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 第20部分阅读
暖香 作者:肉书屋
个守卫满脸惊奇地回答。
“是啊,没见过没长牙的孩子会说话的。”另一个也跟着点点头。
“还是凭空出现的呢!我看那孩子长大了定然不凡!”又一个补充了一句,还一副半仙的样子。
凌越心中疑惑更深,赶紧走进大营。
主营外面围了好多人,一个个都在议论纷纷,见到凌越,大家立即让开一条道来。
凌越走进去,只见几个年轻的参将正围着帐中唯一的一张桌案。桌案上坐着一个小男孩,脸上还挂着眼泪,小手却抓着一块梨子放在嘴中啃咬着。他没长牙,自然咬不动,估计那梨子味道也不太好,他似乎不太满意。但肚子饿了,也只能妥协,所以他吧嗒吧嗒吸两口,再咬一下,再吸,间或瘪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万分惹人怜爱。
凌越瞪大了眼睛缓缓走过去,仿佛担心惊醒了眼前的美梦一般。
他不是在做梦吧?
“少将军,您怎么了?”
参将们发现凌越神情不对,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凌越身上来。
凌越不答。狂热的眼光扫过孩子的容貌,最后停在他手腕上——孩子的手腕上用红线系着一颗佛珠。
“辰儿?”凌越迟疑地叫了一声。
孩子神情一震,立即取出口中酸酸的梨块,睁大眼睛看着凌越。
“辰儿!真的是你!”凌越迅速向前跨了一大步,一把将孩子抱到怀中。
孩子原本一点都不怕生,只是怔怔地看着凌越,却想不到他忽然张开嘴便大声哭起来。
“辰儿不哭,伯父在这里啊,别哭别哭,等会儿就带你去找爷爷和爹爹。”凌越小心翼翼地哄着孩子,心中巨震。
——真的是雨辰!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的?孩子在这里,那云桥呢?
“爷爷,宝宝要爷爷……”凌雨辰抱着凌越,心总算安定了些,哭声也慢慢止住了。
“好的,伯父这就带宝宝去找爷爷。”凌越回头给那参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然后就抱着孩子回主营。
“宝宝饿……”凌雨辰含着眼泪满怀期待的望着凌越。
“马上就给宝宝找吃得,宝宝乖,再等等啊……”凌越轻柔地抹去孩子脸上的泪水,本已经开始平静的心再次翻滚起来。“辰儿告诉伯父,辰儿的娘亲呢?娘亲在哪里?”
孩子还在,云桥一定还活着!那具尸体不是她的!墙上的血书是她写的,其实已经表明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可惜他们先入为主,以为她死了,所以总认为是她的鬼魂在作怪。他们怎么就这么蠢呢?以云桥坚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焚?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凌越心中又是一紧。孩子独自出现,是表明她想回来吗?还是她遇到了危险?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凌越紧张地看着凌雨辰,渴望从他口中知道一些云桥的消息。
“娘亲?”凌雨辰对这个词不熟悉,眼神中也表现出一丝疑惑。
凌越立即改口道:“妈妈,妈妈呢?宝宝的妈妈在哪里?”
“妈妈?妈妈,妈妈……”凌雨辰忽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妈妈,那才是真正的伤心,听得凌越也觉得心中发酸,眼眶发热。
“妈妈在哪里?”他追问道。
“妈妈,宝宝要妈妈……”凌雨辰离开母亲已经近三个月了,但听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他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想着母亲不在身边,他立即伤心地哭起来。
“乖宝宝不哭,告诉伯父,妈妈在哪里?”凌越耐心地哄着,心里却越来越着急。孩子还不到一岁,只怕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妈妈,宝宝要妈妈……妈妈不见了……”凌雨辰毕竟才十个月,虽然聪明,但所知所学极其有限。他隐约明白凌越的意思,可是他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离开妈妈,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着急有难过,他就只会哭泣而已。
“何参将!”凌越忽然一个机灵醒悟过来。
“末将在!”
“你速速带人去发现孩子的地方细细搜索,方圆几十里一定要查探清楚,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派人回报!”凌越暗骂自己蠢,应该在第一时间派人打探的。
孩子不会凭空出现,一定是熟悉内情的人才会把孩子送到军营来。不管是不是云桥,至少那个带雨辰过来的人一定知道云桥的下落!
云桥,云桥,你究竟在哪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十一章 父子团聚
凌青云得到消息回到帐中,见到坐在凌越膝盖上正抱着小碗喝粥的凌雨辰,同样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凌越让其他人都下去,这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突然出现在军营了?怎么可能?是谁送过来的呢?”凌青云已经将孩子抢到自己怀里,摸着孩子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竟忍不住眼眶发红。
“爹,辰儿回来了,云桥一定尚在人间。凌夏的病也能很快治好的。”凌越蹲在父亲身边,将凌雨辰吃完了正在舔的小碗拿走,手指点点他的小脸蛋,温和地笑道:“还没吃饱吗?快,叫一声爷爷,伯父就再给你盛一碗。”
凌青云震惊地看了凌越一眼,然后就紧张地盯着凌雨辰。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叫人了?
凌雨辰委屈地瘪瘪嘴,又抬头看了看凌青云,想了想,脆生生地开口叫道:“爷爷,宝宝饿,宝宝还要吃……”
“辰儿!”凌青云真是太震惊了。这孩子尚未满周岁啊!不但会说话,竟然能表达得这样清楚,真的是神童啊!“快,快,越儿,再去给辰儿找点吃的来。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被饿了多久了……”
事实上,这是也凌雨辰迄今为止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但在同龄的孩子中,他的确算说话早的了。凌越想起云桥怀孕的时候每天总喜欢跟孩子说话,那个时候好多下人还在暗中偷笑,想不到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真的能听到外面说话,云桥所说的胎教真的能让孩子更聪明!
凌越在粥里放了一点点糖,凌雨辰自己捧着碗喝,根本不让人喂,让凌青云隐隐有些失落。这个孩子很能干,也从侧面反映出养育他的人没有花太多的功夫照顾他。
“越儿,你认为云桥还在吗?”
“我肯定!”
“那孩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军营理?她既然把孩子带走了,又怎么会送回来?”
凌越想了想,猜测道:“也许她听说凌夏得了失心疯,于心不忍,所以把孩子送回来,也许……”
“也许什么?”凌青云追问着,但心中其实已经有冷热猜测。
“也许,也许她要另外嫁人,所以才把孩子送回来……”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一阵。凌青云忽然摇摇头,说:“云桥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她误会了凌夏,就算她要另嫁他人,也定然不会舍弃孩子的。不然,当初她就不会将孩子一起带走。你说那丫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你想她一个柔弱女子,又不会武功,带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流落在外……”
凌青云越说越担心,最后忍不住抱着孩子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走了几圈,神色已经由最初的惊喜和感动变得焦躁忧虑。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凌越说。想了想,他又道:“我们要不要封锁辰儿回来的消息?”
“为何?”凌青云不解。
“若云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管这孩子是她让人送回来的还是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回来的,只要她尚在人间,总是要担心的。所以,没有得到辰儿平安的消息,她一定会过来找我们的。”
凌青云细细思虑了一下,最后也点点头。若云桥弄丢了孩子,一定会着急地回来找他们帮忙找的。
“我这就吩咐下去!”凌越说做就做,立即出去传令。在军中,军令如山,但难免也有各方安插的间谍。然而凌氏父子在靖北军那是有着绝对的威信,虽然不排除有间谍的可能性,但对于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有人不遵军令传播出去。因此,凌大将军找回孙儿的消息成了军中的秘密。
凌青云让凌越亲自回去将凌夏带去枫林别院,对外说是修养,想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凌夏和云桥从前居住的院子已经重建,跟以前一模一样。神志失常的凌夏不肯离开这里,竟然对自己向来尊敬的二哥大打出手。
“二哥,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离开——我要去找云儿,她带着辰儿跟我捉迷藏呢!二哥,你相信我,今天我一定能找到她的,一定!”凌夏推开凌越就跑了。
只有看着这栋熟悉的小楼凌夏才能成功欺骗自己,房子还在,没有被大火烧毁,自然云儿和孩子也在,没有被大火烧死。脑海中偶尔闪现的火光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噩梦而已。对,那只是一个噩梦,云儿只是在跟他捉迷藏……
凌越心痛地追了过去,耐心地哄道:“云桥不在这里,她藏起来了,二哥带你去找好不好?”
“真的?”凌夏回过头来,呆呆望着凌越,“你知道云儿藏哪儿了?”
“真的,我还看到辰儿了呢!他都会叫爹爹了,跟我走吧,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们……”凌越小心地拉着凌夏的手往外走。
“云儿是不是跟我生起了?怎么藏这么久?二哥,我好想她啊,你帮我跟她说说,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
“好,二哥帮你跟她说说……”
“二哥,辰儿很可爱吧?”
“是啊,很聪明,很可爱……”
“呵呵,我和云儿的孩子当然可爱,云儿还进行了胎教呢……”
……
到了枫林别院,凌夏一直闹着要找云桥。凌越看他今天精神很不好,便说天黑了,云桥很快就要回房了,哄他先回房用晚饭。
可是凌夏定要等着云桥回来一起吃,还像个孩子似的不断跑到门口去张望,口中不住地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凌越心如刀绞,犹豫着要不要让他现在见到孩子。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等明天早上凌夏清醒一些的时候再让他们父子见面比较好。辰儿还太小,万一被凌夏吓坏了可怎么办?
“云桥跟你捉迷藏呢,你不记得了吗?你先把饭吃了,然后洗了澡去床上躺着,她就会偷偷回来了。”凌越将筷子递给凌夏,自己也端起一个碗道,“来,二哥陪你一起吃。等会儿我就躲在门后面,等云桥回来了,我就把门关上,她就再也跑不了了,好不好?”
“嗯,好!还是二哥有办法!”凌夏点点头,高兴地吃饭了。
饭后,凌越又带着他去洗澡,说要是不洗云桥不喜欢。
凌夏果然喜笑颜开,不住地点着头道:“对,对,不洗澡云儿不让我抱她。我要洗澡,洗了澡就可以抱着云儿一起睡了……”
将凌夏弄上床之后,凌越赶紧在房间里燃了抑制安眠香。
这一夜,凌夏睡得很沉。
早上醒来,他的意识依然有些迷乱。
他摸摸身边,云儿不在,孩子也不在。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一夜的大火,火光中云桥脸上那些伤痛和绝望是那样清晰……
云儿死了,她抱着孩子跳进大火里烧死了?
清醒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立即抱着头痛苦地滚到床下。
不!云儿没有死,刚才是自己在做梦呢!他们有过誓言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云儿怎么会离开他呢?她只是生他的气,跟他捉迷藏了!对了,她只是跟他捉迷藏而已,他很快就能找到她们母子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呆了一下,这地方好熟悉啊,是哪儿呢?哦,对了,是别院,枫林别院!他和云儿以前在这里住过很久呢!云儿会不会带着孩子到这里来呢?对啊,云儿以前很喜欢这里的,他怎么就没想过她会躲在这里呢?
凌夏兴奋地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云儿,快出来!我找到你了!哈哈,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一定在这里。乖,快点出来,不要跟我捉迷藏了,一点都不好玩,我好想你啊……云儿,你快出来把!出来让我抱一抱!我好久好久没有亲到你了……辰儿乖宝贝,快点出来爹爹抱,爹爹给你买糖吃好不好?辰儿宝贝,你不想爹爹吗?爹爹每天都想你……”
“爹爹?”凌雨辰扶着栏杆走了几步,听到凌夏叫“辰儿乖宝贝,辰儿宝贝”唤起了他最深刻的记忆。他又想起了妈妈,只有妈妈最喜欢这么叫他的。“妈妈,妈妈……”
凌夏神智虽然有些混乱,但感觉依然灵敏。他敏感地听到孩子的声音,那一声“妈妈”让他心神一震,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寻着声音找了过去。谁?谁在叫妈妈?只有云桥才喜欢让辰儿叫她妈妈的。难道真的是云儿带着孩子出来了?
远远的,父子俩一个站在走廊里扶着栏杆往外望,一个站在花园小路上四处寻找。当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乍然相会,两人都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对方。
忽然,凌雨辰又叫了一声:“妈妈,辰儿要妈妈……”
“辰儿!真的是辰儿……”凌夏猛然醒悟,飞跑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辰儿,我的辰儿宝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
凌夏抱着儿子坐在走廊的木地板上,一手抱着儿子的腰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轻柔地抚摸孩子脸蛋,泪流不止的双眼贪婪地凝视着孩子的五官。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乌黑的瞳仁特别清澈聪明,那挺直的鼻子与自己一模一样,那粉嫩的小嘴像他妈妈,厚厚的耳垂所有人都说长大了有福气……
还有后颈上的黑痣,手腕上的佛珠……
真的是他的儿子!真的是他的辰儿回来了!
“辰儿宝贝,快告诉爹爹,妈妈呢?辰儿的妈妈在哪儿?是不是妈妈带辰儿来找爹爹的?”
“妈妈?辰儿要妈妈……辰儿想妈妈……”
“妈妈在哪里?”
“妈妈不见了……”
“妈妈怎么会不见了?辰儿没有跟妈妈在一起吗?”
凌雨辰看着凌夏的紧张和急切,虽然不解,但并不害怕。或许是父子天性,在凌夏怀中,他感到非常心安。他努力理解父亲的话,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声:“爷爷,伯父……”
凌夏怔了怔,爷爷?伯父?爹?二哥?
“凌夏……”凌越忽然从凌夏身后冒出来,拍着他的肩坐到他身边,“凌夏,你看清楚了吗?这是你的儿子,你和云桥的儿子,他没有死,云桥也没有死,你该清醒了。你总这样自欺欺人她也不会回来的。醒来吧,然后去把她找回来!”
“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凌夏泪流满面,却呆呆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口中喃喃地说,“我要把她找回来,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我要把她找回来……”
“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凌夏忽然一声嘶吼,抱着儿子就往他们的房间跑去。
他要回去洗澡换衣服,他要好好吃饭,他要带人去找她,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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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早膳,子矜便扶着洪飞扬去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子矜可还住得习惯?”洪飞扬在书案前的藤椅上坐下来,匆匆将整个屋子扫了一圈,神情中很有几分自豪的味道。这可都是他一手布置起来的呢!只有这藤椅是子矜吩咐下去,昨晚才送过来的。子矜说一般的木椅太硬了,他这样的身体吃不消,铺上垫子天气又热,说藤椅很好,有一定的弹性,又凉快通风。
“很好。多谢飞扬。”子矜站在他身边,随时准备着为他服务。“听五管家说你好久没到书房来了。可有想看的书?我去帮你找吧!”
洪飞扬摇摇头,拉着她的手不放,有些不高兴地说:“子矜你忘了,我们昨日说好今天我要帮你一起画像的!”
子矜略有些无奈地笑笑,说:“飞扬,谢谢你!你的画我看过了,你的画风重意境,算是上乘之作了。只是,要按图找人,这图必须传神才行。你没有见过我的孩子,也没有见过那位||乳|母,如何能抓住他们的神韵呢?所以这些画像还是只能我自己画。你也不要担心,我每天画个十几张就是,不会晚上赶工误了身体的。”
洪飞扬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他拉着子矜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高兴地点点头,说:“今天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我让厨房炖了点汤,等会儿我喝药,你喝汤。”
子矜心中感动莫名,差点流出泪来。从小到大,也就是凌夏曾经关心过她的身体,就连那个一再说他爱着自己的穆甘也不过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得到她罢了,哪里关心过她每天吃了什么,胃口好不好,神色好不好……
“飞扬,你对我太好了。子矜实在无以为报……”她低着头,不敢看他那双温和关切的桃花眼。生成这个样子,又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实在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洪飞扬一听,竟然高兴起来,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又侧过身子扶着她的肩,高兴地说:“你要报答我还不容易?子矜,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多么孤独寂寞,虽然身边那么多人,可没一个人能跟我谈诗论画。子矜,你答应我永远陪着我,就是报答我了。子矜,好不好?”
他小心地摇着她的手,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子矜实在招架不住这样恩情加恳求的攻势,心一软就点点头答应下来:“好,只要你不嫌弃,子矜就不离开。”
洪飞扬漂亮的眼睛乍然流泻出无尽的喜悦之意,仿佛将人一下子带入繁花似锦的春天。
“子矜,你真好!”
子矜看着洪飞扬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都答应了什么,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果然是个妖孽啊!自己一介凡人,如何是他的对手?她是个女人啊,不是真的男子,怎么可能永远陪着他?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治好他的厌女症才行!
“子矜,等你找到了孩子,我也会好好疼爱他的。对了子矜,你以后还打算续弦吗?”虽然问得随意,但洪飞扬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续弦?”她本来就是女人,还续什么弦?“不了,只要孩子在身边就好。”
洪飞扬一听,立即喜笑颜开。“就是,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看,那个奶娘,你对她那样好,她反而卖了你的家产,还把你的孩子也偷走了。子矜,我这辈子也是不娶妻的,我们两个做伴,还有你的孩子,不会孤独寂寞的。”
子矜一怔,想不到他会明确跟自己说起这些。她想了想,示意房里的童子小厮都出去,然后才小声问道:“飞扬,为什么你不喜欢女人?”
“你不也不喜欢女人吗?还问我?”洪飞扬脸色一变,似乎不愿意说。
“谁说我不喜欢女人了?我觉得女人是可怜又可爱的,我只是不想再娶妻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子矜没听说过?”他哼了一声,却斜瞪着子矜,似乎定要得到她的赞同。
子矜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顺着他的意点点头。“飞扬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飞扬高兴了,这才回到正题说:“快,子矜,画画吧,我想看你画画!”
子矜笑着取出自己制作的画架,上面压着一叠白纸。她拿出五管家给自己准备的炭条,收敛了心神,回忆起与儿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面色很快变得沉静而悲伤。
她仿佛还能闻到孩子身上的奶香,仿佛又听到孩子用喜悦的、委屈的、哭泣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着“妈妈”……
好一阵她都没有动,就那么默默地陷入回忆中。
洪飞扬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然而心里却生起一股浓浓的怜惜之意来。见了这个样子的子矜,他立即就明白他有多么疼爱、想念他的孩子。不管子矜隐瞒了什么,他的出发点应该还是为了孩子。
想通了这一点,洪飞扬悄然吐出了那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这时,子矜开始动手了。只见她提起手腕,炭条飞快地在画纸上舞动着,双眼瞪得直直的,那些愤怒、忧伤和思念不加掩饰全然暴露出来。
片刻就成一幅画。她迅速抽出画纸,又开始画第二张。不到半个时辰,她就画了五六张,那双眼睛已经瞪得通红,手腕也已经酸软无力,但她紧紧咬着牙,不肯停歇。
洪飞扬怕打扰她画画,五管家几次端着药到了门口都被他用目光赶了出去。他悄然走到她身边,捡起她画好的画像来看,心竟然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才子啊!寥寥几笔,就将一个人最突出的神态表现出来,令人一见难忘,若不是把孩子刻在了心里,如何能画得这样传神?
以前洪飞扬是不太喜欢写实画风的,他总觉得,写实不成,反而不伦不类。所以他追求的是写意,是实非实,但意在其中。如今看了子矜的画风他才明白,无论是写实还是写意,只要真的融入了感情,只要达到了一定的高度,那就是能打动人的佳作。
他没见过如此简单的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所见过的人物画中,无人比得上他。
自己真的遇到一个天才,这是上天看他太孤独了,派来陪伴他的么?
这时,子矜又画好了一幅画,正要接着继续画下一张,却忽然被人蒙住了眼睛。她一怔,正要发怒,鼻间却传来熟悉的药香。她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好像太投入了,忘记了飞扬一直在房中,忘记他要吃药,忘记了陪伴他才是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你太累了,今天就画到这里。等会儿喝了汤好好睡一觉,下午再画几张。”洪飞扬取下蒙在她眼睛上的手转而在她太阳|岤两边轻揉着,使她快速地放松下来。又在她耳边道:“对不起,子矜,你的画我真的帮不上忙。”
子矜拉下他的手,回头抱歉地望着他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一画起来,脑子里就只有孩子的影子,就把你忘了。你还没有喝药吧?快快让人送上来,不要耽误了。”
说着,子矜赶紧起身扶着他坐下。
洪飞扬先前分明是自己走过来的,悄无声息,子矜一点都没有发觉。如今却好似浑身无力般,将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没有半句指责,却让子矜感到无限愧疚。
五管家一直关注着,看子矜不画了,立即让人把药和汤一起端上来。
子矜将药端给洪飞扬。洪飞扬看着她,忽然淘气地扬着嘴角一笑,原本准备接过药碗的手随即放了下来,反而把嘴凑了过去,就着她的手把药喝完。
“这是惩罚你刚才忽略我。”他说。
“好,是我不对,该罚!”子矜掏出手绢帮他擦了擦嘴角,仿佛子矜以前喂奶之后给辰儿擦嘴一般,自然得很。
“子矜,你身子也弱,快把汤喝了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不然扶着我都没力气。”
子矜感激的一声叹息道:“飞扬,你对我太好了……”
桌子上托盘里的白瓷小碗中盛着一碗汤,子矜记得那个味道,是燕窝。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没少吃,加了冰糖和银耳,在炎炎夏日里看起来也凉爽。
“不甜吗?”洪飞扬看子矜似乎又陷入回忆中,不禁开始猜测起他的出身来。看他这样子,之前是经常用燕窝的吧?
“这样就很好。”子矜回过神来,灿烂一笑道:“天气热,太甜了腻人。”
洪飞扬看着她的笑容,也有片刻的失神。原来子矜也生得不错啊!他这才有些了悟,自己喜欢子矜,他与自己相似的容貌也是很重要一个原因吧。
从前祖母也找了很多才子陪伴他,可是那些人没几个能见人的,看着就讨厌。而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些人总是有意无意盯着他看,充满了迷恋,令人厌恶。虽然子矜偶尔也会失神,但每一次都是自己有意引诱的,与其他那些人的贪婪不可同日而语。
子矜先将洪飞扬送回去休息,而后她才回到书房。本来想继续画几张的,但想到洪飞扬关怀担忧的眼神,便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睡觉去了。人不能言而无信啊!他这样用心地帮助自己,她还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吧!
躺在凉榻上,子矜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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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扬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精力充沛,身轻如燕,走起路来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病真的好了吗?竟然好得这样快?
走出卧房看看天,竟然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吗?不知道子矜的画收好没有,等会儿吹风不会给吹跑吧?
想到子矜,他立即转身往书房而去。正好告诉子矜自己病好了,然后拉他起来梳洗,等会儿要用午膳了。
书房的门没有关,洪飞扬直接走了进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书案上孩放着子矜先前画的画,他又看了一遍,觉得子矜的孩子非常可爱。只有子矜才能生出这样可爱的孩子吧!一阵风吹过来,他感到浑身凉爽,舒服得很,只是将子矜的画弄乱了。他赶紧整理好,用镇纸镇住,这才往侧门那边的卧房走去。
站在门口,透过珠帘,只见子矜躺在凉塌上睡得很沉,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大半垂落到地上,一身白色丝袍还是自己穿过的,胸前的衣襟被拉开了一点,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洪飞扬轻轻走过去,看着子矜的脸,慢慢蹲下身去。子矜的睫毛又密又长,唇色粉红,秀气的鼻子,细腻的肌肤,额上有一层薄汗。
他忽然发现子矜竟然越看越美,且隐隐还散发着一种荷的清香……
洪飞扬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慢慢低下头去。
子矜的唇好诱人,真想亲一亲……
就在这时,子矜猛然睁开眼睛——
“啊——”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十二章 飞扬暗疾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做恶梦了么?”童子侍墨赶紧放下扇子蹲身扶着自家少爷。
洪飞扬猛然坐起身来,脸色潮红,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推开侍墨,略有些紧张慌乱地将房间大量了一圈儿。
是他的卧房,不是书房!还好,还好,原来是在做梦……
可是,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是喜欢子矜不错,也的确想亲近他,可是他怎么会对子矜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呢?还好子矜不知道,不然他要是生气了,可能转身就走了吧!
然儿感觉自己下腹的冲动,他又羞又恨。这该死的东西,又龌龊又难看,他真想把它宰了!
他梦到天阴沉下来,梦到起风了,原来是侍墨在为他摇扇;梦到子矜身上清新的荷香,原来是侍棋摘了几张荷叶插在房中……
该死的!原来都是他们弄出来的!
“出去,都滚出去!”
洪飞扬怒气冲天的将房中伺候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可是他的心情并未因此好上半分,那个东西还是又硬又烫难受得很,仿佛渴望人的抚触。其实他知道那个丑陋的东西想做什么,可是他不会让它如意的。他才不会跟女人做那种龌龊的事情,女人最丑了,想起来他都感到恶心……
他忍不住又想起一年前那个钱塘才子高宜生。
高宜生也是祖母找来陪他读书的江南才子,那人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但个人品行实在败坏,竟然引诱府中的侍女白日里与他行苟且之事。有一次被洪飞扬撞见,高宜生不以为耻,反而问他要不要一起来,还说什么这是世间最风流之事,两男共御一女最为有趣,非兄弟手足不可共享之,气得洪飞扬立即把那个伪君子赶了出去。
可是,自此后每当想到这些,他就会有冲动,他知道自己被魔鬼附身了,可是他不会屈服的。他一定要打败心里的魔鬼,要保持身心的纯洁和高贵。
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他决不屈服!
可是,这次他没有想起那个污秽的高宜生啊,他只是梦到了子矜,那么纯洁高贵的子矜,怎么也会有冲动?不怪子矜,都怪他自己,是他不好,他竟然有了那种龌龊的念头,而且还是对子矜,他真是不可原谅。如果不能打败这个魔鬼,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子矜对他的关怀和信任呢?
“来人,送一桶冰水过来!”
洪飞扬冲着外面一声高叫,很快就有人送进来一桶冰水。
可是五管家也跟着进来了,他隐约猜到少爷用冰水的用意,将两个童子都赶出去,而后低声道:“公子,您千万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若是有什么需要,奴才这就去安排……”
“我什么都不需要!”洪飞扬打断他的话,恼怒地吼道:“出去,你也出去!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可是少爷,您的身体才刚刚好了一点,经不起这么折腾啊!这其实,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成年男子都会有这样的冲动,没有才不正常,少爷,您……”
“滚!滚!滚——”
洪飞扬抓起一旁的玉如意就扔了出去,五管家只好无奈地退了出去。这些话,五管家不止说了一次,可是洪飞扬从来都听不进去。
哼,他们被魔鬼引诱了还自得其乐,那是他们自甘堕落,他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终于没有人了,洪飞扬脱掉长裤,抓起一个茶杯舀了一杯冰水就往自己下身上浇,冷热相汇,那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难受,但效果很好,没几下,那个丑陋的东西就偃旗息鼓了。
洪飞扬穿好裤子,心里非常得意,他又胜利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如今寻找孩子的事情有了一丝希望,子矜竟然很快入睡。她梦到自己找到了孩子,凌雨辰不断地叫着妈妈,还对她笑呢!
醒来之后,眼角泪痕犹在,心中喜悦与担忧并存。不知道儿子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吃苦……
隐隐地,主卧房那边似乎有些吵闹,她起身梳洗之后赶过去,发现洪飞扬似乎刚刚沐浴出来,正躺在凉榻上看书呢,面有喜悦之色,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洪飞扬看到她过来,非常高兴的样子,但子矜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子矜也没有问。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虽然飞扬总说她是他的朋友,是贵客,但贵客也是客,更何况她还有求于人。所以,他们相处之时,她看起来似乎没大没小的,其实一直心中有数。
在子矜的建议下,他们的午饭并不算太丰盛,但有蔬菜有肉食,有淀粉类的,也有蛋白类的,有清蒸的、也有炖,炒的,全用小盘子小碗盛装,色香味俱全,令人一见便食指大动。
洪飞扬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柔和喜悦的目光扫过子矜,胃口比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五管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洪飞扬身后迟疑地禀报道:“少爷,三小姐和三姑爷求见。”
洪飞扬冷哼一声放下碗筷,好心情似乎一下子飞走了,脸色霎那间变得冷漠如霜。
五管家赶紧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躬身道:“奴才就说少爷尚不宜见客,这就让他们回去……”
主人都放下碗筷了,子矜这个客人只好也放下碗筷来。他们之所以现在采用午饭,完全是因为自己多睡了一会儿,洪飞扬让等她,所以才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子矜端过一旁的香茶漱口,然后又用湿毛巾擦了擦嘴。这才疑惑地问道:“飞扬,你在生气吗?”
洪飞扬抬起头来,看到子矜神色中有些紧张,面色立即松缓。他说:“你不要管我,要是没吃饱就继续吃,我吃不下了。”
看样子还真的有气呢!子矜倒是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她以为洪飞扬是个直性子的人,喜欢就笑,生气就骂,想不到他还有这样深沉的时候。
子矜起身走过去,亲自端了漱口的香茶递给他,说:“为别人而气坏了自己,值得么?”
“我知道不值得。”洪飞扬面上仍旧带着几分愤怒之色,“可是我忍不住……”
“好了,不气了,吃了饭不能老坐着,咱们去竹林里手谈一句如何?”
“好!”洪飞扬目露喜色,立即让人准备。他生病这么久,每天不是让人灌药就是睡得昏沉沉的,无聊死了,还是跟子矜在一起舒服自在。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云桥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飞扬,你们姐弟关系不好么?”
洪飞扬一听这个就来气,竟然扔了棋子怒瞪着她道:“子矜,你不提她好不好?”
“提都不能提啊,看来你们的关系是真的很差了。”子矜自然地笑笑,无奈地耸耸肩。“别气了,我以后不提就是了。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如果你一直憋在心里,就永远没这些痛苦和愤怒所束缚,永远得不到解脱。飞扬,有时候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不,我永远做不到!”洪飞扬立即摇头道:“子矜,其实我是个很小心眼的人,有些事情我永远都忘不掉,也永远无法原谅。”
子矜长长一声叹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她确实不能将自己的处事原则强加于人。尽管她认为自己是对的。
洪飞扬听着子矜的叹息,想了想,让所有下人都退得远远的,却又半天不说话,只是捏着一枚白色的棋子玩来玩去。
子矜走到他身边,取过小桌子上的纸扇打开来,轻轻为他扇着风,而后缓缓道:“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我知道剖开伤口会很痛的。”
子矜的声音温润如水,又好似穿林而过的清风,洪飞扬忽然丢掉手中的棋子,反而拉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下,而后才低着头小声道来——
“七年前,我十五岁,三姐生下第一个孩子办满月酒,我作为三姐唯一一个兄弟,不能不去道贺……”
子矜静静地听着。七年了,他还不能忘记,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那天宾客很多,一个个都有意奉承,我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不懂得如何推却,就喝醉了……”
喝醉了,那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就多了。子矜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三姐夫让人扶着我去客房休息,不想他家小妹竟然偷偷跑进来,脱了衣服诱惑我,要跟我做,做那种龌龊的事情……”
子矜一听,脸色绯红,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以飞扬的容貌,有女孩子心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那家的小姐还真是大胆。
“我愤怒地将她赶了出去,可是那个魔鬼却开始找上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子矜听糊涂了。什么魔鬼?
“这时三姐夫来看我,见到我那个样子竟然笑了,还说我长大了,要给我找个女人来。我说不要女人,他就笑,又问我要不要娈童。我不知道什么是娈童,他就给我解释,我越听越恶心,他就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我。最后他的神色就变了,他说要教我一个自己解决的办法,结果他……”
子矜越听脸越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洪飞扬怎么都不放手。
“没想到他竟然色迷迷地靠过来摸我,说他愿意帮我,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愤怒地离开他们家,回家以后立即让奶奶封杀他们的家的生意。不过半年,他们家的店铺就纷纷倒闭。他和三姐每个月都要过来给奶奶请安,然后请求我的原谅。哼!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我就是要掐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就这样成天提心吊胆半死不活地过一辈子……”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