,当即双腿使力一夹,胯下白马唏率率一声长鸣,人立而起,季竣灏也管不得它,只提一口中气,厉叱一声:“住手!继续!”

    住手是要他们不要争斗,继续却是让他们继续比赛。

    原来这龙舟赛并不禁两舟相碰,毕竟数十条龙舟在窄窄的玉带河面上并驾齐驱,若要超出,前面人又有意阻拦,则相互碰触难以避免,此刻龙骧此举,虽说旁观众人都知他们是有意为之,但在规则上却是寻不出任何问题来。但若虎贲被这一碰,便在河上动起手来,却是破坏盛典,赛后难免是要受罚的。

    季竣灏自幼上山学艺,学的却是最正宗的内家功夫,他人聪明,资质又好,内力早已颇有造诣。此刻一声怒喝,竟隐隐将两岸彩声、骂声尽皆压了下去。舟头击鼓那人闻言也是一声长啸,手中鼓槌疾如暴风骤雨一般,挥洒出无数激越之音。虎贲军众人本来见胜利已在眼前,却被龙骧硬生生擦了一下,害的己方被超,心中当真气愤已极,但此刻被季竣灏一声大喝,毕竟还是稳了下来,重又坐回各自的位置,奋力前行。

    荼蘼见此情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自知下面已再无什么可瞧的热闹,便转身走回座位坐了下来。一边的穆啸笑道:“看到你三哥输了,不高兴、不爱看了!”

    她吐吐舌头,拿过桌上的酸梅汤啜了一口,这才道:“只是觉得已没什么可看的了。”刚才很是激动了一回,这刻她也实在没心情再去装天真无邪的小孩了。

    穆啸因她那种淡然无谓的反应而惊讶,细细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觉得你三哥今儿表现很好,堪称虽败犹荣?”作为季竣灏在军事上的师傅,他一直都很欣赏季竣灏,而他适才的反应,也没有让他失望。反倒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让他很有些无奈。

    荼蘼随口答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虽败犹荣不过是败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这几句话说得老气横秋,却让一旁的季煊与段夫人听得都愣住了。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再同时看向穆啸。穆啸亦是一脸诧异之色,半晌才对二人笑道:“你家这个小丫头,虽则年纪还小,却是难得的稳当有主见,将来也必是个有出息的!”

    季煊神色怪怪的看了荼蘼一眼,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素来娇蛮爱撒娇的小女儿忽然之间表现出的成熟与稳当。

    段夫人怔了一下后,终究出来打岔道:“这孩子,也不知这些日子从先生那里学了些什么,怎么一时竟成了这幅模样了,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有些摸不准了!”

    荼蘼俏皮的对她娘笑了一笑,洋洋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耳!”装了这些日子,她也实在有些累,是到了表露自我的时候了。

    这话说得台上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穆啸更是笑道:“京中人家尽多,我一路看了下来,个中虽也有好的,但总是良莠不齐,不似你季家,三子一女都是这般出色!”

    季煊听了这话,哪里敢受,忙摇头道:“哪里哪里,我看远清这孩子平日里倒还稳重,不似我家峻灏那般浮浪胡闹!”

    穆啸哈哈笑道:“人说癞痢头的儿子总是自家的好,你我倒正相反,都是看着别人家的儿子赞好,自家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荼蘼在旁听着,不觉倒在母亲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文 13 慧清

    13慧清

    不出意料的,凤岐军最终在龙舟赛上夺魁。因其他龙舟队纯粹只是来庆典凑热闹的,也并没谁真的胆上长毛,敢与三大京营相争,虎贲最终得了第二,至若龙骧,碰船之后,他们便索性藉口舟体受伤而退出了龙舟赛,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廉王府龙舟队得了第三。

    荼蘼对龙舟赛的结果并不怎么在意。三大京营之中,龙骧、凤岐虽说名字之中带了龙凤二字,但虎贲军当年曾随太祖打下江山,其份量又岂是龙凤二军这种建朝之后方才设立的军营可以媲美。且虎贲军中将校多为当年的功臣之后,更非他们这些循矩晋升之人可比。

    除此之外,虎贲粮饷虽与龙凤二军相同,但各项赏赐却难免差了一个档次。

    正因如此,京中三军不合由来已久,只是虎贲势大,朝内又多有靠山,龙凤二军即便联起手来仍难匹敌,若不联手,更是被压得连喘气的份儿也没了。

    其他姑且不论,只论这龙舟赛,虎贲军已连续十年在龙舟赛上夺魁了。因此今年龙凤二军联手,想要借此狠狠打压虎贲的威风,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而这种争斗,放在荼蘼眼中,几乎是看也懒得看的。皇室分化平衡的御下之术,当年她自己用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如今又岂能看它不透。

    龙舟赛后,季煊便与穆啸作别,带了妻女径自回府。季竣灏在龙舟赛上虽然喝止了两军火并,但心里也着实不快,尤其今年这龙舟赛,他母亲和妹妹都到了,他本安心要大大的出次风头,结果却栽了跟头,怎能让他心中不窝火。

    穆啸则坐在台上文风没动,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虽是武人,但带兵带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却哪里会在意这些些小事。更何况,虎贲这些年目中无人惯了,他也正想找个机会好好的磨折一下这群小子,免得他们太过自大。

    次日,荼蘼仍是早起过去金麟处学琴,等学完了琴,再回母亲屋里时,却见母亲歪在榻上,一副神气不振的样子,慧清正立在她身后,替她捏着有些酸痛的颈背。

    她扑过去赖在母亲身上,抱住母亲手臂摇来摇去,好奇问道:“娘,你怎么了?”

    段夫人还没答话,她身侧的慧芝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旁插口道:“小姐可不知道,才刚王二奶奶来过了,说要请夫人的安。夫人想着左右无事,便叫她进来,想顺便问问今秋的新衣。结果这位二奶奶一进门,便滔滔不绝,从东家女儿说到西家闺秀。当真好一个喷吐三江、气势如虹,直说得夫人眼花缭乱,一时全没了主意!”

    段夫人御下素来宽容,慧芝等几个丫头又都是自小便在跟前服侍的,感情上自然更是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