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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难从命 第92部分阅读

      庶难从命 作者:肉书屋

    茶来,三太太眼睛一闪将话引到恩科上来,“我们家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参加科举呢,明英、明达、明泰几个都喜欢读书,现在眼见着又开恩科,真是羡慕的不得了。”

    老夫人喝了茶笑道:“这些年一连开恩科,朝廷看重人才那是好事。”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有管事婆子来回话,“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华妃薨逝了。”

    在座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和||乳|母追着玩的润哥也将脸钻进||乳|母的臂弯里,睁着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老夫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的事?”

    婆子道:“宫里来的人说就是今天。”

    华妃还是没了。这个在皇上身边享尽恩宠,离皇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的华妃,走错了一步就被对手拉进了深渊。

    老夫人道:“宫中的内侍呢?”

    婆子道:“在外面等着递牌子。”

    容华目光一闪看向老夫人,也就是说要她们进宫行礼。华妃若还是皇贵妃,那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皇贵妃已经贬成了华妃,华妃的地位是不够资格让外命妇进宫哭丧的,顶多是宗室、勋贵着二日素服,可是宫里还是第一时间让人送了牌子进来。

    内侍将手里的牌子恭敬地呈给老夫人。

    一共四块牌子,算上老夫人,薛夫人和她才三个人,剩下那个……那内侍道:“太后娘娘说薛家三爷成亲,娘娘还准备了赏赐呢。”

    也就是说太后娘娘想见见薛三奶奶任静初。

    容华看了一眼任静初,任静初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薛明霭没有爵位,任静初也不是外命妇,太后娘娘不会是看在老夫人的脸面上要看看薛家的新媳妇,八成是因为任家的关系。

    老夫人这段日子身体不适很少进宫去,这一次华妃薨逝,宫里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送来了牌子,看来是不容推脱的。

    再怎么样,以老夫人的身份拜祭完不会跟着她们一起哭丧,应该是陪着皇太后说话。

    送走了内侍,老夫人看向薛夫人、容华和任静初,“明日你们跟着我一起进宫。穿的要素淡些,若是让你们去给华妃行礼,宫人必然会拿了孝服给你们穿。”

    薛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早些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就要进宫。”

    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容华让锦秀几个将衣物准备出来,这才亲手端了茶水进书房。

    薛明睿正在看桌面上一幅群虾争游图,容华凑过去看,薛明睿道:“听说走在最前面的遇到祥云能化成龙。”

    容华微微一笑,看着薛明睿喝了口茶,“还有人说鲤鱼跃过龙门,也是化成龙的。”

    薛明睿的眉宇飞扬起来,嘴角带着笑意,“那不一样,金龙还有五爪和四爪之分,五爪是龙四爪是蟒。”

    没想到这今时候他还能这样平静。万一华妃又重新恢复皇贵妃的名号,薛明睿会不会去御前试探?会不会去拆穿华妃的计谋,会不会……明日宫中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第335章 痴心

    听说要进宫哭丧,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薛明睿。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意立谁为储君?华妃一脉看似是没落了,可是皇上恨的到底是华妃还是蔡氏一族?这都是很难看清的。

    皇上能宠幸华妃这么多年,真的就会抓住她一个错处就要置于死地?蔡氏一族的势力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若是只以嫔妃之礼安葬华妃,九皇子就基本没有了可能继承皇位,可是眼下的情形,是有大办华妃丧事的兆头,若是以皇贵妃之礼安葬华妃,将来极有可能恢复华妃皇贵妃的地位。

    皇后无子,九皇子又成了众皇子中身份最显贵的。皇上若不是不想立九皇子而是担心将来蔡氏一族乱政又该如何?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例子,欲立其子而杀其母,何况九皇子一直在宫中得皇上宠爱。

    薛明睿伸手将茶放在桌子上,抬头拉起容华的手,目光一深,“明日进宫要小心些。”

    该小心的不是她,而是薛明睿,这时候试探皇上的心思,万一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

    “让我去听听皇太后的意思。”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形,只有去了才能打探出来。

    皇上心里的那个人是谁,越早清楚越能提早准备。万一准备跃龙门的那个不是薛明睿想的那个,那要怎么办?以薛明睿的性子是不会放弃的吧!

    薛明睿目光深沉地看着容华,“宣王是不葬宗陵,不起碑,”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嘴边扬起一丝略带蔑视深切的笑容,“其实应该葬入宗陵,立碑,配享宗庙。”

    容华的心脏一缩,这是她第一次听薛明睿嘴中说出这种悖逆之言。宣王是当今圣上定的罪,没有本朝定罪本朝退复的道理,新君登基之后就不一样了,可以改宗族之罪,复宗室名号,重新写入玉牒宗支。

    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她选的夫君,与生俱来的雄心勃勃,只有在朝堂上才是他的天地,她要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向前走,容华笑起来,“下午让厨房做了芙蓉糕要不要尝一尝?”

    老夫人用来哄润哥的点心,她用来哄薛明睿。

    宫内一片灯火辉煌,宫外更是彻夜难眠。

    蔡家聚在一起哭成一团,临近宵禁赵蔡氏才回到府中。蔡家因华妃兴起,华妃失利蔡家一干人等受了牵连丢官算好的,丢命的不止一二,本以为这些年蔡家已经成了气候,可是在皇权面前不过是星星之火,一盆冷水浇下来,就彻底熄灭了,华妃就是那最后一缕青烟。

    之前她还是人前人后风光无限的蔡夫人,一瞬间娘家家族覆灭,夫君惨死夺爵,她就成了寒微的赵大太太,带着家人偏居一隅苟延残喘地生活。

    赵宣德的妻子赵二奶奶要了个暖炉给赵大太太暖手,“娘还是要放宽心,家里外面还都要靠着娘……万一娘病倒了,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赵大太太悲从心来又掉了些眼泪。

    赵二奶奶道:“好在大伯和夫君未受牵连,过了这阵子,我回去问问父亲,看看能不能给夫君求个差事。”

    听到二媳妇提起宣桓和宣德两个,赵大太太悲怆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抬起颤抖的手拍拍二媳妇“好孩子,难得你这时候还一心为家里着想。这个家交给你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赵二奶奶只是垂泪,“娘别这样说。”赵家虽然没有了爵位,大伯因在安亲王谋反案立了功,未受什么牵连,赵宣德读书也不差,将来赵宣德说不定能通过科举取个功名,就算是考不上,还能捐个官,再不济她还有娘家能帮忙。这些年嫁进赵家虽然风光,可是家里都是大太太做主,她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有了错处。最让她害怕的还是,蔡家一心拥立九皇子承继大统,万一失利,将来定要大祸临头。这一天虽然比预计来得早,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不必整日里战战兢兢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本来赵宣德就不能继承赵家的爵位,这个世袭的爵位有没有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现在老爷没了,太太也没有了心思再掌家,整个赵家就这样交到她手里,平心而论,她更希望这样。赵家不再那么风光,她却在赵家有了一席之地,将来再挣了富贵其中也有了她的功劳,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她静待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熬出了头。

    赵二奶奶又和赵大太太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从屋子里出来。

    赵大太太静谧地坐了一会儿,吩咐身边的人,“去将大爷叫过来。”

    那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赵宣桓进了屋。

    等到下人都退下去,赵大太太抬起头将儿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宣桓自从在薛家受了重伤之后,整个人倒似比从前好了许多,有时候还能露出难得的笑容。赵大太太叹口气,“最近在衙门里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虽然朝廷没有降罪,他去衙门里却也是无所事事,没有人敢和他多言半句话,从前的结交下的人都选远地躲着他,生怕有一天会因为和他相识大祸临头。他这才知道,他从前拥有的一切,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蔡家和赵家在朝野中的关系。

    朝廷里不向庄亲王靠拢的人越来越少,唯一能让人敬佩的就是武穆侯。无论庄亲王派如何想方设法,都撼动不了武穆侯薛明睿。

    赵大太太面色复杂,“我知道你在朝廷里不容易,这段日子也只能忍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这阵风过去了,母亲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开京城,你父亲出了事,如今你……华妃娘娘又薨逝了,我真是害怕,有一天再将你牵连进去,我们这一家就真的……你就听娘一句话,再也不要理这些事,我们家真的再也输不起了。”说着提起手帕擦掉眼泪。

    赵宣桓看着赵大太太,半晌才开口道:“母亲真的这样想?”

    赵大太太微微一怔,红红的眼睛看向赵宣桓,“母亲还能骗你不成?”

    赵宣桓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母亲不期望九皇子承继大统了?”

    赵大太太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们想不想,”说着微抬起头,“这一切都要看皇上的。”

    赵宣桓静静地等着赵大太太说完话,在赵大太太的注视下缓缓道:“儿子知道了。”

    赵大太太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儿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着武穆侯另有打算?你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母亲给你拿主意,母亲就是怕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会吃大亏,母亲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比你也想的周到些,有什么话你万万不能瞒着母亲啊。”

    这样的大费周章就是要问他这个。

    见儿子沉默不语,赵大太太接着道:“武穆侯不是和庄亲王一派,他是要支持谁?薛家是勋贵之家,薛老夫人是和硕长公主,难不成薛家想要拥立年幼的皇子?将来好在朝廷上摄政?”

    刚刚还劝说他不要再理这些事,现在就兴致勃勃地逼问他。赵宣桓抬起头来,“母亲,你太看高孩儿了。武穆侯薛明睿是孤臣,少数真正为朝廷办事的能臣,儿子倒想追随他一心一意为皇上效力,为国家尽分心,可是儿子早已经是皇贵妃派,而今更似丧家之犬,谁能看的上儿子,”说着眼睛一深,略带讽刺,“谁还敢用儿子?除非等到九皇子承继大统,若是还能想到外戚,蔡家才能翻过身……”

    赵宣桓嘴角讥诮的笑容,彻底激怒了赵大太太,“你这是抒么意思?你这是怨我?”

    一个人永远无法选择出身,他本是赵氏子孙,一出生头顶上却印了蔡字。自从有了皇贵妃,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跟蔡氏连在一起,就连母亲出去也要被人尊称蔡夫人而不是赵夫人,外戚、门阀向来被人忌讳,当今皇上又是明君,怎么可能任着蔡家这样发展,现在华妃薨逝,蔡家的寒冬才刚刚开始。九皇子不是储君还好,若是皇上真的有心立九皇子,恐怕等不到新君继位,蔡氏一族早已经被连根拔起。

    站在富贵繁华之外才能将一切看个清楚。

    看到赵宣桓满不在乎的表情。

    赵大太太终于忍不住攥紧了扶手厉声指责,“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淑华没了,我让你再选门亲事你不肯,你知道外面人都怎么说?说你豢养相公好男色,你若是真知廉耻就……”

    宣桓从小就洁身自爱,凡事尽量做到最好,生怕别人会有半点闲言碎语,她听得这些传言生怕哪日落到宣桓耳朵里,要不是今天实在是被气昏了头,她也不会这样脱口而出。

    赵宣桓微微一笑,“那不是很好。没人敢再上门来提亲,母亲也不用再左思右想。”

    赵大太太心脏猛然一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宣桓,哆嗦着嘴唇,半晌才道:“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存心要气死我不成?”

    赵宣桓站起身向赵大太太一拜,“明日还要进宫,母亲还是早些歇息。”说完话转身出了赵大太太的院子。

    赵宣桓握着一盏羊皮灯在院子里穿行,脚步渐渐放的缓慢,听着夜里的风声,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自己走在院子里赏风景。不知道就这样抛开一切一直一直地走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再遇见那个人,若是真的能,他愿意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不日不夜地走着……看看究竟什么路那么长,让他永远也是不到她身前。

    赵宣桓扬起脸来看天空,真正能看清楚自己的价值只有一次,只要能帮到她,能让她好好地活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论是做个孝子还是做他自己想做的,唯一一次让他觉得是两全其美的方法,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赵家,不枉做一次赵氏子孙,为赵家寻个后路,也不枉他一片痴心终有归宿。赵宣桓微微一笑,就是这个了,低下头看向远处,就在那里是最后的终点,赵宣桓松开手,羊皮灯落在地上,他大步走了过去。

    容华从怀孕之后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虽然和薛明睿说话到很晚,却没有半点的睡意,又怕影响薛明睿休息,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儿,还是薛明睿开了口,“是不是睡不着?”

    她一直都不知道,薛明睿连她是不是熟睡都能分辨出来。

    既然薛明睿和她都睡不着,她干脆就起身看着薛明睿处理会儿公务。屋子里虽然温暖,但是悄悄流动着凝重的气氛。

    薛明睿看了会儿公文,从阁子里取出几本书来放在容华面前,“其实这些孤本都是英亲王送给我的。”

    薛明睿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英亲王。

    “我和英亲王很小就相识,可是大周朝有不成文的规定,皇子不能随便结交外臣。后来英亲王剿匪被人陷害从此在皇上面前失了宠,我们明面上就再没有往来。”也就是那时候才知道那样的小心谨慎是不够的,要敛起锋芒韬光养晦将来才能成功。

    容华抬起头,目光宁静,“可是皇上的心思是谁也猜不透的。”

    薛明睿道:“皇上最恨因争储起内乱,皇子结党营和就会乱了政局,可是现在朝廷里有几人是真正为朝廷为国家办事?只要能眼睛不盯在皇位上,为朝廷为皇上尽心尽力办事,将来有一天就有可能被立为储君。你说的对,帝王心思最难测,谁也不可能就一击而中,所以还要有别的准备,”薛明睿微微一笑,“天下没有最稳妥的方法,无论谁都要冒着风险。”

    富贵险中求,何况是天底下最大的富贵。

    容华点点头,“我知道。”

    “我求的也许太多了,”薛明睿看着容华,“我期望你能理解我。”

    容华抬起头迎上薛明睿的视线。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成大事的人都不可能做良善之辈。

    第336章 求死(上

    第二天一大早,薛家两辆马车就出了府。

    薛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送到垂花门外,直等着马车出了胡同看不见了,这才各自回去。

    薛二太太边走边翘起了嘴唇,入宫叩见皇太后,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大嫂、容华跟着老夫人一起去那是理所当然,静初就不同了,身上没有诰命却还能被皇太后高看一眼……二太太越想越得意,这样下去还愁明霭没个好前程?

    任静初在马车里紧张地握住手帕,心脏慌乱地跳个不停,抬起头来看容华,只见容华只是端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容华抬起头来,任静初立即心虚地挪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般看向车厢旁边用青纱和竹帘遮挡的窗子。

    任静初长长地出一口气,连陶容华都不怕,她又什么好慌的,不过就是入宫罢了,她又不是没听母亲说过,昨晚薛家的嬷嬷又和她讲过一遍,只要将各种礼节都记清楚也就行了任静初思量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这才问容华,“你这是第几次入宫了?”

    开口就是冷硬的询问,容华道:“不记得了,有三四次了。”

    任静初又道:“宫中什么样子啊?哭丧又要怎么哭?让我们一起跪在那里掉眼泪?那要哭到什么时候?”

    哭丧也是以华妃以下的内命妇为主,她们这些外命妇就是做做陪衬罢了,昨晚李妈妈已经说的很明白,至于宫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样的问题让她怎么回?

    听不到容华开口,任静初又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真要在殿里跪久了,那可怎么办?”

    容华侧头看向任静初,第一次进宫任静初是真的没有底气吧,否则以任静初的性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开口和她说话,“老夫人身体不适,皇太后应该会格外开恩,请老夫人去旁边休息。”薛二太太一定是嘱咐过任静初,让任静初跟在老夫人身边。

    任静初扫了一眼容华的肚子,容华怀着身孕,能不能跪上一天?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又愉快起来,别着现在陶容华佯装镇定,真正进了宫有陶容华哭的时候。她就不一样了,既然是外命妇都要到,母亲必然也会来的,有了母亲在场,她大不了就跟在后面,母亲总会处处护着她。

    马车到了宫门外,容华伸出手将帘子掀开一些,已经有不少外命妇在这里下车。皇上果然是要大办华妃的丧事。

    容华看一眼锦秀,锦秀先跳下车将容华扶了下来,容华下了车,立即就上前去看薛老夫人。

    薛夫人也是一脸的紧张,生怕老夫人这般劳顿身体会有什么不适。

    薛老夫人挥挥手,“没关系,还是先进宫要紧。”

    众人等着递牌子进宫,任静初不时地左顾右看。宫门前几乎静寂无声,上来向薛老夫人行礼的几个夫人也都是压低了声音问安,老夫人慈祥地点头,大家寒喧了两句,其他话并不敢讲。

    禁宫森严,大家又是来哭丧,谁敢有半点的轻率之举。

    八皇子的丧事还没彻底办妥当,华妃又突然薨逝,光是想想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都让人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凉意。

    薛夫人递了薛家的牌子,就有宫人来引去坐轿,还没上轿子,忽听宫前一阵喧嚷,几个人转头望过去,只见宫前的外命妇纷纷向两边躲开,让出几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华妃的姐姐赵大太太。

    怪不得人人避如瘟疫,原来是蔡家的人到了,蔡氏一族之前风光,一转眼间却落得这样悲凉。

    轿子在内宫门外停下,众人换了孝衣这才让内侍带着去了咸福宫。

    咸福宫已经是银装素裹,殿外由高僧主持念超度经文。

    外命妇按礼制列好,等着内命妇先进宫门行礼。

    容华站在老夫人身边,微低着头听里面的内侍说话。宫中透露出的消息比外面听到的都要准确的多,华妃的丧事到底要怎么办?宫中的各位娘娘比她们要耳目灵通,只要看各位娘娘的表现就能猜度一二。

    脚步声由远而近,只听内侍道:“惠妃娘娘、贤妃娘娘、丽妃娘娘……”

    容华心里一紧,微微抬起头来,外命妇里的众人已经忍不住互相递眼色。

    华妃被贬之前,从贵妃到皇贵妃唯有她一人独大,现在被贬至华妃,品极上却不如惠妃娘娘、贤妃娘娘、丽妃娘娘,可是如今连这几位娘娘都亲自来行礼,华妃显然是要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容华思量着,只听内侍又道:“静妃娘娘到。”

    容华飞快地抬起头。宫人的簇拥下一个穿着孝服的贵人缓缓地跨入咸福宫门。静妃几年不见已经变了个模样,虽然脂粉未施,仍旧明艳照人,站在众人中间难掩光华。后宫佳丽三千人,静妃光靠这点姿色是不可能打败华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容华慢慢低下头来,从前她就知道陶大太太这个侄女不似表面上宽厚,却没想到这个人会害到她头上,就是这样的疏忽才最终让她惨死在大太太手里,研华在她面前提起那支凤头钗里面的大宗银票,大太太以为她偷了那银票,怕偷拿夫家银钱贴补娘家的事败露,就在陶正安面前煽风点火,除掉她这个眼中钉。

    真正拿走那张银票嫁祸给她的人,必然就是静妃。在宫里少了银子寸步难行,能见皇上一面谈何容易,静妃知道自己要被送进宫里,定会想方设法谋划银子,只要想想舅舅和舅太太的作为,就能知道静妃的本事。

    内命妇之后,外命妇陆续向前行礼,礼毕,众人慢慢跪在灵堂两旁,薛夫人和容华扶着薛老夫人刚走到一边,正要寻个软垫跪下,便有内侍来道:“和硕长公主、安国公夫人、武穆侯夫人、薛三奶奶您几位请跟我来。”

    内侍上前说话,灵堂里的众人纷纷向薛老夫人这边看来。

    任静初正在人群中找任夫人,好不容易看到任夫人跪在对面,正要上前和母亲说话,内侍却传来这样的旨意,不由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薛夫人和容华已经陪着薛老夫人向前走,任静初眼见着任夫人向她点点头,这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跟着薛老夫人出了灵堂。

    薛家女眷刚出了灵堂,内侍点点示意吉时已到,跪着的众人顿时大哭起来。

    赵大太太掏出帕子哭扶在地上好一会儿,蔡家人带来消息,“家里男人都在外面叩拜了,”说着脸色变得难看,“其他人这样就罢了,皇上却传召了宣桓进宫。”

    听得这话,赵大太太眼前一黑几乎就倒在地上,好在身边都是蔡家人,众人七手八脚又是揉搓胸口又是劝慰这才让赵大太太缓过气。

    皇上这时候怎么会传宣桓进宫?莫不是又要降罪……赵大太太正心神不宁,身前来了个内侍道:“赵大太太,皇太后传您过去呢。”

    赵大太太抬起头来看那内持,那内侍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淡淡地又道:“赵大太太走吧,皇太后还等着呢。”

    赵大太太一颗心脏犹被人紧紧地攥起来,浑身麻软脱力,好半天才支持着起身。

    那内侍睃了一眼赵大太太,转身向外走去,赵大太太只得咬紧牙关跟上前。她如今已经不再是外命妇,皇太后怎么会召见她?赵大太太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先是宣桓皇上传召,现在是她去皇太后身前回话……灵堂上所有人都在悄悄地窥视她,仿佛她即将大祸临头。

    赵大太太跟着内侍经过几道宫门这才进了一处宫殿,并不是皇太后的慈宁宫。

    内侍止步,赵大太太自己跨进殿中,赵大太太正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才好,身后的殿门豁然关紧,赵大太太整个人一抖,身前不远处忽然有声音传来,“赵大太太,我奉皇太后之命来问你几句话。”

    赵大太太这才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蓝色宫装的宫人站在那里。

    那位宫人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逼视着她,赵大太太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姑姑……请问……”

    “华妃薨逝之前将你传召至寝宫都说了些什么?你要如实说来。”

    赵大太太眼睛猛然睁大。宣桓被皇上召见的消息为什么这么快就能传到她耳朵里?为什么她刚知晓就被带过来问话?赵大太太豁然明白,让她知晓皇上传召宣桓的消息,就是为了要她说实话,否则今天地和宣桓都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宫去。

    赵大太太这样想着顿时起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顿时瘫在地上。华妃就是为了九皇子这才选了这样一条不归路,若是她将这一切全盘托出,不要说华妃枉死,九皇子和蔡家也都没有了希望。

    第337章 求死(下)

    只是短暂的慌乱,赵大太太就回过神来,蔡氏毕竟是大族,从小她便懂得为家族利益着想,如果有人让她在蔡家和夫家赵家两边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蔡家。可是这一次,却是宣桓,昨晚她还劝说宣桓离武穆侯远一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她就…不知怎么的昨晚那幕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宣桓讥诮地问她,“母亲真是这样想的?”真的要放弃九皇子,放弃蔡家?真的就愿意这样度过余年?

    赵大太太伏在地上,缩起手指慢慢地睁大眼睛。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她就不能自己做任何选择,她也担不起这个骂名,蔡家走到今天,她该得到的荣耀已经得到了,既然敢走这条路,她就早已经有了准备,万一输了会付出什么代价。

    赵大太太长长地吸了口气,这才道:“娘娘只是嘱咐妾回去之后不要将娘娘的情形胡乱说出去,娘娘念着八皇子的事不能开怀,妾劝说了几句娘娘不肯听,和妾讲了些话都是平日里八皇子的种种,娘娘还说早知如此……”说着掉了眼泪,“怎么也不让八皇子跟着长途跋涉去陪都,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八皇子再也不能回来了。”

    赵大太太回完话提起帕子来擦眼泪,眼泪流的多了整个人也完全镇定下来。

    赵大太太道:“娘娘连看一碗粥都能想起那是八皇子爱吃的,可见娘娘对八皇子牵挂之深。娘娘这是痛失爱子这才会……”

    赵大太太这边跪着回话,养心殿的偏殿上也跪着一个人。只等到宫人将赵大太太所说的都向皇帝凛告了,皇帝这才让内侍将偏殿里的赵宣桓带过来。

    赵宣桓走到正殿上,又复跪下来。

    皇帝坐在御座上看奏折似是早就忘了面前还跪着一个人。

    大殿上异常的静谧,偶尔能听到皇帝放奏折的声音。皇帝看了一摞奏折,上面的内容千篇一律,他登基这么多年了,很少能看到这种情形,满朝文武一心辅政,竟没有第二个声音,就算是太祖皇帝在位时,朝中有几位名臣辅政也没到这种“天下太平,与世无争”的景象。

    既然百官众口一词,哪还用得着他来批阅奏折。

    皇帝丢下手里的御笔,拿起一本钦天监的奏折扔给赵宣桓,“你瞧瞧钦天监的安排是不是还合理?”

    赵宣桓这才微微抬起身子,伸出手去拿地上的奏折,只见上面朱拟着几个字:治丧如皇贵妃。赵宣桓合上奏折恭敬地低下头道:“皇上,微臣以为不妥。”

    皇帝抬起眼睛,目光凌厉地扫向赵宣桓,“哪里来的不妥?朕已经传了你母亲问话,你母亲和你的话大相径庭,朕让人将你母亲带来与你对峙如何,倒要看看你们母子谁是欺君罔上。”“皇上真的相信臣母的话?蔡氏一族何以根基如此之深?我母亲何以能控制赵家这么多年?蔡家这种外戚,就要斩草除根,否则将来卷土重来未可知。”赵宣桓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微微高了些,“微臣句句肺腑,若是皇上以皇贵妃之礼安葬华妃娘娘,九皇子仍旧是身份最高贵的皇子,那便是给蔡家留了一丝希望,蔡家必然还会依仗这个再重新结党。”

    “母亲已经和微臣说过,华妃娘娘就是为了九皇子能再在皇上面上得宠,才会出此下策,皇上因八皇子痛心,华妃娘娘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要用八皇子重获恩宠。”都说知子莫若母,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他又何尝看不懂母亲的一举一动,从宫中回来母亲谨言慎行,不再提起要劝华妃进食的话。他就知道,华妃必然是想出了万全之策,这个万全之策就是以死保全九皇子。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更加深沉,一双眼睛里迸射出阴冷的光。

    大殿里死一般的沉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宣桓却没有半点犹豫:“华妃娘娘虽然没了,皇上必然会善待九皇子,在朝臣们看来九皇子就有可能会承继大统,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势必还会有人依附蔡家支持九皇子,只要一日储位未定必然就会再起纷争,国家因争储内乱,就难以抵御外敌,就如同皇上刚即位那些年各地逆党、叛军四起,我大周必然陷入危险境地……”

    “大胆……”

    一声怒吼,赵宣桓顿时汗透重襟。

    皇上微眯起眼睛,“重利之下必有勇夫。你告诉朕,你在这里说这些话,是谁许诺了你什么?你是结的谁的党?你支持的不是九皇子又是哪个皇子?”

    赵宣桓整个人重新伏在地上,“微臣不敢,微臣一心一意为朝廷为皇上。”

    皇帝冷笑起来,“好一个为朝廷为朕。朕早就说过,不准任何人结党营私,既然你早就知晓蔡家结党,为何不早些递折子密奏?你是眼看皇贵妃倒了,蔡家倒了,这才假意告发其实想要另攀富贵,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来朕面前说这些话?是庄亲王还是英亲王?”

    赵宣桓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臣一心效忠皇上,皇上明鉴。皇上以皇贵妃之礼安葬华妃必然会遗祸无穷。”

    “朕早就说过不准有人再提起立储之事,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真是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

    赵宣桓仍旧咬牙道:“自古忠言逆耳,皇上明鉴。”

    皇帝脸色一凛顿时暴怒,“好个忠言逆耳。你还是忠臣不成?若是果然依你所说,你之前依附蔡氏结党营私是为不忠,现在你卖母求荣是为不孝,这样不忠不孝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在朕面前提起‘忠字’,你也配?”

    “来人呐将赵宣桓拿下。”

    皇上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满朝文武都十分清楚,只要在皇上面前说出夺位的话,必然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早已经有了准备,只要能将皇上的心思试探清楚,哪怕当场血溅三尺那也是值得的,“臣愿以死明志。”也就只有他才能试探出皇上对九皇子的心思,亲口告发自己的母亲,总比别人说这些可信的多,皇上心中必然已经有六七分信了。华妃临死前死死抱住八皇子的衣服,其实就是一个女人用自己的生命做的陷阱。

    皇上若是明知是陷阱依旧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华妃,只能证明一点,皇上真的有意要立九皇子为储君。

    一块砚台卷着墨汁打在赵宣桓身上,皇帝暴怒的声音又传来,“死?言官死谏,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忠臣,如今南方瘟疫猖撅,满朝文武无人自荐平瘟病,你就去南方表表你的忠心赤胆,再也不必回京。”

    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局。他总算是为她做了些事,她听说的话说不定会吃惊,或者微微动容。可惜他不能看到了,若是能看到,哪怕是她脸上一点点细微表情,他都会永远地刻在脑海里,哪怕有一天真的到了黄泉路上,也绝不会忘记半分。

    赵宣桓弯下腰一头磕下去,墨汁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官袍上,面对这样的结局,他希望自己如今的脸颊仍旧是轻松服帖的,至少眉眼从容不要有半点的紧张,这样才算是有了些气度,这样才算终有一次比得上冷面侯薛明睿。

    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才让他有了才华横溢的名声,本是雄心勃勃要用它换得人前的骄傲,谁也想不到会惨淡收场。他用尽半生换来她一时的倾慕,也换得他半世的狼狈落魄,好不容易勇敢一次,却不能让她看到。

    赵宣桓谢恩起身,嘴角含着清浅的微笑。孔雀、孔雀,临死前开次屏,即便她看不到也值得了,她总会知晓,这样岂不是,足矣。

    静妃在咸福宫行了礼,就让人陪着回启祥宫,进了内殿里的套阁,静妃躺在软榻上,叫来身边的女官。

    那女官道:“奴婢安排的人亲眼看到,华妃身边的陈柔婉将一包药放在了袖子里。只要将人拿住就能找到那包药粉。”

    静妃微微一笑接摇头,“就这样拿住她,怎么能说明她就是要害本宫?”

    那女官迟疑道:“难不成要等到她下手?”

    静妃笑容更深了些,捉贼捉脏,可是就这样捉了脏又不能牵连到华妃,万一陈柔婉说要自杀殉主用的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一口咬定是华妃安排陈柔婉害她用的吗?她就是要等到陈柔婉下手,这才能做文章。

    那女官道:“可是奴婢担心,万一那陈柔婉趁人不备真的将药粉……伤到了娘娘那可怎么办才好。”

    “不死人,说不定皇上还能包庇华妃。只要见了血皇上也就无可奈何。”也就是说不能不清不楚死了个女官就算完了。要不是为了让陈柔婉找到下手的机会,她大可以不必来咸福宫行礼。她就要当着宗亲和内命妇、外命妇的面让陈柔婉下毒,不管是堕胎药还是毒药,替死鬼她都已经找好了。

    这个人身份也算显眼,重要的是她身后还有一个薛家。

    第338章 设局

    人死如灯灭,身前的富贵荣华一下靴子就灰飞烟灭。陈柔婉听着灵堂里内命妇、外命妇的哭声,坐在偏殿里掉眼泪。

    身边的小宫人不免来劝,“姐姐要想开些,这里里外外还要靠姐姐才能帮娘娘准备妥当,娘娘生来富贵,走的时候也不能含糊了,没有个身边人提点,哪里就能行呢。”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催促声,“都愣着做什么?静妃娘娘还等着呢,这汤羹凉了仔细你们的脑袋,看着这边热闹,一个个混在里面偷懒,眼见孝堂里一大堆的人,还缺你们几个使不成?若是你们不愿意,就说出来,静妃那边也不是少你们来伺候。”

    陈柔婉看向身边的宫人,“怎么回事?”

    那宫人立即出去探看,一会儿回转道:“也没有什么,是静妃娘娘身边的姐姐嫌弃宫人们手脚慢了。”

    陈柔婉皱起眉头,“怎么到这边来骂人?”

    那宫人道:“想必是静妃娘娘那边人手不够,身边的姐姐才来叫人的,”说着顿了顿,关切地看了陈柔婉一眼,“姐姐就别管这么多了,那些宫人等到娘娘丧事办完了,就是要去静妃娘娘那里伺候的,哪是我们能管的了的,姐姐就不要再过问了,将来姐姐说不定……”

    华妃娘娘没了,陈柔婉还不到出宫的年纪,剩下这几年要去哪位娘娘身前伺候还尚未可知,万一也被静妃娘娘要了去……“姐姐再忍些年就能出宫去了,以姐姐的人才将来定能配个好人家。”

    看着小宫人小心翼翼的模样,陈柔婉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来,华妃娘娘在的时候静妃表面上安分、恭谨,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娘娘薨逝,这宫里就成了静妃娘娘的天下。

    若说八皇子的事没有静妃插手她怎么也不相信。八皇子出了事,平日里给八皇子诊脉的御医自杀在家中,八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也触柱而亡,最后只剩下八皇子身边的小宫人指认华妃娘娘,说是华妃娘娘买通御医,不准御医透露八皇子的病情。她跟在华妃娘娘身边,娘娘的所有事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太医院的御医并没有说八皇子的病有这样严重,只是说只要饮食起居多多注意,就算去陪都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八皇子自己也确实想要去陪都玩,毕竟平日里不能出禁宫一步,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机会……娘娘这才没有将八皇子的病向皇上禀告。

    八皇子身体虽然羸弱,可是随驾去陪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就偏在这时候出了事。

    若是宫中没有人安排,皇上命人查的时候又怎么会那么顺利,娘娘还没有回到京里,买通御医,逼死宫人的罪名就已经压了下来。

    先是害死了八皇子,后是将一干人等杀人灭口,就是以为这些都是娘娘一手操纵的,皇上才会圣颜大怒,将娘娘贬为华妃迁至咸福宫,从此不闻不问。

    华妃娘娘临终前还说,都是小瞧了静妃。

    静妃能见到皇上还不是娘娘看在赵大太太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然养虎为患。

    现在娘娘没了,静妃果然露出本来的面目来,仗着身怀有孕在华妃娘娘灵前只是行了个礼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