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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 第15部分阅读

      清尘吟 作者:肉书屋

    百无聊赖下,两肘支在圆桌上,双手捧腮, 却是一股浓重的倦意化浓开来……

    门外的一阵嘈杂之声忽尔越门而入,我倏地一惊,方觉自己竟浅睡入梦。暗自懊悔间,门外的吵闹像是越发激烈,我缓过神,侧耳静听。

    是一声怒斥:“大胆的狗奴才,既然敢拦爷的路。不过是一个偏室,难道爷便入不得了?”

    “九爷。”答者的声音是胤禛身边的贴身小厮王守贵,“奴才不敢,只是四爷嘱咐了若是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许入内。”

    我悚然一惊,慌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轻步走到屋门后,眉宇愁拢地环顾屋内,巴掌之大的室内,一床,一桌,除了一道镂空的紫檀屏风再无其他可遮蔽之物。只怕若是九阿哥要是硬闯了进来,一眼便将室内一目了然,一切皆是无所遁行。

    “滚开。”九阿哥胤禟的声音越发尖锐。

    “九爷……”显然在对方步步紧逼之下,王守贵已是苦苦顽支。我十指交握着压在胸口,紧阖双眼,连呼吸都快滞了一般……

    “九爷!四爷怪罪下来,奴才担当不起啊!”王守贵哀求道。

    “狗奴才,滚开!” 胤禟恻冷一吼,随着“嗵”地一声猛响,惟闻王守贵趴地喘息,痛声哀哼……

    一股张推的大力从身后的门上传来……

    我一哆嗦,身子因后面那股推力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一探,胳膊肘重重的磕在了圆桌角上,一旁的圆墩也“扑通“一声被撞翻在地。

    “什么声音?”身后的门恰在险被推开之时,暂且停了下来。胤禟甚疑,却也越发地忿忿,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没人么。这声音分明就是从屋里传来的。大胆的狗奴才既然敢来诓爷。我倒要看看这屋里究竟藏着什么好东西。”

    我的气息几乎在被生生掐断,千钧一发,却是一记冷沉之声陡然响起;“九弟,有何贵干?”

    紧绷的心弦并为因此微松,顾不得胳膊肘上的疼痛,我摊坐在地上,敛眉噤声,不敢言语,只是侧耳倾听门后的动静。

    “哦!是四哥!” 胤禟低笑相应,“四哥,有礼了。”

    “府上的奴才不懂规矩,冲撞了九弟。九弟千万别放在心上。”胤禛的声音渐近,已然抵至屋门之外。

    “四哥客气了。倒是做弟弟的卤莽了。”胤禟隐隐一笑,仿若释然。却是话锋一转,棉里藏针:“不过……四哥,藏掖着什么好东西,视若珍宝。今日, 不知能否让兄弟开开眼界。”

    胤禛浅浅一笑,否然道:“九弟府上向来不缺奇珍异物,不过寻常一物,又何会落得九弟的法眼。”

    胤禟虽是笑着但俨然高起声音,不悦地出言咄咄逼人,“这么说,四哥是舍不得了?”

    便是那屋内的我已感到门口剑拔弩张的硝烟,心惊肉跳下,却也无能为力,只是万分期盼这场交锋能快些结束。

    “九弟!”低浅的笑声在空气里染开,“真是说笑了,有何舍不得。”那熟悉的声音清泽地像是微风拂过湖面,“这里面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话音甫落,一颗豆大的汗珠子从我的额际顺势而下,只觉呼吸愈发地沉重为负担。不知道他那犹如谜语般的戏语里究竟藏着何玄机。

    胤禟的惊诧显不亚于我。半响,才生涩出口:“女人……”

    “是一个女人。”胤禛缓定地道。

    “哈哈哈哈!“胤禟大笑,“四哥,若是一个女人能入得四哥的法眼的必定是难得绝色。”他

    笑定了,声音一挑,似讽似讥,“否则您怎么会费了心思,藏掖着呢?就舍不得让弟弟开开眼界。”

    那答音依旧低沉却清扬,“这又何妨?曹大人和李大人不是也替九弟安排了么?若是九弟想看自然可以。”

    我苦笑隐然,看来这曹李两位大人的豪宴“菜色“颇丰。

    “不过,为兄的只觉不妥,若是此事传到皇阿玛的耳中……”

    “是么?”胤禟恐是早心知肚明,听此一言,急截了他的话头,低咒道,“我怎不知道此事,怕是那曹老儿自作聪明,显要败了我们兄弟的名誉了。”

    “九弟,不必动怒了。“胤禛回之一笑,低声道:“曹大人他们恐怕也是一时糊涂,方才我也训斥过了,固而让王守贵守在屋外也是小心行事,怕此事闹大了,稍后便谴人将歌姬送回去。”

    落了下风,所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胤禟只得随声而和。“对!那就一并送回吧!”

    胸口终于一舒,方觉自己的背后原早已冷汗涔涔。稍稍挪了挪身子,不慎触到胳膊,不由“咝“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我小心地揭开自己的衣袖,突然发现肘下一摊淤青,方才因为紧张,一直未曾留意隐忍的疼,这会那淤青就附在皓臂上,呈暗红,像迸裂涌出的淤血一样,静静散发着青色的蓝……

    门“咯吱”一声被轻推开来,我仍是本能地扭转过头,果是胤禛。他缓步踱来,由于距离的缘故,我仰起头望着那挺拔的身姿,著着刺绣精美的玄袍,静静地伫立在我的面前,冷冽而清淡,却是忽地却轻蹙眉头,目光冷凝成一线……

    我疑惑地顺着其目光低头打量,自己的整个衣袖混乱地高高撩卷起,几乎露出整个玉臂。若是在现代倒也无伤大雅,再寻常不过的。可如今却是在清朝,所是礼仪杂多,不过说到底,如此情形之下,我也学不来那些娇贵女子的矜持腼腆,不至于惊叫一声,措愕下,赶紧羞赧地掩下衣袖,双手紧合胸前……

    回对着他的目光,我怏怏地抿了抿唇,慢慢地卷下袖子,大然了了地冲着他笑了笑。

    他怔了怔,微微侧身,黑眸一眯,冷冷地挑眉道:“你还打算在着地上坐多久?明早么?”清朗的面容上不见半笑颜,猜不透是讽刺还是玩笑。

    我斜睨了他一眼,耸了耸肩,并不答话,低垂下头……仍是继续关心我的臂膀和衣袖。突兀地,臂上一紧,来不及惊呼,已被一股力道猛然拉起。我恶极了这份霸道,假装吃不起痛,犹是夸张地倒抽了口凉气。

    胤禛见状,陡然松了手,眉头拧作一团,眼光从我的臂上轻轻一瞥,沉声道;“走吧!同我一道回曹府!”

    “回去?”我惊问道,“那么悦蘅和雨苓呢?她们还留在那……” 一瞥见他目光如炬,硬生生将到嘴边的“青楼“二字咽了回去

    “她们?”他定冷地答道,“早由图里琛护送回府了。”

    “哦!”我应了声,却是心下一舒。既然她们已被护送回去,那么想必此事该是完满解决。我也无须再开口讨问,遭这位爷的冷眼冷语。

    遂随着他从后门出了“玉林阁”,一辆寻常不过的马车静候在后巷子。除了王守贵之外,还有两三个牵着马的侍卫,都是生疏的面孔。人人敛目恭立,目不斜移,犹若眼前的我就是隐型人一般。如此的架势,一瞧就便知是他手下的亲信无疑。

    我本以为只是我坐马车,他骑马。孰会料想到,他竟也坐到了马车里。马车空间不大,我们分坐两侧,我在车尾,他近车首,保持着一定距离。

    曹府附近的几条街巷一入夜便盘查甚严,因此商铺早早打烊,路上行人也鲜少。马车悠悠晃晃在青石的路上不急不徐行着,马蹄在青石路面上叩击出“得、得……”沉音尤是清晰……

    我倚在窗边,目光刻意侧过地投向窗外,月下阡陌,银霜撒满青石路。微风徐来,我却嗅到了丝丝淡淡的酒气,似有若无。

    酒气原自车中,我转过脸,不由一震,对座,那儒雅而锋利之人,一双清冷的眸子正深深凝视着我,只是我转脸的短短一瞬,那眸里的轻柔一掠而藏,代之的仍是冷酷而淡定。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浅浅而笑,开口道出入得马车后的第一句话:“多谢四爷今日相助。还

    有,先前的卤莽不敬,请你海涵见谅。”

    他眉头一挑,淡淡地道;“若是今日我不忙你呢?你会如何?”

    知他话里有话,我粲然笑道;“若是你不帮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只是我这个人行事过于毛躁,才误会了你。”

    “误会?”

    我轻一点头,口唇微扯,有些惭愧,“先前我误会你有意刁难我所以才迟迟不见我。后来九阿哥寻事,我才悟通。想必若是图里琛一通传,你便匆匆离席,便定惹人怀疑。而我这番身份的打扮,若是让人发现了必定落人口舌。即便如此九阿哥仍是起了疑心,只是他的小辫子拽在你的手里,固然不敢造次……”说到此,想象到当时门外九阿哥讪讪的表情,不禁低头掩嘴轻笑起来。

    “很好笑么?”他一声冷语断了我的笑声,我抬起头,虽是口气冷硬,可是深邃黑眸里分明便是一抹意味的笑影。

    我心情陡然轻松了下来,释然地回笑了笑。他眯起深邃的眼睛锁视着我,如冰的眸子在月下反射出琉璃般温润的光泽……

    我竟一时僵在那里……

    好在此刻,马车缓停了下来。“爷……到了……”王守贵掀开了马车门帘。

    我微一探头,视线扫向车外。这儿并非曹府的正门,像是后苑的偏门,夜色中,早有小厮打起灯笼候在门口。

    胤禛靠进车首,先我一步行下了马车。我跟在其后,刚探出半身,却是一只手伸至眼前,掌心微微摊开……惊怔下,我抬起头,对上那双乌黑深邃的黑眸,冷漠的神情下蕴涵着难以读懂的情潮,迟疑一刻,我终是伸出手,但却只是搭上他的手腕,轻盈地一纵,稳稳地跳下马车。收回了手,仍不忘小声地致谢一句。如此一来,坦然间化散了可能的暧昧。

    他淡瞥了我一眼,神色沉黯如夜,将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没有丝毫的情绪,一甩袖,负手径自而行。

    王守贵在前面提灯引路,我们二人在其后同步而行却都沉默不语。一路上,如水的月光送来枝和叶的婆娑倩影。银晖悄然穿过从枝叶的罅隙中,洒在地上如朵朵素花,犹如稚嫩的孩子,伸手偷偷地触摸着路人的心事。

    过了后苑,我蓦地辇停了脚步。他亦是驻停了步子,回转头,沉眸微眯……

    我福了福,道:“多谢四爷!穿过这水榭便是西跨院,这里的路,我都认得了。天色不早,四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曹府的侍卫每隔一时辰便会轮换一次巡逻的岗哨。,若是不慎遇上了巡逻的侍卫。男装打扮固然免不了一番查问,可总与他一道同行落得尴尬要强上百倍。

    见他莫不作声,我又是一福,越过他盈然而行。

    “等等!”

    脚下的步子应声而止,纤眉微微一蹙,我转首疑望向他。心念一闪,嘴中嗫嚅着道;“四爷还有何事?那些银子,明日我定会还给四爷的!”如此愚顿的措辞一出口,却已后悔不及,暗恼自己的英明扫地。

    他闻言亦一愕,沉下眼眸,低低一笑,薄唇之角轻扬的弧度分明是一抹嘲笑。我轻轻地一耸肩,不置可否,等待着他的答言。

    他近了半步,把我的身形罩住,不知何时一抬手,手上竟多了一碧青药瓶。

    “这……”我甚疑。

    他悠淡地道;“臂上的伤需揉散了淤青,否则明日定会肿起来。”

    我抬手若有所思地扶上磕伤的臂膀,浅浅地勾起一道笑,如水透彻;“谢四爷!不过如此一来,这药瓶也需等改日会同五百两银子一同还与您了。”

    不去探究他的眼神,自然地伸手接过递上的药瓶,揣在怀兜里,再一次福身告辞。

    我抄了条近路,匆匆穿过了水榭,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一个侍卫和仆人。转眼已到了西跨院的门口,隔着花丛瞧见了屋内烛影摇曳,心弦陡然间一松。看来,雨苓该是已平安在屋内候着我了。

    我缓缓地上了台阶,伸手推开未曾落栓的门扉,脸上笑意盈盈,张要开口呼唤,探头一望,屋内既然空无一人。

    “你还知道回来么?”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忽尔升起,我闻声转眸,门外的台阶之下,胤祥披着银霜,英俊的面容上不见往日的沐人笑容,面色阴沉,如夜的沉眸噙着怒火。

    我心中一搐,低声唤道:“胤祥!”

    他缓缓上前,冷冷地扫过了我的一身装扮,略缓了一拍,显然是强压下心中的怒意,紧睇着我的眸光里柔软了些许,低声问道:“究竟去哪里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难道你不知道么?”

    据实相告么?心中踌躇了小刻,我唇角淡勾,菀尔中带着几分娇气:“只许周官放火么,就容不得百姓点灯么?你知道的,我不过是闷得发慌,才偷偷溜出去转转而已。”

    不知他究竟有否遇到雨苓和悦蘅,或是从她们那里知晓一切。我兜了圈,敷衍于无形,觉非是刻意地隐瞒。“青楼解围”,“玉林阁”那段故事,若是据实相告,只怕不止是一顿斥责,还会徒生不必要的误会。做贼心虚?即便是心中坦荡,我也宁愿赌上一赌,暂且隐瞒下来。

    听了我一袭话……胤祥却敛眉微蹙,我心下一紧,莫非他已经……

    不料,他兀兀地低笑起来,伸手向我欲将我揽入怀中,手指却是恰恰触到了臂膀的淤青之处。我一吃疼,浅意识下,悄然后退了一步。胤祥微楞,凝着我的脸,余光扫到我的臂膀之上。蓦地一跨步,我躲闪不及,他便快如闪电地擒住了我的手臂,另一手掀起我的衣袖。

    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滩赤紫的淤青。

    他骇然紧抿双唇,脸色霎时间又一次沉郁,咬着牙逸出一句:“这是什么?如何受了伤的?打哪儿受的伤?”

    直面着他逼人的气势,我哽咽半响,偎上身,靠着他,另一手搂住他的脖颈,凄哀哀地道:“都受伤了,你还好意思责备我么?你看看这淤青就知道是被撞伤的,又不是被人打的。你知道的我这个向来毛躁,所以才不小心自己弄伤了么!”

    我偷偷窥探了胤祥眼里的复杂,显然他是强忍下细问的冲动。突兀地,他一把将把我打横抱起来。我惊呼一声,下意识轻蠕身体,略显惶恐地望向他。他低下头,贴上我的脸颊,柔声道:“别怕,我只想帮你去上药。”

    胤祥不过行了两步。便听到“扑咚”的落地之声。我俩同时低头,诧异地寻声探去。地上,那碧青瓷药瓶饶是不停地摇摆打滚着。

    “这是什么?”

    我心蓦地一凛,对上胤祥近在咫尺的疑惑眼神,强持住镇定,道:“什么是什么?是一瓶药啊?你看我受伤了,自然是要用药的,刚才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晴月,顺道从那里取了瓶药油。”

    胤祥轻哼:“哦!是么?你自己这儿没有么?”

    我颌了颌首,轻声道:“看我这记性,若不是你提醒,我倒忘记,雨苓都搁在药箱里头呢?”

    胤祥没有追问,亦是不顾地上的药瓶,将我轻置在塌椅上,径自朝着内屋寻药而去。

    我抿抿干涩的唇角,转眸,轻瞥了眼不远处的碧青药瓶,不禁于心中喟然长叹。刀剑有形,惟谎言,是无形如潭,我稍不慎下轻扯了谎言,如同一足陷入泥潭,即便收了步,只怕是足靴早已玷污,为了隐瞒那污迹,于是乎,总在拔步与深陷间犹豫不决。

    正想着,胤祥从里屋而出,我赶忙敛了心神,含笑而视。

    他掀起我的衣袖,仔细地查看了臂上的淤伤,沾了药油,两指并起,触上我的皮肤,轻轻地揉散着淤青。动作虽极是轻缓,我却仍是吃痛的紧蹙起眉头。

    胤祥瞥了眼我,凛沉之色凝于眸中,语气却是温柔起来,“忍着点,我若是不用些力,只怕明天这膀子就要肿起来了。”

    “哦!”我委屈地应了声,心念一转,淡淡一笑,装作无意地随口问道:“今晚的曹大人的宴会如何?”他提前离席,与我错过,我本是懊怨,但转而一想,总好过溺在丝竹媚骨的温柔乡里,心中倒是切喜。可他随后去了哪儿,我显是起了好奇。

    “还行,大小的宴会一向如此,没什么特别之处,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胤祥答得风淡云清,“不过是和十哥拼酒,他哪里是我的对手,醉的不行,还饶是不服气,散了宴还不罢休,失态地嚷嚷着要回来与我再比拼过。”若在平时,他此番地调侃十阿哥,我恐怕早就忍俊不禁地捧腹大笑了。

    只是现在,表情顿然间凝住了。他亦是在说谎,非明早早离席,不知所踪,却还说与十阿哥拼酒至席散。

    “怎么啦?弄疼你了?”留意到我颇为不自然的神情,胤祥深沉的眼眸打探着注视着我。我沉吟不语,锁视着那俊朗的脸,半响,笑意重拾,“没什么,就是好累哦!”

    胤祥低低笑了笑,放下我的衣袖,微一欠身,俯首在我的额前,温柔地一啄,柔声道:“那就早点休息,若是明日臂上还是淤青未散就让太医瞧瞧。”、

    “恩!”我温声轻应,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夜如沉钩,胤祥离开后,凝视着窗外面无星的沉夜,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通身一阵的疲倦,眼帘轻合,整晚上却是有一句发自内心,毫无欺瞒之意。

    大概,今天真的有些累了……

    那日之后,我和胤祥各自将心中的疑惑小心隐瞒,绝口未提。我如约,谴了雨苓将银两和那瓶未曾揭封的药送还给了胤禛。

    在南京的逗留了也有好些日子,南巡的队伍也终于重新开拔,踏上行程。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中华门,仍是有百姓们把握最后的时机,为了一睹圣颜,沿路夹道相送,官道两侧,扶老携少, 跪伏观瞻顿首叩拜,山呼万岁。皇帝极佳的心情,安然接受前明遗老逸民们的山呼“万岁”,他脸上亦是一派雍容自若的表情。

    大概是受染了此等好心情,临近苏州府的时候,康熙爷竟是来了兴致,决定改了方案。仪仗的队伍仍是走旱路,可却是拨下了小股精锐大内侍卫,改走水路微服入苏州。我倒得了隆宠恩准一同伴驾行舟,只是雨苓打小惧水晕船,两来生在北方的悦蘅素来向往南方的泛舟水乡湖泽,于是我便求了德妃,得了恩准雨苓同悦蘅暂且调换,留了悦蘅在我身旁伺候。

    清朝的苏州本已甚是繁华,漕运更是鼎盛之时,古运河上,往来的商船频繁,我们那两三条普通不过的商舟与其间并不显眼。

    鱼米之乡,舟船辐辏之地,钱粮极广,清幽燕洒。

    古桑干河,银波泛泛,晚霞蒙蒙。落日夕照,河上舟横遍布,有的渔船人家已经燃起了炉灶,升腾袅袅炊烟,炊烟晚霞相并,蔼蔼如幕,……饶是一番人间仙境。

    船舱之外,更是轻悦笑声,丝丝入耳,柔中带媚。夕阳下,修长健挺的身影旁轻偎着娇小的女子。

    舟船上,皇帝身边伴驾的妃子只有密嫔一人,密嫔娘娘本是姑苏人氏,相传更是康熙南巡邂逅才带回宫中。此番回到故乡,更是心悦颜笑。固尔,两人常常结伴于船头浏览沿路山水。

    我竟一时恍然,晚霞映晖之中,那一身平常百姓的打扮,乍看之下,如同一对恩爱的忘年夫妻,煞有几分只羡鸳鸯不羡仙之感。

    垂首立在不远之处的李德全瞧见了舱门口的我,为难之色逸于眉间。我轻笑示意其不必打扰,转身欲悄然离开。

    “丫头,去哪儿啊?”悠然然的声音在转身一瞬升起。我重又回眸,浅笑盈盈的福身请安。

    密嫔见我带几分尴尬的神色,轻吟一笑亲络拉住我,揽至自己的身侧。我回之一笑,虽是有李德全和悦蘅在场,可如此一来,更是十二分的不自在。

    好在近侍的太监上前禀报,五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和张廷玉大人求见。这才暗自庆幸。

    本非什么要紧的军政大事,因此我和密嫔倒不必避嫌而退,只是退一旁见四人肃然而至,打千行礼。

    胤祥不住地轻瞥了我一眼,但也不敢过分造次,复又转向康熙,一拱手道,“皇阿玛,四哥的人刚才来报,鸾仪的队伍已抵驻苏州。”

    他说话之际,我却感到一丝不明的眸光直射向我一侧,抬眼望去,是九阿哥胤禟。阴柔的眉角向上挑着,冷然地斜视了我这里。俊美的脸庞却散发着一股阴黯冷魅。

    莫非他早就识破那夜偏室之内的人正是我,即便如此那日他都束手无策,如今即便干瞪着我,又能奈我何。轻轻勾起嘴角,我自不吝于笑,坦然地回视九阿哥。

    阴骛不定的眸子闪过一丝讶色,冷冷地别过目光。

    不及细想间,一股浓郁的诱人香气,淡淡弥散于风中。那是食物的清香却不同于宫中的鲍参翅肚糜醉嗅觉。那种浓却不腻的清香煞实勾人垂涎。

    船头众人显是都嗅闻到这个香气,倒是李德全机警过人,早谴派了手下前去探察。

    “皇上,原是那水上人家的船民喜得长孙。穷苦人家倒甚是热情,煮了鸡蛋银丝面馈赠于来往的贾舶。”

    康熙听闻浓眉轻挑,饶有兴致,密嫔见状,朱唇轻起,笑着附和道:“皇上,这是上好的彩头。这一带的船民向来质朴敦厚,对过往官船贾舶亦是热情。听闻得了庆生面更是会福泽相佑。”

    康熙笑着颌首赞同,谴了李德全送去一份适当的贺礼。李德全回报,那老渔民得了贺礼,受宠若惊,听闻船上的老爷甚赞着面条香气,说是什么都要亲自上船相赠一碗。

    张廷玉担忧着相谏:“皇上,不如还是先派人上船去查上一查……”

    “廷玉,你多虑了,”康熙摇首讽笑道,“如此一来,只怕是此地无银,更惹人甚疑。”

    “这……”张廷玉本想再出言想阻,只是看了皇帝的颇高兴致,顿了顿,终是咽下了余音。

    即便如此众人倒也不敢懈怠,胤祥走近船檐,眺望了眼不远的渔船,观察片刻,肃然正色,向着身侧的家仆打扮的侍卫耳语几句。船前船后的侍卫逐渐靠向船头……

    一艘渔船缓缓地靠向我们的主船。那渔民老汉子约摸五十上下,穿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粗壮的小腿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个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着。脚上没有穿鞋,脚板上的老皮怕有一指厚。仅这衣着和外貌足见与河为伴的艰辛,可从乐观的眼神里却不见丝毫的怨哀。

    老汉手捧着一碗银丝面,见着了这等场面架势。显是一楞,垂首躬身,颤巍巍地道,“多谢这位老爷的厚礼,穷苦人家没什么好招待您的,这碗鸡蛋银丝面是我家老婆子亲手做的,若是老爷不嫌弃穷家寒酸,就请笑纳。”

    康熙淡笑着,道;“多谢了。”那厢李德全已上前一步,从老汉手中接过瓷碗。

    “我们是外乡人,见这一带水上航船如梭,倒是繁华,却不知这打渔为业,收成可好?”大凡微服的帝王此刻总要把握时机探问第一手真实的民情。

    “好!好!好!”老汉抽过腰间的旱烟杆,咬含在嘴里,半响,憨直一笑,“如今这太平盛世,人人都能吃饱了饭,能不好么?”

    “不过……”老汉悠悠地转过脸,望向自己的破旧渔船,低沉道,“天下太平了,皇帝老子就不太平,变着法子出来游山玩水,不过是苦了百姓乐了自己。”

    听他此番一言,众人早已色变,李德全刚要上前止了那老汉的话头。却是仅仅一瞬,老汉突然转头,手中的旱烟杆猛地一弹,抽变出一把短刀,直冲向康熙。

    千钧一发,已来不及呼喊,好在那李德全机灵之下,本能地推了把老汉,老汉显然猝手不及,一个踉跄歪斜了身子。刹那,早有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快速做出反应,围挡在康熙和密嫔之前。

    一时间尖叫声起:“有刺客,快护驾,快护驾……”

    蓦地一声,从那渔舟之上嗖嗖地跳上十多个早已掩藏已久的刺客。船上的侍卫们与刺客刀剑相接,一时间,金戈声四起……

    怎么会忘记bb呢!送上香吻一个还有风飘过,好多好多支持阳阳的朋友,你们的支持是阳的动力,要就再接再励,一定努力坑文了!

    迭舛禅机

    刺客?刺杀?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惟有闪过小说血腥情节,前身在现代未曾经历的,此身恐怕都该一一尝遍。若非亲眼所见,我恐是难以相信眼前一切。刀光剑影下,只是本能地侧首望向正在御敌的胤祥。

    同一霎那,胤祥挥舞着剑影,转头冲我喝道:“你们快进船舱去。”

    侍卫们重重叠叠地围住了康熙和密嫔,那包围圈子更是刺客们攻击的重点。胤祥他们本已自顾不暇,我更不想他为我分心,诺诺向其颌首,抓紧了悦蘅的手,一边在两三个侍卫护卫之下向后退去,边关注这船头的拼斗。

    我虽不懂武功,也不难辨出,刺客们个个凶狠,本就武艺不低,加上那誓死之拼的气势,此刻,与人势上稍稍占优的大内侍卫不分伯仲。而且更是因为要紧护身后的主子,顾此失彼,竟渐渐落入下风。

    情势危急间,我边退边回首,见胤祥领在侍卫前头,银色长剑紧握手中,光影闪动间,一一杀退靠近之敌。

    船舶上血光四散,只觉刀影、剑影,在眼前飞掠,船身更因那激烈的撕杀,摇晃起来……

    仓皇后退间,悦蘅立步不稳,一个趔趄,若非我及时一把拉住,定是要摔倒在地。只是我还未来得及寻问她的安好,突地瞥见一个人影一闪……

    不是自己人,是……是刺客!那刺客定看了我俩一眼,又见有侍卫护在左右,料定我们不是普通的宫女,不分青红皂白,大吼一声,向我扑来。好在有侍卫挡在前面,奋力相搏斗,才抵挡一时,但那刺客以一敌二仍是更甚一筹,我们节节后退,被逼到了船角。其中一个侍卫已被刺中腹部,应声倒地。

    我和悦蘅骇地惊叫出声,刀影晃动,迎面而至,霎那,一道白光忽地掠过,刀剑相抵的金鸣之声刮过耳膜。横插而入的长剑挡开了利刀的砍势。

    “胤祥!”

    胤祥一手握剑,浅袍上已是因撕杀而沾染上的斑斑血迹。他眉宇深锁,冷寒的迎对着面前的敌人。趁隙,转首望向我们,“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和悦蘅同声而答,却不经意地又互望了一眼。而刺客并未因此收手,瞧见胤祥的身份,更是凶悍至极,扑身而上。

    “快走!”胤祥简喝一声。我和悦蘅正欲在他挡开的一条血路下而退,我饶是不放心,回首望向他,却是那一瞬间,寒意袭身,一道利影刺到了胤祥的面前。他伸手一拨,刀锋略偏,擦着脸颊而过。

    情急之下,我疾步上前,胤祥猛一回头,怒望向我,“不是让你快走么?”他的脸上,分明是一条细细的血线顺颊而延,我一悚,刚欲开口,见他身后利光破空扑来。

    “小心……”

    那高喊之声仍含在我口中,却是有人抢先一步,一道纤影突地扑挡在胤祥身前。我和胤祥俱是一惊,同一刻,胤祥反手将长剑飞刺出去,刺客手中的刀虽被一扰,刀势落偏了方向,却仍是刺到了悦蘅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惊呼声中,她身子一倾,身后的胤祥及时顺势托住她的背脊,轻揽其身

    不知是被惊吓住了,抑或是……那刻,心竟蓦地一沉,我楞在了一边。又是多名侍卫上前,抵住了那刺客,胤祥趁隙,将怀中的悦蘅托偎到我手上:“小心照看她!”

    我微一楞,默默颌首。悦蘅的一手托住手臂,脸上已失去血色,蹙眉抿唇,忍住了剧烈的疼痛。“疼么?”我拢起眉,轻声问道。

    她强撑起笑容,仿若无事地答道:“没事,格格不用担心。”

    我们说话之际,另一艘官船靠停,越多增援的侍卫们已渐渐控制了局势,刺客们冲散开了,逐个不是被生擒,即被截杀。

    半盏茶的功夫,船上已是尸痕偏地,血色漫天,面对浑水翻滚的河水,晚霞血染天色, 晚风吹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充盈在天地间。船上的女眷大都花容失色,我自问算是颇有胆色之人,只是这眼前一片血腥的场面仍使胃中翻江倒海地翻滚。

    密嫔和我等女眷被请到了另一艘船上。临行一刻,我忍不住回首瞥了眼押在船头的刺客。那些刺客全是前明的余孽,即便被擒,个个高昂着头颅,哼都不哼一声。康熙一脸蹙拢着眉宇,眸瞳黑幽,抿嘴不言不语。如此的冷沉却越发使人寒颤。

    尽管南巡时常常百官告诫从简戒奢,如何谨慎、英明、预防各种流弊发生,但是他所经之处地方官民为了预备接驾,那种种的前所未有的活动和花费就必然要超出康熙所能预想预料了。这些刺客虽然可恨,但本是各为其主,信念不同,乱臣贼子亦是铮铮铁骨。

    “别看了!”修挺的长影蓦地挡住了我的视线。胤祥眸光深郁,仿佛揣测出了我的心思,叹了一声,轻柔地道,“快去那里,这儿不宜久留。还有看看去悦蘅的伤势如何?”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歌声到客船。”千年前,某个孤寂的夜,一个落第书生宿在漂于姑苏城外的船舶之上。恐怕,张继自己作梦都未曾料到,无意识间,只是愁思满绪中吟出的诗句,却从此让历史记住了他和这座千年古寺的名字。

    寒山寺因此诗而扬名,而诗因寺传播,千年古寺,千古绝唱,流芳百世。

    错落有致的庙宇倚水修建,飞檐翘瓴,琉金玉楹,依稀间,仍可见昔日“南朝四百八十寺”的鼎盛辉煌。我步入高大空灵的大雄宝殿,于袅袅藏香烟霭中,见从威严紧闭的殿门侧上方琉璃

    窗扉透射的光线折射于尊尊镀金的佛像,犹若沐浴佛恩。

    随着密嫔跪在蒲团之上,用余光看去,见她双手合十对着佛像袅袅而虔诚地磕了下去。深宫幽怨,后宫的嫔妃很多都皈依佛道,每天诵佛念经,在这空皈的世界里慰藉再不过空虚的心灵。

    密嫔手拿签筒轻轻地摇动几下, 一根竹签就应声掉了出来。侍女搀扶起她,早等候在一旁的主持双手合十谦恭地一施礼,密嫔微微颌首,开口道:“我难道回苏州一次,不知今日能否有缘得见远空禅师一面,请其为小儿‘摸顶’祈福醒心。”我和密嫔实为同乡,却是相隔在不同的时代,从不信仰佛禅的我更是对这座闻名遐迩的古寺知之甚少。来的路上听其提及,这远空禅师乃是主持的师叔,一位德高望重得道高僧,隐于寺内精心禅佛,并不轻易见于俗世外人。

    “这……”主持面露难色,“娘娘,恐怕今日是见不到师叔了。”

    美丽的容颜上露带着失落神色:“哦!是我佛缘不够。老禅师不愿相见么?”

    “并非如此!”主持一躬身,出家人向不打诳语,据实相告,“只是,今日师叔的禅房内已有一位贵客正与其正在禅研佛法。”

    “哦!”密嫔微微诧异,却浅笑盈盈地颌首道,“既然如此,那就不便捣扰了。”此刻,只怕密嫔心里和我一样甚疑。若是那远空禅师本是不轻易见外人,此人能使其拒了密嫔而单独与其传禅研佛法的显然是并非普通人,只是主持不明说,倒也不好追问。

    密嫔转过脸望向仍跪于蒲团上的我,问道:“我请主持解签,你可要同来?”

    “不了。”我摇了摇头婉拒道,“我想一个人去后院随处走走。”

    密嫔一行人走后,殿里只有几个小沙弥。我抬首瞻仰那肃穆的佛像,前身里虽从不笃信佛,心诚则灵,若是佛祖显灵,那么该知道我此刻心中虔诚所祈。嘴中默念时,双手撑地,在佛像面前重重地拜了下去。

    拈香祈祷后,从大殿而出,信步于古刹之间。本是香火旺盛的古寺因密嫔和我的到来,早已不让普通百姓进入。自从在城外遇袭,如今但凡是皇帝和妃嫔所到之处戒备甚严。遇刺的事,让密嫔受了惊,好容易才求了皇上恩准来寒山寺为皇上祈福,在行馆中憋闷的厉害,因此受了密嫔邀请的我欣然陪同前往,正好也为求受伤的悦蘅祈福。

    独自一人,一路默然,远离的前殿的袅袅梵音。这里仿佛是止静区域。忽远忽近的隆隆钟声,一下一下,不觉喧嚣,反倒衬得越发的寂静。佛祖释加牟尼无生于忧花树下,得道于菩提树下,后圆寂于娑罗双树下,佛家历来与树有缘。这里虽无“五树六花”,却是满院落的参天奇木。

    我的脚步不由地停驻在一株齐天菩提前。又是菩提么?我仰起头,叶细花白,清香扑鼻。

    菩提,即觉、智、知的意思。佛家中的灵性圣树,广义而言,就是断绝世间烦恼而成就涅盘之智慧。我勾唇自嘲一笑,在我而言,一见菩提,是无法抑止地与那个孤傲清冷的玄影相联,只会乱了心绪,又何来断绝?

    风轻轻起,掠过脸颊,耳畔是树叶闪闪的作响,却是掩不住身后轻缓而至的脚步声。

    我猛然间一回首,悬在喉口的心稍一回落,微一俯身,冲着来人温婉一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胤衸嘟着嘴,怨声哀哀,“前殿太闷了,好无趣哦!”

    看着稚子天真无邪的微笑,我忍不住一伸手,刮了一下那小鼻子,含笑问道:“你是不是偷偷瞒着额娘跑到这儿来的?当心你额娘责罚哦。”

    “才不能呢,”小十八冲我挤了挤眉,不屑道,“是额娘准了的,不过是嬷嬷走太慢了,三两下就被我甩的不见了踪影。”

    面对这个聪颖调皮的小鬼,我叹笑无语。那小大人蓦地甩了我的手径自奔向古槐树下。

    孩童的性情,总是那么容易被新鲜的事物吸引。这刻,不知道是树下的是什么小生物迷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俯蹲在树根下的他兴奋地喊道:“姐姐快来看啊!这儿好多小毛虫虫。”

    毛毛虫!听那唤声,足已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耸了耸肩膀,虽是应了声,可却没有挪动半步,侧过目光瞥向了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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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趣性陡增,缓步上前,含笑问道:“请问,师傅,这地上无尘无叶,您在扫什么呢?”

    老僧人止了动作,缓缓地抬起头来,雪眉如松枝扬起,花白胡须垂如云雾飘飞。二眼含笑反问道:“施主看不到么?”

    我微一怔,不解问道:“看到什么?”

    老僧一施佛礼,淡缓道:“地虽无尘,心却有尘。”说罢,继续低首扫着无尘之地。

    “心却有尘。”我于心中喃念,虽是短短一句,深感此老僧并非普通的清扫僧人,虽隐于此,可举手投足仿佛有一股道然仙风。

    “大师,”我双手合十,微一施礼,恭问道:“敢问大师,这地上的尘埃能用笤帚扫去,那么心中的尘埃又如何擦拭去呢?”

    老僧人抬首望向我,了然一笑,“施主,你又错了,尘是擦不掉的。尘本非尘,何来有尘。心就是尘……如何擦拭?”

    我愕然而立。

    老僧见状,微眯双眸,细微地打量我,一手捋起胡须,笑得风淡云清:“施主,今日竟与你有缘分,贫僧见你相格不俗,可否借手相一看,贫僧可赠你数言。”

    我一警,摊开自己的掌心,瞥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