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叫声，孙靖龙抬头瞄了她一眼，「要缓一下吗？」
    杜湘嵐摇摇头，额头却滴下了一颗汗珠，他瞅着她咬牙坚持的样子，忽然回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时，孙靖龙刚从朋友家回来，一到巷子口，他就瞧见一个书包和提袋被放在地上，上头还披着一件外套，里面隐隐传出叫嚷的声音。
    他认得出那是自己学校的书包和制服，本以为是哪个人不仅被拖进去打，还被剥下身上的物品，殊不知，当他探头往里一看的时候，竟是一个女生正揪住别人的衣服将他往后拖，随后是一个人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衝了出来，满脸慌张。
    孙靖龙差点与他迎面对撞，他却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只顾着急忙逃跑，唯一有顾上别人的，就是他回头看了那女生一眼。
    孙靖龙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回去，那女生十分冷静地在和三个毛毛躁躁的国中生对话，但是那冷淡的声音，加上自己学校的制服，却让他怎么看怎么眼熟，觉得她好像是──杜湘嵐？
    「没被打过吗？」那女生背对着他，语气平静，重心却很明显地放在后脚上，做足了随时后退的准备，「还是说，没被警察抓过？」
    话一出，她就如同他的料想般开始大步倒退，正当他以为她要转身逃跑的时候，她扭身躲掉了一拳，再次拉开距离。
    她贴着墙的侧脸进入了阳光下，孙靖龙的猜测成了事实，他在心里却还是无法完全肯定这个事实。
    杜湘嵐在他家的巷子里跟一群国中生打架？这几个词同时摆在一起的机率该有多低？
    孙靖龙只能看着自己班上冷漠的好学生把高个踢倒，再处理后面两个人，然后还时时刻刻注意角度不让自己的后背露给对方……但那些细节都不是孙靖龙觉得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是，他好几次都看到杜湘嵐明明可以一击打倒对方，她却会硬生生地忍下，继续费劲地跟他们周旋。
    他看着都快冒汗了。
    终于来到最后，孙靖龙也想进家门了，高个却使出了一个装受伤的阴招把杜湘嵐逼到墙角，他知道她应该可以化解劣势，他却还是忍不住出手帮了她。
    既然她不敢打，那他帮她打。
    生理食盐水从杜湘嵐的伤口冲下，带着血丝流进盆子里，或许是要使杜湘嵐分心以缓解她的不适，孙靖龙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男生，你们认识？」
    刚刚在旁边看着她们纠缠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他早早就摸索出了大概的发生经过。
    「不认识。」
    「那你干嘛不帮得彻底一点？」
    杜湘嵐不解地抬起头，只看见低头从医药箱拿出一罐药膏的孙靖龙，他边动作边说：「直接打啊，你又不是不会打，干嘛在那边浪费时间。」
    这回答让她着实一愣，她转而盯着他家黑色的电视萤幕，几秒后才说，「如果我打了就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孙靖龙猛地停下动作，瞥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就好像没放在电视萤幕上，而是望着遥远的某个地方。
    他旋开盖子用棉花棒挖了点药，接着用一手执起杜湘嵐的手，另一手在她的伤口处抹上了薄薄一层药膏，「那你为什么会打架？」
    「因为我想救那个男生。」她照样给出了答案。
    「我知道，我问的是为什么你懂打架的方式？」孙靖龙分别贴了块纱布在她的掌心，换了种方式问。
    当他要弯身查看她膝盖上的伤口时，他才发现她没有要回答了，迎来他的只有沉默。
    孙靖龙仰首对上杜湘嵐的眼睛不过一秒，就换她垂下了眼眸。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她的膝盖伤口倒上生理食盐水，轻轻压住她差点踢向他的腿后，他开口问道：「明天是不是要段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