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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褚唯帆和傅语承对视一眼,这次总该是个活人了吧,希望等等不会看到无人驾驶的原力脚踏车朝他们开过来。
    双方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褚唯帆在期待的同时也有些紧张,直到一人一车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后他才放心地握了下拳头,他们终于可以做点田调该做的事情了。
    那名老伯晃悠悠地踩着台有点年纪的菜篮车,嘴里哼着的应该是某首老歌的调子,没想到有两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年轻人突然拦住他的去路,本就走音的哼唱在后半段全成了失声惊叫,而刺耳的剎车声就像是伴奏一样,在短暂的混乱过后,车子的前轮停在褚唯帆的脚尖前,差点摔得人仰马翻的老伯在傅语承帮忙稳住车头后找回了平衡。
    「夭寿喔,一透早就吼两个猴囝仔吓死。」老伯心有馀悸地拍拍胸口,又用发音不大标准的国语参杂着台语抱怨道:「又搁係来试胆的是不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赶早来的,啊你们该不会抵加睏一暝吧,你们胆子也是很大捏吼,金骂欸少年人头壳毋知咧想啥货,这种所在到底是有什么好玩的,真的是不知死活。」
    「没有啦阿伯,我们是来看日出的啦。」褚唯帆赶紧端起笑脸,诚恳热切地搭上话题,「你说的试胆是怎么回事,这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出过事的地方啊,怎么听你说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啊不就是那丛百年榕仔,榕仔招阴,尤其又长得这么大一棵,被村里好几代人当作神明咧祭拜,说会成精也有人信啊。」说到这里,老伯停顿了下,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压低了声音,「阮叔伯那个时阵就听说有人把活人当作祭品献给榕仔阿公,按呢庄内才会平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树仔下常常发生事情,之前隔壁村还有一个查某人毋知看到啥,回去之后整个人变得跟疯子一样,一直说看到什么女鬼,总供一句,这块地不像你们看到的这么乾净啦,没看到这边几乎都搬光了吗,袂输是予榕仔阿公带走仝款,我是因为要巡田才过来的,不像恁这些食饱伤间欸少年人啦......」
    老伯还在碎念着现在的年轻人如何又如何,不过褚唯帆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完全不晓得这个民风纯朴的榕林村曾经传出活人献祭的流言,村民们有所谓的信仰,但是这个「信仰」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巩固的,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榕树公公不是这般噬血的存在。
    可是,如果传闻是真的,那榕林村的繁荣就几乎等于是用人命堆叠出来的,在阳光背后的那片阴影未免太过浓重了,这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也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
    「贺啦,啊我还要去田地巡巡咧,你们也不要在这边待太久,赶快回去啦。」
    逕自收住话题的老伯摆摆手,抬脚就要踩下踏板,掛在把手上的空瓶子不慎掉落,被褚唯帆捡起,当他交还瓶子时,对方的手上传来的低温让他顿了下,顺口便关心了一句:「阿伯你这么早出门要记得多穿几件啦,最近天气还是会冷,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耶。」
    送走老伯后,褚唯帆收回视线,却发现傅语承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老伯离去的方向,「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这一路看到的都是荒地,不知道那个老伯要去哪里巡田。」傅语承转过头,他只是随口一提,不过看某人的表情,应该是跟他想到一样的事了,只是心照不宣地没去深究而已。
    走完最后一段路顺利出了村子后,褚唯帆看着满身露水的车子,莫名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走访调查,没想到是趟大冒险啊。
    傅语承拿出车钥匙准备上车,却被靠近驾驶座的人给挡住,不解其意的他忍不住挑起眉,用眼神表示疑问。
    褚唯帆伸出手,一脸不容置喙,「钥匙给我。」
    安静了几秒后,傅语承还是没有把钥匙交出去,「这不是在游乐园开碰碰车。」
    「去你的,我可是有驾照的好吗。」褚唯帆没好气地踹了质疑他的人一脚,一把夺过车子的主导权,「是凭实力考来的,不是用鸡腿换的,你给我把那个不信任的表情收起来喔。」
    见青年还想说些什么,他直接用钥匙指着对方的鼻子截住话头,「我才不想搭熊猫先生开的车。」
    傅语承微微一愣,就这么一下的功夫,拿走钥匙的人已经坐上驾驶的位置,他只好移动到隔壁的座位了。
    看着总算妥协上车的某人,褚唯帆哼了声,再怎么帅的脸也没办法掩盖一宿没闔眼的痕跡,都做到这个分上了还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一路无话,褚唯帆专心地开着某人的车,而某人就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车子驶进市区后,他先是找了间早餐店外带食物,接着便一刻也不耽搁地直奔回家,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整,有什么事都等hp回满再说。
    下午,褚唯帆和傅语承重整旗鼓,这次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直奔与榕林村比邻的聚落。
    虽说比起榕林村多了几分人烟,不过也仅仅「几分」,那一面面残留着破损广告单的斑驳水泥墙,还有在铁捲门上贴着招租红纸的人家,无一不透露出毫无生机的迟暮之感,要不是有窝在路边晒太阳的大黄狗,以及在屋簷上嘰嘰喳喳的麻雀们,街巷内想必会更加冷清寂寥。
    当地的村长说,这个地方是在榕林村没落后才逐渐成形的,在更早以前,村子里还住着曾经的榕林村居民,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年迈的长者逝去后并没有留下年轻的一代,这几年里人口来来去去,走了一户又搬来一家,如今绝大部分的村民都只知道隔壁有个让人不想靠近的废村,有的甚至连村名都没听说过。
    「虽然我们两村离得很近,但要说对榕林村的认识,我还真说不出什么东西。」有些年岁的老先生把老花眼镜掛在胸前的口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访客,「之前也有一些说是要拍影片的人来问,我只能说那个村子不乾净啦,最近几年还会在村里走动的也就那些来试胆的人,连我们都不会靠近那一带了。」
    村长接着告诉他们,这个村的经济水准普遍不高,失能家庭也不少,彼此缺乏信任感与凝聚力,大家都忙着扫门前雪,实在无暇顾及旁的。
    「其他居民那边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了,你们如果是要做报告,看要不要换一个主题啦,不然那个村真的是没什么好写的。」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面,褚唯帆跟着傅语承跑了好几个地方去翻馆藏找文献,他这才见识到高雄的图书馆阵容有多么可观,另外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文化史地机构,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搞不好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去。
    在数位化的现代,不少文书记载很幸运地能够保存至今,资料库的汇整统合省去了不少检索的耗时,让查找的过程更加有效率,而傅语承的身分也非常好用,藉着出版社进行採访的名义,他们可以获得更多一般民眾难以取得的资源,以及接触到可能知道详情或是可以提供新思路的专业人士。
    这一圈查找下来,他们发现榕林村本身有相当多的疑点,作为一个颇有年头的聚落,即便没有发生过什么足以载入史册的重大事蹟,在地方的发展史中也应该佔有一席之地,光是那一棵百年榕树就能够当作代表性素材了,然而从他们目前能找到的记录来看,除了像是国文教材里面会有的简明註释介绍了其地理位置以外,最详细的描述就是废村合併这一笔,后续土地的利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彷彿任其荒废就是定局了一样。
    「你不觉得榕林村很像班上那种存在感很低的同学吗。」
    褚唯帆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一手支着下顎一手摇晃着纸杯中的拿铁,「平常都处在同一个空间里面,但是突然问起那个同学的时候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些人可能还不知道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他本来就不期望能找到多丰富的资料啦,毕竟榕林村本身又不是什么古蹟遗址,也没有转型的价值,着墨不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连地方档案馆的工作人员都一问三不知甚至找不到半点相关的记载就有点过分了,榕林村可没有古老到即便重要细节佚失也情有可原的程度,这已经不是存在感稀薄的问题,这分明就是被排挤了吧。
    站在一旁的傅语承喝了口美式,「听说有些执政者会为了掩盖于己不利的事件而扭曲史实、销毁那些可能会让秘密曝光的线索,这种黑幕好像意外地很常见。」
    褚唯帆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有个幕后黑手为了不要让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故意把一个村子搞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这么说起来似乎有点道理,撤得乾乾净净的村长办公处、几乎没有记录留存的村子,还有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活人献祭传说,他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託人去帮我查了最后一任村长的现况,看能不能找到村长本人或是他的关係人,目前还没有回覆,这条线可能没办法抱太大的期望了。」傅语承并没有觉得太扼腕,他本来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此路不通顶多再换别条路走。
    像村长这样的主事者通常都会是知情的一方,差别只在蹚过的混水是深是浅,就他所知,那位村长连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他不觉得凭藉村长的一己之力有办法做得这么滴水不漏,肯定还有什么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而这股势力多半就是当时最具有话语权的世家大族,也就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查到的那块缺漏的拼图,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个切入点。
    「在我搬出村子前的那阵子就没怎么看到村长了,虽然村里的事务还是有在运作,但据说都是村长的代理人还是啥的,本尊下落不明。」对村长所知甚少的褚唯帆耸耸肩,傅语承的门路比他还广,如果这样都找不到人,那就真的有点棘手了。
    「村长的代理人?」
    「嗯,好像是村长的亲戚吧,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褚唯帆停顿了下,抬头望向正看着自己的傅语承,「我不晓得你对我们家了解到什么样的程度,以防万一还是先跟你澄清一下,我的爷爷到外地创业,之后才和我奶奶回来养老,那时的榕林村已经开始走下坡了,所以要说村子里的显赫世家,我们家肯定是沾不上边的,顶多就是房子比别人大间一点而已,那个给村长撑腰的藏镜人可能就是在这个时期的前后淡出的。」
    傅语承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褚唯帆扬了扬眉毛,正欲开口追问,却被青年的莞尔以及篤定的一句话给堵住了嘴。
    「我知道永晴婆婆重视的家人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